晨曦中消失的岁月第二章动荡的岁月

　　第二章 动荡的岁月 第六节 少年眼中的九.二火灾
　　湖南和平解放后，解放军加快了向四川进军的步伐，国军和川军均处于腹背受敌的危險局面，街面上各种谣言四起，重庆市民人心惶惶。不少国民党特务化装成和尚道士在街头巷尾散布谣言，有的说共产党共产共妻不是人，打下的江山坐不牢；还有的说孔宋死，朱毛亡,介石回北平！公开奉告老百姓不要和共产党合作……在重庆市民人心惶惶之际，共产党形象受到了极大破坏。
　　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妈妈叫桂香和我到下横街买点儿水果回来，这两天因为天气实在太热，小毛弟弟晚上受涼了，有点儿发烧，多吃点水果对身体有好处。桂香姐姐拉着我的手，轻快地向下橫街方向走去，从家门口出来，走过一段石板路就到了巍峨的保定门,左转后走不多久就到了下横街最热闹繁华的地方。那时，重庆江北一带老伯姓的生活受到内战的影响，物价和以前比可是贵多了，桂香姐姐掏出钱来各买了几斤广柑和桔柑，她知道這些都是小毛最爱吃的好东西，算算账吓了一跳，比一年前漲了好几倍多哟！
　　我们回家时经过一个小茶楼，茶楼里人潮湧动显得十分热闹，我给桂香姐姐打了个招呼，就溜进去看稀奇去了。只见一个小丑模样的人手执金钱板在茶楼中心表演，他不停地扭动手捥，让两块竹板相互碰撞、敲打，並敞开嗓门吼叫：共产党啊别得意，穷棒子是杀人狂，共产共妻不是人，打下的江山坐不窂，嘿嘿，打下的江山坐不牢啊坐不牢！听到这儿，临座有几个地痞模样的人大声鼓掌附合，一个身穿黑色大掛的领头人挺身而立，大声高吼：共产党是杀人狂，共产共妻不是人，打下的江山坐不牢！奇怪的是，除了听见几声微弱的掌声外，茶楼里隨声附合的人並不多。
　　那个穿黑大褂的领头人看见周围的茶客不给他面子，恼羞成恕，掏出一把手枪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怒目橫视周围喝茶的客人，大声尖叫：格老子的大声喊一遍＂共产党是杀人狂，共产共妻不是人，打下的江山坐不牢＂！，谁不喊老子就毙了谁！
　　他的大声吼叫震惊了好多人，把我也吓了一大跳，我躲在一棵木柱后面，吓得瑟瑟发抖。这时，恰好桂香姐姐进茶楼来找我，她赶紧搂着我的头，轻轻地安慰我说：大少爷不要怕，赶快跟我回家去吧！说着说着就拉着我走出茶楼。
　　桂香姐姐拉着我的手往家赶，一面还十分温存地对我说:牛儿少爷不要怕，不要怕这些危害社会的坏傢伙。当我们快走到靠近保定门的路边时，路边上也围了一大群人，桂香姐姐怕我又要去看热闹，拉着我直往前走，这时，恰好四方井邻居高永康同学也在这儿看热闹，他告诉我们说，是个廟子里的道士在这儿给路人讲什么道德经，去看看热闹吧。
　　桂香姐姐也好奇地想去听听道士究竞在讲些啥，就拉着我们挤进人群。只见在一个园形小场子里，那个头戴道冠的中年道士胡编乱造地讲了几句后，然后就对围观的老百姓说:这几天有不少人来向贫道求敎，目前共产党大军压境，中华民国的国运如何？是不是要变天啦！我屈指一算这样回答他:抗战胜利后，蒋、宋、孔、陈四大家族当道，国运日衰，目前共产党大军压境，变天在即。但是，朱、毛讲的是共产共妻的共产主义，与五千年中华文明水火不容！再说，胜败乃兵家常事，绝不因共产党一时之胜论英雄。
　　说到这里，这位道士手执佩剑在场内转了两圈然后大声说道：诸人问贫道，国共内战结局如何？贫道的答复是＂孔宋死，朱毛亡，介石回北平＂！这就是当前内战的必然结局。
　　请大家听清楚了，共产党是奸党，终究成不了大气候，就是共产党占领了重庆，居士们也千万不要去附和它，不久后孔宋两人必死无疑，朱、毛也必败无疑，蒋公介石必然会重新主政中国。如果诸位不信，共产党占领重庆后仍然死心塌地跟它走，今后倒霉的就是你们自己！
　　这位道士讲完后，有几位身着中山装的中年人带头高呼口号＂孔宋死，朱毛亡，介石回北平＂。围观的路人听的是半信半疑，也有几位老爷子在摇着头自言自语地说：共产共妻？有违中华千言古训啊！
　　回到家里，妈妈问我：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呀？我吱吱唔唔地讲不清楚，桂香姐姐却一五一十地向妈妈说了个明白，桂香姐姐疑惑地问妈妈，那个打金钱板的小丑和道士都说共产党共产共妻是真的吗？如果是真的就太可怕了啊！王伯伯在旁边也咕噜着念叨：如果是真的，桂香还是先回农村避难好一些，能躱一天是一天呗。妈妈安慰她们放宽心一些，等晚上老爷回来再好好问问，老爷天天都在泰裕银行上班，接触的人多，消息可比我们灵通得多。
　　晩上，爸爸回家来了，妈妈把我和桂香领到客厅里，一五一十地向他讲述白天的见闻。不一会，王伯伯和冬冬姐姐也拉着小毛弟弟的手跟了进来，大家都想听听新闻。
　　按照爸爸的要求，桂香姐姐把当天下午的所见所闻十分仔细地讲給他听，还不时回答爸爸的提问，整个客厅的气氛显得十分严肃、滞重。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听听爸爸的分析和结论。
　　听完桂香的讲述，爸爸端起一杯四川沱茶慢慢喝下一口，然后沉思片刻，讲了一段发人深醒的话，他告诉大家：天下兴亡实乃民心之向背引起的，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共产党愈战愈强是因为民心所向引起，哪是几个跳梁小丑就能改变国府衰亡的命运？哪些傢伙肯定是国府中统或军统派出来的探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轻易不要去惹他们！
　　爸爸在回答桂香关于共产党共产共妻之说的提问时，淡淡一笑，反问一句:小丫头，共妻之说有违千年古训，肻定得不到老百姓支持擁护，这是造谣者瞎编的，妳也相伩这样的话？讲得桂香很尴尬。
　　接着，爸爸又轻描淡写的讲了几句:关于共产党共产之说我到是有个四，五分相信，究竞怎么来共产？确实还搞不清楚。但是，我相伩共产党总要讲点仁义道德，辛辛苦苦挣的钱总不能说拿就全拿去共产吧，总要多少留点给我们养家糊口吧！妈妈听了这些话心里也很高兴，她知道爸爸终于想通了，在当时那个大动荡、大变革时期是多么不容易啊。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国内形势也变得愈来愈紧张，还在小学上一年级的同学们己经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惊惧和紧张，只要是放学了，同学们绝不会有絲毫耽误和迟疑，家居邻近的同学们也总是互相邀约，手拉手快歩往家赶。为了确保同学们的人身安全，班主任冉老师总是每天都要向同学们交待注意事项，然后陪着同学们走上一程，直到放心了才返回学校。
　　一九四九年九月二日这天下午四点多钟,我从平儿院小学放学回家,归途中发现嘉陵江对岸小什字一带有零星的点点火花。我和高永康同学一边看，一边指指点点，但是谁也设有特别在意。
　　回到家中,我把对岸失火的事情告诉了妈妈和王伯伯。妈妈吩附桂香姐姐带着我和冬姐一起到大院搁搂上去看个究竟，当我们爬到搁楼上，放眼望去，只见劲风呼啸，朝天门、小什字一带的火势越烧越旺,逐渐已形成燎原之势。晚饭后，妈妈带着我们全家再次爬上大院搁楼观看，这时晚风阵阵,风助火势越烧越大，对岸临江一带烈火熊熊，甚至还能看见火光中闪动的人影。过了一会儿，只见对岸燃烧着的吊脚楼倒了一大片，嘉陵江边数条船上也烧起大火，不一会儿，可能是泄漏在江面上的汔油被点着了，江面上烈火熊熊，形成一片火海，看得人心惊胆战，站在妈妈身边的冬姐赶紧用双手捂住眼睛。
　　看着看着，妈妈又担心起爸爸来了，往日晩饭前爸爸一般都回家来了，今天都八点多了还没有回来，担心爸爸出意外。和我们一道上楼来的王伯伯看见妈妈很着急，她一边紧拉着我的手一边又不断地劝慰妈妈放宽心，她对妈妈说:先生心地善良，武艺高强，纵有魔难也奈活他不得！这时，站在搁楼围拦前的冬姐发话了，她指着滚滾浓烟中闪动的人影对妈妈说:妈妈别担心，爸爸一定是在组织泰裕银行员工救火，等待大火扑灭了，爸爸也就会回来了。
　　全家人在搁楼上观看对岸大火燃烧情況，大火似乎越烧越起劲,朝天门、千厮门一带的大火颇有燎原之势，王伯伯知道妈妈心中很着急，她领着大家一面观看一面又双手合什、喃喃祈祷，祝愿观音菩萨保佑先生顺利归来。但是，直到深夜十二点钟，爸爸还是没有回来。妈妈只好安排王伯伯和桂香姐姐带着小毛弟弟先下楼腄覚，她领着冬姐和我在淑香四姨娘过去常住的搁楼房间里休息，不时出来查看嘉陵江对岸的火势发展情况，静候爸爸平安归来。
　　次日凌晨八点多钟爸爸才赶回家中，全身衣服都湿透了，说是被消防水龙头淋的水，还说摆渡回家时渡船实在是太挤了，半途险些翻船啊，多亏老天爷保佑终于平安到家了。她还对妈妈说:目前各处火势基本平息，泰裕银行距罗汉寺不远,沿街房屋构造窂固，我己组织专人严防死守，可以确保万无一失。但是，这次火灾的发生却很是奚巧，多处同时起火令人费解。
　　当天下午五点多钟,刘永婌嫂子娘家人也坐木船过江来了，他们个个满脸灰尘狼狈不堪。原来，九二火灾那天晚上，他们原住址一带几乎被熊熊大火呑没，只好弃房而逃，全家老小在江边整整呆了一夜，一直待到次日下午才登上渡船来到江北，请求爸爸、妈妈按排在1#大院暂住，爸爸、妈妈二话没说就妥善安顿他们在前厅房一带住下。
　　永淑嫂子的父亲名叫刘和平，是一个生意人，中等个子, 双目炯炯有神。与我父亲一樣，他从小酷爱习武，与我父亲交情甚笃。刘伯父共育有二子四女。他们家住在朝天门码头附近的一憧不大的独院里，解放前辉翼哥嫂回娘家探亲时经常带着我去他家玩耍。
　　二姐刘永华比我大七、八岁，是个文静、美丽的姑娘，刘永兰和刘永强年龄与我和冬姐差不多，＂九 二火灾＂后，刘伯伯全家在四方井1#大院暂住期间，我和冬姐经常领着几个小伙伴到上横街，下横街和江北公园玩耍, 我家旁边不远处的城皇庙和保定门城楼也是大家经常光顾的地方，幼年伙伴相互关照, 谈天说地很开心。
　　刘伯父全家在四方井1号大院住了约个把月，待原住址一带基本清理后才重新搬回家去。解放初期，爸爸经常带我到泰裕银行去玩，也不时带我到刘伯父家中探望，谈到＂九二火灾＂的苦难经历，大家都免不了感叹万分。
　　当时，九二火灾总共延续烧了约20多个小时，突如其来的大火将重庆城区余家巷，东水门，朝天门、陕西街、千斯门一带民房，公署，银行，仓库大部焚毁，造成巨大的人员财产损夫。同时还烧毁各类囤船、船舶近百艘,受灾近万户,掩埋尸首两仠多具……火灾发生后,重庆市政当局也曾组织消防警察奋力扑救,同时也为安定人心采取了多项措施。
　　重庆＂九二火灾＂造成不少老百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山城老百姓迫切希望了解事实真相。但是，国府舆论工具异口同声地说:是共产党人放的火！
　　一九四九年九月四日,国民政府重庆警备司令部逮捕了两名共党份子，当天下午，警备司令部将两名共党份子押解到干廝门中央银行虚墟上当众枪决。当时囯民政府所有宣传工具都把矛头一致指向共产党，给共产党的形象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重庆解放后，重庆市民对上述判决进行了质疑，认为那是反动政权撤退前贼喊捉贼嫁祸共产党的鬼把戏。
　　九.二火灾的起因究竞如何？时隔40多年以后,在中国共产党和重庆市人民政府的组织调查下，才对这一历史事件作了客观，公正的调查结论:详见＂1989年（重庆大事记）＂：
　　9月2日下午3时40分,下半城17号协合油铺不慎失火，火势迅速蔓延,东水门至朝天门,陕西街至千厮门一带燃成火海,大火至次日晨方熄火。据市警察局调查,共烧毁大小街巷39条,学校7所,机关10处,银行钱庒33家,仓库22所,折卸房屋236户，受灾9601户41425人,有户口可查的死者2568人,掩埋尸体2874具,伤4000余人。
　　1949年发生的这场毁灭重庆三分之一的＂九二火灾＂己经过去了68個年头了，苍海桑田斗转星移，灾难的过去留给人们是沉痛的回忆和反思：
　　九.二火灾发生的直接原因是下半城17号协合油铺不慎失火造成的，给重庆人民造成了巨大的生命和财产损失，共毁灭重庆约三分之一，烧死民众2874人，伤4000余人，在中国近代火灾史上恐再无超其者！那么，我们不禁要问，那些消防队员，宪兵、警察，国军将士都跑到哪里去了？哪些拿着老百姓的血汗钱口口声声与人民共甘苦，共患难的的地方官员又到哪里去了？他们为什么不与受灾老百姓共命运？我想呀，想呀，终于找到了一个最根本的原因---他们和老伯姓不是一路人，这就是国民政府垮台的最根本原因！
　　本节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