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并无太多繁丽的色泽,一场微微呼吸似的风里,夹些尘埃;满地悄无声息似的草间,散着杂花。这是现实的早春的午后,一副慵懒的模样,处处一派的质朴与平和。 这些时候,我会骑上车子,踏到门口,为车子填气,踏回井台,为车架净面,也许在质朴平和的氛围里,为我的家人,做一些有益的事儿。我是大可不必踏车上班的,但我唯有如此,才使我再次体验生活的平凡和日子的质朴本色。 起先我未意识到这种色泽,而傅雷先生的一番言谈,引动我看到着周围的一切。春天,春风,春花,和他六十年春天的午后,如此相似,那么单纯,热情;那么质朴,向上。那也是王蒙"组织部里来的年轻人",是"青春之歌"。那是一个民族在青年时期骚动的热情和高涨的意志,春水一样满盈,春花一样的蓬勃,春天一样的明丽,我的祖国。 凝视那黑白照片里的微笑及专注,打量那往昔岁月里的质朴及纯洁,那春花一样的容颜,那春晨一样的眼神,那仿佛已经很遥远,我的上辈所经历的那些向上的燃烧着青春的时光,却又满含了辛酸和眼泪的光阴---我的祖国。 在这无人应我理我的午后,仲春的午后,踏车路过田野,便看到心灵可以安居的所在。田野里,麦苗正青,油菜正黄,裸新鲜丽。有多少个这样的春天,我来到田野,或者脆生生坐在田野之侧注视满地茁壮的绿草,草之间蓝色黄色美饰的碎花,听到背后的鸟鸣,远眺静默的一幢幢新起的楼居和沉落的旧房。无论是柳树杨树,还是男人女人,仿佛都轻松了许多,脱下陈皮与夹袄,一脸的安闲,一脸的新鲜。 二
坐在阳台上看落日?是的,春日正缓缓的离我们而去,我们也是以那弧形的路线远离那轮仲春的白昼的余势。此时的小城,所有的建筑和人流,披上一层火焰色的温暖及辉煌,几只鸟儿快捷的飞跃你的视野,到一幢楼的后面去。 是企业下班和孩子们一天里最愉快的时候,又逢这样的周末,空气中几乎洋溢着幸福,有人相互沟通了电话,预约了晚餐相聚,有人早早的感到校园幼儿园的门口,接见一天没见的孩子,美丽的女子站在洁净的站台上候车,一对夫妇左右若离若即护佑着骑着童车的幼儿,悠闲而自足的向家里走去。 这些家里的美妙时光,使人自满,几乎忘记还有什么卓越理想的诗人求索。我们的先人曾经求索和平,愿共聚和平合家欢乐,吟哦着离别亲人故园的愁思,比比皆是,俯仰诗词。而今的人们,在和平的岁月,远离家乡,冒险旅游是何样反差?一座新的"围城"可以突围解释? 人类的心理历史也是如此辨证的。和平中难受安宁之悠闲,渴望新奇刺激,而以血和光为冲突的刺激,又使人如何追忆着往昔的和平时光。二战已经远离?我们忘记战争的残酷?要不二战中获得巨利的某国还在挑衅和轰炸?中东和非洲的战火和硝烟,为何从未断绝和熄灭? 相信人类心理历史是进步的,从洪荒之沼泽,开始向往及追求温饱之实;在温饱和平的年代,人们从分离死别的旧岁月步入的温饱和平年代,人想到的是理性的维持和激越的艺术追求。甚至一些艺术家们,以人类的冲动本性为由,希望以体育的竞技精神来取代。 但是大同的世界,如此遥遥邈邈,仅是已经获得的和平又有多少时空呢?地球人类的相互残杀、压迫和剥削,资本主义、帝国主义、还有那所有邪恶的车轮,在美好的春天,在清新的春风里,在美丽的原野上,肆无忌惮的横行,践踏着春天的花朵,那些妙丽的无辜的生灵。 三
当朴实辛苦的农民,种下盛产粮食和油料的庄稼时,年复一年,是否还有面对这些植物生命的诗情,关于生命正茁壮生长的内里冲突。在人们的闲暇里,看到郊外成片成片的麦子和油菜,嫩绿的麦子一望无际,之间盛开的油菜黄花,如此质朴,又如此艳丽。我们的那些农民,面对着这年复一年见到的一切,是否只有丰产的满足,和可以换成钱币的喜悦? 我站在喧嚣的公路一侧,联想着,如若迈过齐腰的冬青绿墙,坐在天地的高埂之上,该是怎样的动情?心胸的花田,该是怎样的四处怒放?面对春日的余晖和如湖之阔的花绿世界,我心于飞扬之余,不知为何,却又浸出淡淡的忧伤。是古人的伤春情结吗?俗不可耐的恶俗的情结吗? 远处暮霭沉沉,夕阳已经被渐渐升起的尘雾般的大气湮没了,四楼之下低矮破旧的民居,远处风吹雨淋略已衰败的楼房,都已敛尽了那玫瑰色泽,那隐含着油菜黄花及火焰色的辉煌,复为一片高矮不已的灰色,其间的树木尚未发芽,更无春叶,像所有的艺术家和政治家眼里的凡人的一生,无味无趣,泛滥着一派生命被抽去的苦涩。 街灯没有亮起,信号灯却血红着,强撑着这灰色世界之潜在的变奏,刚才落日之际的悠闲和幸福感,同那夕阳一道,被沉沉暮霭彻底烟灭,偶尔的几声鸟鸣,那是失散的孩子在寻找妈妈,还是妈妈在呼唤着贪玩儿的孩子归巢? 小区内几幢新楼里,仍不时传来装修新房的叮叮声,他们将要下班了,晚灯要上,一天将要结束,夜生活和我的明天,不久将会重新升起。该是把黄花照片发往北京的时候,弟弟已经下班回家,家乡的烂漫春花会如其心愿吧;也要整理留存这些鲜花,待到秋或冬日里重新打开,为了淡淡的伤感和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