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川梅川

　　文，梨绘于2016.1.1
　　00和风。
　　因为快艺考的缘故，不得不很早就在这里练习素描。
　　这是间很老旧的木质画室，木头已经被长年漏进来的雨水腐蚀透了，泛着一股淡淡的霉味儿。
　　起风的时候，可以闻到窗子外面早川花的香味。
　　那是种很特别的香味，怡人且静谧。像是穿过回廊的月光一样泛着一股温婉的味道…
　　每次闻到这股香味都会想到梅川，她身上带着和早川花一样独特又干净的气息。
　　01
　　一如既往的去那间＂发霉的＂画室画画。
　　＂发霉的＂是同级的其他艺术生和我讲的，原话说的是＂本来觉得那间画室挺清静，没有其他学生光顾比较适合练习。不过去了一次才知道是间潮湿发霉的檀木屋子！＂
　　不过对我来讲，我只在乎她说的前半句话，虽然画室里确实是灰扑扑的不过对画画也没有很大影响。而且因为环境不是很好的缘故画室人也会相对少很多。
　　或者说这种地方比较适合像我这样孤僻的人呆吧。
　　习惯性的径直走进去，没有看旁边，或者讲也很笃定一定不会有人。
　　＂啊！打搅了，你是这里的美术生吗？抱歉抱歉我马上出去！！＂
　　前面突然出现一个面生的女孩子的身影。我活生生吓了一跳。
　　我还没回过神，她就开始自我介绍了。
　　＂我叫梅川，也是艺术生，不过不是考美术我考声乐。总之刚刚打扰啦，抱歉啊。＂
　　然后她挠了挠头发。有点尴尬的样子。
　　我抬起头认真的看了看梅川，她梳着两条长辫，额前的刘海很稀疏甚至能看见眉毛。
　　她的头发是浅棕色的，在阳光下看着泛着琥珀色的光泽。
　　梅川不算是特别好看的女孩子，但是让人感觉很舒服。
　　我愣了愣，说＂没关系，你不介意的话就坐在这儿继续练习吧。
　　梅川慌忙的道谢，然后走回之前的位子上开始唱歌。
　　或许是害羞的缘故吧，梅川的歌声很小，但是仍然很好听。
　　若要做比，应该是像深冬屋檐上覆盖的落雪吧，柔软但是干净。
　　廿日在图书馆又遇到了梅川。
　　看到她的时候她在低着头认真的看书。
　　梅川的头埋得很低，刘海几乎盖住了眼睛。
　　我凑过去，用手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梅川果然被我吓到了，小声尖叫起来，但是又突然意识到还在图书馆然后赶紧捂住了嘴巴。
　　我瞥了一眼梅川手里的书，是《花语集》
　　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梅川放下书，看了我一会儿，然后靠到我的耳边说＂带你去个地方！＂
　　没等我反应，梅川就开始往外边跑。
　　我急忙跟上。
　　跑出了图书馆我终于拽住了梅川的手臂
　　＂喂喂！去哪啊？＂
　　＂别管啦！跟着我就行了！＂
　　说着梅川又跑起来、
　　梅川的背影有点单薄，辫子轻轻的晃动着，碎发在阳光下看着格外显眼。
　　＂梅川的奔跑时候的背影有种义无反顾的勇敢的味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奇怪的想法。
　　看梅川的方向，是打算到山上。
　　跟着运动力极强的梅川跑了十多分钟，她终于停了下来。
　　梅川转过头，咧开嘴笑起来，说：
　　＂到！啦！＂
　　梅川的脸上写满疲惫了但是还是笑的小孩子一样开心。
　　梅川带我来的是个人很少的山坡。尽管在这座小城住了很久但是这个地方依旧像没来过一样。
　　山坡上云影闪烁空气里是氤氲的早川花的干净的香气。
　　梅川歪了歪头，然后说＂要听我唱歌吗？＂
　　我点头。
　　这次梅川的声音比在画室里放开了很多，不过咬字仍然很轻，转音更加的干脆利落。
　　若要做比应该是像溪水一样泠泠作响的干净悦耳的声音吧。
　　轻柔的风把梅川的碎发扬起来，就像在随着风律动一般，梅川像是融入了眼前的风景，融入了美丽的万物。
　　曲终之时梅川转过脸对我柔柔的笑了。
　　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笑容了。
　　03
　　之后的日子里很少遇见梅川，听其他画室的同学讲，梅川住的离这边很远。
　　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似乎有着这样的悸动，希望能够再次碰到梅川。
　　在遇到梅川之前，我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像是个对世界漠不关心的人一样像傀儡一般活着。不在意自己也不在意别人。就好像每天升起落下的太阳是在为别人工作而与我无关一样。
　　但是梅川没有像其他同学一样对我这样的人敬而远之，她对我很温柔，温柔的像是照进了我冰冷的内心荒原里的阳光。安静的陪在我的身边。
　　04
　　再次遇见梅川已经是暮秋。
　　算是很迷幻的又在画室遇到了梅川，
　　她似乎是提前来的，看起来等了我很久的样子。
　　不过看见我的时候梅川还是笑了，脸上的疲倦被笑意渐渐吞没。
　　我们靠着画板坐下来，开始聊天。
　　梅川讲起了她居住的地方，讲起那里那些高大漂亮的树木和永不结束的夏天。
　　她告诉我她快要参加艺考了，这次考试结束后就是一个很长的假期，然后她就可以有很长的时间呆在早川陪我了。说这话的时候梅川也再笑着，只是她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忧伤。
　　我很好奇，为什么只见过几次面的梅川会这样惦记我，会这么着急的告诉我她想呆在我的身边。
　　但是其实我的心里也有同样的想法。
　　我想把这束阳光永远留在我的生命里。
　　呆在梅川身边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想法：
　　觉得遇到梅川是件再幸福不过的事情，能见到梅川温柔的笑颜是再幸福不过的事情。
　　05
　　接下来的日子里像是有了盼头，每天都在掰着指头算着和梅川见面的日子，
　　梅川渐渐成为了我一个不记事的人心里唯一记得的人。
　　在我眼里那个冰冷的黑白的世界也因为有了她而重新变得五彩斑斓。
　　或许是心中有了等待的人的缘故，所以觉得目之所及都变得更加动人起来。
　　不过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其实我永远都不可能等到梅川了。
　　06
　　如果在那个时候问我说如果梅川离开了我我会怎么样？
　　相信我绝对不会去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因为觉得这样的问题太没头没脑。没有多大发生的可能。
　　不知道这种执念来自哪里，但是我一直一直这么相信着。
　　07
　　再见梅川是在医院里。是她的同学告诉我的消息。
　　大概是不忍心在看着我这样盲目的等下去了吧。
　　这是遇见梅川后出乎我预料之外的第二件事情，第一件事是我会喜欢上一个人。
　　看到梅川的时候她躺在病床上，没有看书，也没有在唱歌而是呆呆的望向窗外，望着拥抱这个世界的暮色，
　　梅川的样子安静极了，我没有看到她的眼睛，但我知道她的目光一定温柔且平静。
　　看到我站在她的面前的时候梅川明显楞了一下，我看到她眼睛里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悲伤。
　　大概是因为这个等待过于漫长，所以看到她的瞬间我几乎要热泪盈眶了。
　　出乎预料的是梅川没有问我怎么知道她的情况，为什么来了，只是默默的看着我。
　　我看到她的眸子里盛满了忧伤的光。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这样子。记忆里梅川总是挂着干净又温暖的笑容。
　　我有些不知所措，赶紧慌乱的安慰她，我告诉她只要积极的配合治疗就一定能好。
　　其实我也知道我在撒谎。
　　不过梅川还是释然的笑起来，配合的点头。
　　最后和她道别的时候我说：＂你一定要好起来，等你好了我带你去早川，我知道很多好玩的地方哦！＂
　　关门的时候透过门缝，我看到梅川的眼泪轻轻的滑下来。
　　08
　　从上一次到梅川离开我陆陆续续去医院看了她十几次，每次都是带一些认为梅川可能喜欢的杂志或者漫画。反正无论我带什么，只要看到我梅川就开心的不得了。
　　我看着梅川一次比一次憔悴，渐渐失去活力的样子总是会好难过。
　　我想，如果能替代她受这份苦楚那么我愿意赌上我的一生来做交换。
　　梅川是在次年的夏天离开的，最后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早就虚弱不堪。
　　她很想唱歌给我听，但是已经没有力气了。她只是淡淡的冲着我笑。笑容里都是失落和不舍。
　　我走的时候她似乎想挽留我但是却什么也没有做。她拉住了我的衣摆，我回头的时候她却什么也没有讲，笑笑然后又装作元气十足的样子和我道别。
　　再后来我就知道了梅川离世的消息。
　　或许是难过的太久了，最后我没有像在梦中演练的那样歇斯底里，哭的肝肠寸断。
　　因为死亡对梅川来讲，也算是一种解脱了吧。
　　09
　　一年考艺结束后我离开了橙川，去了更远的地方开始继续学习。
　　我过得很好，我想，梅川如果能看到一定会很开心吧。
　　每次回橙川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去以前和梅川一起去过的山坡，那里什么也没有改变，依旧美丽。
　　早川花还在不停开放着，我回去的时候总能赶上花期。
　　我觉得梅川像极了早川花，不仅是想早川花的香气般干净，也如花期一样短暂。
　　短暂又何妨，刹那的芬芳，却可永生永世的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