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齐诺捉女妖

　　故事发生在意大利北部波加巴列的一个小山庄里。
　　这个村庄的房子都挤在高高的山顶上，山民们尽管过着不富裕的生活，但很多年来却一直很平静。可这一年却出现了不愉快的事情：女妖怪米奇里娜每天夜里都要偷波加巴列村人的牲口，有时偷一头母牛，有时偷一头公牛。
　　传说可怕的妖怪米奇里娜住在山脚下的一座森林里，她只要用嘴吹一下，牛就不见了。所以，只要天一黑，山民们听到女妖发出的沙沙声，就吓得牙齿直打颤，有的干脆跪了下来，叫着各种神的名字。后来，村庄里出现了这样的歌谣：
　　驴子催人，
　　主人吆喝，
　　山的下面，
　　住着米奇里娜。
　　我们不敢跨出门槛，
　　米奇里娜一打喷嚏，
　　我们就吓得站不住。
　　每天深夜，
　　一次又一次，
　　我们丢失了，
　　公牛和母牛。
　　可怕的妖怪，
　　是一切灾难的祸根！
　　发抖吧，逃吧！
　　米奇里娜来了！
　　从前在波加巴列村放牛，要放多少就放多少；要什么时候放，就什么时候放；牲口过夜，在哪儿都行！自从出现了米奇里娜，这一切都不行了。一到傍晚，人们就得把牲口赶到林中空地上去，派上巡逻人员，烧起篝火。但是这一切也没用，因为只要可怕的女妖怪米奇里娜在灌木丛里一动，巡逻人员就吓得往火堆旁挤，用手指蒙住眼睛睡在地上……第二天天刚亮，人们胆怯地睁开眼睛一看，牲口群里又少了一头，有时甚至少两头！这时巡逻的人就嚎叫、哭泣，捏紧拳头，诅咒女妖！
　　可笑的是：无论是被拖去的牛，还是女妖米奇里娜本人，山民们谁也没有看见过！白天一来，米奇里娜消失了，只在潮湿的泥地上留下巨大靴子的踪迹，或在灌木丛的带刺的树枝上留下了一络长长的黑胡子…… 可怜的波加已列入只得将自己的牛整天关在牛棚里，说什么也不出去放牧了。
　　几个垦期过去了，几个月过去了，关在牛棚里的牛慢慢地都瘦了下来，村里人替牛刷毛时，可以不用铁刷子，只要将木耙的齿在突出的肋骨之间慢慢地移动几下就可以了。
　　同时，由于没有一个人敢到森林里去，蘑菇就没有人采，竟长得像伞一样大。
　　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波加巴列的山民每天晚上都聚集在村庄的小空地上，坐在火堆边，愁眉苦脸地搔着后脑勺，商量着该怎么办？大家一致咒骂女妖米奇里娜，悲叹自己的不幸命运，可就是想不出对付的办法。
　　就这样，他们夭天围在一起，搔着后脑勺想办法，整整想了七七四十九天，这一天总算想出了一个主意：去请求伯爵大人保护。
　　伯爵住在邻近一座山的山顶上，那里有一座圆形的城堡。城堡的四面是高大的石头，墙上密密麻林地插上了铁钉和碎玻璃。
　　在一个晴朗的早晨，波加已列入走到了城堡的门口，他们脱下破旧圆帽后，才忐忑不安地开始敲门。门开了，波加巴列入就进了城堡的院子里站着。
　　他们看见许多伯爵的士兵们正坐在地上，用橄揽油涂自己的棕黄色的胡子。
　　院子的中间一把铺着天鹅绒的大安乐椅里坐着伯爵大人。四个土兵，身体壮实得像那茁壮的橡树，认真地甲四把大梳子给伯爵梳非常非常长的黑胡子，他们从最上面梳到最下面，然后再从最上面梳到最下面。
　　一个年纪最大的波加巴列人犹豫了好久，最后终于鼓足勇气开口说：
　　＂伯爵大人，我们来请求您老人家保护。＂
　　伯爵没说一句话。
　　老头继续说：
　　＂可恨的女妖米奇里娜把我们害苦了！＂
　　伯爵还是没说一句话。
　　老头又补充说：
　　＂我们求您老人家发慈悲，下道命令，叫您勇敢的士兵捉住女妖米奇里娜，让我们太太平平地过日子吧！＂
　　怕爵望着老头，又望了一望站立在院子里的许多波加巴列人，然后开口说：
　　＂好吧！那我就派上尉去……＂
　　山民们高兴地笑开了。
　　伯爵又说：
　　＂但是我派了上尉去，那么谁每天晚上同我打‘罗托’①呢？＂
　　①罗托：一种赌博方式。
　　山民们跪了下来，说：
　　＂伯爵老爷，发发慈悲，帮助帮助我们吧！＂
　　伯爵却说：
　　＂我是伯爵！我对你们说，不行，不行，不行！再说我又没有看到女妖怪米奇里娜，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妖怪！＂
　　这时，士兵已拿起枪，一步一步地向波加巴列人逼进，波加巴列人一步一步后退，自己也没发觉，就已经退到门外了。
　　波加巴列人没有办法，只好重新聚集在空地上，点着火堆，搔着后脑勺想办法。有一个农民建议说：
　　＂是否可以写信给马齐诺呢？＂
　　大家一听都很赞成，于是马上写了信，寄了出去。
　　马齐诺是谁？他也是波加巴列人。他刚生下来时，非常瘦小，他父亲怕他活不下去，就把他浸在暖酒里，并把烧红的马蹄铁放进盛酒的缸里，使酒保持一定的热度；另外，他父亲还在小马齐诺的摇篮里放了许多没有成熟的粟子，传说，这会使人变得聪明。所以，马齐诺的智慧不需要向别人借，他自己的已足够了。马齐诺长大后，就出去当兵了。
　　马齐诺收到信后就回来了，他是请了几天假，回来看一下的。
　　可是村里却一下子热闹起来了，那真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和描述！马齐诺被团团围住，大家争先恐后地向他问好，向他表示谢意！接着大家又争先恐后地告诉他村里的情况。每说两句话，就要提到女妖怪米奇里娜，谈到潮湿的泥地上留下的巨大靴子的踪迹，谈到在灌木丛带刺的树枝上留下一绺长长的黑胡子。当然也谈到被伯爵赶出来的情形…… 马齐诺仔细地听了大家的介绍，然后笑着说：
　　＂我在非洲当过兵，走过不少地方，见过不少勇士，当然也见过许多胆小鬼！但凭良心讲，像我故乡波加巴列入这样胆小的人，我还没有遇到过！＂
　　同村的人起先听马齐诺的话时，都竖起耳朵，张大嘴巴：但当马齐诺讲完时，他们的嘴＂啪＂地一声都闭上了。他们第一次思考：自己是否受到了委屈…… 但是马齐诺没有给他们时间思考这一问题，他又说了起来：
　　＂现在，我向你们提三个问题，然后当时钟敲午夜十二点时，我去捉你们怕得要死的女妖怪米奇里娜。＂
　　波加巴列的山民们又开心地笑了——这还有什么可委屈的？于是他们齐声起劲地说：
　　＂你问吧！问吧！＂
　　＂让理发师第一个回答：最近半年到你这儿剃过胡子，理过发的人多不多？＂
　　理发师答道：
　　＂软胡子、硬胡子、长胡子、短胡子、漂亮胡子、脏胡子、卷曲胡子以及各种胡子，我剃过无数…… 村里已没有一个长胡子的人！我的职业就是剃胡子。＂
　　＂是的！我看到的也是这样！村里没有一个人留有长胡子。＂马齐诺说，＂现在让鞋匠来说一说：近半年来，向你定做鞋子的人多不多？＂
　　鞋匠叹息道：
　　＂不多！波加巴列村完全变了，我坐着没活儿干！乡亲们走路时都光着脚板！＂
　　＂谢谢你，我相信这是真话。＂马齐诺说，＂第三个问题让制绳者回答一下：你在最近半年里是否卖出了许多绳子？＂
　　制绳者高兴地答道：
　　＂编成的绳子要牢，搓成的绳子要结实；细绳、麻绳、缆绳，棉线、缝衣线、鞋底线，上几个星期，都已卖完……＂
　　＂我的问题都问完了。＂马齐诺说，＂我长途赶来，有些吃力，我现在先去睡一两个小时，你们在午夜时叫醒我，我去捉女妖！＂
　　马齐诺说完，就在火堆旁躺下，把头上的士兵头盔移到眼睛上，不一会就打起鼾来。村里的人弄不明白怎么回事，但也不敢多问，他们相信马齐诺有办法对付女妖！
　　午夜十二点整，大家把马齐诺喊了起来，他喝了一杯暖酒，吃了十个馒头，对谁也下看一眼，就疾步走上了通往森林的小路。
　　同村人就围在火堆旁等，直到火堆里的木柴都变成了炭，以后又变成了灰…… 这时马齐诺回来了，他拖着一个人，你们猜一猜，这是谁？就是那个说没有什么妖怪的伯爵！马齐诺浑身汗涔涔的用力拖着伯爵的又长又黑的胡子，而伯爵又是哀求，又是号叫，耍赖不肯走…… ＂这就是你们说的女妖怪米奇里娜！＂马齐诺说着，把伯爵拖到了火堆边。
　　伯爵已失去了平时坐在天鹅绒椅子上的威风，身子缩成一团，活像一只深秋时的苍蝇。
　　波加巴列人时而望着蜷缩一团的伯爵时而望着马齐诺，惊奇得说不出一句话。他们说什么也不相信，这就是女妖！
　　＂好了！这没有什么可奇怪的！＂马齐诺对同村人喊道，＂事情很简单，你们说女妖走了的时候，常在灌木丛中留下一绺长长的黑胡子，而理发师告诉我，你们大家的胡子都剃光了，这就是说：没有一个波加巴列村民能成为妖怪米奇里娜，没有一个能在小树丛里留下几根长胡子！妖怪米奇里娜穿着大的好靴子，而鞋匠说，波加巴列村民已忘记了鞋是怎样穿在脚上的，这又意味着，你们当中没有人能成为妖怪米奇里娜，因为你们不会在地上留下钉着钉子的鞋印。如果米奇里娜真的是妖怪，你们说说，他为什么买这么多的绳子？谁都知道，鬼怪是不必用绳子捆偷来的牲口的！＂
　　这时，伯爵几乎想藏到自己的胡子里去了，因为他实在没有地方可以藏了。
　　马齐诺问大家：
　　＂你们说，怎么处理他？＂
　　一直沉默到现在的波加巴列人，这时才弄清是怎么回事，他们齐声喊道：
　　＂用他自己的胡子勒死他！＂
　　＂把他绑在菜园里吓吓鸟！＂
　　＂把他放在口袋里，里面再放六只狗、六只猫！＂
　　马齐诺说：
　　＂哎，这一切办法都不好，我看，首先要他把所有偷走的公牛、母牛都还出来。让他把每户人家的牛棚打扫干净，因为为了他装扮成女妖米奇里娜，大家才把牲口关在家里牛棚里的。这以后叫他去放牛，一直放到牲口的膘盖住了肋骨为止。＂
　　事情就这么办了。
　　而马齐诺呢，安排好同村人的事后，又回去当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