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飘香

　　很长时间以来，每每去市场，看到那鲜亮的光滑的桔红色的西红柿，总是忍不住要买几个，是什么样的心境去驱使我这样，也不太说得上来。因为论颜色，自然是比那种粉紫色的西红柿要亮丽许多，但我是喜欢淡淡的色彩的，对艳丽是敬而远之的；论味道，这种西红柿未必比那种粉紫色的好多少；况且皮子也太厚，苹果大的西红柿去掉皮，大概只剩下桃子大小了。可是看到它，就是不由自主地涌起想买的欲望，尽管大多时候，家里并不缺少。
　　这种桔红色的西红柿在我记忆的深处，存在好长的时间，大概要追忆到我童年时期了。那时，家家都种菜，或在地里的园子里，或在自家的院子中。那时的我们大概十来岁，家长们忙于生计，疏于对我们的管教，于是东家玩，西家跑，成群结队，整天介玩个天昏地暗，不到爹妈叫，难得动回家的念头。好像一回家就会失去了什么似的。
　　那个时候，生活很苦，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顿好吃的饭菜，记得那时候管大米叫做＂精米＂，就是因为太稀少，能吃上顿精米饭或是白面馒头，可真是件高兴的事，至于＂零食＂对于孩子们来说简直是及其奢侈的事情，而奢侈并不是人人都能享有的。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在孩子的眼中，玉米面饼子蘸上一圈自家做的大酱，或是手捧一团黏高粱米做的饭团，在玩累了的时候吃上一口，那就是＂御膳美食＂了。
　　那时最喜欢的季节大概就是夏秋两季，玩的多，如种花草，采野菜，捉虫子，逮蚂蚱，捕螳螂，挖蚯蚓……，吃的也多，先不要说菜园子里的瓜呀菜的，什么桑椹啦，野枣了，甜瓜，花生，玉米等等，只要是想吃，总可以想法子弄了来，你分一颗，我得两粒，兴高采烈地围在一起，吃着，笑着。不过，对我来说，更喜欢的还是爷爷的菜园子。记得当时，爷爷的院子就是我们的乐园。爷爷是个高大健壮，勤劳朴实，干净慈祥的老人。屋子总是收拾得一尘不染，院子总是扫得光光滑滑。我和几个小伙伴经常在那里跳皮筋，踢毽子，玩泥巴，爷爷没事可做的时候，就在一边抽着烟静静地看我们玩，张着嘴儿，乐呵呵的。爷爷院子的一半被玉米秸秆围成长长的篱笆，屋前种着些花花草草，到花开的时候，喷香一片。花草以南便是一畦一畦的菜，方方整整，葱绿可爱，有韭菜，白菜，豆角，黄瓜，西红柿，大葱等等，等到上架的菜挂满了支架，越发显得热闹了。菜畦的边沿还栽种着几棵朝天椒，几根茄子，几杆高大的向日葵，还有几枝怪味的蓖麻；除此，沿着墙根种上几棵葫芦，几架倭瓜，好丰富好旺盛的园子！当黄瓜，西红柿结满架的时候，我们便有了天然的绿色的＂零食＂了，爷爷从来不吝啬，任我们去摘。可是当我们胡闹着摘些刚刚长的菜时，爷爷满脸的不高兴，但从来不说我们。当我们意识到那太可惜的时候，爷爷的笑容便又回到了布满皱纹的脸上。对了，那时爷爷的菜园里种的就是那黑绿细长的线黄瓜，就是这种亮丽的桔红色的西红柿，那时真是好吃，咬上一口黄瓜，脆生生的，清香香的，化在嘴里，乐在心上，而西红柿是酸甜可口的，籽儿含在口中，舍不得下咽，非用舌头玩够了才吃下肚中。孩子的心是容易满足的，吃的不多，但在爷爷的院子里便乐开了花儿。
　　如今每次回家，去到爷爷曾经住过的院子，现在被别人住着，改变了爷爷那时的干净齐整，但一声蛐蛐儿叫，一朵角落的黄花，依然让我激动满怀，回忆便溢满院子的角角落落。爷爷已离世多年，但爷爷的那份自足自适，爷爷的那份慈爱，还有儿时那份放纵的快乐，永远挥之不去。哦，我知道了，为什么对那种西红柿，还有那墨绿色的线黄瓜情有独钟，是因为那里蕴含着我童年的快乐，以及对爷爷的深深思念，那流淌过的一切一切，便如陈年的酒益发飘香，我便独醉在那时、那景、那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