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血色浪漫


  他和她都是孤儿,两人的相识,相恋自然也就充满了艰辛。所幸相恋之后的日子,虽仍然艰难,却充满了甜蜜。小小的储蓄罐在她的近乎吝啬的节省下渐渐丰盈。而那张小小的存折也在他近乎玩命的疯狂工作下数字艰难的上升着,如同他们的生活一样。
  当那张存折的数字终于突破五位数字的那天,正好是他们相恋两周年纪念日。她小鸟依人的躺在他厚实的胸膛了,娓娓的阐述着她从小就梦想着的能出去玩玩的梦想。末了轻轻的叹口气,转头呆呆的望着窗外渐渐落下的夕阳,不再说话。
  他望着她楚楚可怜的模样,忽然一阵心疼:原本凭着她的温柔,她的漂亮,她的高贵的气质,怎么说都不会跟着他这么艰难的度日,每天为柴米油盐奔波操劳,在市场上为着一毛两毛的蔬菜价格和小贩争的面红耳赤……
  他轻轻的扳过她的脸,吻了一下她因过度劳累而已经有了淡淡几条皱纹的额头,然后似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用坚定的语气温柔的对她轻语:"明天,明天我们出去旅游怎么样啊?"
  他抱着她的手明显的一震,她猛的转过脸来,眼睛里某种神色激动的一闪,旋即又恢复了平静。她轻轻的抬手点了下他的额头,幽幽的说着:"等以后吧--等我们以后有钱了再说吧……"她欲言又止的盯着他的眼睛,再次把头转向窗外--窗外的夕阳已经只剩了一抹的残光,却仍然支撑着不肯落下。他呆了呆,随即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他转过脸去,拼命的眨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过了好一会,他用温柔而坚定的语气再次说道:"我决定了,明天,就明天!"
  又是轻轻的一震。她望着窗外夕阳已经落下的地方,轻轻的"恩"了一声。
  第二天的早上,她显的格外兴奋,唧唧喳喳的在车上说个不停--尽管他们为了最大限度的节省,只是去最近的景点象征性的玩玩,但对从未出过门的她来说,已经是喜出望外了。他望着她的兴奋样,忽然忍不住落下几滴泪来。尽管他赶快别过脸望向窗外,但还是被细心的她发觉。她忽然慌乱起来:"朝禹,你怎么了?"朝禹是他的名字。他赶快换上笑脸:"没什么,沙子吹进眼睛了,没事。"笑容连他自己都觉着像哭,她居然就相信了,对他,她从来都是深信不疑--不管她在外面怎样的精明。
  他和她,都不再说话,静静的欣赏着窗外的风景。车里其他人的嘈杂声,丝毫也没有影响到他们好容易的得到的一次在他们看来是有钱人才能得到的享受。
  忽然司机一声惊呼,紧跟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碰撞声,他本能的把她猛的摁在身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来的时候,眼前忽然没有了那醉人的碧绿,换上了令人窒息的苍白。她不在身边,在的只有几个穿的白袍的女人,年龄较大的可能是个医生。他努力的发掘着自己的记忆和判断力,终于回想起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也弄清楚了自己现在处在的地方。
  "她,她,她没,没事吧?"
  "终……"
  看到他醒来还来不及欢呼一下的护士,忽然停下来,古怪的望着他。
  "她怎么拉。告,告诉我她怎么拉!"他看见护士古怪的眼神,忽然的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整个的人都紧张起来。他激动的想要坐直身子。胸口却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终于无力的躺了下去。他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却仍然紧张的盯着中间那个穿白袍的女人。凭感觉,他知道她肯定是医生,肯定知道她的情况。
  女人盯了他好一会,淡淡的说道:"放心,她没事,只是擦伤,不碍事,可是……"
  听了女人的话刚舒了口气的他又听到这决定了命运的"可是"二字时,刚想放松的神经又紧绷起来:"可是什么?"他欠她太多太多,他决不允许她受到任何伤害。
  "放心,我说过她没事。可是你有事。"女人说完,静静的望着他。
  "我有什么事?"知道她没事后,他的语气就平静了许多。
  "你……"女人张开口说,又下意识的闭上了嘴,用手捂着嘴巴。
  "说吧,无论再坏的结果我都能接受。"他的语气更平静的如一湾死水。从小就是孤儿的他,一直都在死亡线上挣扎,记不清楚多少次从死神的怀抱中逃了出来。只要她没事,他不在乎再去死神面前一次,尽管这次恐怕就不能回来了,但经历过的太多的对死亡的恐惧,让他没有一点的害怕,有的,只是对她的担心,和不舍。
  女人诧异的盯了他好一会,用一种复杂的语气说道:"你很特别,从没人面对死亡还能这么平静,本来像这样的情况我们是不能告诉病人的,但是现在也许我告诉你对你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你在撞车后由于惯性碰在前面椅子上,肋骨已经插进心脏了,虽然只是一点,但是你能醒来也算是奇迹了。我建议你配合我们的医治,这样可能你还能多活些时间。"
  他听到女人的话一怔。尽管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是由医生的嘴里说出来,给他的惊讶仍然不少。好一会,他缓缓的说:"这么说不管怎么样,我都是死了?"这个时候,他仍然抱有一丝侥幸心理。虽然他不怕死,但并不代表着他想死。他曾经答应过她,要陪她一生一世,要是他死了,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他心痛。他不敢想象他死了之后她的无助的眼神。他使劲摇摇头,似乎想摇掉这个由他所认为的医生嘴里道出的消息。
  女人想了想,很坚决的点了点头:"恩。"
  他淡淡一笑:"那就不用治了。只要能撑到五天以后,我就知足了。"
  女人很明显的吃惊不小,有病不治的例子她见过不少,都是因为家穷,无力负担起高昂的医疗费用。可眼前这个男子却要求撑到五天后,她不明白。她望着他苍白的脸,问道:"能告诉我为什么一定要撑到五天以后吗?"
  "五天----后----是----是她的----生日"
  他明显的已经消耗太多能量。无力再进行这种对他来说已经是高强度的谈话。女人忽然猛的背过脸去,泪一下子涌上了眼眶。她赶紧朝外面走去。背后响起他微弱的声音:"能----能----能替----替我----保密吗?"
  女人没有回头。她"恩"的答应一声,猛的掏出纸巾捂住嘴巴,就赶快加快脚步走出病房。
  ……
  时间终归是时间,不会为任何的事情而停留。不管你有如何如何通天的本领,都无力阻止她的步伐。
  她生日的那天,他一改这几日的病态,竟然也下了病床。尽管女医生极力用眼神制止,他仍然毫不理睬。年轻的护士们,连同那位女医生,全都背过脸去。
  女医生按照和他的约定即时宣布他的病愈,可以出院的"喜讯"。她又快乐的像孩子一样,四天来她对他寸步不离,和医生的"阴谋"也是在众多女护士以换药为名合力压制下终于把她带离他身边的情况下达成的。
  她又小鸟依人的呆在他旁边,不同的是这次是她扶着他。女医生宣布完后又极力恳求他们再留一天。他和她的眼神都透出一丝诧异。女医生定了定神,按照和众护士早已编造好的话说到:"我知道今天是依依的生日,我们这些人每天都要经历生离死别,太多的伤感了,好容易撞上一次喜事。你们就多留一天,让我们也高兴一下,好么?"
  无懈可击。他知道这是女医生的一片好意,好在他有危险的时候及时救他。他感激的点点头,他没意见的事,她自然也就没意见。
  生日晚会在一片浮在表面的欢乐气氛下举行。她笑的如同一个天使,甜蜜的捧着他送给她的水晶心,小孩子般乐呵呵的闹个不停。女医生和护士们凑钱买的大大的生日蛋糕就摆在病房里,所有的病人很快都被这种欢乐的气氛感染,纷纷加入进来。她的调皮本性很快显露出来,在人群里又唱又跳。他静静的望着她开心的模样,一丝复杂的微笑挂在嘴角。他已经感觉的到心跳放慢的声音,感觉的到他胸口的心脏每跳一下的吃力。呼吸已经越来越艰难,甚至每一次的呼吸都需要他竭尽全力,每一次都消耗着他所剩不多的生命。他还是那样静静的望着她。如同一个慈祥的父亲在望着自己可爱的女儿似的。
  一阵微风吹进来,蛋糕上的蜡烛抖了抖。他忽然感到摇摇欲坠,赶紧拼尽全力站直了身子。蜡烛恢复正常的燃烧的时候,他也努力的摆正了自己的身体。
  一旁一直紧张的盯着他的医生和护士。忽然又有了一种想哭的感觉。一个年龄小的护士忍不住呜咽了一声。很快就被她和众人的欢呼盖过。凭经验,女医生感到他支持不了多久了。她赶快招呼着:"来,吹蜡烛了。一会蜡烛要烧完了。"
  她小孩子般一下跳过来,拉住他的手拽到蛋糕前。深深的吸了口气就欲狠狠的吹下去。他又感到一阵眩晕,赶快抓紧了她的肩膀。
  她转过脸:"你怎么了?"满是关心。他笑笑:"丫头,先关灯,许愿后再吹。"
  "恩,好。"
  在众人的欢呼中,她闭上眼许过愿之后便狠狠的吸口气,吹向蜡烛。
  20颗蜡烛顷刻之间便全灭了,她忽然听见,不只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咚"的一声闷响。她急忙扭亮日光灯,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死一样的寂静。水晶心在地上碰撞后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良久,她才反映过来,她一下子就慌了神,歇斯底里的喊着:"朝禹,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你没事的是吗,你怎么会有事呢朝禹?你醒醒啊!!"
  没有声音,静的可怕,只有她的尖叫。
  片刻的沉寂过后,医生和护士最先醒过来,毕竟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她们熟练的分开抱着他不放的她,娴熟的利用各种方法展开抢救。几分钟后,她们站起身来。女医生泪眼婆娑的哽呜着说:"他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忽然间脸色变的异常的苍白,呆呆的站了了好久。她缓缓的走向盛着蛋糕的手推车,拿起了放在蛋糕旁边的刀子。女医生愣了下。立即大喊着:"拿掉她手里的刀子,她要自杀!"已经晚了,她早已拿着刀子在手中了。女医生绝望的闭上眼睛,等了好久都没听到那"咚"的一声。女医生睁开眼睛,见她正拿着刀子在小心翼翼的切着蛋糕,仿佛是在呵护自己的孩子一样认真,手轻轻的动着,小心的沿着一条轨迹切下去,似乎怕一用力就会弄疼蛋糕,惊醒他一样。
  良久。她终于切完了。手端着一小块蛋糕,蹑手蹑脚的走到他面前,缓缓的蹲下身子,细细的擦掉他嘴角的血迹,然后拿着勺子浅浅的在盘子里剜了一点送到他嘴边,喃喃着:"吃吧,乖,今天是我生日,你不吃蛋糕怎么行了?来,乖,吃掉这一点,要不然会饿着的!!!"
  女医生忽然猛的转过身趴在窗户上放声大哭,整个病房也呜咽成一片。
  窗外,下了好几天雨的天,忽然难得的今天就放晴了,一弯圆圆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却带着一抹暗淡的血红。
  她忽然竖起食指长长的"嘘"了一声。轻轻的说:"你们别吵好么,他出来的太久了,要回家跟爸妈说一声了。你们吵着了他了,让他跟爸爸妈妈说会悄悄话好么?"
  所有人都用力点头。窗外的月亮照进来,她的一袭白色的连衣裙,苍白的裙摆在微风中绝望的舞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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