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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不是初恋


  那年,恢复高考,我们都是一考就中的那批学生。虽然我们中有毕业了两、三年的往届生,也有刚刚毕业的应届生;虽然我们都把目标放在低于理想的那点,其实能这么一次中的,说明我们在校都是优秀学生。从农村,从城市,从工厂,从单位,从学校,我们走进了一个小小的学校中,我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生,心里的优越感由然而生。
  入校,才知道,我们这个专业很特殊。一个专业两个班,一个班四十名学生。我们专业的课程基本全是实验操作。学校实验室设置,就是按照四十个人设定。实验课时要求,每个人都有一台准备好的实验仪器供使用。还有实验台,实验器皿,实验空间都有精密的要求。所以四十人的班级跟一般学校的班级有了不同。还由于专业的特殊性,我们四十人的班里,女生28名,男生12名。在这样的班级里,男生就坐在了每组的最后,两组两名男生,两组四名男生。每当小组活动或者讨论会上,女生是绝对的发言主角。
  入校后,学校操场上到处是未拆去的防震棚。学校里有空的地方,到处是用来固定防震棚的石子和木桩。清理出一个清洁干净的校容,是这届学生入学后首先要做的工。在我们这届前,大约两年学校停止招生。
  那时,录取进入学校,户口就都进了城,享受的是高校学生的粮食标准供应。每月定量标准女生28斤,男生30斤。再由学校制成学校的饭票,按每天早、中、晚三餐标准供应,一餐一张票就餐。现在都记不清,那时男生每月多的那两斤粮,是怎么分配在一个月三十天每天的三餐中?因为餐票男生女生是相同的。
  清理防震棚的重体力劳动中,仅仅有的几个男生当然的是劳动的主力。那时,初离家的学校生活,那30斤定量的伙食,男生们不够吃。特别是第一周的劳动还没结束,好多男生就口腔溃疡,口角溃疡。说话或者笑时,嘴不敢张大,实在想笑,就用手捂着嘴,怕疼。
  那时他在我们组,是两个男生之一。那捂着嘴笑和说话的样子,现在都是那么清晰。
  入校初,学校组织新生联谊会,各班各组都准备组织节目。我们组的女生舞蹈,是红色娘子军连歌。排练中,这个小组长总是笑蜜蜜的给大家端茶、送水、拿道具。那想笑不能张嘴的样子,惹女生们偏偏总逗他笑,总是常常见他来前,先要捂着嘴。
  入校后,语文课布置的第一周的作文,上交后第二天老师把几本作文本退回,要求那几篇作文得重写。我们几个把相互的作文翻了翻,发现这几本作文的通病,写得太长,不像作文。其中有我,有他,还有一个总是晚上写作,上课才打着哈欠进课堂的男生。
  入校一个月时,学校体检后,有一个同学被发现是色盲,要被退回。很快这个同学就被他们当地的招生部门接走。紧接着,同学传言,他因为考试报名是在父亲所在的城市,也是以城市的名额被录取。但是,学校在办理粮户关系转移时,他的粮户关系却是从农村来。那时,生源地不同,在录取时分数线是不同的,城市较低,农村相对高。基于这种种原因,他有可能也要退回了。但是,这样的传言中,他还依然在安心上课。没有那么快的进一步消息,我心在惋惜不舍中揣揣不安。每每进教室,总先望望他的座位,看他是否还坐在那里。有心去问候安慰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总觉得这样的事,是那么不好启齿。几天前才借到他一本书,还没有看完,他也应该知道肯定没看完。我不知道该不该还给他?在他没有走之前,就也有可能不走,如果去还书,是不是有送人走之意?是我本不想的。但是,如果我不还书,他说不定那个时候,就会走,我却不想在这样的时候不还他书。他虽然没有跟我要,但我想这样的时候,他那有心情去记得一本书。但,也或者,他想留这本书,我当时又想他应该不会有那意。还不还书?让我纠结不清。在我心里,一本书是一个很大的东西。是我借的,在这样的时候就应该还。去要一本借的未看完的书,叫一个男生跟女生如何开口?纠结中,也无心想要加快看书。几次把手伸在桌斗内摸着书,不知道要不要拿出。几次从桌斗拿出书,想想不妥又放回。几次拿书从座位上站起却不忍心扭过头,走向教室后。又是几天过去,听同学说他的爸爸找了人去疏通,看是不是能留。我就心里一阵轻松,觉得可以不用还书了。又一天,有同学说,他爸爸找的关系没疏通好,可能还得退。可能就快要走,市里已经有人来催。那一天,我在沉重的心情中,决定,去还书,一步步走向他时,我还不知道怎么说,走到了,我只好说:还你书。他说你看呀!我不知道怎么回复,就笑笑说谢谢。慌乱中,放书在他面前,就扭头走。回到我的座位上,忽然心里是满满的懊悔!在这样的时候,去给他还书,怎么说都不是个滋味。本意是多么希望他能留下而不是离去,还书却预示着早早在跟他告别,他会不会觉得巴不得他走?他会不会好难过?忽然就恨自己多么不解情义,多么的处事不妥。但那时,我内心又想如果他突然走了,我没有能还他书,我就再没有了机会,这却是我不能接受的。是我明明早知道他会走,我没有理由不还书。在这样那样的想法中,不安的过了两天,当我以为他可能不走了,我可以再借来书的时候,那节课我们正在实验室的仪器前忙碌,下课了,同学们才说,他被人从后门叫出,他已经被来人接走。下来那节课他爸爸来学校,想要告诉他,已经找人说好了可以不走了,但他已经办过离校手续走了。就在这样的时差中,注定了他今生和我们同学只短短两月。今后,茫茫人海,还能不能聚首?下一节课中,在同学沙沙的课堂笔记声中,我的笔记本上,他的名字那三个字,被我写了一张又一张。下课铃声响起时,我才知道,这是我想要留下他的印记的唯一行为,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
  以为是今生的别离,却在几个月后学校组织的看电影的场内,忽然回头,他却坐在我的座位后。心突突的跳动着,那么迫切想要问候。周围都是同学,电影正在放映中,只好小声对身后的他说:是你呀,谁叫你来的?他指了指邻座的同学,小声说,前两天学校去外校蓝球比赛,叫他参加,同学说周末有电影,叫他来看。两旁的同学扭过头,我只好回头。心想电影完后,是不是能再和他聊聊,或者他会不会去学校?电影散场时,黑呼呼中,我没有可能跟上他的脚步。也许他去学校了,也只可能会去男生宿舍。那校门外隔着马路的男生宿舍,我也没有理由去和他相遇。
  一别数载,已不再想起。依稀听有同学说,他又考取的是省内名牌大学的中文系。心想,命运还是厚待他的。或者说,那才是真正适合他特长的天地。只所以能和我们成了同学,只是在那迫切求学的时期,我们都是多么的放低了自己的期望值,只求能稳妥的到达这不高的目标,上学。如果不是被退,他如何能有机会到达一个完全不同的领域和天地。如果不被退,他的一生也就如我们这班同学一样,只是在社会上有自己吃饭的一技而已。后来听说,那所省级名牌学校那个专业,曾培养出过若干的赫赫有名的政界精英,文坛名流。所以,进入了这所学校,就踏向了一个更广阔的基地,是我们原来的学校压根无法比拟的。也想过,如果我有勇气能放弃,会不会也能让自己飞向更高的天地?但,却没有过那个野心和勇气。可想而知,在一个城市,从此却没有过理由联系。
  匆匆数载,离开学校进入单位,安静的工作环境,也有了一个相惜相依的伴侣。忽一日,在早市上,看到了在早餐摊上就餐的他。相互惊奇,问候中,知道了他,就业就在了和我真的是咫尺之距,至多两百米。那沿路边的早市场,就横在他单位大门对面的路边,延伸到丁字街口对着我们单位大门。站在早市上,他指着院内的那楼告诉我,他就在那楼几楼的某某室。我指着我单位大门告诉他,我在那院内的某某室。都说有空来坐。很欢喜。
  后来,再去早市,我不敢去早餐那里,我有点怕相遇。路过那大门外,看看那座楼,我会想想他在几楼的西还是东?却不想找个理由上去坐一坐。有一次去单位后面的高校澡堂去洗澡,停电了未洗往回走,遇见他。他说带我去省妇联院内洗,我却在那一刻不知道怎么就拒绝了,说改天吧改天吧,没有去。再后来,他带着女儿入托体检找到我,我热情的带着他,直接找到医师给搞定。从此记住了他女儿的名字。
  匆匆又匆匆,岁月都在忙中,咫尺再未相遇。听说他早已经从那院出去,到了政府机关中心的北院,家就住在大院北边的家属区。其实也只是在我单位背后和我们相邻平行的那条街上。后来,认识一个他原来所在院的一位女士,她老公就在政府内医院。问到他时,知道他已经在了政府的一个很重要的部门。幸慰。
  有一年,有些事想要求人,就找了个人问到,知道他已经出了政府部门,去了一个局。要办的事,并不归他们局管。也是我心里其实也没想真的会去求他。后来的后来,在一次购房看楼中,遇到一个人说他是那个局的,我就问到:那知不知道我这个同学?那人说是他们的老领导。也是关系相当好的同事。我说是同学,但多年没联系了,那人就把他电话号码给了我。在购房中,那人帮助给优惠好多。最后,其实没有成交。这个电话号码却留在了我的电话簿上。其实我不知道我会不会打。
  可是,可是,有一年春节前,我突然在给朋友、同学发春节祝福短信时,加上了他的名字。发过后,我另一条短信告诉他:不知道你是不是还记得,我是谁谁谁。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你的号码,不知道那人有没有告诉过你,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用到。在这新春佳节的日子,想要给你发个祝福。很快收到了他的回复,他的短信中,用的是我不带姓的名字,他的祝福是自己写的,一种亲切真诚温馨的祝福,我再回复,谢谢。
  历时三年了,都是。
  有时我想,以后,遇到他是可能的,但是,却最好不相遇。
  有时我想,那是不是初恋?如果不是为什么老天要安排那么些缘?为什么那样短的时间,却有那么多的牵记?如果是,为什么是那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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