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像天使的召唤亦或者魔鬼的邀请,存于这毫无根据的现实中。 这里像是一个甬道,长的无法想象,走了三天,依然没有走到尽头。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动——也许自己根本就是意识不清醒,只是幻想罢了;还是这条甬道本就是毫无理由的跟着人的眼界和意识不断的延伸的。 虽然这里的一切都真实的映在我的眼中,黝黑的凹凸不平的墙壁、潮湿的能踩出脚印的泥路,还有沿着墙壁滴下来的水珠,我甚至能尝出水珠的一点点异味——这异味不由让我想起一潭死水里漂浮的死鱼。可是这一切,从我的眼睛投射到我的大脑中之后,感觉一切都是模糊地。这只是单纯的投射,而大脑也只是以一定的机制来制成图片以供我想象出这个世界,这种反应似乎缺少情感的介入,对于所见的一切,丝毫没有喜怒哀乐的另一方面的感应。我的大脑无时无刻的不在提醒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我完全感觉不到这一点。投影机——此刻我的状态像极了这个倒映的机器。 何以我来到此处?为何我毫无印象? 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我关于到这里之前的最为临近的几天的记忆完全消失。 这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致我现在站在这里。我毫无头绪。 在这里的三天我并未进食,可是我依然觉得自己精力充沛。我甚至觉得现在的我要比另一个现实中很少进行运动的我更为充沛。这让我在免去对食物的担心之后又衍生出另一种恐慌。这不是穿越,因为无论如何穿越到底还是人的世界,还是需要食物的补给。可是我没有了这种需求。我恐慌我是以怎样一种形态存在。是不是我已经彻底的脱离了另一个现实,在另一现实告以身体死亡的情况下,以精神体的形态来到这"地狱"? 这种想法在我的脑海中不断得到肯定,虽然我不是唯心主义,可是这也只能是唯一的合理的解释。 第四天之前至少我还在坚持着,希望可以走到尽头。我不知道为什么地狱还有昼夜之分。虽然没有太阳,但是甬道里还是会在这一段时间里看到亮光,而且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有大概十六个小时——比那个现实要多。虽然不用吃喝,精力始终充沛,但我还是在另八个小时里睡了一个不是很安稳,但却异常沉的觉。像往常一样没有做任何梦。但是这种没有梦的睡眠让我觉得充实,像死亡一样的充实。这有点理所当然的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奇怪在哪里。 再起来时已经是又一个天明了。第四天。 继续的往前走,依然毫无所获。但就是觉得自己应该,必须往前就这样走着,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潜意识在作怪,在这绝对静止的空间里,给自己动的命令,使自己与之协调。 可是就在自己蹲在墙角边,靠着湿漉漉的墙闭目休息的时候,我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舔着我的小腿,还有摩擦腿毛时发出的滋滋声。这就像在你下了某种结论而放下心来时,例外出现了。有点茫然,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恐惧,在你自以为认识了这个世界后,谜团出现在你面前的恐惧。我一时不敢睁开眼睛,直到一声狗叫把我紧紧合在一起的眼皮掰开。 没错,这是一只狗,一只活生生的狗在舔着我的小腿。更令人惊讶的是在它叫过之后,它看着我,眼中竟然有熟悉有依恋!似乎我和它本就认识而且很熟。这时候一个想法在我的脑中产生。 "大明" "汪汪" 我震惊了! 我曾经养过一只大土狗,养了五年。它叫"大明"。而现在,这里也有一只一模一样,跟我相互熟悉的大明。 这一切该如何让解释?大明和我一切来到地狱? 这般巧合? 这里不是地狱。是我不知道的存在于世界中的某一处。这令我想起在电视中经常播放的异能者亦或超人常常在人们熟睡的时候将人以难以想象的速度从原本熟悉的地方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多多少少给了我一些安慰。 "大明过来。" 大明像往常一样讨好般的跳到我怀里。似乎在这里跟了我很久了似的,大明并没有表现出平常我久未回家而相遇后的欢喜。这一点倒是让我疑惑。 "你说这是哪呢?应该不是地狱吧,若是我俩儿一起来到这恐怖的地方倒还是不错的选择呢。该不会是把我们送到这里然后悄悄躲在旁边看我们慌张恐惧表情的无聊人士吧?你说我们就这般姿态逃离了我们熟悉的环境,会不会有人牵挂我们呢?" 抱着大明,心里莫名其妙的有了这种感触,除了大明还有谁会愿意和我一起走在这静谧的令人恐惧的无尽甬道里呢?抚摸着大明滑溜的身体,不禁心里有一丝冷淡的安慰。 "我们该怎么办?这甬道似乎没有尽头,怕是走不到头的。可是,若停滞在此,事情必定不会有所发展。总不至于期待着一个陌生的英雄解救我们。这里诡秘的可怕,你说我们是前进还是在这里等待?" 大明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是在回答我。 "那我们就继续往前走吧,你说的也有道理,像苍蝇一样乱闯总比等死来得好。" 不管怎样,还是要继续前进,身边多了大明。有了它,至少前进的路上不是那么寂寞。 一直向前走,似乎甬道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路上和墙壁上的水汽开始慢慢减少。脚踩在路上会发出沙沙的声音,墙壁也由一开始的棱角分明变的圆润。墙壁的起伏变化渐渐的呈现出一种规则的变化,大概每一米的距离就会有一次起伏,并且突出的部分圆润的像是人工磨过的一样。或者说像是一个个排列整齐的嵌在墙里的巨大蚕蛹。这多少让我有点欢喜的感觉,至少这可以说明这里是有文明的,是可以交流的。 再往前走一段,墙上突出的部分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是在发光,里面似乎有东西存在,墙壁越来越薄,像是隔着子宫看婴儿,亦或即将化蝶的青虫在蛹缓慢的翻滚。终于,前方似乎没有路了,一片漆黑,这里似乎就是尽头。我有点犹豫,不知该何去何从。这就像一个人去完成他的梦想,虽然前方看不到梦想的尽头,但至少有道路给人希望,但是若是连道路都走到尽头,那便是真的一点希望就没有了。此时此刻,我的心情就犹如站在了悬崖边上,前面就是悬崖,而后面却是好不容易走出来的没有回头路的崎岖。 颓废的身心,慢慢地用手支撑着自己靠在已经完全干燥的墙上,闭上眼睛,重重的喘一口粗气。 若这里不是地狱,也不同于我原来生活的世界。那么,应该是一位神人将我引入这般境地。只是引导我必定需要一番理由。二十五岁的我平日里谨言慎行,丝毫没有和别人不同之处,我也没有什么令人引以为豪的品质。我的存在是远离俗世的。为什么这位神人会将我送到这里?难道我平淡了三分之一生命的时间让他觉得难以忍受,以致赐予我这非常的经历?还是我的某些行径被神人发现,特地将我送到这惩罚地狱?我的特别之处被看穿了? 就在我想着自己的过往人生中点点滴滴时,我突然感觉有东西在我身后轻轻地顶了一下,虽然很轻但是很清晰。我怔住了,又一次。这次要比上次更加不知所措,这个东西是隔着墙或者透过墙戳到我的。这又是什么? 定格一瞬间,跳过思考的时间,瞬时跳开,三米以外——这或许就是潜能的展现。我回过头看着我靠的那面墙——是的,它在动,像心脏的跳动,缓慢而有力。我慢慢的靠过去,虽然恐惧到无以附加,但此时此刻一种不明的信念在催促着我去揭开这个谜团。我靠近,慢慢的伸出手,手指触摸到了墙壁,像人的肌肤,有温度,有质感,薄薄的像是要戳破了,不,我已经戳破了它。 不对,是另一只手,是另一只手在划开这层薄薄的墙壁。一直从里面慢慢伸出来的手,它离我这么近,以至于我可以看清指甲上一道道不是太清晰的褶皱。我像是被电了一下,瞬间闪开。 面对未知的恐惧,人类都会选择等待,等待未知成为已知的到来。毕竟这是我在这个世界中看到的唯一的我未知的存在,也许他会给我一个解释。 慢慢的墙壁中的那双手已经完全裸露在充满光的甬道中。双手开始用力的撕扯,妄图掰开墙壁,这有点费力但是颇有成效。此时此刻墙壁中的"人"已经将头部伸出来。"人"似乎有点迫不及待了,妄图一下跳出墙壁,纵身一跃,却因脚被绊住而跌落在地面。"人"没发出丝毫声音,只是用胳膊慢慢的向我的双脚爬来。我后退几步,那"人"也从墙壁中彻底的脱离,休息了一会,晃晃悠悠的直起了身子。 虽然头发遮住了脸部,但是这不影响我观察这个奇妙的让我恐惧的存在。 一丝不挂,正好遮住眼睛的头发下面湿漉漉的脸颊棱角分明,给人坚毅、极致之感。喉咙中不时发出"吼吼","哼哼"的呻吟。大概是在墙壁里憋的太久,所以给人以一种疲惫的感觉。但这并不影响它给我的整体感观:嘶吼的野兽在喘息,只等待一次爆发式的战斗,直到生命渐渐消亡,最后用自己被头发遮住的眼神凄迷的看着整个世界。 我慢慢地退后,毕竟还不知这是怎样的存在。时间伴随着喘息声的平缓而悄悄滑过。那怪物一动不动的太久,只是鼻腔与口腔里回荡的气流表明他还是活的,也表明我正与这从墙子宫中破出的怪物相处一室。慢慢的,我平息自己的心跳,那种强劲到极致的心跳声不断的击打着我的神经和耳膜,我似是要被这声音震死。 "喂!" 甬道的空气被从我口中迸发出的气流搅乱,没有回音,却愈发觉得震耳欲聋。那怪物依然雕塑般立在那里,像是刚才的叫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我的幻觉。我没有胆量上前。两只脚像是生了根一样伫在那里。刹那间,海浪般的思想扑向我的大脑,绽放在每一个神经元上。我所在的世界的人们,夜里的种种奇思妙想,生与死,神圣与鬼魅,单人床上残留的所有女人的体香,白瓷杯上的茶垢和唇印,卫生间的镜子旁边我与大明的合照。 所想引入所见。在这诡异的时刻,大明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朝着那陌生人咆哮,却像是熟人一般。难道,他竟是熟人不成?亦或者大明也和我一样心生恐惧,不敢妄动?这真是奇怪的紧。 此时喘息声终于停止了。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就像是自己的听觉神经被连根拔起一般彻底。站立到几乎麻木的双腿在此刻也终于可以缓慢的向后退去。 几步之后,已是末路。背后便是那怎么也看不清的黑洞。此刻,整个身体已经冰凉到了极点,不敢喘息,也不敢哆嗦,血液聚集到脑部,大脑被紧张的气氛逼迫的几乎爆炸,什么都忘记了,没有反抗,没有疑问,只想着赶紧就此死在这个怪物手下,别再受这令人发魔的精神折磨。 那怪物终于慢慢抬起头,眼睛隔着头发发出神光,似是审视着我。 "竟是主体啊!"那怪物声音沙哑,用尽全力才说出的一句话。 空气静的慌,听得格外的清楚。"主体"是在说我吗?怕到了极点的我下意识的回了一句。 "啊。" 很轻的一句。 "想不想走出这个禁闭人的鬼地方?"他喘了口气,伸伸脖子,似是随意的说道。 "什么?" "想不想知道你背后到底是些什么?"他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原先听清楚却不明白的问题。 "走,带你去看看我的使命和你的宿命。" "你说什么?"我又后退了一步。 "呵呵,想不到你此时此刻竟是这般怯懦,这可不像平日的你啊。放心,我不会对你怎样,若是你死了,我也就不存在了。"他一步步的走近,一直到我的跟前。 "是吧,主体?" 他把头抬起,把脸伸向我的眼睛处。 一张和我在镜子里看到的我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就这样用我的眼睛看着自己。只是表情迥异。 二
"你!" "很奇怪我和你一样是不是?我说我不会伤害你,原因就是你是主体。" 第二次听到不会伤害我的承诺,多少让我放下些警惕。 "你说我是主体?那你是什么?"稍微直了身子,用一种近乎无力的语气问道。 "我?你背后的那个人叫我‘叛逆者’。"那人背起双手,转过身,往回踱了两步,看着我背后的黑洞。 "那个人?"我疑惑的看了看背后的黑洞又迅速的换回头, "好吧,别再疑惑了。这里是你的意识空间。我,是你的一部分。"那人把目光移回到我的身上,似乎是为了享受我诧异的神情。 我真的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这可以说可笑,我宁愿相信这是外星人在利用某种技术在研究人类,而我就是那个实验体。我也曾读过一些关于意识的书籍,深知笛卡尔的二元论是不符实际的。难道说要我相信我们的物质世界真的通过"松果体"之类的大脑系统连接了我们的意识,或者说真的有大脑物质体以外的附加功能区从而成为意识的藏身之所?最重要的是,依他所说,我现在已经通过某种非常的途径来到了我的意识之中。如果我进入了我的意识中,那现在的我是什么?以意识的形态存在于自己意识之中?这不是自相矛盾?还是以肉身的形态来到了精神世界?无论怎样,他的话都是那么的没有依据。 "你不相信?"看到毫无表情的我,他快步走到我跟前。 我退后。 "倒也是,论谁都不会轻易相信这样的事,更何况你这种万恶之徒。"他轻笑道。 "也罢,还是仔细说情比较稳当,免得你到时候碍了我的大事。你应该知道意识分为三个层次:意识、前意识、潜意识。读过《梦的解析》的你应该明白第一层意识是在你清醒的状态下,以社会和自身双方面的要求为准,做出选择和行为。前意识是你的大量记忆。而潜意识则是你的欲望,是彻彻底底的欲望的集中营。而现在你就是以意识层地自主可控制意识站在潜意识层的空间里。" "你是说这里是潜意识区?"这是一句废话,其实我更想问的是为什么他知道我读过《梦的解析》。 "不用再怀疑了,我是不会骗你的。我若是骗你那岂不是意味着在骗我自己?"他看起来很是轻松。 现在一切都混乱了。我真的在我的意识之中?他说他是我的一部分,却又独立于我之外。似是有千万个理不清的头绪在大脑里。这都是怎么了?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一切还得从最开始的问起。 那怪人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四周。随着他的目光,我突然想起来,那一路上看到的看似光滑被人打磨过的墙壁里,是不是都是这怪人的同类?都是我的一部分?那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世界? 怪人凝视我许久,最后把目光移在我身后大明的身上,慢慢的走进。看着我。 "这就得问你自己了。"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现在我的肉身在哪?为什么我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对于这个问题,我实在担心的紧,如他所说的话,那我的肉身岂不是没了意识的控制,成了一具死尸? "这个问题的答案,全在这里。"那怪物越过我,走到黑洞旁边,盯着那黑洞,仿佛他已经看到对面的一切。 "你想让我过去?你这么急切的要过去到底想干什么?对面到底是什么?"对于黑洞洞的前方,虽然心头没有涌出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但是却甚是担心。毕竟那是未知的存在。在这个未知的我的意识世界里。不熟悉似乎是我的理所当然。 "中世纪的上帝论大都说明一点,那就是在人的精神中,有一片上帝赋予的净土,这片净土是脱离物质的形而上的世界。意识的组成虽然与这个瞎掰的宗教观点毫无关系,但是有一点是相通的。这个黑洞的背后便是你的意识支柱。我们称它为‘意识源’。" "意识源?这又是什么东西?" "你的世界观,你做一切事情的准则都是相对稳定的,这些准则都是在你漫长的生活中堆积起来的。而这些准则就存在于这个黑洞的背后。那是你自出生有意识之后,慢慢积累形成的,真正控制你意识的最终枢纽。" "你是说,这个黑洞的背后就像是一个中央控制系统,控制着我的每一个行为?" "正是如此。" "那么我想知道我进入这意识源是为了什么?" "我已经说过了,你的宿命我的使命全在这个黑洞的后面。到了那里你就可以解开所有你想知道的谜底。" "那是否会有危险?" "放心,在你自己的意识世界里没有什么可以伤害得了你,除非这个世界彻底的坍塌。" "那..." "所以说你们是被物质社会彻底奴役的教徒,物质社会对你们的庸人教育在这一刻完全显现出来。这种情况下瞻前顾后,面对未知的恐惧,没有一点创造的勇气。看看你的已有人生,何其平凡,简直失去了继续下去的意义。"这不知是变相的刺激我还是彻底的讽刺。这句话让我火大。诚然,我的生活毫无新意,平稳的让我觉得昏昏欲睡,但这已是我所习惯的自有生以来的方式。即使这一切都为我所明白,更是在我所想的状态下进行的。 "我实在无法相信这一切,你到底是什么?"我蹲下身子。 "我就是你的重生,你的朝气澎湃。你的未来将由我来改写!"那怪物不断地靠近我,最后用那张复制过的脸狠狠的贴近我的脸。 "来吧,你没有理由拒绝这一切,难道你不想回到你原来的世界?" 如此诱惑的理由真的让我无法拒绝,我现在的确渴望回到我的家中,躺在自己的床上,好好地大睡一觉,让自己忘记这一切或者让自己以为这只是一个梦。这一切都太过匪夷所思。我需要时间去理清这一切,同时我需要更多的信息去了解这个隔着一个大脑的宽度的我的意识世界。 "我该怎么称呼你?" "骑士,我将用我的铁骑和战斧踏平这个一成不变的即将枯萎的世界。这是我的信念所向。" 这句话让我感到恐慌,总觉得他是有什么故意瞒着我。前方似乎并不一如他所说的平坦。 "我们可以走了吗?我已经厌倦和你在这夸夸其谈了,这真是一件无聊透顶的事。" 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理开这些头绪,因为他已经抱着大明走进了黑洞之中。无论如何不能让大明离开我。我飞快的跟上。 就在我一脚踏进黑洞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如果这里是潜意识层,而这里又是各种欲望汇集的地方。他出生于此。那么是不是意味着...... 眼前一片昏暗,看不见前方的路。 三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或者说,在这一刻,时间已经是不能被感知的事物。人在平常之时,也会因为各种原因进入这种脱离时间感的境地,忘记时间流逝的状态。我似乎就是这样的忘乎所以的人。每个夜晚,辗转反侧,凭空想着各色各样的人生;凭空想着各色各样的英雄行径;凭空想着花前月下美人如玉;凭空想着万夫莫开的豪壮。凭空的,时间就在无意识状态下流失了。每个夜晚,那段固定的时间总会成为不为时间所共融的谜一样的记忆。不过此时不再是空想引发的脱离时间感,而是毫无时间概念的现在,我无意识的回想着。 大明,已经四岁了。上个月在我们租的小套房里,过完了我的二十五岁,它的四岁生日。四年前我在回家的巷口拐弯处遇到它,它全然不像是被遗弃的小狗那样蜷缩在纸盒之内,而是费力的向外攀爬,嫩指甲不断的刮在纸盒上,发出沙沙声。那一刻我想到我自己。似乎自己从未想过要爬出自己生活的自己反感不已的圈子,而是毫无妄想的蜷缩在包围着自己的纸盒中,看着这个世界慢慢的变化。我从那一刻决定带走它,现在想来必定是它给予我一种冲动。而这种冲动又引发收留它的这一冲动。一年前我们一起搬进我们的小套房中。大明现在的毛已经不再像还小的时候那样全身的斑点。如今的它全身褐色,只有背脊上是一道黑色,从颈部一直延伸到尾巴的末端,腹部是黄色淡入直到肚子的中间变成白色。嘴部全是硬邦邦的肌肉,看上去像是豹子的脸腮。小半人高的它无论身在何处,以何种姿势出现都会让人觉得凶悍狰狞。它的凶悍时刻炫耀着自己的强大,自己的张力。 正在思考深处,无意识状态进入稳定。一般这种情况下人很难自我清醒,或者意识到自己的状态。除非有外在因素刺激,这样人才会从中脱离出来。 眼前恍然,像是突然从黑屋子里冲到正午的阳光下。眯着的双眼慢慢睁开,另一个世界出现在我眼前。 这是比梦更富想象力的世界。 我不知那些导演科幻电影的大师们是否进入过我的意识,进而取材。我只觉得自己此刻身处科幻电影中。如何形容,此时此刻对于我这个语言贫乏的人而言便是永远也无解的题目。 从我的角度看,这个空间像是处在黑夜里一般,但是眼前的一切又看的十分清楚。处于这个空间正中间的是一个像极了集成板的巨大无比的彩色大方块,大方块像是用胶水粘到一起,红的,绿的,橙色的,黑的不一而就。其中黑色的在离我最远的方块末端,很小很小的一块。方块上到处是建于其上的"高楼大厦",有高有底,因为站得远看的不是太清晰,方块两面都是这般。在"高楼大厦"的缝隙中流光瞬息闪过,却不消失,整个集成板像是被天使用各种绚丽的魔法光环环绕了一样,美不胜收。大方块是悬空的,稳稳的定在那里。从方块上伸出来的光线触角连接着这个空间的边缘。触角像光,又像是数股巨大的交叉闪电束狠狠的从大方块射到空间的边缘上。触角大概有两米多宽,放眼望去大概有七八十条之多,统统都连接着大方块和壁膜。空间的壁膜上是无数个发光的圆环,从近处的看似有一个手掌大小,圆环忽闪忽闪的,从远处看便成了无数个星星闪烁。这些"星星"使大脑从视觉系统接受到的信息是:这个空间是一个圆球状,而我现在则身处这圆球状的意识源之中。壁膜上还有一个个小"站台",便是我和骑士脚下的这些。这些站台应该就是意识源通向外界的通道,虽然我的背后现在和壁膜的其他地方没有任何区别,我甚至可以触摸那些圆圆的光环。 "看,这就是控制着你所有行为的最终枢纽,多么美妙!多么奇异的空间!这就是天空,这就是银河。看到那个正中间的大集成板了吗?没错,那就是中央枢纽。那里是多么寂静,多么庄严。谁能想到你这个看破世间一切的世子竟然也能在意识里形成这般严谨的控制系统。谁又能想到真正游刃于世间的旁观者竟然有着色彩斑斓的世界观?哈,多么可笑。" "我只是不想被现实所控制,至于这个世界观真的就完全复合这块莫名其妙的集成板吗?"我辩解道。 "你完全不必在我面前解释,不要忘了,我就是你。你的叛逆想法、你的无耻渴望淋漓尽致的刻在了潜意识层的墙壁上。我彻夜阅读,以致我这个欲望体都感到恶寒。我了解你,彻底的了解。"骑士狰狞的盯着我。 "走吧。莫再浪费时间,我们需要到那像触角的通道上。" 转过身,骑士拽着我便向眼前的光束触角走去。 "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不知是他所说的我在此处不死的话在下意识情况下让我信服了,还是所见的场景让我遗忘了对他的恐惧。 "你代表什么?" "什么?"骑士回头看我,有些不耐烦。 "既然你是从潜意识层来的,那必然如你所说是一种欲望的衍生。你代表什么?"背后的小圆环忽地发亮,让我又一次很清楚地看到他的面孔,和我一模一样。 "看来你已经恢复了在现实中时的千古不变的冷静了。这让我有点小小的惊喜呢。这种状态下,你可是妄图提起双脚再用你那可以射出光芒的双眼侦破这世界?" 我没有说话。 "我代表的是可以说是一种改变。改变这个世界,改变你,改变你的世界。"见我没有言语,他无趣的放弃激起我的辩解。 "既是欲望,那必然是一种极端,怕是不像你说的那么简单吧。"的确,有一首短诗这样说到过: 冷静的心 在任何环境里 都能建立更深微的世界 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摆脱别人的摆布,这个道理是从很久以前便嵌在了我的大脑里。现在身处险境的我必须冷静。否则就真的不辨真伪,听命于他人了。 "又是谁说欲望必须是一种极端呢?极端又有什么界限呢?你认为的极端就一定是别人的极端吗?就一定是社会的极端吗?社会的极端又岂是固而不变的?"骑士说道。 "不过对于你而言,一切又是不一样的,你的存在总是让我惊叹,何以上帝可以允许你这么一个逃脱了他的管制,又随意篡改他的圣意之人存在。" 骑士的这一系列疑问让我多少有些为难。对啊,欲望只是我想做而自以为不能做的事,又有谁说我的标准就是其他人,就是社会的标准呢?况且我的标准又岂是一般人可以度量的?我时刻禁欲,把自己深深地埋藏在俗世之中,悄悄地改变着一切,但又不为人知。我的欲望堆积起来又会是什么样呢?眼前这个人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想想你的现实世界,很多行为慢慢的被允许、被默认、甚至被引以为潮流。谁会为你的一点点行为标准放弃自己的前途无量?这个世界的原始本就是没有禁戒,只是无尽的痛苦悲伤。世人以为自己用仁义道德加以美化,就可以摆脱生老病死带来的恐惧。多么不切实际。愚蠢!而你,又是这样完美的伪装着你自己。你的行径堪称楷模,谁也不知你邪恶的心底。我们被你狠狠地束缚关押在那幽暗的世界里。我们堆积起来的浮尸甚至可以淹没你的一切。但你就是这样牢牢地将我们锁起来。你可知我等是何其痛苦!那无尽岁月里被自身无法克制的欲望折磨的凋零了一切。你可知我的痛苦!" 骑士说这些的时候,似乎有些触动自己心中的禁例。他蹲下,狠狠的抓着大明的两只前爪,眼睛充满愤怒的盯着大明。在那时,大明便是他所愤怒事物的化身。 大明嗷嗷的叫着,痛苦不堪。 "看,这才是真正的世界,真正的情感。连野兽都知道痛苦是最真实的情感。为什么人要欺骗自己。为什么我们不可以存在,只能在那臭气熏天的世界里反复煎熬!" "你放开它!"一种本能从我的身体中释放。一脚把骑士踹到"站台"的拐角。大明迅速的跑到我脚下。这是我第一次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释放自己的情感。 "不管你的说法是对是错,对于我而言这都是无足轻重的。但是要是你再碰大明一下,那么你就是犯了万重死罪。我只警告你一次。" 骑士慢慢用右手支起身子,轻笑道:"等你经受了足够的只属于你自己的痛苦,你就会明白释放和解禁对你来说是多么神奇的解药。而这个畜生......" 再没有说话,骑士富有深意的看了大明一眼之后,转身走在前面,我和大明静静地跟在他的身后。 果真是流光溢彩。我们脚下的这个通向意识源中心的触角看起来是如此的虚幻。就像自己站在水面上,看着水里的一条条小鱼从你脚下游过。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我瞬间忘记前一秒所发生的事情。我抱起大明。虽然明白自己不会掉下去。但是总是有一种声音在脑中回荡:若死,便与大明一共。 也就在这时像是被硬塞进大脑的冰块——一股没由来的关于大明的记忆片段出现在脑中。 我恨透了超市不许顾客带宠物进入的这条规定。这对于一位非常爱狗的人士来说是一种磨难。并且这种磨难会衍生出一种很严重的负罪感。这种负罪感会延续很久很久,一直到下一次购物时间的到来。几日前,一如既往的,在前一天晚上,看着冰箱里所剩无几的食料。不得不拿出纸笔划算着又一次购物计划。介于有过把大明独自留在家中,结果被可恨的贩狗贼毒伤的经历,所以自那以后每次出门都会把它带在身边。可是这又产生另一种烦恼,那就是我的大明必须在我购物期间和别的陌生的狗呆在一块。这对于我来说是难以忍受的。 故而,这条规定置我于两难境地。为什么有些地方人类不准其他物种进入呢?这实在毫无道理。若是说认为狗身体带有一些可怕的细菌,那这是必须反驳的,因为很多调查显示人类身上所带的细菌要远远超于其他很多生物。这个问题被思考了很久。我想人类虽是有意识(当然还未知其他生物是否有意识),是高等生物。但依然保留着一些动物的特性。比如,对自我领地的本能保护。这种保护就像狮子在圈定自己的领地时一样,不允许其他物种,甚至其他人进入。想到这一点,往往不由自主的原谅了无知的人类。嬉笑这一存于世界本源之中的界定。 这段夹杂着个人感受的记忆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出现在大脑。虽然不用质疑这就是我的记忆,但这种被硬生生塞进去的感觉让人很不舒服。不过这也让我警醒。 我的记忆已经混乱了。长久的记忆依然存在,连寄居在母亲腹中的事情都历历在目。可是最近的记忆却完全没了迹象,被彻底的抹去了。根据我所了解的来看。必然消失的记忆与我现在的处境息息相关。只是一时找不到头绪。 "对于刚才的冲动行为,我表示歉意。我时而不大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骑士突然定在触角中央,并用这段话打断了我的回忆。 "另有一事是此时离中午还有些时辰。所以我们需要在这里等待一段时间。"说着便坐了下来。 没有异议。坐在触角上,把手搭在大名的背上,抚摸着那顺溜的皮毛。 为何他要停在这里?这触角的中央似乎也没什么特殊的地方。他说:离中午还有些时辰。想必要去那意识源的中央,是需要等一个机会。这个机会出现在中午时分。这不由让我联想到这个意识空间的时间概念。 "为什么意识空间里还会有时间概念?有白天晚上之分?"我问道。 "这很好理解。人的肉体是需要休息以缓解疲劳,弥补损耗的。意识也是如此。回想一下,在现实中你都会有午休和晚睡的习惯。肉体在休息的时候,意识也是在慢慢的养精蓄锐的,这时候的意识也是处于一种休眠期。意识的休眠期反映到意识空间内部就是一种白天黑夜的交替。"似是真的出于刚才行为的歉意,他倒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原由。 若是如他所说,那么他所等待的中午时分便是一个意识休眠期。 "那在正午时分,意识休眠是不是就意味着像人处于睡眠阶段一样,意识进入睡眠。那么这里就会停止工作?" "正是如此。另外之所以要你在这里休息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 "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你现在是以可控制的意识部分进入潜意识层以及现在的意识源空间。" 他这句话让我突然间想起昨天的这个时候我是处于睡眠中的。也就是说,在这个空间里我的清醒的时间是被严格限定的!等到了正午时分,休眠的不仅是那个大方块,还有我。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岂不是要在这个显得虚幻的光流之上等待自己自然清醒?这很危险。 "是不是一旦进入这个时间段,我就一定会失去知觉?有没有什么解救之法可以让我不在这个阶段休息?" "这就不得而知了。"他笑了笑。 "时间到咯。" 猛然间,我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起来。意识慢慢的变薄弱。 也许他等的中午不仅是那个中央处理器的休眠,也是我毫无防备的休眠期。而他将我引至此处才说出这一切,想必是有预谋的。他真的很像我啊。 可是我的宿命到底是什么呢? 四
依然是一个没有梦,很沉很沉的觉,或者叫休眠期。 我甚至开始喜欢上这种感觉。这种什么都想不到,不,是根本就没有想这个动作发生,只有暖暖的感觉,什么都不再重要。轻轻的,缓缓的。像从天使的翅膀上落下的一根羽毛,就这样随风飘荡在空中,清晰的可以看见羽毛的那一条条丝线。就这般清晰,就这般朦胧。这种味道应该只存在于母亲的子宫里。 很久以前,我便没有再进入这种深层次的睡眠。那种快速眼动阶段自小便告别了我。一直以来,每个夜晚都是我最难熬的时间。我必须在白天消耗足够的精力才能避免晚上的痛苦。似乎每个人都会在上床熄灯后不久随之入睡,然后或是安安稳稳的睡上一觉或是做一个幸福的美梦,而我不能。 我需要苦思冥想充足的时间。 想着这个社会为什么要以这种看似充斥着等级观念实则只是一大群人在一群人的带领下享受着从痛苦中意淫出快乐的形式存在,正如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所说的: 真实存在和太一,作为永恒的受苦者和矛盾的集合体,同时也需要令人陶醉的幻象,需要快乐的外观,以求不断得到拯救。 "外观"在这里便是永恒矛盾这万物之父的映像。从这外观升起一个幻影般的心外观世界,犹犹如一股仙境般的芬芳,那些囿于第一层外观的人看不见其中的任何东西——这是一种神采奕奕的飘荡,飘荡在纯净的幸福中,飘荡在毫无痛苦的睁大眼睛使劲看的观望中。 居于"等级"之上的人像欣赏电影一般看着下面的痛苦,以下面的痛苦引起自己欢乐;而处于"等级"下面的人则以自己的痛苦为食,用自身的痛苦换取另一些快乐之余给予的同情,从同情中汲取生存的意义。 白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情都给我带来无尽的困扰:两个男人之间为争权夺利笑里藏刀的夸奖;那对年轻男女缠绕在一起用身体倾诉着貌合神离的快感;可怜的老人带着孙子乞讨在丧尽天良的人群中,饱受着嬉笑怒骂;漂亮的女士悄悄地将手指伸进人情冷漠的口袋里,搜寻着生活的资源。 何以世界这般无情?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相信这是科技带来的弊端,科技使得欺骗变得简单,而欺骗使人情冷漠,使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变得遥远。在古代的世界中,宗教的力量占主导,人们信仰神,信仰真善美,信仰尺度。所以人与人之间有爱,有爱那世界就是美好的。可是后来我发现这是错的。世界无论早何时何地都存在着痛苦。人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欺骗。别人的欺骗可以被拆穿;世界的欺骗也可以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醒悟;可是自身的欺骗,那是一种愚昧,是世界最原始的法度。这又如何拆穿? 许久以后,待肉体消耗到了最顶点,方可入睡。 可是这并不是痛苦的结束。入睡后,,噩梦随之而来,梦里的一切都是一种继续。睡前所想的都一一在梦境中找到续集。如此一来,从某些可以说通的角度看,我大概是一直在思考,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停止。意识在梦中清醒的犹如弹头穿过头颅一样。痛苦依然继续着。 这是很辛苦的事,长此以往,痛苦积淀着,久劳成疾,就是一种病。精神一直亢奋不已,肉体也毫无差错,但这种持续不断的亢奋是在燃烧我的生命。 即便如此,我也从未想过去找所谓的心理医生。那些心理医生在大学里学习的几本被从未有过深刻体验的教育者胡编乱凑写出来的乱语又如何能治得了我的病。我是有病,却是不治之症。《梦的解析》、《自我与本我》、《乌合之众》、《心理黑洞》、《人格阴影》哪一本可以有一丁点疗效? 深知这是潜意识在作怪。甚至深信自己的意识已然与潜意识完完全全的链接在一起。不知道是谁在操纵着谁。但何意由来。只望我这平淡的一生,我这常人的身份早些结束。免得高傲的思想寻得一天,自杀在这虚假的世界边缘。 五
意识渐渐恢复,两眼扫视着所处的位置。 似乎那人还算仁慈,毕竟没有将我踢下触角,让我死于无意识时。只是存在于这个地方却很不合理。平躺着看着那些"高楼大厦"近在眼前。若没有第二个这样的场景,这里就是原先要进入的中央处理枢纽。 为何我在这?定然不是骑士好心将我送至这里,这是完全没必要的。那也就是说应该是这个枢纽里的人将我安置在此。是骑士所说的那个人吧?只是先前在"站台"观望的时候并无人气,何以现在又有这么一个人呢?仔细思索了良久,发现毫无头绪。 自见到骑士起,自己就一直处于很被动的烦躁状态。这是平常的我从不会出现的状况。若是平时,现实中即便是最为离奇的事情,我也可以完全用我二十多年的经验、掌握的知识和形成的认知体系加以解释。可是此时此刻,我处于一个完全背离我原先世界的环境中。故而烦躁的心情一直无法摆脱;加以骑士不断的诱惑威胁,以致我时有方寸大乱。经过一个相当自在的休眠,现在多少心静下来些。这个时间用以思考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只是...... 大明! 大明不见了。在习惯性的环视了四周之后,大明的映像并没有出现在我眼前。大明是从不会主动离开我的。即使我在休息,他也会安静的趴在我身边。这是比真理还要正确的。可是此刻大明消失了。 不用想,定然是骑士带走了它。 可是骑士带走它又有何用呢?他说要用他的铁骑和战斧踏平这个一成不变的即将枯萎的世界。也就是说他想改变这个意识空间,或者毁灭。可是毁灭这个世界也就意味着毁灭他自己,这是不应该发生的。那就是改变,将这个世界的法则改变的适合他,这个似乎也是不大可能,我能难想象既定的规则会随便的改变。 或者他是想通过某种方法使自己成为这个世界的统治者,换句话说就是要成为真正控制我现实中肉体的主体意识。那么大明就是改变这个世界的关键。这是个极大地可能。就常理而言,每一个欲望都妄图窜出那深埋自己的地窖。控制整个人让自己的一切都在现实中实现,这必然是一切欲望的欲望了。同时,这个欲望的实现必然和大明有着某种重要的关联,否则,他也不会辛辛苦苦的诱骗我们穿过那黑洞,等待着我们昏迷过去,才带着大明离开。 不过另一个问题出现在我面前:为何大明会在我的意识空间中。要知道我和骑士的存在是因为我们本身就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生于此。可是大明应该不是我的意识产生的,若是如此,现实中与我相处四年的大明便都是我的幻想。难道我患妄想症已有四年之久?这也不切实际。倘若我真的患上这个病,何以存于那个不容异端存在的社会中?总之,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大明是以一把钥匙的身份存于我的意识空间中,大明对我很重要,甚至会改变我的一切。但是它现在在一个危险人物手中。 慢慢的用手支起身子,虽然这段时间是在睡眠中度过,但想来是由于身体在搬用过程中被动的受了劳累,现在只觉得身体有些发酸。虽大明不在身边,但还是要尽量保持以往的冷静,否则便再无脱困之法。 提了提肩,扭扭脖子,站了起来。 细看这大方块上并不像原先看到的那般大小,而是大的超出想象。周围的高大建筑堪比现实中百八十层的高楼。只是仔细看着那些建筑物,似乎确实没有人的存在。看着脚下的颜色,橙色。细看还可以发现橙色的程度也是不一样的。曾经也看过一些关于色彩与心理学方面的书籍。大致橙色是一种健康的颜色。若是这颜色真的与心理有关系,那我自己都未曾想到自己还有健康的心理存在。 再走两步,来到橙色区的边缘,终于看到那些流光的本体:类似于水银的液体。看起来有五光十色。散发着光芒,万分美丽。这些流光是作何用处?真是毫无头绪。这里毕竟不是我所熟悉的时间,万事还需谨慎为妙。 看完流光,转身便要向其他地区走去。只是余光扫过,发现那流光液体开始不规则的躁动,慢慢的向上涌起。慢慢的沟道中涌起部分两边的液体都开始像涌起部位的下方陷。 完全不知发生何事的我,在此面临未知的危险。这次又是什么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又为的什么? 只见那流光越聚越高,越聚越少。又一次后退数步的我,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人体的构造。这厮看来竟比骑士出现的方式更为离奇。 无法预知的我,也只能翘首以待。 "你醒了。" 终于在并不漫长的等待之后,那流光聚成完整的人体:一个未发育的女孩的裸体。 她的话竟是这般悦耳。 六
尽管只是一个少女的胴体,无意间她却引起我别样的情欲。虽不是欲火中烧,但也束缚的紧。 我并非弗拉基米尔笔下的亨伯特·亨伯特。只是少女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同于其他人给我的。她们不似成人的虚假,痛苦对于她们来说是无须掩饰的。她们痛哭流涕时的悲切动人对于我而言是世间最大的安慰;这至少让我觉得世间还有真实存在。她们不似男孩子的自以为的担当和肮脏,这是毋庸置疑的。多次试验都证明男孩子的一切行为都无法让我感到赏心悦目,除了,他们欢快的将一只蚂蚱肢解或者火烧。那时的欢快荡漾在他们的脸上,荡漾在空气中,荡漾在阳光下,荡漾在我心里,让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在下着幸福的玫瑰花雨。 此时此刻,这位少女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最为接近尼采世界太一悲剧的快乐,只剩下那最后一层的伪装。 "是你将我送至这里?"我问道,轻声地。 "是的。"声音里荡漾着世界最原始美的韵调。 "能告诉我,将我丢弃在通道上的人去了哪里吗?"我清晰的感觉到喉咙因心里产生诱骗少女的罪恶感而酥麻。 "那个叛逆者在我处于休眠状态时逃进了黑区。"她微微转动嫩滑的细颈,看向最远处的集成板黑色部分。 "那黑色区域你不能进入?" "是的,准确的说,我只能在我身下的连接渠中行动。同时接受这里所有的除黑色区域外的信息" "你是谁?这意识源的控制者?" "我是连接所有意识枢纽板块的粘合体。换句话说,我是一瓶胶水。" "没有人会这样形容自己。"她的话让我觉得可爱。 "我不是人。我只是有幸形成自主意识。意识源中只有工具,器械,控制系统。没有人是意识源的控制者。它就像一个完美的自主程序,不需要任何人去操纵。包括你。"她严肃的模样让我心动不已。 "你可以换个装束吗?我想这样会方便我们的交流。"早已难以忍受这种煎熬。 没有答话,只是从她的脚下涌起流光覆盖了她的身体,慢慢形成一件粉色披挂,由上而下轻柔柔的将少女的胴体包裹。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说道。 "我也是。" "我需要你帮助我将叛逆者赶出意识源。" "可以,但在此之前,我需要这个空间的一切常识,一切。"我提出我的条件。 "理所当然。"她顿了一下,大概是理清思路。 "意识空间一共有四个部分,你本身算其中之一,其他的三部分都是以空间的状态存在。在最里面的是意识源。意识源的模样你已看到,它的作用是肉体行为的指标、准则。潜意识空间是你来时的空间。"她开始她的解说。 "那个长的令人作呕的甬道?" "正是。不过那只是一部分。据我所知,潜意识层是一个很大很奇妙的地方,只是充斥着某种恶臭。潜意识层里并不像意识源一样只有我一个意识体。那里充斥着各种欲望体,他们在那里日夜嚎叫,饱受无法实现的欲望带来的痛苦。他们相互撕咬,意图借此减轻痛苦。简直是个地狱。"毫无掩藏的恶心悬挂在她的脸上。这种恶心就像宣扬禁欲主义的神甫来到秦淮八艳的闺房。 "最外层的空间是前意识,那里是最丰富的,有着你所有的记忆。你生命中的点点滴滴都可以在那里找到原原本本的痕迹。在那里展现的就是一个你生存的世界。" "若是如此,也就是说我的记忆与意识,是分开的?可是为何我的记忆却存在?只是近几日的消失不见?"这是我几日来的一直未解的疑问。这个问题我思索了很久。想来应该和我现在的处境有相关。不过,我一直有一种感觉:这段记忆和大明有着莫大的关系。 "若是我猜得不错的话,这与你进入潜意识层和意识源导致意识空间混乱有关。只是说到近几日的记忆消失,这很可能就是空间混乱,你来到这里的原因。而这个重要的原因,你忘记了,或者没有被这场混乱告知。" "等一下,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你的解答,只是一时无从问起。"虽说早已冷静下来,但是陌生的这一切对我来说就是重新建立一个世界,太过庞大的工程。 "我如何才能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我想你应该去前意识区,那里一定会有你要的答案。因为那里有你所有的记忆,即使在现实中你失忆了,记忆也依然存在于你的前意识中。"她思索了一会。 "那我如何到达前意识区?需要穿过潜意识层再到达那么?" "是的,别无他法。不过你只有三天的时间。"小女孩在作出肯定之后说道。 "为什么?" "这就要说道这里的时间概念。这里的时间,我想你也有所了解。是以肉体的生物钟为准的。你的现实生活一如你所了解的,是一个绝对规律的时钟盘。所以这里就有午间的一小时和晚间的七小时作为休眠期。但是由于你的错位,导致肉体以无意识躯体的状态进行现实中的日常作息,这是一种生物学上的惯性作用。但是,肉体是不会永远按照肌肉的习惯运作下去的。肉体现在正处于无意识控制状态,所以潜意识的欲望体们无一不在做最大的努力妄图控制肉体。他们的做法就是通过潜意识的引导渐渐改变生物钟。人体的生物钟大致是一个星期为一个周期。" "那在我进入休眠期的时候,你也会进入休眠期吗?" "是的,我也是在进入休眠期前的最后一刻感知到你们的存在,然后将你运到这里。" 听到这里,我渐渐有了一个初步的对于这里的时间认识。我向她推理到: "也就是说,三天之后,若是我无法将一切结束,各归原位。那么,生物钟就会做出改变,我将一直以这样的形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中,并且一旦潜意识的那些人控制了肉体的生物钟,也就等于控制了肉体。那我们......" "我们就会永远地陷入睡眠,他们会以梦游等各种形式出现在人世间。" 看来骑士有一点并没有骗我:我是不死的,除非这个世界坍塌。 "对了,那个叛逆者带走了大明。大明是我在现实中的一条宠物,我想大明会不会是这一切问题的中心所在?大明对他到底有什么作用?" "不可能!这个意识空间里除了前意识区不会有除你之外别的物种存在。看来意识空间已经出现了巨大的差错。"女孩几乎尖叫起来。她那呼之欲出的惊讶情绪带动脸部和全身的变化,就像一把抹了蜂蜜的利剑,刷的一声,甜到我的心窝。 "你现在在去前意识区之前必须去一趟红色区的控制台。那里记录了在这里出入的异常情况,也就是你的一些被记忆。现在立刻动身。我送你到红色区边缘。" 还没等到我回话,女孩便伸出双手,双手在伸到我面前时化作一块蒲团将我缓缓托起。来到连接渠上方之后,我的身体除了头部其他部位完全被流光覆盖。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沐浴在十六岁时初恋女友的湿吻中。整个身体想要被融化了一样。 "这些红色,绿色,橙色还有黑色的分区到底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在温暖中我尝试着和她讨论。 "这些是你平时在现实中处理事情时,做出选择的程序。就像电脑,在做出下一步动作前都需要程序进行精密的测算。这些就是你应对不同事情时对应的不同情绪:红色是愤怒;橙色是快乐;绿色是恐惧;至于黑色我也不清楚,不过根据我的猜测应该是理性,绝对的理性。意识源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它就是众多程序的集合区,进而再进行分区分工。一旦程序被破坏了,那么一切行为就被打乱,就完全需要凭借你的直觉去判断,再没有什么经验可谈。" "也就是说这个意识源就是我的世界观,控制着我的一切?"我有些担心,担心自己是被一群无意识的程序控制着,这倒不如被眼前这美丽的女孩掌握。 "当然不是。你与意识源之间根本就不存在谁控制谁,谁命令谁的问题。意识源提供的只是一套标准,一系列准则,至于肉体依不依行,那完全要看你自己。就像你的到来,这根本就不可能是意识源的召唤,大明的出现也不是意识源的安排。再者说,若是意识一直受意识源的控制,那么潜意识也就应该在意识源的控制之下。你与意识源是一种相互参照的关系。你日常的行为都会参照意识源提供的数据和方案,但意识源的不断完善也是你在一开始做出的选择和自省中得到的。意识源会因为你遇到一些重大的事件而改变甚至毁灭。所以一切还是在你自己,不用担心其他的干扰。" 这让我想起骑士所说的一旦这个意识空间崩塌,那么我将消失。 "如果意识源崩塌,会有什么后果吗?"我问道。 小女孩看了我一眼。 "你将重新开始你的一切。但那时的你便不再是你。" 这句话从小女孩口中说出,一瞬间触动了我的心弦。 长久以来,我的精神都饱受着巨大的煎熬。似乎从一开始我便有着这样的奇特能力:对于世间的一切,我只需稍加了解便可理清其中厉害关系,读出本质所在。伊始,我便知晓痛苦乃世界本源。我沉默着,看着街道拐角的每一个路过者,品着他们心中的哀伤。整个世间都被这种哀伤笼罩着,像是精神空气般。我看得见,我看得见这些哀丝紧紧地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人与人之间相互拉扯着,彼此加深自己的痛苦。只是他们不自知,一如古斯塔夫所言:人类处于群体之中,是无意识的。靠的是彼此相互刺激,一切极端的情感在这种状况下爆发。这就是悲剧的演绎。可是,他们却在自己编造的历史中,在自己的想象中幸福的生活着。他们用假象迷惑自己。爱,快乐,幸福这些伪造的情感像一层迷雾遮住他们的心灵。 世间只我一人看得清。只我一人看着这一幕幕悲剧上演,我需承受着世间所有悲惨人生的痛苦。我痛哭着,这些痛苦使我像连喝一百杯咖啡,一种缓慢的刺激至我猝死,而不得。 后来,我选择将所有哀丝的源头扯到自己手中,用这些丝线控制着这场悲剧的每一个环节。我一点点的拉紧丝线,越是拉紧,场上的人越是笑得开怀。直到心脏勒出血丝,场上所有人拥抱在一起在幸福中死去。我伤心到极点,我在黑暗中痛哭流涕。我享受着悲剧带来的真真切切的痛苦。这种艺术美感染着我。我曾想放下自己全世界唯一的名号,与他们同台上映自己的悲剧。只是我的自主意识无论如何不能被集体的无意识磨灭。我像是上台嬉闹的观众,影响了整台晚会。 世间只我一人孤独的看着。 这必然与我的意识空间有着极大的关联。若是果真如小女孩所言,我将一切重新开始。那么我是否可以松开手中的牵线,慢慢地靠近舞台,感受悲剧表面的快乐? "叛逆者是要毁灭这个意识源?"我脑中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 "是的,这是他们长久以来的目标。毁掉这里的一切,让你从最原始的欲望中慢慢的重新成长。你将在他们之中汲取新的性格集成因素。届时你将成为欲望的召唤兽。"小女孩看着远方的黑色区域。不一会儿,停了下来。 "到了。" 小女孩将我送上这片类似于荷兰式红色建筑物中。 "你的时间不多,你现在赶去控制台那里,控制台具体什么样我也不清楚。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个控制台每天通过我将信息传送到其他区域。我们的时间只有三小时,三小时候我们将进入休眠期。你自己把握。" "我想知道那黑色的区域是什么地方,和这些一样吗?" 骑士就在那里,所以我必须知道他在做什么或者可能做什么。 "我不知道,这里所有的信息都需要我传送给彼此,唯独黑色区,从没有信息流出,只是不断地将一些信息吸入其中,像个黑洞。" "你最好盯紧些,免得他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我做出叮嘱。 "这个我明白,无需多讲。现在还是快些去控制台,将你休眠期间发生的一切都找到。大明到底是如何进入这里的?这至关重要。"小女孩焦急地反复说道。 "好的。" 回头看向这些红色建筑物,我迈步向前。这又是个新的令人忘乎所以的光圈。 七
我能有多脆弱? 邪恶如斯的我何以享受着愚昧无知的众生为了自己所谓的娱乐、艺术欣赏而创造的一切模仿行径? 人类的大脑真是自以为是到了极点。灵魂最深处刻着满满的渴望脱离自己所处的悲惨世界的欲望,可是却又被众多表象蒙蔽双眼。其实每个人的大脑最深处都有着一股渴望逃离这个世界的欲望。当然我们所言的世界并不是单纯的我们所处的现实世界,这个世界具有另一种含义:现实世界与个人精神世界,物质与意识制造的对人充满束缚的牢笼世界。这个世界里到处都是警告牌:法律,道德,个人的价值秤,亲情爱情友情,社会制度,人际关系,教育,群众意识,这些都是人类自己赋予自己的牢笼。 人类会感到愉快,为什么?因为人满足了自己的欲望;人会感到悲伤,为什么?因为人失去了自己喜爱的东西。 错! 人类之所以会感到愉快,是因为自己触碰到了扣押自己的束缚。本不存在的束缚,因为人自己的多此一举,愚昧无知而愈发错综复杂。人类大多都有这种无聊的思维构思:自己设定游戏规则,再打破它。就是这么简单,人类会因为自己打破了庞大复杂的世界规则的一点点而感到无比的喜悦。这种打破可以说已经超越了欲望的界限。这种打破涵盖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人类不是为了自身的欲望而去打破,是为了一种荣耀,不属于自己的荣耀。人类之所以会感到悲伤,是因为人类的一种固有本能,这种本能在人类进化时被人类毫不犹豫的当做一种精神崇拜而保存。这就是固守。这种守我情结其实来源于人类的自我保护。人类对于未知世界的恐惧让人类退却,恐惧是人最强大的精神敌人,绝大多数人是没有能力战胜的。所以他们将恐惧刻画成神,被拿来膜拜。可是世间万事万物都有着进化的,前进的,创造的本能。这种本能一旦被遏制就会让人感到烦躁,就像缚住你的双手双脚再让你走到对面一样。现在,我们再看:人类这两种本能的比较—打破与固守,这两者之间的倾斜造成了人类愉快和悲伤。 我们再回到最初问题。 人类都有脱离自己所处的痛苦世界的神圣使命。可是总是被表象的事物迷惑。 迷惑是来源于恐惧的,也是来源于自身的无知。人类的潜力的的确确是不可限量的,一味的恐惧只会让人有所突破,就像世界上第一个发现自己可以直立行走的人一样。源于恐惧的各种宇宙准则慢慢的为了适应自己,适应人类的需求,在自己的皮肤上演化出一种防止一眼看清的阻断—诱惑。这种阻断源于人类的看不清,无知。人类在设定众多规则后,许多人选择了适应,但适应也会有比较。就像比赛,在遵守游戏规则的时候也会评价出一二三等奖。人类看到了超越其他人时带来的荣誉、利益、快乐。自然也就忘记了原先目的的所在。 我们再一次回到最初问题。 人类都有脱离自己所处痛苦世界的欲望。 最原始的,藏匿于灵魂深处的打破使命是不会被消灭的,但也得不到真正满足。已经说过人类的大脑是最自以为是的。他们想出了一个最完美最伟大的办法。这个办法既可以满足自己的打破使命,也可以满足自己的固守情结: 模仿 模仿一种假设,这被所有人类推崇,人类愿意称之为艺术。很多人都承认艺术的源头来自模仿。模仿的源头则在自己的两种本能的满足。人们学会表演,并且越来越精深。人类也分为了两种人:演员和观众。演员享受着自己所演人物的一切情愫,观众享受着演员带来的一切情愫。这样划分可能不是人们认为的最准确的,但事实上就是这样:表演分成两种—喜剧和悲剧。 这种称之为艺术的行为是伟大的,它满足了所有人的要求,包括我。 我看到了人类的痛苦,看清世界痛苦的本质。我看见一切社会准则,法律、道德等等一切束缚的脆弱。他们对于我而言只是一片早已荒芜的枯草。可是我从未想过破坏,这是不理智的。 人类的另一大特性就是消灭不从与自己的异类。他们会因为你触碰游戏规则而将你排除在游戏之外,即使你本不想参与这个游戏,你也会感到恐惧,因为他们排除的方式就只有一个毁灭。 所以对于我而言,以看清所有的双眼玩弄无知的人类已经是最大、可以被世界承受的娱乐。然而,这总是不尽兴的,打破的美好冲动时时刻刻蠢蠢欲动着。可爱的人类在这个时刻以他们的方式解救了我。 观看人类的表演让我的使命感得以平缓,虽不得解放,但也算有药可治。 我爱艺术! 真实的表演,紧凑的情节深深地打动着我。演员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我的心,他们感动着我。 似有这么一个道理:经常看悲剧和恐怖剧可以增强人的心理承受力。 我该有多么的脆弱!我喜欢喜剧带来的快乐感,即使这不是真实的,我也依然时常迷失其中。让我来想一想,当女儿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自己心仪的男子私奔到不为人知的仙境中;当感到痛苦的现代人穿越到古代享受着自己知晓一切带来的快乐;当拥有超能力的各种侠客悠游在世界的大小城市中。多么逍遥快乐,他们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不守规则的喜感。我就是这么的脆弱不堪,被人类鄙夷。 在德尔菲神庙里响起伊洛西斯秘密仪式的呼喊,各种幻影交错着,每个人都身处其中,快乐着痛苦着。唯独我看到了最为真实的场景:德尔菲与狄奥尼索斯抱在一起,呻吟着;整个神庙都荡漾着九重天般的浪潮。我被这浪潮淋湿了全身,可我还是笑嘻嘻的看着这场浪漫的戏剧表演包裹着我的心灵,被心灵无情的鄙夷。 八
终于,在我辗转数栋建筑之后,我找到了这个应该是控制台的空间中。 像被赋予了各种美丽色彩的夜晚星辰;像彩虹化为极光飘荡在空中;像织女将各种颜料倒在了自己织出的晚霞上;像阳光炫目,红叶落下时产生的幻影。总之,这里有着无法形容的美,无法描绘其形态的美。这个即使忘记形态,也会在心里留下美的痕迹的控制台一度使我忘记了自己的使命。我不由感叹这个意识源的神秘绚烂,感叹这个意识空间给我带来的强烈冲击。这种朦朦胧胧的感觉让我兴奋。我似乎已经完全融入其中,我爱上了这个探秘的游戏。 我原本还为自己不知如何控制而担心,但现在看来这种担心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只要我心中所想,这个控制台就会用各种光幻化出来。 伊始,我所见的是这样的情景: 甬道中,我昏迷不醒,躺在潮湿的地上。 这个场景持续了很久,直到 一双皮鞋,皮鞋表面的人造革已经脱落,上面浅浅的丝絮粘着灰尘和菜叶。就这样,从我昏迷不醒的身体旁边走过。我看不见他的全身,只是这么一双皮鞋。并且很不清晰,就像是幻觉一样,分不清是真是假。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明从黑洞(在我已知的情况下)的对面走出来,一个拐角遮住了一切。大明全身浸湿,身上散发着一点点的绿色光芒,嘴里喘着粗气,靠近我,将我翻过身;嗅了几下后离开。随即我转醒,大明又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能看到的就只有这么多。毫无疑问大明的出现依然是个未知数,只是知道他从潜意识层的深处来,别的一无所知。看来要想知道大明存在的原因还是要前往前意识层。只是那双皮鞋引起我的深思:是另一个我——一个骑士以外的欲望体?还是另有其人?若另有其人,那么我的意识就真的热闹了,这里恐怕正在上演一台我参演的伟大的戏剧。 随即我突然意识到,也许可以从我在触角上昏迷时发生的事情中找到蛛丝马迹。 随着大脑的意识到,我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骑士见我昏倒,便站起身来微微一笑说道:"我没有骗你,只是不曾告诉而已。可怜的主体,你这般邪恶的生物,看清一切又怎么样?不还是被我所获?是的,我不可能杀死你,但是我要你成为我的俘虏,成为欲望的奴隶。对,这里就是你的宿命我的使命的所在,而这个结局就是你的宿命。我会帮你毁灭这里,这个被你从你自身分离出来的东西。"说着,他回头去抱大明,大明有些反抗,露出凶恶的表情。骑士蔑笑到:"你这家伙,真当我那你没办法?他不知你从何而来,我可清楚的紧。他是个禁欲的人,控制着自己的、身边的一切,不跃法度,游神于世间。他自以为用简单的戏剧就可以满足自己的破坏欲?妄想!我们一天天的壮大,不断的增多,相互撕咬着折磨着。对,你是他唯一的倾诉对象。他把他的一切都赠与你。你就是他完美人格的唯一缺口。你都被他赋予另类生命了,你这自我衍生的恶魔!你真当我不知你?你的存在意味着灭亡,我岂会让你继续在这个世界生存?"说着,狠狠的踢了大明一脚,然后将之抱在怀中冲向那片黑色区域。 我本以为骑士在黑色区域时的场景也会在这里出现,但想想也就释然了,这里不会有。只是对于骑士的这段自言自语我疑惑万分。 在这段话里,骑士提到了两个十分重要的信息:一是意识源,二是大明。 他所要毁灭的应该就是意识源,但是他却又说这个从我自身分离出来的东西。什么是我自身?意识源本就是意识空间的一部分,何谈从我自身分离?难道意识源还要逃离不成?骑士有说过意识空间分为可控意识主体,前意识,潜意识,意识源四个部分。这一点生于其中的小女孩也是认同的。这应该是事实,没理由他们两个一起来欺骗我。这里到底存在什么问题? 不对。 就我在现实世界中学得的知识而言,意识是分为三层的,这个意识源是从未听说过的东西。虽然人类的神经学医学等都没发达到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但也不至于连一个简单的分层都解释不清。潜意识是匿藏欲望的空间,这里有着本能的无意识事件发生源;前意识存在着大量记忆;可控意识主体也就是我,是人行为处事的控制中心,现实中一切事物的施令发号者都是我。意识源是准则中心,一般行为的操纵都由意识源发号指令。 似乎发现了问题所在:将意识源与可控意识主体比较,发现功能似乎重复。两个都在主导着我的行为,这是肯定存在问题的。意识源是一般行为的准则,这貌似有些不成立。要知道即使是一般行为那都是被意识所注意的,既然被意识注意,那便是说意识控制,行或不行,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这似乎都要经过意识。这才是理所当然。若是意识源控制,不也就是说我的日常行为是不受我控制的,是完全的无意识行为,被一个庞大的操作系统控制,就像电脑一般。这不合理。并且如若像小女孩所言,意识源只是一个参考。那么参考的标准应该是我日常行事的经验,日常行事的所有记忆都在前意识中,经验教训也是我总结的。难不成我所总结的每一条经验都被我拿去当砖砌成了这宏大的意识源?这不是多此一举? "从我自身分离"难道说意识源本就是我的一部分,属于可控意识主体?若真是这样,就可以解释骑士所言,这也就意味着我的意识空间结构与别人不同。我的意识空间存在着一个别人所没有的区域。 若只单单是这一点,也不以为意。这甚至可以解释为什么这个世界只单单我可以看清藏匿于错综复杂的表象之后的真相,因为我本身就藏匿于意识源这个虚假的控制中心背后。应当引以为荣。可是问题再一次出现。 意识源似乎并不是我所控制的。它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自主系统,甚至孕育出生命—那个小女孩。这又怎么解释?若真是我的意识空间构造与人不同,但也仅仅是不同而已,怎么会超出我的控制范围?人格分裂?不可能。就我日常行为来看,我从未发生另一个意识(或系统)控制我的情况,我本就是十分谨慎的观察这个世界,怎会被别物所控?看来这只有一种可能: 我的意识空间被重构了。 我的意识在我生命里的某一段时间内被一些不可知的方式分割。那这又是谁呢?肯定不是意识空间本身的人:不是潜意识的欲望体,因为他们还妄图毁灭;不可能从无到有,所以也不可能是意识源;我自己?也不可能,若是我,那必然会被我所注意,这件事情我是不知情的。那就是说这个意识源来源于外界。难道说是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一些可恶的科学家将我作为实验体进行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实验?进而使我有了这么一个奇特的意识空间分层?很有可能。但又是谁呢? 不得而知。 且不探讨这个问题。这只会让我焦头烂额。现在还有任务在身,大明。 骑士说的那些关于大明的话,让我心生警觉。既然骑士和小女孩对我都有所隐瞒,那么现在对他们也不能百分百相信。但大明,是恶魔?自我衍生?这些都意味着什么? 大明的的确确与我所见的世界的任何一物都不同。我爱它,它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不会让我感觉到痛苦的生物。连我自身都为看到世间痛苦而烦忧;世间的所有事物都有一颗种子在自己的心灵深处痛哭着,这个种子不断的成长,以痛苦为养料,最后将人彻彻底底的吞噬。唯独大明没有。它只会让我感觉到安慰,这种安慰连与世间最爱最美的女神交合都无法感受到。它就是我唯一相信的神明,就在我身边的天使。 但为何大明是自我衍生的恶魔? 大明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因为空间错乱,它来到这里。这个解释到底合理与否?前意识层的记忆因为某些莫名其妙的原因被遣送到另一个层面?这中间必定有些隐秘没有破解。但现在最重要的终究是赶紧找到大明。因为他还是要毁灭这个意识源,让一切回归最初。这可不是玩笑,虽说我对重新开始我的一切这一点抱有一丝幻想,但不可知的危险太大。冒险从不是我的第一选择。 离开这美丽梦幻的地方,不知这里是否也存在着莫名的危险,不知这里是否也充满单单对我的骗局。 只是意识开始迷糊,隐隐约约感觉到休眠期将至。不能睡,在这地方睡只会浪费我仅有的时间,至少得到那个少女那,这样会安全些,也能在醒来后及时做最需要做的事。支撑着自己已经完全瘫软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红色区域边缘走去。在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些东西。 其实并不完全如少女所说。我在这里,有些东西还是可以慢慢控制的,比如现在自己的身体。之前因为没有充分的意识了解和准备,所以在固定的时间就进入了休眠期。但现在,我很真实的感觉到,我可以慢慢控制我的身体向前走去,做着我想要做的动作,虽然这一些都显得很艰难,但就这样,我已经来到了少女的面前。 "已经看到了,不过我现在需要休息。不知道......" 话还未说完,女孩的身体已经慢慢的像流水一般从上而下的流回渠道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遗憾。想来是因为没能及时知道为什么大明会出现在这里吧。看来,我们都迟了一步。必须要等到休眠期结束才能找到骑士。不过也不尽然,至少我是在这一刻陷入昏迷。 我的意识正渐渐回到我的掌控之中。 九
依旧是一个没有梦的"夜"。只是这一觉实在不能与现实中相比。现实中的我也没有梦,只是那是在我的控制下,我可以感知睡眠中和睡眠外的一切。但现在,我能做的就只有睡觉。不过,正如我一开始所说的。我的记忆并不是完全的不存在,它是一点点的从头脑中回想起来。关于大明的一点一滴我都慢慢的收拢到心里。 伊始,我始终以为大明的死与超市有着密切的关系,但现在看来虽有联系也不尽然。 超市,我十分不喜欢。我讨厌超市里面的味道,各种各样的商品分门别类的堆放。但气味却串到一起。然后整个超市里都弥漫着一种复杂的令人恶心的感觉。超市的人亦是如此,互不认识的彼此聚到这个大酱缸里,你一句我一句的讨价还价,你一句我一句的商榷好坏。实不知本来格外适合自己的物品因为串味,因为你一言我一语的商榷,舍弃了,选择了一个完全不知所用的东西。人就是这样,喜欢把自己和别人联系起来。对比,竞争,讨好,合作,以各种方式让自己融入别人的群体中。 毫无疑问,人类是一种群居性动物。人类凭借自己所处的社会战胜了几乎所有物种,从而站在了地球生物链的最顶端。人喜欢寻找群体,进而合群。但正如古斯塔夫•勒庞所说的:群体无意识,他们的智力是泯灭的,群众的叠加只是愚蠢的叠加,而真正的智慧却被愚蠢的洪流所淹没。任何一个群体更像是一个原始人的乌合之众。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总是一种负面的影响。当超市的服务生拿着扩音器大喊减价时,围观的大龄女性(正如《乌合之众》所说:妇女和儿童诗群体谎言最有力的支持者,他们的话往往不可轻信。尽管他们的谎言是那样无辜、无目的。)相互催促着,诱惑着。像是每一个人都是超市的内应,督促着彼此尽全力购买这些商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往往也是以各种谎言建立起来,即使是父与子,兄弟,朋友之间。世界上没有一种人与人的关系是纯洁的。任何关系都夹杂着功利心,私心。这种关系越是亲近,那么私心就必定越是沉重。 这和美学的一些道理很像。布洛的"心理距离说"正恰当的解释了这种关系。美和实际人生有一个距离,要见出事物本身的美,须把它摆放在适当的距离之外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决定了他们互害的程度。一旦距离过近,联系过于紧密。人与人之间就会相互缠绕,从而产生一种紧迫感。这种紧迫感在人群人数多的情况下产生的挤压力会让一个人粉身碎骨。 我渴望一种纯洁的关系,一段毫无杂质的情谊。没有私心,没有功利,没有人与人之间的挤压感。可是这种关系在人与人之间是不存在的。人类的行为只会让我感到悲伤。一旦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产生了较为浓烈的关系,那么这两个人就会陷入彼此的无意识的陷阱中。整个世界都是这样,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彼此陷入绝境,为了各种无法解释的原因疲于应战,奔波。人生而为此痛苦着,永无休止。 但大明不同。 大明不是人类,它意识不到这些令人混乱的因果关系。大明是我从街道的拐角捡的,那个盒子就是他的最初世界和最初记忆。它没有家人,只有我。我便是它的整个世界。它不会再有别的联系存在这个世界中。 我也一样。我舍弃了这世界上一切愚蠢的群体。我可以独自一人走在街上,看着整个街上的人们一点点的陷下去,互相拉扯着,靠的越近拉扯的力度就越大。我放眼望去,整个世界都因为人类的踩踏而成为了泥泞的沼泽。所有人就这样毫不知情的笑着陷在其中。唯独我毫无牵扯的站在世界的高端;我的脚下,是世界上最后一片净土,最后一块踏实的土地。 我们的关系是世界上最纯洁的。我们两人便可以组成一个世界,不再需要第三者的存在。这是我存在与这个世界唯一的牵挂,并且这种牵挂是没有负担的。在扯断了与世间所有人的联系后毫无破绽的我,在大明来到我身边的那一刻又多了一个乐趣。世界,人类,这台独我一个观众的话剧迎来了第二位观众。 但事不如我所想。艺术家和审美者永远不会站在舞台上欣赏戏剧,他们只会在台下操纵着这一切。否则他们也将成为舞台的一员,成为既定命运的角色之一。 来到超市,只希望以最快的速度将所需的物品买齐。超市的迷蒙恶气远看便是地狱的血池。将大明交与超市专门的宠物管理员。百般叮嘱后,上楼。 穿着工厂制服的大妈拎着购物袋肆意而专注的穿梭在菠菜和生菜、牛肉和鱼之间,以示其专业,时而拿起翻转观看,似是要找出瑕疵,不时与导购员交流一二,妄图知其好坏;带着孩子的年轻妇女似是精心打扮后来到这里,每每看完东西便将散落的头发撩到耳后,不时的拍打孩子的小手,为其不知而生气;老头将双手背在臀部,手里拿着袋子,似是与前面的大妈不合,只顾看着自己专注的鱼类,对大妈的询问置之惘然;男人,西装革履,似是刚下班还没来得及将衣服换下便与妻子下楼购物,疲倦的神情昭然若是,在遇到楼上楼下的邻居时,出于某种原因,礼貌的打招呼,一闪而过;两位互不认识的妇女相互争吵着,为着最后一份都喜欢的面包;经理站在结账处,双手抱胸与一边结账的女员工交谈甚欢,西服肩上的褶皱显示出他的实际情况。站在门口画票的员工一脸严肃,让人忍不住远离他多一点,只是眼神中的忧愁让人哀伤。 楼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像是地狱的火焰包裹着我。每个顾客、每个服务员,老人、小孩、妇女、男人,每个人的笑脸后面都是狰狞;每个人的表情后面都是痛苦。我几乎流下眼泪:这就是一个世界的真相!我可以看到商品架上的可乐在狂笑——多么可爱的人类,这幕笑剧的上演让暂时存在于那的可乐享受到了生命中最后的快乐。人类以其独一无二的悲剧性和喜剧性同体的愚昧让整个超市大放异彩;让整个世界绚丽多姿。 买好自己需要的东西,像逃一样,飞奔出超市。来到超市管理员的小棚里。是瞬间还是同时刻的崩溃,我的世界就这么轻易的被一颗陨石冲击的毫无完肤。 那肮脏的舌头如糜烂的茄子,就这样搭在大明的脸颊上,恶心的颤动着。我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邪恶的眼神——正在为自己可以亲吻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明而兴奋,为勾搭上世界上 最为高贵的王子而欣喜若狂。晃动的几乎脱落了所有毛的尾巴毫不掩饰的奏起胜利狂想曲。 我几乎失去最后的知觉,恶狠狠的盯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宠物管理员。比乞丐的陋装还要肮脏的制服紧紧地贴在身上;大腹便便,手里端着不知名的食物,右手不停的将之送入嘴中;头发苍白纠结在一切,似是多天未洗;皮鞋折出的折子将表面的人造革一点点的肢解,只剩浅浅的丝絮粘着灰尘和菜叶。我的大脑不停的用自己神奇的独一无二的预言功能查看他的下一刻,他的明天。我不得不为他的未来着想。多么悲惨,痛苦的几乎让我流下泪水,也就在下一秒,我可以感觉到我的眼神正在慢慢变柔弱,最后到怜悯。他的结局,似乎我已经完全可以预见。我哀伤这一位可怜的不知自我痛苦的贱民。但仅仅是哀伤而已。 平静下来,走到大明身旁,未说一句话。拉着大明就要出去。但是,大明,居然不顾我的牵挂和不满,妄图继续和那一滩烂泥似的低贱的品种继续下去!这是在侮辱我。我为大明编写的大结局就这样被改写。 我悲伤,这属于我的悲伤。 大明在那一刻被安上既定的演员角色,他不再是观众席上的和我一起的观众,他走了下去,不顾我绝望的挽留。它欢快的融入其中,搔首弄姿,来回的奔跑着。 我费尽全力将它从这个痛苦的漩涡中拉出,和我一起尽情的看着这个世界的表演。可是在这一刻,它抛弃了我。它不分方向的重新跳入漩涡,并且全力的向漩涡的最深处游去。而我,戏剧性的像是傻瓜一样,重新成为了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唯一观众。 我滴下眼泪,为现在的一切。 我能回忆的这一切,像是尖刀又一次从头脑中拔出,插进心脏。没有滴血,但心机尽废。 这种出自本身的痛苦,完全区别于我从舞台上所感受到的痛苦。绞心的感觉第一次出现在身上,不,是第二次,是众多次。我的每一次回忆都会让我感到自己就站在世界的尽头,并且被围绕在世界尽头的火焰反复焚烧,就在那一刻,我感觉到世界极致之痛苦——千锤百炼锻人心神。我终于明白痛苦这种人类感受,是只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才是最真实的。即使只是一只宠物的离去也堪比世界的毁灭。 痛苦的我,苏醒。 没有看到那个娇羞的躯体,但是已然与所谓,她的存在于我而言毫无意义。 接下来的,就只是找回。 没有等待女孩的苏醒,现在的我,没有人可以估量。这个世界秩序将和现实中的一样:与我如浮云。我将又一次成为世界之外的独行者,我看到的将只是别人的表演。重新审视这个在前一刻还令我烦闷的世界,我可以冷笑,从现在开始,我的世界将由吾主宰。 十
走在前往潜意识层地路上,回想着这四天半的时光。在经历极度的本我痛苦后的我看清了:这几日被摆布的我,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无论是何时何地。我的存在是世界的最顶端。我所处的世界的痛苦是被我所用的。现在我恢复了,虽然时日不多,但是从现在开始一切将重回我的掌握之中,即使这个世界并不是我所熟悉的世界。 现在,我有了一个可以激发我从未享受过的极度快乐感的计划。 什么样的世界对我而言是毫无区别的,现实还是虚幻都不要紧,我不会排斥这些别人看起来是不可能的差别。现在,我承认这一切。我所重生的此地,我都完全相信,并且爱上了。因为这里将成为我"现实的延伸"。这对于我而言不是一个万分的惊喜吗?上天赐予我的真是一个伟大的礼物。有什么比建立一个新的世界秩序更让人感到心血澎湃! 毁灭,又如何?那个自以为掌控一切的叛逆者、那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大明身影、那个毫无根据的女性意识体,他们的所作所为都将成为我的神圣计划的垫脚石。 我将解禁。我的无人能及的伟大思想将深入到每个人的心灵。尼采的"超人"思想将在我这里得到万中无一的升华。 我要做这个世界的神。我将重回新构造这里的一切! 十一
再一次来到触角处,记得少女曾经说过:潜意识层并非我所见到的,潜意识层里并不像意识源一样只有我一个意识体。那里充斥着各种欲望体,他们在那里日夜嚎叫,饱受无法实现的欲望带来的痛苦。他们相互撕咬,意图借此减轻痛苦。简直是个地狱。 既然如此,也就说明我所来的那个甬道只是一个通向这边的道路而已。真实的潜意识层应该从其他的触角出发,才能看到。 因此,我选择了这一条:最靠近红色区域的这一条,因为我喜欢血色。 我想可能是女孩用上了沟渠的缘故,现在全力奔跑的我早已汗流浃背,才走到这。我知道这可能是因为我强行从休眠期中苏醒,所以自己的精神会这般疲倦。不过一切都将从好的方向发展,因为:我已经来到这个漆黑的黑洞面前。 伸出左手,碰到那道门,没有任何感觉,就像触碰到空气一样。记得上次从那黑门中穿越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但为何这次却毫无异样?这不由让我想到骑士,兴许是他造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幻想般的感觉。真是个神通广大的人,虽然对于我而言只是潜意识层的一个念头。但是他真是一个让我兴奋的叛逆者。他的存在让我感觉到兴奋的发抖的异样情绪在心头荡漾,在脑海盘旋。我真的很期待,当他几番周转回到他的出生地,看到一切都已经大变样,这个世界将不再是原来的这个世界,他会有什么感受。他会不会失魂落魄的说:看这就是我的使命,你的宿命。呵呵,真是个可怜的家伙,居然妄想指出我的宿命。岂不知我已将他的结局写入我为他设计的最完美的剧本之最后一幕。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毫不知情的等待,等待着剧本的完结。 冈仓天心在他的书中曾经引用了这么一段话:只有这部喜剧(《TheComedyErrors》莎士比亚的一部喜剧)具有喜剧应有的精神,因为它考虑到了观众。他允许观众比演员知道得多。观众知道什么地方出了差错,因而同情舞台上的那些可怜的角色因为无知而遭遇的命运。 我曾经为这句话痴迷甚久。我因这句话开始迷茫。我所见的那一部部感人至深的作品到底是我的喜剧还是别人的悲剧,亦或者我所见之悲剧。 世间事猜不得、猜不到。人是理性的,高尚的。当初亚里士多德将世间万物划分为三类时,毫不犹豫的将人放在了最顶端。就是因为人会思考,用自己的与生俱来的理性去思考。他们不断地去预测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物皆有逻辑性,人们根据这一点,顺藤摸瓜,渐渐的知道了未来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渐渐地,时间已经无法束缚人类的发展,因为人们相信相对论的产生对于穿越时空而言是最有力的理论指导。也许用不了多久,人类真的就回到一千多年前的古希腊,将那一座座象征着民主与自由的宏伟建筑毫无保留的用现代技术保留下来。但是人类有一件事永远猜测不到,这就是自己的命运。 世间绝大多数人永远不知自己的结局在哪。你不知道明天你会不会被迎面而来的汽车送去见上帝;你不知道下一刻你会不会因为心肌梗塞而猝死;你不知道哪一天夜里在稀稀落落的大街上一个丧心病狂的歹徒就这样夺去了你的生命。一切只要是关于自己的事情都会变得神秘莫测。为什么? 因为人又是主观的。他们在猜测别的事物时,会完全绝对的根据已有的线索和正常的逻辑来进行预测。是绝对理性和公正的。这时人的理性会成为一种催化剂,就像西弗勒斯·斯内普的眼泪滴入邓布利多的冥想盆。一切都看到十分清楚。然而,当他们预测自己的未来时,他们的主观因素就会丝毫不受控制的进行干预。其实每个人在心中都有人定胜天的思想。这种思想来源于人类千百年来反抗自然时产生的一种没由来的自信心。这种自信心又是源自大自然的慈悲。这种慈悲对于人而言就是一种盲目之病的药引。但是人类的这种自信心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利益关系是毫无作用的。因为人与人之间是毫无慈悲可言的。就像尼采所言:人对于别人的同情心实际上只是对自己的悲哀感受。所以他们盲目的相信在涉及到自己的一切未来都是可以根据自己的主观意识改变的。他们相信自己的努力是会有收获的。所以他们频频出错。对于他们自己的未来,他们看到的往往只是镜像的,是完全反过来的。 我的宿命,他的使命。 这对于我而言只是一句废话。我算尽世间一切。所有的人事物都在我的剧本之中。而我,是脱离的,超越了人世间一切的。我算不到自己的未来,因为我不是机器,我也有主观。但是我的未来谁也算不到。我的未来是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迷。 而他,那个叛逆者,将成为我新世界的牺牲品。他的存在对于我而言是一个美好的刺激。一切都变得那么有意思: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莫名其妙的反抗者。这将是一场值得永远记忆的晚会。 穿过黑门,现在我站在另一个伟大的空间:潜意识层。 依然是甬道,不过这个甬道和一开始我遇到存在着很大的差距。首先,这里的泥土要比那边的更潮湿,甚至用脚在地上划出一道沟,瞬间沟里就可以积满水;而且,这里时不时的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似是堆积着无数死鱼的河流拐角散发出的腥臭味,又像是早已废弃的下水道中鼠群身上的由于食入过多腐食而散发出来的由内而外的酸异味,总之这种味道对于常人而言是一种连一秒钟都无法忍受的折磨。与此同时,远处传来的声响告诉我这个甬道是短暂的。 转过前面的拐角,我将看到另一个世界。 泥土愈发潮湿,足以将裤脚浸透;那股恶心的异味也愈发浓重;声音越发清晰。只差一道墙便可以看尽这个世界。 由我这里,直通悲惨之城。 由我这里,直通无尽之苦。 由我这里,直通坠落众生。 圣裁于高天激发造我的君主; 造我的大能是神的力量, 是无上的智能与众爱所自出。 我永远不朽;在我之前,万象 未形,只有永恒的事物存在。 来者呀!快把一切希望弃扬。 但丁在地狱之门看到的毫无光彩的文字,在这里被重申,被升华。 眼前的景象我已经无法赞美,只能将《神曲》中的原话引用,并附上一句:我所见的是但丁所见之升华,无尽的罪恶、痛苦在这里被放大一万倍。 我没有被传送的感觉,没有向下走的趋势,我只是不停的走。然而,就这样在不知不觉中,碧绿而浓稠的湖水瞒过我的头顶。我来到一个看不见边际的湖底。好像是梦游一般。 这是一个没有光的世界,湖面离我们只有两人多高,但是无论我们如何努力的向上游去,我们都只是站在湖底那犹如铁水浇筑的"地面"做着可笑的近似无实物表演的小丑动作。毫无疑问,我们永远也游不上岸,游不到湖面。除非像他们一样: 湖面上浮着无数的已经丧失生气或者正在用意识做着最后挣扎的尸体。这些尸体就这样静在那里,湖水纹丝不动,即使是在湖底卷起惊涛巨浪,湖面依然静若深情对望的爱人的眸子。他们表情祥和、虔诚,像是在接受圣父的光的洗礼。他们无一不是面朝天空,心中默默的念着只属于自己的祷告词,为邪淫,为贪饕,为贪婪挥霍,为愤怒懒惰,为亵渎神灵。他们曾经为了这些毫无怜悯的挥霍了自己的生命,现在无论是谁,都在祈祷忏悔。 这些遭到天谴的人,虽然 从未达到真正圆满的程度 却指望届时变好,比现在圆满。 为何身处湖底的我,却可以看得见面向天空的浮尸所有的表情、动作、甚至心理?为何这是一个没有光的湖底,但我却可以好无顾虑的行走在这些犹如吸铁石般的湖底上? 我反复思量许久,直到我进一步深入来到最为黑暗的湖心。我看到那些如中了病毒的野兽般的"我"们相互撕咬,残杀,奸乱。我才明白。 是的,在这个世界里,没有秘密,没有只属于一个人的心。这里所有人心中所想,现实所为都清晰的映射在每一个邪灵的心中。当我身处其中,一瞬间无尽而浩瀚的思想涌入我的大脑:仇恨、淫乱、鸡奸、弑祖、贪婪、抢劫......无数的罪孽纷沓而至,浩瀚的历史犹如大海的海浪用尽所有力气拍向我的大脑。每个人的罪行就像一部备受推崇的浩瀚史诗——庞大、罄竹难书。 他们所有人都像是做无实物表演一般。 一个身体几近干涸的"我"双手交叉举向湖面,脸埋在腋下,呻吟着,仿佛忍受着布鲁诺的死刑。 一个趴伏在地上的"我",一点一点艰难地向前爬去,时不时瘫倒在那里喘着粗气,双手几度想再一次握紧,而不得。失去所有力气的他惊恐地向后望去,仿佛他的后方就是魔窟里逃逸出来的食人野兽。 一个团坐在那里的"我",双手抱着双膝,身体竭尽所能的向后靠去,仿佛后面有一堵墙,可以供他作为心灵的依靠。只是从他那惊恐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像是被关进了淫乱者的牢房中,倍受煎熬。然而由于向后靠的过分,身体不受力的向后倒去,他竟像是被人推倒在地时一般,全身痉挛,发出绝望的吼叫。 一个只是站在那里的"我",突然倒地,像是被电击了一样,口吐白沫,浑身颤抖。紧接着,开始不停的抓自己的头发,反复的说:是的,是的。 一个在地上来回乱滚的"我",惨叫着,双手不停地护着身体的每一寸,仿佛被人鞭笞,用浇了辣椒水的经藤鞭笞。 无数的"我"就这样呻吟着,惨叫着,痛苦着。渐渐地,像是一幅画卷,从湖底的这一边伸展到另一边。但转眼间,他们全都化为灰烬,或是慢慢的漂到湖面上。然后原处又是一批"我"出生——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我走在他们中间,我想看尽这里的一切。我甚至忘记自己的目的。我开始随之悲痛,我突然间明白。世间的那些隐藏在喜剧背后的悲惨故事毕竟是披上喜剧的外衣的,它的痛苦是远远无法满足我的要求,所以我才会不由自主的去改变。我要揭去那层外衣,切身闯进那赤裸的本质中。我改写上帝原定的别人的剧本。他们一个个在生命的最后露出一生中最为悲惨最为无耻最为低贱的一面。他们的贡献让我觉得悲剧就这样,如此地临近。 但是,现在我所见的一切让我觉得万分欣喜。对!这才是我应该看到的真正的世界,这才是无上的话剧精品。这里所有的悲伤我都可以第一时间感受到,无比真实的就像发生在我自己的身上一样。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些演员无限痛苦的表情,我深深地觉着生命就应该这样。 人生而痛苦,同时也连带着身边的所有人痛苦。这份痛苦是连坐的惩罚。你笑,则总是有人会痛苦会失望;你哭,则总是有另一批人会痛苦会失望。你的情感你的一切总是连接着这世上的所有人。这份世界上最大的剧本,完美的将所有人物关系和故事情节紧紧地连接在一起。你存在便有了意义,便有了属于你的故事情节。但是你的存在意义你的故事情节对别人而言是什么? 有人会感谢神创造出你这个角色,有人会为此而辱骂神。你的存在意义在生于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不断被别人定义着。你是好人,你是坏人;你受人喜欢,你受人厌恶。你是永远通过自己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为自己定位。这就是一个剧本带来的连锁反应。你的存在早就被剧本定义了,和别人的关系也被别人定义了。 你会不会感到痛苦,自己的存在是为了别人? 不会。 世人都不会,人类是依他性动物,他们需要别人的存在以证明自身的存在。 意识在被人类发现最初时候,或者说人类开始拥有意识这一最伟大的非物质时,人类用它做什么? 寻找和自己一样拥有意识的人。这就是他们的所作所为。 当他们发现真的存在那么一些动物和自己同样拥有意识,那时他们就会为自己命名:人类。并且通过上帝的箴言告诉世界上一切事物他们是万物的领袖。这个世界其他一切的事物都是为了人类存在的。 在命名之后,他们会用意识做什么呢? 比较。 不得不说,比较是人类最为奇特的能力。通过比较,他们将世界上所有物质分类:亚里士多德先将世界分为无生物和生物,紧接着又将生物分为动物和植物,随后将动物分为禽兽和人,最后,绝无例外的,人类站在这世界的顶端。 当人类通过比较将自己放在世界的巅峰上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将自己划分。此时的划分又要比亚里士多德的逻辑分法复杂的多,种类多得多。 先是性别,紧接着又是肤色,种族,民族,地区,国家等等。后来有穷人富人、好人坏人、健康者和残疾者。最后一直分到脚趾和头发。 甚至,他们创立了比较文学,比较心理学,比较哲学。将这一切又划分为各个派别,教派,宗室。 人类就这样事无巨细的将世界上的一切装在了"属于"各自的小房间里。 通过比较,人类找到了自己的"定位",然后归档。 幸福是从比较中获得的,悲痛是从比较中获得的,人类所有的情感都是从比较中获得的。人类的比较心理被人类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由得我想到这样一幅场景: 一个中年男子推开一家咖啡店的门,在门口站定一秒钟不到的时间,将咖啡店里的所有人一览而尽,思量了半秒钟走向一位不认识的年轻貌美的姑娘旁边的座位。 这就是人,这就是人时时刻刻在做的比较行为。 我时而在想,若是有一天人类知道地球只是外星人的养殖场,那时可笑的人类会有怎样的情感体验? 这就是人类免不了痛苦的原因:人生下来就被自己和别人拿来比较,比较中产生差距,差距渴望被弥补,弥补无果,唯一能做的就是悲伤,弥补有果,被超越的人则不禁悲伤。继而又是彼此的超越和比较。痛苦不断,人只得用死来解脱。 但如果脱离这个世界呢?是不是会有些不同? 十二
继续向湖底深处走去,四周已经完全看不见,就连湖面上原本不足的微光也消失的无影无踪。我就像行走在撒旦灵魂深处一样,越发阴冷,越发凄迷。 所有的罪恶场景依旧直接发生在我的视觉神经上,无数的"我"做着不同的行径,饱受着各种各样的煎熬。而且,他们个体的死对于整个湖底世界来说没有任何损失,就像存在于现实的轮回一般,这个个体死亡,随之漂浮在湖面之上,但转瞬间,湖水像是胃液将之分化。于是乎在湖底,湖底泥浆翻滚涌动,慢慢的幻化成另一个个体,但这个个体对于整个湖底来说又是没有变化的,没有生于死的概念。就像只能存活一天的昆虫,这是它,它孵化出来的也是它,永远没有改变。 突然间我想到,骑士说得对,这个世界真的是一个永生的世界。所有的存活意义和存活方式是不一样的。他们的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生。这个世界是永远不会改变的世界,是永远静止的。如果在这样的世界中生存,自己本身也就不存在改变,除非我的意图想要改变,否则我将以一种永恒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永恒,永生,这不就是常人一生中最想追求的吗?念道此刻,一种觉悟涌上心头,我不由的发出一声感慨:真正的永生是只能存在于平行于现实世界的独我唯己的主观世界中。而然,令人欢喜的是,现在我就存在于此。虽然这只是我的意识,但是这种永生兴许可以引起我的极大地兴趣。肉体的吸引力有多大?比较而为之,似乎很有抉择性。 然而,这种抉择对于我而言是毫无疑义的。我需要的是改变,我要做这个世界的神,唯一的神。我将得到的不是毫无意义的永生,而是以神的形式存在于并影响着这个世界。 随着深入的步伐无声的击打着湖底的石块,我却发现不同的"我"。或者说是区别于前面的痛苦的"我"。似乎越是靠近深处的"我"越是坐的安稳,但情绪越是激动,心头越是空虚。那种无限的物质上精神上的欲望难得满足的折磨迫使他们狂笑着,让人觉得他们更像是像是在享受着什么。此刻我心中生出一种觉悟:即使在最有希望产生平等的精神世界里,也是不存在平等的。这些"我"此刻忍受的煎熬不再是肉体上的,而是纯粹的精神,他们只是想发泄,为了发泄而发泄。 时而有"我"发出像是性交之后畅快淋漓的呻吟;时而有"我"露初行窃者成功后的嘴脸;时而有"我"爆发出嗜杀着尽兴后的咆哮;时而有"我"抚摸着自己的脸庞,微微一笑,露出无比欣喜的锋利的犬齿。 这里的所有的"我"都是这样,似乎是在享受这里的一切。但事实上又永远得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这种双层的折磨使得所有人面部扭曲,双手不断的将自己的身体抓挠,皮肤被一点点的撕裂,黑色的浓稠血液就这样毫不费力的流淌出来,全身都散发出一种独有的恶臭。他们借此来使得自己发泄。面部的表情是快乐的?是痛苦的?谁知道。无数的我就这样死而又生,渐渐的,这里的"我"交织在一起,堆积在一起,将身体挤压,挤压出来的恶心的汁液混合着他们的血液顺着湖水荡开。就这样,湖水无尽,每一寸湖水中都散发着属于欲望死尸的独特气息。这种气息不由得让我想起一首那位被称为"尸体文学的诗人"的伟大审美者的诗: 两腿翘得很高,像一个淫荡的女子, 冒着热腾腾的毒气, 显出随随便便,恬不知耻的样子, 敞开充满恶臭的肚皮。 太阳照射着这具腐败的尸身, 好像要把她烧的熟烂, 要把自然结合在一起的养分 百倍归还伟大的自然。 天空对着这壮丽的尸体凝望, 好像一朵开放的花苞, 臭气是那样的强烈,你在草地之上 好像被熏得快要昏倒。 苍蝇嗡嗡的聚在腐败的肚子上, 黑压压的一大群蛆虫 从肚子里钻出来,沿着臭皮囊, 像粘稠的脓一样流动。 这些像潮水般汹涌起伏的蛆子 哗啦哗啦的乱撞乱爬, 好像这个被微风吹的膨胀的身体 还在度着繁殖的生涯。 这个世界奏出一种奇怪的音乐, 像水在流,像风在鸣响, 又像簸谷者作出有节奏的动作, 用他的簸箕簸谷一样。 形象已经消失,只留下梦影依稀, 就像对着遗忘的画布, 一位画家单单凭着他的记忆, 慢慢描绘出一幅草图。 此时此刻这个独立的奇异世界就这样繁闹起来,欢腾着,又一次传颂着对酒神狄奥尼索斯的无限赞美。 就在这时,所有的"我"突然骚动起来,像是刚刚发现我这个入侵者般,纷纷向我靠拢。 但,事实并非如此。正如我在心中所见:一个犹如帝王般的"我"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到我的身边,用他的舌头亲吻着我的耳垂,枯柴般早已腐烂的双手放在我的肩上,慢慢的下滑。我可以感受到他早已等待的万分焦急的心情。是的,他在等我,等我的出现。 "你总算来了。" 他的双手离开我的身体,面向我,眼睛中散发出炙热的光芒似乎要将这片湖水焚尽。 "你知道我要来?" "这里的一切都映射在你的心里,同时也映射在我们的心里。你的到来,是使命,也是我们的召唤。" "你知道我要干什么的。" "当然,就像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一样。" "那你就应该知道我从不会交换,我只会霸占,独享。" "为什么呢?你和那个女孩不是拥有着一段美好的回忆吗?" "你知道的,在这个一切都呈现在心里的世界,没有欺骗,自然也就没有交换。" "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是不会让你得逞的。想要统治这个世界的不只你一人。每个人都想要霸占这里的一切,继而控制你的肉体。"说着,所有的"我"像是说好了一般慢慢向我靠近。 "但至少现在它还在我的控制之下。而你们依然还在这里挣扎。你也应该知道我一向没有什么骑士精神或是侠义之风。我想要的一定会出现在我眼前。" "真的吗?可是有些事情你不是完全能看得清啊。我的主体,你的记忆完全恢复了吗?是因为什么丧失的?大明?是吗?不是吗?呵呵呵,你都不知道。或许我知道,但是你看不清我啊!"那帝王般的"我"笑道。伴随着他的笑声,我可以在脑海中看到一张完全被脱皮的脸挤出令人恶心的褶皱表示他在笑,开心的笑着。 此刻,我不知他是否真的知道原因,但是有一点我可以肯定他在不在说谎我已经完全无法看清。 难道真如他所说,有什么事情我看不见,但是他却明明白白?这对于我而言是一个完全不利的一面。"看"他那像是被开水煮过的头部,一阵厌恶感油然而生。我不喜欢这种被人控制的感觉。 "你克制自己太久了,你隐藏自己太久了,以至于现在你看不清我们,你不知道我们的存在是为什么,你不知道我们存在的意义。你现在只是你自己,也只为了你自己。我们就这样被你关押在这里。你忘记了我们,而此刻你依然无法发现我们。" "我不需要你们,我只要我自己,你们一切都只是我的累赘。" "那么现在呢?你必须做出选择,或者和我们一切永远的囚禁在这里,或者同归于尽。" 现在毫无疑问,我已经完全处于被动状态。自从我来到这里我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这让我难以忍受。我现在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清楚。我开始控制不住的想要改变,用最有张力的方式。 "我可以让你做这里的王,甚至是神。在这里所有的意识体都会听从你的命令,你可以发挥你无尽的想象,将意识源——那个本不应存在的愚蠢的应世的假面具——尽情玷污。你可以改变这里的一切,只要你想。在这里你可以为所欲为。" 就在我心神不宁时他为我做出了让我吃惊的决定。 "为什么?" "为我自己。你不会懂的,至少现在你怎么都不会明白。放心,我不会害你。不过现在你就带着你这份忐忑的心情做你的神吧。" 那个"我"走向围成圈的其他"我",所有的"我"自动散开,他们的眼中时刻散发着渴望的气息。他们拥有的意识无法帮助克制自己的行为,他们的意识本身就是一种欲望的表现,所以他们无法为自己的欲望寻找合适的发泄口。他们寂寞,即使世界毁灭也无法阻止这种寂寞感的不断涌动。这一刻,所有人都望着我,他们向我发出精神上的呻吟,他们渴望被释放,他们渴望实现自己的意识,生的意义。 这群被我彻底隔绝于现实之外的可怜精神。 "你就没有什么要求?"我问道。 "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对啊,我应该提出我的要求,否则这就不是交易反而变成一种忠诚的辅助了。我的要求,我的要求应该是什么?你们说我的要求是什么?"他自言自语反复的思考着,他似乎不知自己的要求是什么,但他的表情却又毫无疑问的告诉我:我的要求早已为你准备着了。不过当他把话引向其他所有的"我"时,这个世界再一次骚动了。 "放我们出去!" "性交,无数的欢乐!" "爱,所有人的爱!" "塌陷,整个世界的塌陷,忘乎所以的疯狂!" "忘记,忘记这一切,迷失在无尽的空白中!" ...... 我不知有多少声音在争吵,多大分贝的噪音在喧闹,那一刻我的头几乎爆炸,我感到一种自己已经完全无法驾驭这一切的恐慌感。这个帝王般的"我"再一次让我陷入刚来时的手足无措的处境中。 "别吵了!!!" 我捂住耳朵大喊到。 那位帝王将左手向上一挥,所有的声音立刻静止。这真是一种讽刺,曾几何时在现实之中这些不知名的欲望就这样被我轻而易举的镇压,但此刻他们就像是革命军一样一点点的摧毁着属于我的一切冷静沉着。 "我的要求,就是跟着你,时时刻刻的跟着你。一直到你将我带进意识源的黑色方块中。并且我需要你去一趟前意识区,那里有我需要的东西,当然对你而言也是必不可少的。" 我蹲在地上的身体慢慢的直立。我看着他,毫无疑问,这个不怀好意的恩赐圣人将自己的意图完全的展现在我面前。黑色区域,这个神秘的区域毫无疑问已经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包括我。但是那里面到底是什么?骑士进去了,虽然我们之间现在已经毫无联系,但是毫无疑问他是利用了我才进去的。现在这位帝王般的欲望体也将利用我进入那里。那黑色区域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是犹豫,但是这不能阻止我答应的结果。骑士已经进去,只他一个人进去,在不是我的情况下。倒不如所有人都进去,这样对我也是一种公平。何况我希望在那里可以有什么得到解决。 "好,我答应你。" "那么现在,我伟大的神啊!尽情的享受这里的一切吧!这里的永生将给你新的人生体验;这里的奴隶们将给予您最大的精神享受!" 他大肆的呼喊着。但此刻我正如他所说:带着这份忐忑的心情做我的神,不切实际的神。 十三
世界恢复"平静",生与死的永恒交替如是演绎。 "那么现在呢?我该做什么?立刻动身?"我无奈地问道。 "现在?不急,如果我伟大的神不介意卑微的我浪费您的时间的话,我来说个故事吧?"他笑嘻嘻的说道。 "你完全没有必要这样。这样,只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加难堪。现在我是傀儡我清楚。" "呵呵呵,你真是太严肃了。故事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个少年,他的家里很奇怪,没有镜子。要知道每个人的家里都应该有镜子,但是他家没有。他是个寂寞的孩子,整天呆在家里,从不出门。那栋房子就是一所监狱,把他和外面隔绝了。他每天能做的事情就是通过窗子看外面,看来来往往的人,来来往往的车。他发现就这扇窗可以让他认识到很多东西,他可以猜测那个拄拐的老人的家庭背景;他可以猜测那辆车是产自哪里;他甚至可以猜测那个紧紧搂在一起的男女之间发生过什么。他觉得这个窗就是他的眼睛,通过这个眼睛他认识了整个世界。然而他每天就这么看着,突然间他厌烦了,因为这一切都没有变化,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对他而言没有丝毫的不同。他决定关上这只眼,永远的生活在自己的天空下。可是就在他将要永远关上那扇窗子的时候,他看到一个抢劫犯从一家店里冲了出来,他肆意的开枪,不顾一切的往前狂奔。整个大街都混乱了。所有人都尖叫着,甚至有人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冲出了马路,滚下马路左右的小池塘。一个母亲抱着孩子听到尖叫声后,不顾一起的向后跑去,希望可以躲过这一切,不曾想却被一辆摩托车狠狠地截成两半。一个年轻的姑娘居然向反方向跑去,结果正好与劫匪撞了个满怀。劫匪毫不犹豫的一枪打死了她。但是戏剧性的事情就在于此,警察利用上这一刻,通过枪声准确的把握了劫匪的方位,将之击毙。后来少年听说这个女人被追为十佳青年,因为她奋不顾身的制止了劫匪的非法暴力行为。 少年在那一刻重新爱上了向外看,他期待着下一次混乱的出现,但是遗憾的是,这种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至少在透过窗户看到的那片领域再也没有发生。少年再一次厌恶了无果的等待。他整装待发,准备走出那个监狱。他希望可以看到那一幕再一次发生。 可是就在他走出去后,他没有发现混乱的事情再一次发生,只是一件令他感到无限恐惧的事情彻头彻尾的激化了他。 他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一个叫镜子的东西,这个东西能够不折不扣的反映和照射其他东西。并且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知道这个镜子的存在而且深深地爱着这些镜子。他感到恐慌,他从镜子里看到了他自己。他感觉自己被这个魔物控制了,它吸走了自己的一半,然而当他走进一个充满了各式各样的镜子的房间的时候,他发疯了。他不受控制的拿起被自己打碎的镜子狠狠地戳向自己。可惜他没能死掉,他被人救活了。他回到自己的小房子里。可是他已经和以往的他不同了,他看到了以前没有的东西。渐渐地一种焦躁的心情不断在他心里来回翻滚。这种心情不断的折磨着他,最终,他的心慢慢变化,他产生了一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他要把全世界的镜子都毁掉,把所有会制作镜子的人也都杀掉。 "最后他被自己的想法慢慢的折磨死了,他根本就没有勇气再一次走出去面对那些镜子。" "哈哈哈,你还是接出来了。是不是我说的没意思啊?" "这不是一个故事,是好几个故事凑出来的。对于已经知道的事情我没有心情再去听一遍。" "可是,自从我听到这个故事之后,我就无时无刻的在反复的回想着这个故事。我在想是不是有一天我可以看到这个可怜的少年。"说完他看着我。 "我不是他。"我回过头,说完这句。正好一个"我"在不远处撕烂自己的脸,随后慢慢的像是抬着圣体一般漂浮到湖面,紧接着化为灰烬。 "你若是他,也许将是个不错的结局。" "我在来这里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个疑问。" "为什么你第一次出现在潜意识层时,骑士是从墙壁里出来,而且会有众多的欲望体被包裹在墙壁中,而现在你却看到无数的欲望体生存在湖底?" "知道的话就可以直接解答了,没必要炫耀你那点本事。" "呵呵,好好好。原因其实很简单,一说就透了。欲望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充满了各种千奇百怪的可能性,他们的出身自然也是如此。潜意识是个很广大的地方,这里又因为你的无限压制而变得畸形,变得更加广阔。其实你来的时候恰巧走的甬道是连接这里的,若是按原路走的话,想必你又可以看到一只从墙壁里出生的你了。"他一口气说完,抿抿嘴。 "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动身了。"沉默了许久,我没好气的说道。 "你在急什么?担心七天的时间不够用?" 我没有说话,对于他这种无所不知但还是故作初知或者仿佛被自己猜中的样子,我已经厌恶到无以复加。 "其实你不用急,因为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真的,即使是全世界都认定是这样。这些事情永远只能被那些超越凡人的存在认识到。上帝在创造了世界后创造人的目的,不过是让这些人欣赏这个被创造出来的杰作。而有些人就是认识能力比较强,就像我,就像你。" 他若有所思的说出这段无关紧要的话。 我不明白,他是在说关于这里的时间概念其实是假的吗? 如果这个我唯一相信的时间概念都是假的话,那么到底什么可以让我相信?还是说他故意为之,只是为了让我觉得自己永远处在一个摇摆不定的状态? 我不知道。但是此刻,我只想赶快离开这里,我在混乱着。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可以动身了。让我们看看你那些不为人知的过去吧。" 十四
虽然已经摆脱了这个地方的时间规则对于我的控制,但是必要的休息确实必不可少。在确保自己的安全之后,我不得不再一次进入睡眠。 这次睡眠完全在我的控制之内,这也是我进入这个世界以来,第一次恢复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睡眠。这让我安心不少。一边思考一边睡觉,这会节省我不少时间。 对于这个奇怪的湖底,我倒是想了很多。这个世界里的欲望者更像是一群困于监狱中的囚徒。只是这个监狱概念太大,而这里的欲望者太过渺小。生与死的转换也只不过在片刻之间。这样的生命根本就谈不上什么生活。 我不由在想:这么一个空间是否也和意识源一样,完全出自我自己的创造呢? 不过转而就被自己否决了。这里是有一个领导者的,那个帝王般的"我"就这么一直统治这个世界。而那个骑士想必也不是一般的意识体,因为就我所见的情况来看,这里的所有人是不可能也不可以到湖底以外的世界去的。这意味着死。对于面对这么大的无数的痛苦依然决心生存下去的这群而言,死是永远不会进入选择项中的。 当然这个规矩已经被这个帝王般的"我"和骑士打破了。这两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以至于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概念而已?想不透。 不过,回想来,用这么一个湖底来控制住所有的妄图打败我的囚徒。这么绝妙的办法,虽然我不曾得知自己创造了这个东西,但是依然让我对自己崇拜不已。这里的环境、这里的生存方式、这里的人都让我由衷的觉得自己的创造力惊人的伟大。 然而现在我却被困在这里,自己的思想也被别人看个透彻。完完全全被别人控制在手心,这种感觉真的很不好受。我需要逃脱这个困境。好在在我睡醒之后就会离开这里。我想等我到了前意识层,自己的命运就会重新被自己掌控。虽然我不知那前意识层可有什么奇怪的厉害人物等待着我。但我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去面对这些我的曾经也是将来的手下败将。 随着我得以的思想逐步将这些都看透的时候,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一股记忆又回到了我的大脑中。 大明——那个叛徒,自甘堕落的流氓骗子——被我带回了家中。家中的一切都在此后变得不同。留声机中的音乐不再让我觉得值得耻笑;书架上的书籍不再让我觉得愚昧;墙上的花篮不再让我觉得幼稚;他们所有,连墙角的拖鞋都反过来耻笑我。 而这耻笑之声只有我一个人听得见。大明悠然自得的回到我为他设计的宫殿中,铺平自己的床,躺在上面。似是在回忆刚才与那烂泥亲近的场景。 我保持自己一贯的冷静,计划着今晚的只为一人设计的伟大篇章。 将大明锁在家中,我独自一人前往刚才的超市。对,我在跟踪一个贱民。我在为他做最后的祈祷。 那厮在栓狗的棚子外面来回的走动着,眼睛不停地向四处瞟望。污秽,淫邪,低俗,恶心——种种词不足以形容当他的眼睛看向路边丽人时的无耻状态。这位毫无公德心的公共人员就这般亵渎了路上的陌生人。可怜的丽人们,你们的情操正在被侮辱,你们的优雅正在被践踏。而这个罪魁祸首却自鸣得意的看向自己的双手,做思想上的意淫。 这样的过程和更多细节不欲过多说明,只是这样的折磨,对于看戏者也同样是一种伤害。 过了很久,那厮终于下了班,带着自己的那只恶心了整个狗棚的妖孽离开了超市,向着自己的窝蠕动。 那间房间是如此小,远望去只能容纳一张双人床。那厮将他的狗拴在门外,进入房间,从房间拐角的一个巨大的垃圾袋中翻出几根骨头,然后丢到门外。而那恶心的母狗就这般不知羞耻毫无自尊的摇摆着尾巴,上去舔舐。 我不明白,为何这样的人和这样的狗成为了一个天生的组合,相互恶心着生存下去,而他们的生存同时又在恶心着我们。 我和大明,如此高贵的出生,如此神圣的身份——让神仙羡慕,让上帝无地自容。但是大明却选择这对让世人唾弃的贱民。为什么?我的宫殿不如他的狗窝?我的床铺不如他的水沟?我的食物不如他的捡来的残渣?只单单和我在一起不好吗? 或者说自出生那刻起,大明就是低贱的?我的精心照顾,我的完美编排只是为他做了一层欺骗我的伪装?这世界真的就只有我一人可以享受着独一无二的美好和尊贵? 那么,也许真的就是这样。我的一个自以为是的错误的选择带来的只是我的愤怒。而我的愤怒带来的是毁灭。就在今晚,一切都诡异伊始。 你们都将不复存在。 再一次"看到"这个恶心的男人,我不由得联想到另一件事,一件我一直没有时间去想的事情:我在进入这里最初时看到的那双肮脏的皮鞋。 他们是不是同一双呢?如果是同一双,那么我进入这里跟那个男人有什么关系? 十五
穿过湖底,我们来到潜意识层的另一端,连接着前意识的门窗。和一开始进入湖底一样,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出了湖面。他在前面走着,没有回头,虽然我们已经离开了那个将自己内心世界完全暴露在外面的湖底,但是我依然觉得他知道我的一举一动,即使现在在想什么他都清楚地知道。对于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我突然想到,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虽然在这个世界里,不需要这些虚名,整个世界都是我自己的。但是这回我对他的名字却格外的注意。我很想知道这个能在湖底生存,不像别的"我"一样出生接着转瞬死亡的人(现在我已经完全承认了他的存在,他在我心中已经不再是一个我的一个想法了)到底是怎样的名号。这可以在我打败这个人之后,让我得以回忆。这个可以再湖底称霸的人,到底会是怎样的存在。在我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完全没有正面的威胁我。即使是要求我带他到黑区也只是和颜以对。除了他要去黑区,别的关于他的一切信息我都不得而知。 正当我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他转身对我说到:"面前就是通往前意识的门了,在前往你的过去之前,我把我的名字告诉你,虽然你不需要,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记住这个名字,这对于你、对于我来说都是重要的。" "好的,你说。"毫无疑问,我的想法又被他猜到了。 "我叫返生,很高兴我能见到你,很高兴我们可以共同进行一段旅程。" 他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的看着我,而我也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凝视了许久,我从他的眼神中居然看到了真诚。我不明白此时此刻他为何要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我想就在那一刻我突然不想杀他。从他的眼神中我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他是一个多么了解我的人,他知道我的过去、现在。而在未来,我也可以感觉的到——他看到了一切,看到了尽头。 "好了,我们走吧。"他回过头继续走在前面。两三步后,他停了下来,面对着那扇满是黑色华光,巨大无比的门说到:"事先说我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我只是知道那是一个奇怪的地方,奇怪的紧,是人难以适应的环境。虽然不至于有什么生命危险,但是你还是注意点。走吧。" 说着我们两走进那片华光中。那华光因为我们出现在它的腹中开始剧烈的蠕动起来。我的整个身体被撕扯着,竟是想将我彻底毁灭般。那种撕扯感引发的痛感就像鳄鱼的牙齿咬住我的肉后转动身躯时产生的濒临死亡的痛苦。这种痛苦持续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感觉这个世界都停止了,时间、空间都停止了,只剩下痛苦的神经在告诉我:你未死,你痛苦着。 而在这一刻,我也完全无法感知除我本身痛之外的一切。他——返生已经消失在我面前,或者是他就在我眼前只是我完全感觉不到罢了。这种痛苦把我的一切感官都剥夺了,甚至思考的能力也被剥夺了。而且它是这样的漫长,漫长的让我忘记了自己,忘记世界一切。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跨过那片可怕的华光。或许这就是前意识,只有痛苦的感觉,这不正是我的从前吗?这就是我的记忆,我的一切。 正当我就这么认定的时候,我的感觉又一次改变。痛苦的感觉不再,换之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我无法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我的感官已经完全恢复了,只是我的感官无法感知时间的存在。我此刻在此处,我此刻在彼处。我看见一切感受一切,一切都在变,一切都不在变。过去的世界、未来的世界、现在的世界都是现在的世界。远处有一棵巨大的树悬在天空中,它飘动着,在画中,向左同时又向右,向上同时有向下。时间不在了,一切都是那一刻的事情,又在永恒的流淌着。即使变化也在那一刻,永恒的处在那一刻。 这是何等奇怪的感受。我不知该怎样形容这种感受,就像你已经失去了双脚,但是你依然在用双脚走路;你已经失去了双手,但是你依然还在执笔写字。你已经失去了它但是你依然像你还为失去之前一样使用它,而它是并不存在的。 或者说这是一种矛盾的感受,事物既在此处又在彼处,世界的每个角落都存在着它。这个道理适用于其他一切事物。继而就是世界万物弥漫在世界各处。如果虚空就像物体一样拥有最小的体积的原子。那么在每一个空间原子里都存在一个世界。无数世界,无数万物。而这一切我都可以尽收眼底,因为我既在此处又在彼处。 "这种感受真的会让人眩晕过去,不是吗?"一个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满世界的返生出现在我的面前。 "或许闭上眼睛会好一些。"他接着说道。 我没有说话,只是照着他说的去做,陡然间,世界变得清净起来。至少我的思想还是有时间的概念的。 "刚才我们穿过的黑幕可能将我们的时间概念给剥夺了。居然是那么疼痛,我差点受不了。"声音依旧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在一瞬间,又在永恒时。 "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想法?"他问道。 "既然这个世界没有时间概念,那么万物就是永远存在于天边,但同时又存在于眼前。"我想了想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只要想着自己在那里,那么我们就会在那里咯?"他回了一句,想了想了又说到:"你真的是很聪明,这我不得不佩服。" "你的夸奖真的让我受宠若惊。现在我可还在你的手里呢。" "现在?不,不不。现在的我们是合作关系。你帮我到这里,到黑区。我帮你统治这个世界。" "但你最后还是要统治我不是吗?你要占领我的躯体。" "人不能两得的。这是两个世界,你不可能同时生活在两个世界,你只能选择一个。我觉得我们来那个换一换没什么不可以。" 我放弃答话。这个问题,我也曾想过。确实如此,我不可能在两个世界里同时存在。我该如何抉择呢? "好了,我想我们已经到了那个地方了。"他打断了我的思考。 我睁开眼,眼前出现的这棵巨树和我们一起悬浮在空中。碧绿的大树挥舞着自己的枝叶,带着一种王者风范昭示着在这个奇异的空间里独一无二的地位。是的,这就是我的记忆之树,恰似亘古永存的生命仓库。 我为何会来到这个地方?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大明怎么样啦,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的意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有太多我不清楚,有太多我无法掌控。 而这一切都在其中。 十六
就在我离开那个低贱之人的住处的时候,我发现一切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而这不一样的原因就是大明,仅仅是大明。那一刻,我止不住的在想,大明对我而言究竟是什么? 记不得什么时候开始,我的记忆中有的只是对这个愚人世界的鄙夷。我的记忆似乎也只剩下这些。我是不屑于与一群愚人交流的,这会让我变得愚昧,忘记这个世界的真正本质。这似乎跟哲学家有某些相像之处。那些哲学家们似乎与这个世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们怀疑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然后用自己的理性——他们唯一相信的东西——去验证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本源,这个世界的最终动力因,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人的意义…… 在人类中我最敬佩的应该就是这群爱智慧的人了。他们的怀疑是前所未有的,是匪夷所思的。他们甚至怀疑这个世界的秩序——时间与空间——存在的合理性和可能性。时而我也会被他们所误导,毕竟"时间"这种东西设置的根据就在那里,这种根据的可验性似乎也并不是那么的强。似乎人类真就存在于永恒之中:过去、现在、未来都只不过是对现在的一种划分。就像某个精神病人说的:我们的世界不过是个巨大的果冻,我们就存在于这个果冻中的气泡里,我们占据的气泡其实是时间、空间等一切世界构成因素积压在一起形成的。根本就没有现在,过去和未来的区别。 但是这毕竟只是一种哲学家们的狡辩。这一类的问题其实已经完全超过了人类所能思考的极限,因为人正生活在其中.坐井观天的另一层道理就是:当你不能脱离一个物体来看的话,那么你看到的永远都是这个物体的一部分。本质,是不对事物等级以下的事物开放的。所以这些哲学家们探讨了近两千年的东西,其中很大一部分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 但是仔细想想,就某种角度而言,这种时间观念也是存在合理性的。纵观(当然横观也是一样)整个世界的历史,人类的活动不过是一种永无止息的循环,总结起来也不过是那些你来我往的凡事:食物、领地、争执、战争;离别、苦难、生活、放弃……现在的活动只不过是在重复以前,有的只是一群人的不同。这群人生活在不同的时代,拥有着不同程度的文化、科技和心理。但如果我们再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群人其实也没有区别,都只是一群看的颜色比别的动物多一点的更"高级"的动物罢了。他们的种种不同放到一个模具中时,你会发现他们都完整无缺的契合这个模具,完全没有差别。究其原因,想来想去也只有一点:这是人类的历史。人类喜欢用遗传这个生物学的概念为自己的毫无变化辩驳。但是不论怎么区别,都不能否定:人类的轮回其实就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复制粘贴。倘若真的就这么想,那么这个世界便真的是存在于永恒之中,因为一切都不曾变化过。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想改变这个世界,做一个可以让世界不同,让世界更合自己口味的人。但能做到的就那么几个,而且当他们站在人类的巅峰时,他们看的更为清楚:世界从未改变,改变的只是几个人的次序和位置。到头来,世界依然是一群无聊的演员在做千遍一律的排练的舞台。演出有且只有那一部人类的悲惨史。这种悲剧是永恒不变的。 种种人类的荒谬已经数不胜数了,再举也只是平添一些无聊的,让人心冷的事例罢了。正因为这种让我鄙夷的荒谬,我决定远离这群人,倒不是想过的清高,只是为免生烦恼。 自从过上这种远离人世的生活,自己也没有觉得存在什么问题或者心里有什么不同。佯装在这个世界上,做一个最为普通的市民,心里的一切都只同自己说明,这种大隐隐于市的风格颇像当年的李耳。也正像他所说的:知识是一种对人无益的存在。最后我发现连自己最后的认知,也就是哲学家口中的理性都是没有存在的必要的。当然这会陷入一种悖论,但事实上就是这样。人类的种种辩解和思考其实对于已经超脱这个族类的另一种存在而言是毫无意义的。 我不需要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这应该是最终的结论,而我则应该抱着这个结论一直走到生命的尽头。但是,大明却以一个志同道合者的身份出现在我的面前。 在见到大明的最一开始,看到他奋力的从纸盒中爬出,我就认定这个非人的存在是和我一样的。我们都是孤独者,而这种孤独正是我们期望的那样,从鄙夷世人开始。唯一的不同在于我是自己领悟的,而大明则是一种被动。所以大明成了我的伙伴,唯一的伙伴。我们相互信任,彼此倾诉心中的感悟;一起生活,用冷眼斜视这个世界。我一直坚信大明就是这个世界上另一个上帝,或者正如那些基督教徒说的那样:上帝是三位一体。我和大明也许就是这个世界的上帝的两个化身。我们本就是同一个。 然而,事情就这样变了。大明不再是大明,他不再和我走在一条路上,我们也不再是一个神的两个显身。他堕落了,妄图享受人世间的种种罪恶。 现在的大明对于我而言,什么都不是了。 重新定义了这个世界,重新定义了大明,还有我。似乎世界也没有什么不同。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大明也许是离开我的时候了——真正地离开。而我依旧,如同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回到家中,慢悠悠的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再一次整理今晚即将发生的一切。毫无问题,一切都在掌控之中。正准备正准备和往常一样,洗漱一番,为自己做顿好饭,却发现一件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大明不见了。 "喂" 一声呼叫将我从睡梦中拉回现实。 "咱们该走了,你也真是放心,居然就这种地方睡着。" 返生站在我旁边,一脸无意的说着。 我看了看周围:我们已经从新回到甬道里。 在那前意识的区域里的,真是一段刻骨的记忆。那种失去时间意识的不知所措像是让人觉得自己已经达到某种永恒,但这种永恒恰恰又是一刹那的瞬间。这样反反复复就感觉自己永远在生与死之间循环过度。有人说时间是一切存在的证明,我想在那一刻,我的存在已经被世界遗忘了吧。 前意识腹中强烈的撕扯再加上生物钟的规则让自己陷入了沉睡。不过这次沉睡是毫无预兆的,关于自己睡觉的情形,已经完全没有印象。除了那一段现实世界的记忆和自己在大树前的默视,一切都想没有发生过一样。我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慢慢的扶着墙壁支撑着自己站起来。 "你不应该这么脆弱,这里的时间概念对你的影响不应该还这么大。" 我没有说话,这期间发生的、看到的一系列事情对我而言都像是从冬天走到春天一样:充满艰辛和劳累。 "好了,现在该办的事情咱们也办了,是不是该做我要做的事情了。" "嗯" "那好,咱们先回湖底。" "嗯" 大明的事情依然让我毫无头绪,睡梦里的记忆让我产生了和在这里一样的不可控制感。大树下看到的…… 我看着返生那张脸。本已腐烂,让人恶心的脸竟然慢慢的有了人脸的感觉。 十七
回湖底的路上。 "你说你去看那棵树有自己的目的,不完全是为了和我一起。" "是,我有我的目的,和你的不太一样。" "那你看到了什么?" "怎么?对你自己看到的东西不太信任?放心,那棵树是不会向你伪装自己的。" "可是就我现在的处境来看,原本属于我的,现在都在向我隐瞒着什么,对我也都怀揣着某种目的。你是这样,骑士是这样,连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也是这样。对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东西,我不得不抱着一种怀疑的心态。" "没想到在这里发生了和你在现实中一样的事情。一切都从怀疑开始。从你怀疑周围人的那一刻起,你就注定和他们不一样了。而现在你怀疑我们,也就立刻把自己放在了我们的对立面。" "我不想和你说这些废话。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也不会强求。" 返生看了我许久,说到:"其实,在那棵树上,每一个你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处境看到的都不一样。这得看你当时在想什么。就像你急忙要知道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么它就会显示你刚才发生的事情。这棵树的信息量太浩大。你的有意注意、无意注意,所有你记得、不记得的记忆都在其中。所以不是一下子就可以把所有的信息全部看完的。也正因此,我看到的对你而言也许有价值,也许毫无意义。" "是的,那么然后呢?" "然后,我选择看你的童年,最幼小的时候的记忆。" 我为之一怔。虽然这个世界里有无数的个体,但是毕竟都是我。这般相似性是从最为原始的某个原点出发,散开的。人应该都有这么一点原点作为自己的最初,只是最终流向何方,分为几支是个死之后才能解开的谜底。 "我可以信你吗?" "我不会撒谎。你是个不同于其他人的人,但是你的童年还是和别的人一样的。人在最初的时候大致上都是一个模样,所以看世界也不会有什么差别。我们在这里能够看到的,都是从你的视角看到的世界。我想这样的世界和真正的世界应该是不一样的。我想看看真正的世界。" "所以你就选择看我的童年?你怎么就知道我看的世界不是真正的世界?况且,又有哪个人看到的世界是不带有颜色,属于本原的世界的呢?或许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实体存在,它就是一片虚无,我们看到的都是自己心里的幻想罢了。" "这种事情是没法争辩的,就像你对世人的鄙视是不会轻易改变一样。我选择我要看的,就这么简单。不过,孩子眼里的世界应该是最善良,最真实的了吧。" 这段对话就此结束。之后一路上都没有再多的交流。但是心里却不是那么平静。 回想第一次进入湖底,那些千奇百怪的"我"们看我的眼神并不是看他们彼此的眼神。当他们看着彼此时,虽然相互撕咬、相互折磨,但是眼神中透出的是悲哀。而当他们看着我的时候,他们的眼中只有恨意。我向来是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的,因为那群人对我而言和其他动物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在这里的是属于我的一部分,这不就意味着我自己的一部分在嘲笑我的另一部分?虽然我和他们并不一致,但是心里不免有些怅然。不过转而想想,这些部分不正是我不想要的和那些凡人的一样的思想吗?如果我听从他们,怜悯他们,那么我不恰恰中了凡人的诡计?把自己放在凡人之列? 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轻松起来。谁也不能阻挡我成为真正的上帝,凡人想同化我,那我就遗弃凡人;我的不净的思想想让我落为平庸,那么我就杀死我的思想。 "好了,咱们到湖底了。" "这下我又要回到你的控制之中了。" "不要这么说。其实这个世界的人都不在我的控制之下,你也不在。你是本体,在这样一个各种思想混杂的大染缸里,按道理说,你是最能了解所有思想的。因为这些思想毕竟都产生于你。但是是你自己放弃了一个做正常人的机会,放弃了给他们释放的机会。你压制他们,所以你不了解他们。你不了解所以你不能控制。" "我为什么要了解他们,这群丑陋的思想就和凡人的一样愚蠢。这些思想都是应该被净化的,这一切都不应该存在于一个圣人,一个上帝的头脑中。"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正是因为你的压制,这些思想才会慢慢的变异,慢慢的在这地狱里壮大。要知道这些本就是你自己的啊,总有一天他们会以你压制力量的千百倍来冲击你的心灵,破坏你的身体。到那时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这些东西不是需要正确的疏导的吗?心力是需要释放的。这和你看戏剧不正是一个道理吗?" "我不需要疏导,这些乱七八糟的庸俗思想怎么可以释放的完?这个欲望生出,另一个就会接着生出,永远没有穷尽。这就是世人的悲哀之处,永远满足不了自己,最后只会堕入自己无尽的欲望之渊。最后痛苦的只会是自己。所以我要的就是绝对的压制和摒弃,我要自己完全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我要超脱这些,成为更上一等的存在。" "好吧好吧,现在我再怎么说也不会轻易就把你的想法扭转过来的。而且我现在说也只会让你觉得我在用这种方式达到自己掌控身体的目的。" "正是如此。" "那么咱们就赶紧走吧。多一时在这里也没什么意义。" 没有说话,跟在返生的后面,穿过湖底最深处。湖底世界还是那样,所有的"我"有生到死全在须臾之间,无可留恋。这样的生命对于湖底,对于我,对于外在的世界而言毫无意义。我不禁想到:控制这样一群只是一丝念想的人有什么意义?这里的人真正有意识,算是完整的存在的,只有返生、骑士还有那个意识源的女孩。而那个女孩似乎就人的思想而言还是缺少了什么。也就是说这样一个世界里,只存在我自己和我的两个不属于我的分身。这个世界对于我而言有什么意义?真就统治,又统治了什么? 眼看就要到湖底和那个意识源的交界处。看着返生的背影,我不禁想到另一些问题:返生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他的睿智不下于我,而且种种迹象都表明他貌似没有那么强烈的欲望想要害我,夺了我肉体。他似乎想让我改变自己的想法,想让我成为凡人。而关于骑士,似乎也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 这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吗?他看我的童年,是有什么企图?真就如他所说的吗? 还有太多的问题没有解决。 十八
甬道和意识源的交接——那永远看不透的黑洞。 "现在,事情变得越来越简单了。" 对于转过身说了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的返生,我能做的也只是停下脚步,看着这个男人。 "怎么说?" "你现在看了自己想看的,认识了所有该认识的,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这不是变得简单了吗?" 想想这句话,的确如此。 这个世界的所有区域,我都已经看遍,除了即将去的黑区。我也知道现在我想要控制这个世界。当然我不会放弃自己的肉身。这个问题在跟返生交流之后,得到了解答。至于我想看到的,却不是全部看清。 "对,现在我只要去黑区。到了那里就把所有问题都解决。" "行,这也许就是最后的终点了。" 返生走到黑洞的跟前,目光像是穿过时间看着永恒的宇宙,发出这样一句叹息。这声叹息也像是从宇宙的反面传到我的心中。 十九
穿过黑洞,眼前的一切让我定在那里,一动不动。 原本近似星空的四壁满是巨大的裂缝,像是被人用砍刀挥舞过一样;而且黯淡无光——无尽的黑色飘过,像是小孩子闭上眼睛时一样慌乱无章。连接着黑洞的站台也摇摇晃晃、嘎吱作响。那些触手零零散散的落在空中,软塌塌的,像是将死的章鱼向命运乞怜。正中间的那些集成板也裂出无数鸿沟,建筑物坍塌的像是地震过;每个部分的颜色也慢慢的交融在一起。 整个世界就这样彻底的被破坏了。像是宇宙突然被捏得粉碎,找不到最初的支点。这就像凌晨的海浪夹杂着对面陆地的一切重物,气势汹汹的拍向这里的一切。粉碎,只剩下粉碎的残骸被三点钟的倾盆大雨亲吻着。 "发生了什么?难道骑士已经成功了?他从一开始就预算好的。他要毁灭这个世界,他要毁灭这个世界!现在已经开始了。" 我不由得慌张起来。这完全是世界末日的景象,一切都崩塌了。而当我想到这是我的意识世界时,这一切就变得重要起来。 我正在被破坏,我正在被杀死。 "快带我去黑区,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我不可以被一个完全不可以与我对等的一段思想杀死。这是完全没有理由的事情。现实世界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能让一个欲念毁了我自己的世界。 "你仔细看看。" "看什么!"我朝他怒吼。 "黑区,黑区正在慢慢的变小。" 我把目光从返生的身上转到那片黑色区域。是的,黑区正在慢慢变小。可是我又能怎么办?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进入黑区,这样我才有机会弄清一切。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段记忆像陨石一般狠狠地砸向我的大脑。 大明走了,这件事情让我愤怒道无以复加。这算是他先抛弃了我吗?这算,这算!一切都变了。大明彻彻底底的像是嘲讽一个傻瓜一样将我丢在这个角落里。我对他、对自己的一切定义都被否决了。我在那一刻不再是世界舞台的设计师,不再是整个悲剧的大导演,是个活脱脱的小丑! 我疯狂的寻找着,没有一个人知道,这群该死的凡人!他们总是在这个时候保持无耻的缄默。所有可能的地方都被我找遍了。但是没有。哪里也找不到。 我反反复复的想着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低贱的凡人和他的妖孽。若不是他们,我何至于成为一个自己眼中的小丑!愤怒中烧,我唯一想做的就只有将这对残渣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对,就现在。 好不容易等到黑色帷幕结束人类白天的演出,现在将是另一场别开生面的晚会。 凭着月光——向世人证明黑暗的邪异笑脸——慢慢的穿过那片密林,望着不远处的湖面。 我傍晚的身影依旧停留在那里,徘徊在夕阳下,等待着世界最后的答案。那与月光应和着的脸庞像是手掌上的指纹一样,某种既定的命运沿着眼神洒向湖面。 摸索到那厮的家。人不在,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中。偶尔无名虫声穿过,附和着远处天空中的雁群。在黑暗中,一切生命的迹象都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孤单。不时的,清风将黑暗覆盖到每个生物的身上,一层又一层。恐惧伴随着风声传到每个耳朵里。 生物为什么恐惧黑暗?是因为黑暗本身吗?如果是因为黑暗本身,那么那浓如墨对生物而言就是死神。所有的生物都拜服在死神的脚下。可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在那无尽的夜色里,有的生物在狂欢。站在欺骗了所有生物,欺骗了上帝的霓虹灯下,人——正在隔着湖水——在彼岸嘲笑着此处飞翔在天空中寻找光明的天使们。这群可爱的天使,这些小生命恐惧的不是黑暗,而是黑暗对面虚假的光明。 悄悄地靠近,门没有锁。借着月光,在那只有双人床大小的简陋棚屋里,所有东西一目了然。 没有床,只有一张破凉席铺在地上,席子下面是些烂絮和枯草;席子旁边,靠门的小破凳子上放着一副没洗的碗筷,上面还有一些恶心的残渣;凳子下边是一个锈迹斑斑的碗,大概是那勾引大明的贱种的。席子的另一边,靠墙的那部分堆放着各种各样的破烂玩意儿,和门外的没什么差别。 捂着鼻子,龟缩在棚屋的一个角落里,一身黑衣将自己恰到好处的隐藏在这个糟棚中。等待着,一场毫无疑问的死亡游戏。 漫长的等待加上棚屋里恶心的气味让我渐渐失去耐心。就在我微微调整自己,准备透透气时,一声狗叫,让一切都静止下来。 将头靠近门口,远远的可以看见一条大狗正快速的靠近。待我将眼神聚焦,达到最佳时,大明——那个叛徒走到我的跟前。 "快点,我们现在就去黑区。"说着,我就开始往面前的触角上走去。 "可是以这个速度,我们还没到,黑区就已经化作原点了。" 我看着正在变小的黑区,心里想到一个人。 "喂!你在不在?快出来!"那个女孩对我而言正是绝佳的运输工具。"你在不在?快点出来,这里就要毁了,你在干什么?" 返生看着我,又看了看四周,说到:"说不定她已经不存在了。毕竟她是凭着这个意识源而存在的。现在意识源变成了这样,说不定她已经……" 返生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触角上慢慢隆起一个人形,是她——那个没有理由存在的自主意识体。 "我已经完全控制不住这里的一切了。一切都在慢慢的变成信息强行往黑区里传送。而黑区也正在慢慢的变小。照这样下去,整个意识源很快就会成为一个原点,消失不见的。"女孩一出现便立马说了这番话。 "先不管这么多了,立刻带我们去黑区。" 没有说话,一股液体从女孩身上飞流出来,在空中分成两段,分别包裹着我和返生。迅速的穿过触角,我们来到那集成板上。正如女孩所说:集成板上其他颜色的板块都在慢慢变得透明,数股不是很清晰的类似水的东西缓缓的流向女孩所生存的传输槽中。这场景像极了科幻电影中一切真实的物质的东西化作数据流向消失。 随着场景的变换,很快,我们来到了黑区边上。比黑夜更可怕、更厚重的气息一下子将我们吞噬。 "好吧,我们快进去。"我冲着返生说到。 "等一下,你看看她。"返生看着我身后的女孩。 女孩正像这里所有的事物一样慢慢的化作几近透明的物质落向运输槽中。 "我等你等了好久,可惜我还是等不到你解开我存在原因的时候。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个世界就要消失了。这真像一个笑话,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只有这一条运输槽。这样的生存对我而言,对你而言到底算是什么?"女孩凄惨的一笑,伴随着身体进一步的透明。 "知道我现在心里想的问题是什么吗?"女孩看着我,带着最后对生命,对自己的戏谑。 "什么?" "为什么我会在第一次出现你面前时幻化成一个女孩子?这真是莫名奇妙啊,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沉默了一会,女孩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了。但是死对我而言,真是一种幸福。再见。" 女孩消失了,死了。伴随着最后一句"再见",眼前那本来挑起我无限兴趣的美丽女孩和这个世界一起消散在这个莫名的空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存在,也不知道她的消失会给我带来什么。在那一刻,女孩真的没有给我带来任何冲击,她就像电影里没脸的龙套,忘记是一种必然。 站在黑区外面,我们看到的不过是一片黑色的、流动着的幕布,完全看不出里面是怎样的场景。 这个黑区到底是什么? "咱们进去吧。快来不及了,看这样子,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要消失了。"返生走上前,背对着我说到。 "嗯。"临行前,转身看了看这片空间——这正在迅速凋零的花朵何尝不是一种极度的美呢? 二十
这又是一个令人震惊的异度空间。这里的一切都像是做梦的孩子才能想象得出来的奇幻之境。我不知道黑区到底是什么,但这个地方的景观让我又一次惊叹。 刚刚进到这里时,这里没有光明,是一片黑暗,只能凭借着一点点散落在四处的微光感觉到这个地方正像一个正常的世界——远处似乎有座山,近处有树、有房子——我们站在一个房子底下,眼前下着磅礴大雨,哗哗的雨声遮住了一切。我回头看了返生一眼,他没有说话。眼前已然是我们的目的地了。 就在我准备踏出那黑乌乌的门口进入大雨中时,一个霹雳照亮了这个世界的一切,而这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那一刻,我看见无数类似于水母的"云彩"漂浮在空中,离我那么近,似乎就在我的头顶。"云彩"们是那么的圆滑、规则、一致,拥挤在一起上下波动,十分轻盈,像在海里一样。偶尔有一两个炸开,在我的头脑里发出"啵"的一声。 伴着雷电带来的亮光,我看到了自己所处的环境:这竟然是我小时候呆的地方。刚刚出来的房子是我儿时住处。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熟悉。我的正前方是一大片平地,大概有二十米宽,一直延伸到下方。平地上除了一堆稻草,什么也没有。但仔细看,那对稻草竟然是一只巨大的青虫在慢慢的蠕动。在平地上又有另一种奇妙的景观出现在我面前:当雨水溅到平地上的泥土时,泥土会炸出一朵美丽的五瓣花,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五瓣花在溅起那一刻居然变成鲜红的,虽然只有一点点的时间,但是这种短暂的美丽奇观依旧让我赏心不已。平台下面是许多的稻田。然而此刻,稻田里种的并不是稻子,而是另一种生物:无数乳白色的巨大的蘑菇。说是蘑菇,但具体是什么我也不清楚。因为它们已经超越了蘑菇的概念。此刻且这般称呼。蘑菇大概有一人高,每个蘑菇都肥肥的,蘑菇脚下是乌黑的液体在缓慢的流动。那些液体似乎带着智力,他们会像毒蛇吐信一般将无数纤细的触角附着在蘑菇的底端,并缓慢的向上攀升。而然这并不是最令人感到惊奇的,令人惊奇的是那些蘑菇全都长着人脸。嘴巴巨大,并作出千奇百怪的形状;眼睛相互凝视,传达出各种情感。 又一声雷鸣,这里的天空似乎很低,雷声和光明同时出现。我把目光射向远方——远处的大山恍然就在眼前:这是一个梦幻的地方,整座大山全部都是赤红赤红的,大山仿佛由无数火晶攒簇而成,山上金色、红色、深色镶嵌,不时在某个拐角存在一两个绿色的斑点。伴随着雷鸣,大山闪着阵阵金光,像是无限黑暗中散发本性圣光的佛寺、地藏王的行宫;又随着闪电的泯灭,大山只得见一个轮廓,这时却更像诡异骇人的撒旦城堡。大山本身似乎是个正在燃烧的木炭,山上的一切生物都被映的泛着无形的波浪。再细看那赤红的山,一个白色斑点夺人眼球,那似乎是个庙宇。这和我儿时的记忆不谋而合。 别的远处或是因为大山隔着;或是这闪电只能作用在眼前,都看的不是太清楚,只是个轮廓,跟无数云烟一般飘荡着。而这无数云烟又随时随刻变化着,像是魔鬼用低贱的身躯在招摇撞骗。 这里的景观让我感到震撼。这一切就像是搭建在门口空地上的电影幕布上放映的一样;亦或者是遥远的天际风云变幻的假象。这里的一切都被异化了,都变成了一些可怕的东西——或是宏伟浩瀚、或是神秘可怖。这些东西带来的整体感受就是那些美学家们一天到晚探讨的崇高感:无限恐怖中带着对自身的超越,。此刻不仅仅是恐怖,更是一种对本身伟岸的一种崇拜。 "这一切似乎都变得没有头绪了。"我看着远处的鸿蒙,对背后的他说到。 "倒也不是毫无头绪,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找到骑士。关键就在于骑士在哪。" "我突然想到,你看我的童年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自然。这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单单为了别人的记忆而做的。我看你的记忆也有我的目的。" "就是为了这一刻?" "对,就是为了这一刻。" "那么,是不是感到惊讶?这里的一切和儿时我看到的一点也不一样。" "惊讶谈不上,对于你的所想,我是深有感触的,毕竟我就是你的一个所想。" "所以你应该感到庆幸,你诞生了,看到了我给你的这个伟大的世界。这个世界要比外面那个现实世界要奇妙的多,伟岸的多了。" "可是外面的世界毕竟是真实的,这个世界对于我们而言是真实的,也是不真实的,我们的世界全都要因为你的想法的改变而变化。当然这不是谁让你变就能变得了得。这个世界对你而言定然是个不真实的的世界。" "谁说自己身处的世界一定要真实的呢?谁又敢说外面的世界是真实的呢?愚蠢的人类总是在执著于这些聊不尽的话题。什么‘物自体’、什么‘外象’,人类自己本身就是生存于这个世界中还妄想证明这个世界是否存在?若是不存在,那么他们自己都如何存在?若是存在,呵呵,这只不过是人类给自己开的一个无聊的证明程序,证明自己是真实的。可笑,真是可笑。" "你的这些教训对我而言都是无意义的。我不知道真的世界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也不知道假的世界会有什么样的感受。我不知道人类何以空虚到这般地步,妄图去证明这一切。但是我现在知道,我要生存。我活在我认为有意义的世界中。" 我看着返生。有意义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对我而言有意义吗?那只不过是一个舞台,一个限制我的身体,又通过我的身体限制我无限伟岸的精神的蛋壳。这个世界对我而言有意义吗?我来这,从一开始的想离开到想霸占,再到现在的想拯救。意义似乎在上升,但具体是什么,有没法说出。我只感觉这个世界是我的,我就应该拥有它,而不是让像骑士这样的从我身上溢出来的想法霸占。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可不管你的什么有意义的世界。我现在要做的是当一个救世主。我要把骑士找出来,把他的四肢慢慢的割下,把他的肚子划开,将他的五脏六腑一点一点的割成碎片。我知道这件事情对我而言是有意义!" "是吗?可是很多事情结局在还没到来的情况下永远是不可预测的。" "你知道他在哪?"看着他的神情,我明白一点,之前就已经明了的:骑士要借助大明才能来到黑区,而返生要借助我才能到黑区。这本来让我以为黑区是某种一直控制着我什么的终极枢纽。他们是想通过控制这个终极枢纽进而控制我。他们之间并无瓜葛,甚至是竞争对手。但是骑士在进入这里之后所做的一切竟然是毁灭,而返生一路上的所作所为也不像是一个想要控制这里的人。此时又可以看出,他们一直保持着某种联系。这一切似乎都是有预谋的。他们是一点一点把我引向这里。 紧接着,我又为我所发现的一点感到震惊:返生看我的童年似乎就是在寻找骑士的位置。他们似乎就是通过前意识的神秘大树进行了一些交流。因为这一路上返生都是和我在一起,他不可能有机会传达信息。机会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一起看记忆的时候。而且那儿是没有时间概念的,他可以利用这一点做这件事情。 这个猜测在我的头脑里愈发清晰。这种清晰已经渐渐在演变为一种我相信的事实。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把我引到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 "对,我知道,就在那"返生把手指向远处的大山。"就在那个庙里。" 那寺庙似乎是应和着返生的话泛出一道和赤山不同的光,这一切都在预示着什么。 二十一
此时,已无更多的话与他说辩。他们知道我的全部,而我却对他们毫不知情。他的目的是什么也不是我当初所想的那样简单。占领我的身体似乎在他们看来,完全没有破坏它来的刺激,来的爽快。只是他们明知破坏之后就是死亡,却依然不停歇的做着。我开始有点不明白。 沿路的景色一如记忆中的一样,但是每到了细节,又变的千奇百怪,怪诞的让人只觉得是在梦里。吐着信子的芦苇、不断流脓的石头、发出嘤嘤哭声的小矮草还有巨大无比的蚂蚁、长着鱼头和脚的白蛇、会笑的血斑鸠……这里的一切都是出乎人的意料的。但当你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中时,你却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路程大概进行了两个多小时,沿路依旧黑暗,只能凭着闪电赐予的光明向前彳亍。闪电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成为了这个世界的造物主、三位一体的上帝。一切事物都在它的照耀下显现,黑暗和光明都在它的掌控下交换变更。这就像神迹一般,伟大的让人膜拜。 我似乎已经完全突破了这里的时间力量的束缚。不知道是我的逐渐适应还是这个黑区的独特之处,我已经很久没有睡觉的欲望。或许真就如返生所说:这里的时间观念不过是个骗局,根本就不是真实的存在。不管怎样,又走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们来到了这个赤山脚下。 山不是太高,想来也就百米的海拔,但是依旧给人无限的敬畏之感。这巨大的赤色水晶在我们面前依旧散发着独一无二的威严。然而,山腰上的白色寺庙很不和谐的把这种感觉打破。它就像一尊祥和的大佛,把大山的巍峨化作温柔的手掌无限的靠近你,让你觉得自己就要被这令人亲近的手掌抚摸。这真像每个大的世界中必然会有一个精小的世界存于其中,而在这个精小的世界中还会有更为迷你的世界存在。说不明白。 由山脚向山腰前行。我不禁在想:为何我最深处的世界会是这样的复杂?这样的不一致? 思及这个问题,不觉为之一笑。 毫无疑问每个人的思想都是复杂的,甚至是自相矛盾的。世界观这类的东西不过是其他人在猜测自己行为举动时的一个噱头、一个障眼法,让你觉得自己好像真的就是那样。人的思想若真是这般规矩,那么人便不是人,甚至还不如一般的物理规律,因为那些东西真的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过来的。 人的思想必然是连自己都很难明白的。自己都无法看清又怎么会被别人轻易的看清?就像我这般看清世界的人物,在见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那些千奇百怪之后,依然会觉得震惊,依然会让自己驻足观看,仿佛这一切都不是我自己的。当然我还是会觉得一所当然,因为这样的鬼境才是真正的我的世界。若是我的世界里充斥着凡人世界的各种人、各种事。那么我又如何是我呢?但凡存在便是真理。存在这个事实本身就是证明自己存在的最为有利的证据。何以我的存在要用其他人来证明呢?当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存在感到理直气壮时,也许这个世界才会真是一点。 但是,自我进入这里以后,这里的一切在让我惊奇的同时,又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我的内心一直提醒我,这样的世界我曾经遇到过。这又让我很不解。 试想这样的世界必然不会存在于外面的世界。那么这样的世界只能存在于艺术、梦境这俩类的世界中。艺术和人是存在着隔阂的,必然不会有这般亲近之感。那么就是在梦境里。梦,我已经好久没有享受到了。那么这个梦应该是儿时的了。真不知道是儿时的梦境形成了此时的黑区世界,还是儿时无意进入过自己的世界中。若是一般人定然会认为只有经历了外面世界的某些东西,才能形成自己内心深处的世界。然而真就是这样吗?前因后果这一类的东西分析开来只不过是一件事情发生或另一件事情也随之发生了。这样的前后顺序真的就是一定的吗?这类事情总是无法争辩,恰似唯名论与实在论的争夺,没个尽头。 不管怎样,这些东西都实实在在的存在于我的世界里。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自己的世界搞清楚,即使它复杂,即使它不一致。 想着想着,便已经来到了山腰处。白色寺庙就在眼前。 近处看才知道,寺庙外围的围墙是白色的,而里面的房屋却是碧绿的。进门之后,这个寺庙的一切一览无遗。寺庙不大,围墙里面只有一间主屋,外面是个不大的院子。院子的左边中了些白色的花,像牡丹。还有一颗树,香樟,大概有二十年的寿命了。香樟树下有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石桌上面刻着象棋棋盘。院子的右边是片菜地,种了些青菜,因为刚撒的人工肥,所以时不时散发出粪臭味。右边的墙脚靠着两把锄头,锄头的尖端呈白色,是经常用的缘故。 主屋里面用了些红布装饰着,和一般的寺庙装饰方式没什么差别。只是寺庙里供堂上供奉的事物却不是佛祖上帝,也不是圣贤先人,而是一块黝黑的石头。 这里的一切和我儿时记忆里的场景一模一样。丝毫没有被异化的迹象。而那个差点破坏了这里一切的罪魁祸首——骑士,正一本正经的盘腿坐在石头下。大明则趴伏旁边,一脸温顺的模样。 就在我跨过门槛的那一刻,又一道记忆闪现在我的大脑中: 大明闻到了我的气味,撒欢的向我跑来。借着月光,我可以看见它原本纯洁的身躯上沾满了令人恶心的俗物。随之而来的是那只贱狗。它们果然纠缠在了一起。虽然我不清楚它们是怎么相遇,但是这种事情已然让我愤怒。又仔细的向它们的后面看去,那个肮脏的男人并没有跟在后面。不知这个浑身散发着臭气的人此时此刻到底在何处。 且不管他,现在要做的是将大明与那只贱狗分开。先让那只贱狗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大明快速的向我冲来,想必是要给我一个以往的怀抱。但是现在他妄想。狠狠的揣在大明身上,大明随之"哼哼"的退到拐角。而那只贱狗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开始狂吠起来,似是为我这个入侵者所惊吓。 我缓缓的靠近,在门口的垃圾堆里顺手抽出一支开裂的锈钢管。那只贱狗似乎有所察觉,和我同调的向后退去,当然嘴里的叫声没有停歇。渐渐地,我们到了一片草地中。那厮眼睛里开始闪烁着某些光芒,它应该是以为到了草地上,并且远离人的住所,就是它的领地了吧。可是它完全低估了一个现实中的神所具有的无上能力。突然一个加速,猛地冲到贱狗的面前。左手直直的横甩过去。贱狗应声倒地,但是翻了几个身之后,又在不远处站了起来。这一击没有击中它的要害,并且激起了它的兽性。它眼中的光更盛了。它开始喘起了粗气,整个头伏在地上,并且微微的前倾,时刻准备着向我进攻。 就在这时,大明迅速的向这边冲来。刚才那一脚踹在了它的腹部,这一脚对它的影响很大。它的速度依旧敏捷,但是很明显能看出它几近摔倒的身体是在强装坚强。我们站成了一个三角形,大明冲着那只贱狗发出攻击性的吼叫,而那只贱狗也回应着,并且时不时的向我发出威胁的眼神。 我再一次靠近,这一次钢管很准确的打中了它的头部。那只狗被打中后,像是疯了一般向我扑来。不过这一扑被大明阻止了。两只狗厮打在一起。我看准了那狗将头靠近我的那一刻,钢管又一次挥舞起来。只是,意料不到的是这一棍打在了大明的腹部,就在我刚刚踹它的那个位置。大明痛苦的滚到一边嚎叫。而那只贱狗也看准了时机,再一次向我扑来。这一击我没有躲开,被那只贱狗咬中了小手臂。 贱狗在咬中一次之后,迅速弹开,我们又恢复到对峙状态。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醉汉的声音在湖边响起——那个贱民带着最后的宿命回来了。 这段记忆传进我的大脑之后,我产生了一种觉悟:以这样的形式存在的记忆似乎为数不多了。 二十二
"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骑士转身站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攥着,微笑着对我说道。 大明看到我,一声欢叫冲到我的怀里。我没有拒绝,看了看大明,然后毫不留情的把它推到一旁。 "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不过这一次怕是最后一次见面了。"我强忍着上去狠狠的把他踩在脚下的冲动,说道。 "最后一次?何以见得?我真没想到你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骑士走到我跟前,转而有对返生点了点头。 "你们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计划?你们把我骗到这里。又把外面的意识源毁掉,现在的黑区正在不断的缩小。你们是想把我永远的困在这里。这样你们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占有我的肉身。不是吗?" 骑士看了看返生,两人对望一眼,是在合计谁来解释这件事情。紧接着,骑士说到:"差不多是这样,把你困在这里是不假。但是我们却没有想要你的肉身的意思。我们只要把你困在这里就足够了。而且这只是一个环节而已。"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真当我会相信你们这些堂而皇之的话嘛?" "这当然不是堂而皇之。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个世界正在毁灭。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你们的计划正在得逞。但是我不会让你们这么逞心如意。我知道你们都是一种种欲望。你们能以这种方式存在于我的精神世界,完全是因为我有你们这些潜意识中的想法。人的想法是不断的冒出,又被不断地遗忘的。这不就是湖底的那些尸体不断生成,生成有灭亡的原因吗?你们之所以能够这么久的存在,是因为你们这样的欲望是我长久以来无法克制的绝对的渴望,或者是我内心深处的某种呼唤,因为埋的太深所以看不见而已。但是不管怎么样,你们都只是些想法而已。我只要可以明确你们具体是什么,就可以把你们挫骨扬灰。" "不愧是主体,能独自悟出这么些道理。想必你也已经知道该如何把我们,挫骨扬灰了吧?"骑士走到供台边,说道。 "我本来以为骑士存在是因为我的某种内在冲动,想要改变自己的冲动。但从不断闯进我大脑的记忆来看,他只是一个念头。只不过这个念头过于强大,以至于让他可以在这里如鱼得水,进入黑区。他就是一个杀人的念头而已,而你……"我看了看返生说到:"我现在只是不明白,如果我被关在这里,外面的世界被彻底毁灭。那么你们又如何存在?重造一个世界,你们怕是没有这个能力吧?" 返生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笑了起来,说道:"我们?骑士之前已经说了。我们根本就不屑于这样无聊的争夺战。实现一个想法真的是太简单了。只要把这种想法提升到和你的呼吸息息相关就可以。我们的存在并不是为了实现什么。我们虽然是最为完整的,像一个真正人的思想的欲望体。但是我们丝毫没有成为像你这样的觉悟。再怎么像,也是无法超越产生我们的思想的。我们随时都会被你毁灭。故而每个想法在产生之初都会背负着这样的觉悟。" 双方都没有再说话。外面的雷电依旧照耀着整个世界。 "外面恐怕已经完全瘫痪了。"骑士看着供奉的石头说道。黑黝黝的石头丝毫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于别的石头的样子。 "接下来就是这里了吗?" "黑区化为原点,但是里面的世界不会变。反正外面的那个意识源本就是不存在的东西。无所谓吧。" "存在进而消失,世界就会露出一片空白。我的世界既然已经是这样,那就一直是这样。我的世界不能有空白。我创造了这个地方让你们得以占据一定的空间生存,但是你破坏了这里的一切。你破坏,那么你就得填补。" "已经被破坏,又如何填补?现在说这些不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吗?这里的一切都要被毁灭。" "不会没有意义。现在只要我把你们干掉,我就可以毫无顾忌的回到外面,然后把该重建的重新建起来。"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返生说到。 "灵魂的最深处?" "是,但不仅仅是,这里还是最接近真实世界的地方。" "所以呢?" "所以我们想把你送回外面。" "为什么?" "看来,你还没有完全记忆起所有的事情。" "所有的事情?" "你在外面发生的事情。" "外面的事情?" "你就快死了!你还不知道吗?"骑士接过话说道。 "我?就要死了?开什么玩笑。" "也许这样会让你记起些什么。"说着,骑士用那块黝黑的石头砸向我。 而我,应声而倒。 现在的僵局依旧没有打破,然而醉酒的狗主人已然就在眼前。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这种局面,只是摇晃着步子,往自己的房子里走去,还不时地发出怪叫。 我自然是不能指挥着大明,让它去对付那只贱狗,然后让自己去把那人砍杀。 现在我必须在他回过神来之前,把这只狗给杀死。 我的左手臂开始滴血。这多少让我感到耻辱。这是低等生物对神的亵渎。想到这里,我快速的冲到在一边喘息的贱狗面前,又是一棍。这一棍狠狠的打在了它的天灵盖上。那畜生呜呜了两声,慢慢的退到树林中。 对于这种虽然看起来已成定局的事情,我向来是不会掉以轻心的。紧追其后,来到树林中。那只狗带着我在林子里转圈。这让我很难在树林里给它最后一击。两三圈之后,我们又回到那个破屋子前。然而此时,醉酒的看门人已经被贱狗的哭嚎声唤醒。他正拿着一把一尺多长的大水果刀站在门口。 那狗躲在主人的背后,不断用前爪去挠自己的头。看门人似乎喝得太多,一只手不得不扶着门框才能站稳。 "你干嘛?"醉醺醺的已经让自己的舌头打结了。 我没有说话,对于将死之人,说话完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一个箭步冲上前去。钢管就要挥到他的头上。可惜因为醉酒让他撤了扶门的手后,跟着就摔倒在地,躲过了这一劫。 看门人脸上露出慌张的表情,拿刀的手不停挥舞着。他身后的狗也在后面叫着。 我微微一笑,举起钢管就要砸向他。可就在这时,他身后的畜生却猛地向我扑来。我躲避不及,被扑倒在地。一个翻身将那畜生压在身下,将钢管用力插在它的喉咙里。呜呼,这世界又少了一个悲壮的形象,即使只是一只狗。 将钢管拔出,正要转身面对另一个人。却只感觉自己的喉咙一紧,一股凉意从脖子传遍全身。用手摸摸脖子,是血。跟着又是一刀狠狠地看在了我的头上,血瞬间弥漫了我的双眼。 我随即倒在地上,耳朵朦胧的听着谁在呼唤: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原来,原来我真的就这么简简单单的被一个不知姓名的肮脏俗人杀了。而现在这一切,这个世界都只不过是我临死之前,给自己编制的最后一个故事,一个幻想。 等我醒过来,骑士已经消失不见,大明也随之离开。 想来这些人和物都伴随着我的死而逝去了吧。原来死真的可以带走很多东西。即使这些东西在生前看来是最仇恨的、是最心爱的。 "那么现在送我出去还有什么用处?看着自己的血弥漫自己的眼眶吗?"看着返生,我惨笑道。 "骑士和大明消失的时候,我在疑惑为什么我没有随着他们走掉,而是要独自一个面对将死的你。但是从骑士身上落下来的这个,让我明白了。" 返生将一张纸条递给了我。白色的纸条上面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孤独。 "本来是压在石头底下的。真是可笑,偌大的思想空间里能存在的只有你自己和一只狗。而后连狗都背叛了你。在灵魂最深处的神庙里供奉的只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孤独。" 刚说完这句话,返生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他还是要死了。 "直到最后一刻我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里的一切,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似乎是亘古已久,从最开始便存在。但是事实上却是,我只是在你生命最后一刻产生的一个念头——这个念头便是自己观照自己的念头。也许人只有在最后一刻才会看尽这个世界,才会看破自己。而我的存在只不过是为了讥笑你,或者说是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你讥笑你自己的平凡,讥笑你自己的毫无意义。像你这样整个世界里只有你一个的孤独的家伙,即使你幸存下来,成为一缕思想漂荡在这个人世间,我的腐烂的脸庞会永远的存在你的眼前。" 返生刚说完,手里的纸条慢慢的消散,消失不见。 "你从一开始就掉进了形而上的窟窿里,你被窟窿里的瘴气迷住了,你以为世界是一场妖艳的话剧舞台,世界是一个五彩斑斓的大食人花。不是!你看到的是实实在在的瘴气。甚至连瘴气都是你幻想出来的,你看到的就是一片虚无。呵呵呵,我们都是虚无。" 说完这句话,返生慢慢变薄,直至消失不见。 我突然间感觉到滑稽。那供台上的黑色石头只是一个普通的压东西的石头而已。而我在前一秒钟还在自己心里为这块存在于我灵魂深处的石头赋予无上的意义。真是一种可笑的对比。 在这种讽刺下,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我还是想向自己验证一番:我真就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孤独吗?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自己在临死的最后一刻只能想起自己和大明是件可悲的事情。而这样的事在以前必然让我感到无上的荣耀。到这里我才明白,我生前坚守的最为荣耀的尊严,不过是我的孤独。 可是转头想想,所谓的孤独不也应和着那张纸消失在面前吗?孤独对我而言似乎也不是最终得以依托的一切。 我就这么简简单单的死了。而在我最后幻想的世界中,也是没有高潮的,平淡的消失。也许人都是这样,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感觉到自己生存的无意义。一股电波从这里产生,从那里消失。这样的事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想想这个世界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没有存在的意义的。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回到自己的最初,回到我自己的一生之中,又能做些什么呢?看看吧,像一场电影,什么都不能改变。有些答案也许根本就不存在,再怎么在记忆里拼命寻找,最终也只能停留在那件事情上。就这么离去——在只我一人知道一切的情况下,悄无声息的离去——对这个世界而言没有什么改变,对我而言也没什么改变。 到最后,我才发现我都不曾碰触过这个世界的一朵花、不曾看过这个世界的一个日落。也许家里的那幅画不仅仅是毫无意义摆设;也许隔壁人家每天对我点头不只是机械的礼貌;也许那个世界真的不只是我看到的那样。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因为我已经是个死人。摆在我面前的,死前永远都只是那面墙、那块镜子、那只属于我的舞台;死后永远都只是那厚厚的棺盖。 就在意识快要消散的那一刻,我的头脑里突然浮现出第一次从这个杀死我的人家中回来时湖边上的场景:入暮时分,藏在柳树背后的夕阳和洒在池塘里的红日伴着起伏的柳浪和荡漾的微波同时照耀着我,分不清谁真谁假。然而无论哪一个都将落下,消失在这个原本就分不清的世界里。 一切都从幻境中解脱,我所见的不过是血红的幕布下一个属于孤静夜晚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