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一中围墙,走过小桥,就是稻田。远远看见蔡老师蹲在田埂上干什么,便走过去开玩笑喊道: "农艺师,又在搞什么科学研究啦!" 他站起来,看了我一眼,拿起稻穗说: "你看,穗长,粒多且大,饱满。今年又是个大丰收年啊。" 我俩一起望着眼前一片稻田,金灿灿的,散发着淡淡清香。我口不觉冒出一首唐诗: 山明水净夜来霜, 数树深红出浅黄。 试上高楼清入骨, 岂知春色嗾人狂? 望着望着,突然,蔡老师带着他特有湖南口音问我: "你说,我们人的成熟期是什么时候?" "三十啦。" 我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觉得他问得蹊跷。 他摇了摇头: "不,不,三十只是而立,才站起来。" "那就四十。" "也不对,四十不惑,才有了点自己主张。" "那就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七十从心所欲不踰矩。" 我不耐烦一口气念道。 "对对。"他高兴拍着我肩膀说,"就像你我。" "甚么?!那不要进火葬场了?开甚么玩笑!" 可他却从容不迫,指着眼前稻子问我: "你看它们成熟了没有?" "成熟了呀。" "那它们不也就要死了么?" 啊……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的成熟期也就是我们的死期。" "对,对。"他拍着手说。见我疑惑不解,笑着解释,"比方说,现在人们常把中学时代称为花季雨季。但那桃花,梨花,成熟了没有?" 我轻轻摇了摇头。 接着他指着眼前稻穗说: "你看,稻子抽穗,扬花授粉,昂起头,摇摇摆摆,不就像我们青壮年时期么。只有到了成家立业,拖儿带女,我们不就像它们弯腰驼背,低下了头。" "嗯,有道理。这么说来,小学生常说的‘你懂不懂’是稚气,大学生对别人不屑一顾,是昂头扬花,只有老年人的少言寡语,才是成熟?" "对,对。在生物界中,成熟期是和成长期成正比的。我们成长期缓慢,所以成熟期就慢,不像稻子来得那么快。所以我们称成熟早的孩子为神童。" "那照你这么说,我讲话很迟,成长慢,是不是寿命也很长呢?" "所以你将来要活到一百岁。" 哈哈哈…… 我们爽朗的笑声洒在田野上,感染整片稻田都在笑。 "前天,我看老电影《红天鹅》时,听苏联艺术指导对中国芭蕾舞主角深切说,一个人的艺术生涯是十分短暂的,而人的成熟却是在晚年,跟你刚才说的意思一样。" "莫道桑榆晚,红霞正满天。" "莫吟春宵一刻值千金,试看秋收粒粒胜黄金。" "所以抢收抢摘,我们要十分珍惜我们的晚年。" 这时,我们都说到一起了。 这时,只见前面树上歇着一对喜鹊,正对我们欢叫呢。 我浑身感到轻松。 醒来赶快开灯记下这个梦。觉得这个梦新颖,以前人老了,遭人嫌弃,称之为"老朽"。自己也垂头丧气,感到大势已去了。等死。想不到现在根据植物的生长推测,这还只是人的成熟期,还正是‘红霞正满天’的时候。又何况孔子说"朝闻道夕死可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