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大憨

　　昨天下午去郊外游玩，偶尔走进了一片杏林，杏树的枝条上挤满了花蕾，我这才意识到春天真的来了，或许忽如一夜春雨，杏花儿又会悄无声息的去了。有人喜欢赏杏花，可每每杏花开放的季节我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每当这时，我便想起＂大憨＂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想起他，我便会有一腔的心酸……
　　从小我就喜欢养狗，因为出生在大山里的我除了上崖头上那几户人家的小伙伴外，伴我最多的便是那黑的白的黄的或是几色相间的毛茸茸的狗狗了。十七岁离开家乡走上工作岗位虽没有空养狗，可对于狗的那份情感却挥之不去，以至于十年前，十来岁的儿子看到住宅区里好多人遛狗，便求我给他弄只狗崽时我便萌生了再次养狗的念头。我托人打听附近农村养狗的人家，想抱一只没出满月或是刚刚足月的那种狗狗，因为我想培养孩子那种给狗狗喂食的耐心劲儿，同时想从小就训练狗狗的一些特技。那天周末，伙计们告诉我院门西老张家的狼青下了一窝狗崽已三周了，我便去百货店买了一箱钢山酒让儿子拿着换狗去了。
　　儿子把黑褐色的小狗崽刚抱回家，凑巧我媳妇的同事也不知从哪给我们要来了一只纯白色的小京叭，就这样，我们家在那个周末，同时添了两张要吃的小嘴。儿子的高兴劲就不用说了，一直反对我们爷俩养狗的媳妇，看到那一个黑乎乎，一个白生生的狗儿，也主动帮我们刷瓶瓶拌狗食了。
　　黑狗的体态比白狗大一倍，可黑狗不如白狗机灵。喂食的时候我给他们两个把食物分盛在两个碗里，可小白狗不讲理总是不让黑狗吃，黑狗不争不抢，蹲在一旁看小白狗吃饱了，不再管哪两个饭碗了，他才慢悠悠去吃剩下的东西。每每这个时候小白狗总是两个前爪前伸，屁股高高翘起，趴在地板上，瞪着戏虐的目光瞅着那只津津有味的吃着残羹剩汤的黑狗。儿子说：＂爸爸，这只黑狗太憨了！＂我抱着膀子，站在一旁看着两个脾性截然不同的小家伙的模样，顺口给他们起了名字，黑的就叫＂大憨＂，白的就叫＂点点＂，因为白狗小心眼多还坏得够呛。
　　以后的日子里，两个小家伙给我们带来了许多欢乐。从他两个的相处中我们也看到了狗的世界里也同人的生活一样，存在着摩擦和争斗以后的和谐。点点的坏，逗得你能笑的合不拢嘴。比如那次我用硬纸板叠了两个小垫子，上面各铺了一块毛地毯，放在了他们两个各自卧宿的地方，小点点把两块毛毯都叼在了自己的身下，硬不给大憨。大憨无奈的看着我，我把点点身下的毛地毯拽出来给大憨铺上，第二天早上，大憨身下连那块硬纸板也没了，再看看小点点，四蹄朝天佯睡在两块垫子上，让你哭笑不得。那年深秋的一天我给他们两个洗澡，我有意识要教训一下那坏点子多多的点点，就先给她洗了，也没有给她吹干。给大憨梳洗完后，把他身上吹干还包上了一块干浴巾。自抢毛毯风波后，我便弄了两个柳编的筐子，让他们各自睡自个的小筐。这次洗完澡，小点点冻得浑身打哆嗦，我刚把大憨放进他的柳条筐里，点点嗖的一下便跳进了大憨的窝里，三下五除二，便把大憨拱了出来，大憨哼哼了几声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点点便咬住大憨的耳朵往自个的窝里拽，大憨似乎明白了点点的用意，笨拙的钻进平时自己都不敢靠近的点点的小窝，点点噌的一下跳进筐里，依偎在大憨的身旁。我在一旁看看点点此时得意的模样，觉得又好笑又好气。……
　　时隔不长，家属院里不允许养宠物了，狗，在捕杀之列。为了让两只小狗逃过一劫，我与儿子商量让老家的亲戚来把狗领去，因为农村里没有禁止养狗的说法。就这样，两只小家伙被送到了鲁中山区的老家，过起了寄人篱下的生活……
　　两年后的春天，就在杏花盛开的时节的一个周末，我与摄影协会的几个朋友回老家采风，歇息之余我想抽空看看那两个狗狗怎样了？领养这两只狗狗的外甥女含着泪给我讲述了一周前大憨的故事。
　　那天正逢周六，外甥女和她的几个同学去池塘边上洗衣服，一个同学的四岁的弟弟玩水时不小心掉到了水里。池塘是农业学大寨时修筑的蓄水池，深三米多，四周无台阶，原来有几根钢筋弯制的爬梯，不知什么时候早被人砸去。因春季灌溉，水用去了一些，此时的水面离池塘上沿还有半米多，洗衣的人弯下身子用手臂摇拽衣服正好够着水面。
　　看到在水里挣扎的孩子，几个小姑娘急得哭喊跺脚，围着池塘乱转，她们不会游泳呀！怎么办？……
　　就在这时，在池塘不远处与点点嬉戏的大憨嗖的窜进了池塘里，几次狗刨，他竟奇迹般的将那小男孩拱到了池塘边上。几个小女孩惊慌之中镇定下来，齐心协力把小男孩拽了上来，可大憨跳了几跳，离不了水面，她们几个也够不上他，眼看着水里没了大憨的影子……当孩子们要求闻讯赶来的大人们把大憨捞出时，大人们说水这么凉，反正他已经活不了了，就别再下水受罪了，别管他了，等明后天自动浮出水面时再把他弄出来。
　　我外甥女哭了，哭得鼻青眼肿。点点一直爬在那个出事的池塘边两天没有动，只等第三天大憨的尸体被被救的孩子的父亲捞出后埋在了北山上的那片杏林里，她才回了家！
　　听着外甥女的哭述，我的眼睛模糊了，我又看到了大憨小时候笨拙的憨样，他是真憨呀，憨得在关键的时候会忘记了性命……
　　或许点点理解我的心意，她冲我汪汪了两声出了家门。我跟在点点的后面，穿过一片麦田，跨过一段废弃的沟渠，来到了埋着大憨的杏林……
　　春风料峭，素英翩翩，漫坡的白花，或许是对大憨的怀念……
　　站在摇曳的杏林，我默默无语……就是从那时起，我无心再欣赏杏花满园的精致了，因为每每看到杏花，我就会想起大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