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飞歌第三十六章

　　＂所以，何教授和我都希望你和淑懿尽快确认男女朋友关系，以断绝宋司长的非分之想。＂赵德胤焦灼地说道。
　　＂这个——恐怕不妥吧，爸。感情这种东西，不是菜场买菜，可以马上就获得现成的。它需要时间去慢慢培养。＂赵书勤不以为然地说道。
　　＂爸知道，你还在对三妹念念不忘。毕竟，你跟她确实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基础。＂赵德胤语重心长地说道。＂但你要认清一个现实，三妹跟咱们，已经不在一个层次。林城大学跟炉江学院，档次不同。人家在那念几年书出来，不一定还能看上你。人是善变的。＂
　　赵书勤默然不语。对于父亲的这番话，他确实无法辩驳。因为，父亲所说的，何尝不是他长久以来的隐忧，且已经正在成为现实。只是，他没有勇气去面对而已。
　　＂而且，上次我回宰喜送礼，碰到蒙正刚。提到你，他也没有像以前那样我书勤长我书勤短地称呼你了。以前，那叫得多亲热啊。＂赵德胤语带讽刺地说道。
　　＂别说了，爸。＂赵书勤烦躁地说道。
　　通过蒙晓璐的父亲蒙正刚对他的态度的变化，赵书勤越发明白，蒙晓璐的的确确正在跟他渐行渐远。因为，蒙正刚虽然看起来比较豪爽大方，但到底是农村汉子，胸怀没有表面显示的那么博大宽广。以前，蒙正刚对赵书勤这么大方和热情，更多地是建立在赵书勤和蒙晓璐正在热恋的基础上，几乎把赵书勤当准女婿看待了。如果没有念书，赵书勤和蒙晓璐大概率现在已经悄悄结婚了。在赵书勤他们那一带侗乡，历来存在早婚的现象。男女孩只要不读书了，就很快结婚生子，早早成家立业。虽然近年来在国家大力宣传倡导下，早婚现象有所收敛，但依然顽固存在。赵书勤他们宰喜侗寨就是典型的重灾区。村里十五六岁就结婚、十七八岁就生子的少年夫妻，大有人在。赵书勤和蒙晓璐，假如没有学业所束缚，可能也是早就加入了早婚的队伍了。作为未来的东床快婿，蒙正刚自然要对他青眼相加了。现在，随着蒙晓璐对赵书勤的态度日益冷淡，作为父亲，蒙正刚当然也就见风转舵，对赵书勤的热情也相应地每况愈下，不可同日而语了。当然，这还得取决于蒙晓璐是否把对赵书勤的情变告知了其父蒙正刚。不过，鉴于蒙正刚的态度突然发生转变，赵书勤推断蒙晓璐极有可能已经这么做了。
　　赵德胤拍拍儿子的肩膀，温言劝慰道：＂放手吧，孩子。一心一意地跟何淑懿处。她才是你目今最现实的选择。＂
　　赵德胤还把何教授昨日对赵书勤的那一番指摘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儿子，并要求他到何家去给何淑懿道个歉。赵书勤起初不肯去。经过赵德胤的一番软硬兼施，说他们赵家现在的命运就紧紧地掌握在何教授手上，他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已经由不得他选择了。赵书勤无奈，只得硬着头皮前往。
　　＂书勤啊，我建议你们年轻人，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业。有时间，多看点书。不要老是想着玩。把玩的时间多用在读书上，比如，周末多去读书馆，多阅读一些专业书籍，多懂一些专业知识，不是更好吗？＂何教授笑呵呵地慢条斯理说道。
　　虽然何教授满脸微笑，慈眉善目，但赵书勤还是能够读出掩藏在这些表象下面的冷峻和阴森。且其语气虽然没有明显的责备之意，但反而有一种比责骂还要犀利的威慑力。这或许就是何教授身上特有的不怒自威的强大气场。
　　＂我知道，何教授。我错了。以前的确有点贪玩，但今后一定谨记遵循您的谆谆教导，以学业为重，全力以赴。＂赵书勤惶惶不安地说道，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在何教授面前，赵书勤到底还是相当紧张。何教授就像一座泰山，压得他透不过起来。再加上何教授所说的句句在理，他不应该一到周末就去林城找蒙晓璐鬼混，而应该把这些时间花在图书馆里。何教授的这番＂建议＂，直击赵书勤当前的软肋，不得不让他心悦诚服，惭怍不已。
　　何淑懿在一边仔细聆听。见赵书勤急得满头大汗，且被训后只能唯唯诺诺，服服帖帖，她暗暗觉得好笑又解气。祖父终于帮她报了＂一箭之仇＂。须知，她对赵书勤跟蒙晓璐来往异常反感。尽管赵书勤和蒙晓璐事实上有情在先，她最多只能算是第三者，但她却不这么认为。在何淑懿看来，赵书勤早已跟她神交已久。十几年前的那个风雪交加的冬日，两人在宰喜侗寨第一次相遇的那一刻，他们的情缘就悄悄种下了。此后的十几年，虽然两人不再见面，但何淑懿却一直对赵书勤念念不忘。赵书勤就像一个个红细胞，深深地根植于她的骨髓里，并源源不断地增殖，蔓延至全身，给她以生命的力量。因此，她早已将赵书勤视为生命的禁脔，不愿也不想让人染指。然而，赵书勤还是背着她偷偷到林城跟蒙晓璐幽会。这肯定让她无法接受，但又无可奈何。好歹也算是一个大家闺秀，她必须维持自己起码的体面和尊严，不可能像泼妇那样追着赵书勤死缠烂打，哭天抢地。但赵书勤跟蒙晓璐的暗通款曲着实又让她难以容忍。怎么办？只能把满腔怨怼撒在赵书勤身上了。可又不能公开指责赵书勤，思来想去，也就只能让一腔怨气窝在心里，暗暗生闷气罢了。所以，看到赵书勤被祖父训得战战兢兢，惶恐不安，何淑懿就觉得万分舒坦，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这就对了。＂何教授欣慰地说道。＂将来的时代，高度分工。对专业的要求，更加精细和深湛。囫囵吞枣，略懂皮毛，肯定难以适应时代的发展。所以，一定要把专业学好，学扎实，学透彻。＂
　　赵书勤赞许地点点头。
　　何教授还叮嘱赵书勤，有机会要多参加一些社会实践活动。实践出真知。书本上的理论只有在实际中加以运用，才能体现其真正的价值。
　　正说话间，窗外忽然嘀嘀地传来一阵汽笛声。
　　何教授眉头一皱，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好像有客人来了。＂何淑懿兴高采烈地说道。
　　＂你爸妈来了。＂何教授焦躁地说道。
　　何淑懿立刻转喜为怒，倏地站起来，准备离开。
　　＂你别走！＂何教授严词命令道。＂你走了，书勤怎么办？＂
　　何淑懿踟蹰片刻，又气鼓鼓地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