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一些爱美的女士总爱留起长指甲,涂上指甲油或在指甲上绘出美丽的图案,一双漂亮的手的确为优雅的女士增色不少。而在日常生活中,我却习惯于勤洗手,把指甲剪得短短的,这都是因为从小受父亲的影响,父亲曾经对我说:一双干净的手不易传播细菌,短短的指甲不易藏污纳垢。而且我一直认为:纯净的肤色,淡粉色的指甲,透着一种不加修饰的自然美,看上去让人感觉更舒服。一个人的生活习惯,往往受家庭及职业的影响,而我受父亲的影响就比较大。父亲是医务工作者出身,后来改行做了行政工作。 父亲一生很不容易。他从小家境贫寒,七、八岁就去给地主放羊,十三岁时又被送到一家小工厂去当学徒,每天起早贪黑,还经常受到老板的虐待。一次老板为了赶工期,要求父亲加班加点的干,几天几夜下来,两眼熬的通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实在撑不住了,干着干着就睡着了,结果胶管被烤糊了,老板得知后,二话不说,狠狠几个耳光,打的父亲鼻子、嘴里冒血,当场昏死过去,父亲苏醒后心想:再这样下去,早晚会被打死,还不如赶快逃条活命,之后他便找准机会逃了出来。家不敢回,又怕被抓回去,只好逃离家乡,四处流浪,北方天气冷,他便一路往南走,好几次因几天吃不到一点东西而昏倒在路边。后来是新四军救了他,在他的一再恳求下,新四军收留了他,因他年龄小,个子又矮,只好当了一名卫生兵。 一九三八年正值抗日战争最激烈的时候,父亲曾经说过:我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每次战斗打响后,卫生兵都要上前线去抢救伤员,战斗很激烈,伤亡也很惨重,为了及时抢救伤员,父亲冒着不时从头顶嗖嗖飞过的子弹,在死人堆里爬来爬去,发现还有呼吸心跳的伤员,给他们包扎好伤口,送往后方医院。就是在这样的炮火硝烟之中,父亲逐渐成长起来。父亲还不止一次的说过:是新四军这个大熔炉培养、锻炼了我,使我从一个流浪儿,变成了一个革命战士。父亲从小渴望上学读书,因家境贫寒上不起学,为此他还偷偷掉过眼泪。参军后他便抓紧一切可以利用的时间学习文化,行军路上、煤油灯下都成为他学习的课堂,几年下来,他便从一个文盲,变成了大家公认的"活字典"。除了学习文化,父亲还努力学习医学知识,提高自己的医护水平。由于他的勤奋和努力,后来他被提拔为卫生队的教导员,一直到全国解放后,地方政府需要大批干部,父亲便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工作,从此改行做了行政工作。 父亲爱书,他一辈子都在不断学习。父亲非常节俭,不抽烟,不喝酒,不讲究吃穿,他所有的零花钱几乎全部用来买报纸书刊。父亲去世后,在他的遗物中,除了几件日常换洗的衣服外,几乎全部是报纸书籍。其中医学类的书籍占了一半,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刊物、词典、文件等等。父亲还爱收集报纸,因为解放初期,他经常向报社投稿,父亲的文笔不错,有两家报社曾刊登过不少他撰写的文章,父亲把这些报纸小心的收藏起来。父亲有每天读报的习惯,他读过的报纸舍不得卖掉,分门别类作为资料保存起来。 父亲一生勤勉。这个世界是物质的,可父亲的世界是简单的。他不拉关系走后门,不搞歪门邪道,不谋求私利,似乎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为此家人曾经不理解他,甚至怨恨过他,现在回想起来,正如父亲所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踏踏实实做事,老老实实做人,晚上睡觉踏实。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应该对的起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烈士们。 父亲是一九九八因癌症去世的,他生前最大的心愿是写一本回忆录,记录下那炮火连天的战争岁月和他饱经风雨的人生经历,几次拿起笔,由于种种原因又搁下了,这个心愿最终没能实现。父亲走了,带着遗憾。 在整理父亲的遗物时,我发现了父亲生前用过的指甲刀,看到这把熟悉的指甲刀,我的眼泪几乎掉了下来,小时候父亲给我剪指甲的情景,依稀浮现在眼前。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暖的,父亲坐在椅子上把我揽在怀里,扳起我的小手为我剪指甲。父亲剪得很仔细,一边剪还不时问我疼不疼,十个手指都剪完了,还要用指甲刀锉一锉,防止刚刚剪过的指甲把皮肤划伤,等这一切都做完了,父亲就会拿起我的小手仔细地端详一番,把不满意的地方再修一修,直到满意为止。父亲平时工作很忙,闲暇在家的时间很少,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光,是我一生中最幸福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五年了,有人说:时间可以冲淡一切,但是这种沉淀在血管之中的骨肉亲情,是时间难以冲淡的。父亲的指甲刀我一直保留在身边,并仍然在使用,虽然刀口有些钝了,但是在我眼里,它仍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最珍贵的东西。每每拿起这把指甲刀,仿佛父亲就在身边,他的音容笑貌立刻浮现在眼前。正像一位智者所说:有的人活着,他已经死了,有些人死了,他还活着。 沉淀下来的是金子,它将伴随我的一生,直至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