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记

　　又是一次心情低谷，还是没去上班，除了缺少开始的勇气，觉得更是因为知道上班的日子很难熬，压根不想过这种日子。什么都不想做，宋见状比我更急，搓搓搡搡好一段时候。
　　后来去超市，宋带我去看戒指。回来后说什么时候给我买个戒指。我说，不要，用不着。他说，戒指要的。我说，不是结婚时才买的吗？他说，是结婚的。＂现在就结婚了啊？＂＂啊。＂＂不是过年时才结吗？登记要回湖南去的呀！＂＂现在也可以结了。什么时候接妈妈过来时，就可以登记了。摆酒席到时候再说。＂＂这就结婚了啊？＂＂你不愿意啊？＂＂不是，这也太快了。＂
　　其实我心里是高兴的，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跟我过一辈子呢！却又还有担忧的，我还是个不能独立的人，还没自己的收入，简直是个老小孩，怎么能就结婚，就生孩子？怕生出来的孩子也该看不起我吧？可是，不结婚，又还能做什么呢？
　　想到还在家时去民政局，姐和她们聊天，都说拿到结婚证时没有一点高兴的，心里空空的，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了，像把自己卖了一样。如果结婚真是这么不值得高兴，我也是不愿意结婚了。
　　去民政局干吗呢？还不就是给三姑壮胆，她儿子要离婚。亲眼目睹他们离婚的过程，却看得莫名其妙，不知它是悲剧还是喜剧，或者，只能说是家庭剧。来得太快，去得也快。
　　那天上午接到三姑的电话，我和阿妈马上就去民政局了。阿妈还背着小外甥女，走得慢。我在前方边走边打听，好久才找到。三姑已经在那里了，先看见我，叫了我，带我进去看他们。他们正在一张玻璃桌上写＂离婚协议书＂。三姑指给我看：＂这个就是芳妹。＂我看见一个高大的穿灰色长衫的女孩子蹲在百灵腿边，凑近百灵在说什么。旁边凳子上坐着另个短发女孩，便是陪同芳妹来的同事了。
　　我也找了张凳子坐下，才听到芳妹是在哄他，别离了，好不好，我们回妈妈家。百灵则发呆，不说话，又无法继续写协议书。三姑和她商量少赔点钱，家里盖了房子，去年他们又结婚花了钱，已经没什么钱了。她们不肯，像要走的样子了，不离婚了。三姑退步说，那先给一万，还有一万以后有钱了再给，写张欠条都可以，家里你又来过，爸妈都是本分老实人，不会走掉的。她们还是不肯，已经走到门外草坪里去了。我和阿妈也劝她，她们依然不肯，短发女孩说，当初说好了赔两万的，现在我们回来了，百灵却说没那么多钱，那还叫我们回来干吗，不是骗人吗？三姑说，看在爸妈对你那么好的份上，你就答应了嘛。劝着就哭了。但她还是没一点心软。
　　一拖就到了中午，民政局关门了，下午两点半才开门。为了不让她们走掉，阿妈和三姑劝她们回我们家吃饭，又是劝了好久，她们说刚吃不久，还不饿，叫我们回去吃，她们就在民政局门口等我们。哪里放心，这次好不容易她回来了，目的就是要让百灵离成婚。于是又劝她，拉她。最后是百灵骂了她一句：吃个饭会死啊！芳妹看着百灵，忍不住嘴角露出微笑来。然后就答应了。真是！不可用贱来形容，反而觉得她很人性化，也很可怜，对百灵还那么有感情，哪怕一丝机会，也想让他回心转意。此时是，哪怕骂她，她也很幸福。
　　因为做饭还要一些时间，她们说先去楼下洗头发。我也早注意到她俩的头发，发根处很多头屑，短发女孩一直在挠，定是很痒。三姑想跟着去的，小声问姐，她们会不会走掉？姐说，应该不会吧。她们下楼梯时正好遇到百灵从外边回来，于是百灵跟着去了。
　　等了好久没见回来，饭也做好了。三姑着急，要去找她们，我便跟着去了。打百灵的手机，他说她们不见了。三姑更是急，跟我唠叨：＂阿妹，你说这多急人，没想到结个婚这么多事！＂楼下与百灵会了面，他说刚才他蹲在旁边讲电话，回头就不见了她们。他走他的，沿着马路，我们在后面跟着，跟着走了一段路，觉得没必要，就打电话交代了百灵到车站找找，我们先回家吃饭了。
　　吃着饭时，芳妹打电话给三姑，说，妈，我走了。三姑要她不能走，说就给你两万了，妈对你那么好，你怎么能这样。她们答应下午去办离婚证，说两点半在民政局等我们。
　　再去到那里时，她们已经在那里了，百灵也在了。她粘着百灵，说悄悄话，赔着笑容。看看百灵，为什么那么有女人缘？那张脸，细看了真是好看，皮肤也好，轮廓也好，表现出的气质也好，是个多情种的样子。而芳妹，显得较老，脸色发黄，还有点黑，有黑头。头发粗糙。还发现她的上腹鼓鼓的，是太肥？不像。
　　是决定了给她两万，两人在我们的催促督促下，开始办理。打印好那些纸张，接下来是拿到二楼去盖章。谁知刚要上楼，停电了！可真是！只好等，就怕到下班之前都不来电，那离婚是不成了的，她们会今天就赶出去工厂的。我们已经耗了那么久，真不希望出岔子。
　　好在，等了个把钟头，来电了！催百灵快点，麻利点。当我上到二楼时，听见三姑在跟短发女孩说，我的男朋友也是湖南人。短发女孩对我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笑眯眯邀我去了湖南找她玩，又告诉我，芳妹其实是她表妹。其实我们早预料到了的，哪有那么热心的同事？想想她也不容易，得知我的男朋友也是湖南人后，定是觉得遇到了老乡，亲切的老乡。
　　站他俩身后观看，问钱是不是当面点清的。他们说是。百灵面带神秘的笑，跟我说，拿回一千块钱。拍拍他的裤袋子。我也笑。芳妹拿到了钱，就装在外衣口袋里，是口开着的口袋，没拉链，也没个扣子，一叠钱就那么暴露着。叮嘱她，把钱放好。她听了，但还是这样放钱，我又叮嘱她。她的腿，紧挨着百灵的腿，不时去摸摸他的脸，调戏调戏他。百灵则＂任她摆布＂。盖章的大姐说，看起来都还很好，都不像离婚的。我笑笑说，这很难说得清的。百灵自言自语说，装也要装出来呢。谁知芳妹听得懂，说，我可不是装的。
　　终于办好了，出了大门。三姑想留她回家住几天，顺便拿她的衣服。她们不肯留了，说要赶出去上班。三姑说些后话，说以后要回来看妈。说着就又无声地哭了，真是淳朴的三姑啊！细看芳妹，面对三姑的不舍，却是面一点不改色，也没有一点感动的样子，只硬邦邦地说，妈别哭了。盖章的大姐追出来，说还有一张没签字。好险好险。
　　爸骑电动车载三姑先走了，我留下来等她们搭车。短发女孩又热情地和我拉家常，问男朋友是湖南什么地方人。芳妹则还粘着百灵，在空旷的大门口双手勾住百灵的脖子，面对面说着情话，百灵仍＂任她摆布＂。三姑早就说过，百灵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了。此时他不拒绝她的调情，或许是最人道的做法了。
　　很快车就来了，不等短发女孩叫她，她已经飞跑过来。又叮嘱她，把钱放好！她点点头，上车去了。
　　和百灵沿路往家走。他叫我过年要去三姑家。我答应。又是有好奇心的，问他：＂以前听三姑说你俩有感情的，是不是知道她不能生孩子后，就没感情了？＂他说：＂不能生孩子，她又很多病痛的，妇科病什么的，没断过吃药，挣的钱还不够她买药。这样下去怎么行。在家里什么活都不做的，不收拾家的，没帮我洗过一次衣服，还要我来做饭给她吃的。＂
　　后来阿妈跟我说：＂不是看见她肚子大大的吗？是肝腹水。脸色那么黄，没点血色，就是妇科病的表现。＂她以前跟过一个男人，就是因为宫外孕，不能生孩子，所以流产过。大家猜想，恐怕就是发现她不能怀孕，所以男的不要她了。大家也都怪她，自己的情况要先跟百灵说清楚，她这样先斩后奏，到头来还是被抛弃了，又拖累了百灵。
　　至于百灵，该怎么说呢？离婚了，真正解脱了吗？因为他告诉我们，他在外面打工那里又有个女孩子了，90年的，还是处女，如今又怀孕了。但不能要这个孩子，因为事后被女孩的表姐发现了，赶紧买紧急避孕药给她吃。他俩也不知道是哪次怀上的，吃了药怀上的，肯定不能要。流产得花钱。何况，真想和她结婚生子吗？若不想，该怎么负责？换句话说，该怎么解脱？姐骂他怎么一点安全措施都不采取，怎么一点常识都不懂，都交过几个女朋友了。
　　三姑就在我们家住一宿，为了儿子离婚，那晚姑丈也从外面赶回来，直接回了我们家。才发现他们是多恩爱的夫妻！半年未见面，饭桌上本来大家聊着的，结果只剩姑丈和三姑说话了，忽视我们了。说到一些事时，三姑就害羞地笑笑，目光偏向姑丈。都可以弥补儿子离婚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