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可以通过爱一个人而爱整个世界,也可以通过对世界的爱,而爱每一个人。只要这种爱出于真诚,发自内心,洋溢着生命的温情。特雷莎修女说:我们与世界的相遇,都是与具体的人的相遇。爱你生命中的每一个人,也就达成了对世界的爱。在这里,具体的人是最重要的。你不爱具体的人,你就无法去爱世界,乃至去爱整个众生,你的爱就是抽象空洞的。但具体的人并不是被你的好恶所选择的人,你爱的前提是:每个具体的人都是平等的、无差别的;都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独特的生命;都是一个在这空空世界做短暂停留,而后消失的绝对个体;都是一个纠缠于哀愁和痛苦的不幸的生灵;都是一个与你同命相连、同病相怜的弟兄。因为倘不如此,你就无法爱他。你可以对一个美丽的少女嘘寒问暖,呵护有加,也可以对一个衰病的国王和富人悉心侍奉。但这不是爱,至多只是有条件的爱,前者是因为她的美色,后者是由于他的权势和金钱。倘一个人不具备这些让你爱他的条件,你就可能把他视为陌路生人。你必须把每一个人还原为和你一样的生命个体,你们一同在这个世上无望的劳碌和挣扎,最后还要一同奔赴共同的劫难。 我们每个人都绝对孤独的走在生命前行的路上,我们生来就是孤独的,但通过爱,我们同这个世界产生了最紧密的联系。但爱不是你站在那里对世界发出的空洞的呼喊,你的眼中必须有人,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痛苦着、哀愁着、无助的人。在万千人中,佛陀独独把更深的爱给了那个失去孩子的绝望的母亲,因为她最需要爱。你把爱给予了最需要爱的人,也就等于把爱给予了整个世界。爱使我们与世界联系到了一起,但爱又绝对是个人的事,我们决不希图爱的施与产生回应,我们只想爱在心底慢慢积淀,渐渐丰盈。爱永远与沉静的孤独相伴,不要让爱破坏了孤独,让世俗侵入爱的核心。 我们带着前世注定的孤独和今世注定的苦恼来到这个世间,被放逐于无穷无尽的时间和无边无际的空间之中,我们既是孤儿,又是弃儿,在此无望的挣扎和沉沦。只有他人的手才能给我们些许温暖,只有他人的爱才能给我们短暂的欢欣。上帝如此遥远,隐没在时间和空间的深处,离我们亿万光年,他的爱抵达不到我们切近。我们都是被"绝对"遗弃的孤儿,只有与同类一起才能相互取暖,彼此相爱。因为只有同类才能通达你的思想,透悟你的感觉,并且对你的呼唤产生回应。 虽然同类也会给你最深的伤害,但在最深的伤害中,你仍然能感到身在同类之中。你可以拒绝一个人,但你不能拒绝所有同类,倘若世界上只剩下了你和你的敌人,你们马上就会成为最亲密无间的弟兄。倘若世上只剩下了你一个人,你就会与大地为伴,与天空为邻,与虫豸相栖,并且对一只蝼蚁倾诉衷曲,把一只对你呱叫的青蛙当成至亲。因为你已绝对孤独,倘若你不把爱施与周围的万物,你的孤独就会变成绝望。但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你身处在能爱和被爱的同类中间,能够时刻感受另一个生命的存在,你因此不再孤独,这是你的幸福,也是你的幸运。 有人说过大意这样的话,倘若星空在你的一生中只有一次出现的机会,那么仰望星空就会成为你的至喜和至福。事情就是这样,最简单的道理最容易被我们所忽略,许多东西因为被我们天然拥有而不被我们所珍惜。比如,我们所置身其中的这个世界,我们爱这个世界吗?当每个人反躬自问时,许多人的回答肯定是模糊的,因为在许多人的心中还没有一个完整的"世界"的印象。每个人都被执着于生存的某一点上,很少与自我的生存拉开距离去做整体的观照。我们爱很多与自我有关的东西,但却独独不爱这个世界。而如果你不爱这个世界,你爱什么都是爱自己。但假如你在沉重的生存之余,能够停下来欣赏一下天边的落日,路旁的一朵小花,或者林中的一声鸟鸣,你就达成了对世界的爱。 对某个人持有善意,并不是真正的善良,因为这极有可能是出于个人的好恶,同样情形下,你也可能毫无理由的对另一个人还有恶感。无分别的善待每一个人,其前提是,不仅要把每个人看做本性各不相同的人,还要把他们看做差别无二的生命。每个生命都是相同的,不仅人和人的生命相同,最深的本质上,万物同归共有,生命与生命同体共生,人与蝼蚁同属一个本源。正是根于此,佛讲普爱众生,众生无分别,无差别,无高低贵贱,天然平等。所以,我们不仅要善待自己的同类,还要善待所有生灵。 世上没有什么能真正免除生命的痛苦,唯有爱才能点亮我们心中的光明。生命的悲苦在我们心中,一如世界的痛苦在佛的心中,如果我们不是强烈的感受到人世间的痛苦,我们就不会以更加强烈的爱,来热爱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