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似潺潺泉水般透过粗糙的毛玻璃,倾斜而下,在靠窗的地上洒下一地斑驳,温暖柔和,惬意慵懒,给人带来几分倦意。 屋内仍开着灯,散发着橘红色的刺目光芒。外公坐在老式缝纫机前带着老花镜,睁大眼睛紧盯着上下快速移动的针。双手抓着一块皮布,慢慢向前推,针之所过,留下一排整齐划一的线。 这就是外公的职业——做皮鞋。裁剪鞋面,缝针,开胶,粘鞋底,外公每天都在重复着这项工作,二十多年来,有几千双鞋从外公手中做出来。 坐在外公身旁,看着上下穿梭的针,不免心生疲乏之感,把头一歪,脑中突然涌入一股念头,于是偷偷溜下躺椅,弓着背,踮着脚,悄悄地走过去——胶水。走近,一股异常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几阵晕眩。 抑制心中的胆怯,走上前去。拿起桶中的刷子,搅了起来,粘稠的胶水像浓粥一样,刺鼻的气味更加浓烈,但手中依旧不停。蓦地,桶中溅出一团胶水,向我袭来,后退不及,胶水不偏不倚砸中了我的小皮鞋。胶水从鞋面淌下,黏在地上,仿 佛一把锁链将鞋与地面牢牢拴住。 "哇"的一声哭响,惊动了正在工作的外公。转身一看,我正光着一只脚用手在地面上努力拔着小皮鞋,边拔边哭,边哭边拔,而鞋,纹丝不动。 他忙跑过来,不问缘由,帮我拔出那只小皮鞋。皮鞋的漆掉了,自然不能穿。看着自己的小皮鞋,悲伤不能自已,哭得更响了。 外公直起身来,爱怜地摸摸我的头,笑着说:"乖!外公帮你做一双。" 擦干眼泪,外公又重新坐在缝纫机前。选择皮料,裁剪,缝纫,粘鞋底,所有工作有条不絮。外公眼神坚定,盯着缝纫机,手速不急不缓,进退有度。一双崭新的小皮鞋很快呈现了出来。 橘黄的灯光倾洒在外公微微有些驼的背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光。专注、认真做鞋的背影深深刻在脑海中。 如今,早已不时兴手工皮鞋,外公也很少再做了,但是那双小皮鞋我却一直珍藏着。 蓦然发现,外公的秉性,与鞋何其相似。脾气温和,如柔软面料;认真、专注,又似坚硬鞋底。 人情淡然,唯有外公皮鞋情浓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