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檬二

　　柠檬的肩膀突兀变空，对面的人带着微怒看她，眼角还有些泛红，呼吸倒迅速平稳。这么对视着，木讷的柠檬找不出话聊，想转身却被对方微弯的胳膊画地为牢，＂秦柠檬，你不是喜欢钱吗？＂语气轻蔑带着鄙夷，凌志慢悠悠从口袋里掏出了戒指，是tiffany的八爪钻，那时年少，凌志还是个乡下进城的淳朴少年，穿地摊的卫衣牛仔，为了每个月500元的生活费四处奔波，柠檬和他是初中同学，中学时期关系极好，毕了业凌志去南京读本科，柠檬复读，再一年，柠檬还是去了北方读专科，生僻的专业四流的学校，原本以为彼此间再无交集，谁知柠檬大一寒假回家乡小城，凌志在电话里向她表白，一蹴而就的恋情过于理所当然，又或许年少时的爱恋本身便是平坦顺遂，才忽略了周遭潜在的一个个微小变故。那时恋爱，柠檬常去南京找凌志，两个人住在群租房里，牵着手做那时流行的QQ表情，互相猜对方的手势意思，一起出去旅游，凌志背大大的书包，里面装满吃的喝的，南京的梧桐树铺天盖地，柠檬很是喜欢，偶尔在绿树成荫的马路上撒娇，要凌志帮她拍那满城的梧桐，四季变换的梧桐，冬日里枯树枝桠的梧桐，凌志笑嘻嘻说好，手里拿出一枚小小的珍珠戒指。柠檬的心里有烟火噼里啪啦炸开了花，喜滋滋戴上拍了照，几十块的戒指简单的款式，可那是凌志送的，柠檬很是珍惜，即便分手这么多年，也依旧藏在饼干铁盒子里，在看不见的地方静悄悄放置。柠檬有些害羞，自顾自说着＂不好不好，还是八爪戒好＂＂什么是八爪戒？＂凌志好奇。＂是tiffany的一款戒指，我在杂志上看过，一枚要二十几万港币＂凌志不知道tiffany，也自然不清楚什么是八爪钻，他低头看柠檬把玩戒指，眼睛里全然的笑意，也知她是在撒娇，拥着她在玄武湖的长椅上看满湖春色。那时的玄武湖还没有翻修，也没如今热闹，偏僻的角落落日的余晖，有凌志的亲吻有柠檬落在他肩上的长发，柔软顺滑，凌志细细摩挲柠檬的锁骨，＂柠檬，我们一毕业就结婚好不好？＂凌志想这么问，又觉不妥，柠檬家境小康，父亲做生意母亲是数学教师，也许，他们并不喜欢自己的女儿嫁给师范毕业母亲靠菜市场卖菜维持家计的男生，这么思虑着，话也硬生生咽下去。＂凌志，这是我二十岁的生日礼物吗？那你什么时候娶我？＂柠檬亮晶晶的眼睛恨不能溢出的期待。＂我不想当老师，想做科研，所以最近我都无偿帮师姐师哥打下手，学点东西，杨师兄当年也是师范生，后来进实验室做出了成绩才被外聘回南京的，他说我可以试试换方向，我还想…＂＂我二十五岁前嫁给你＂柠檬打断他的话，自顾自做决定。对面没了声响，柠檬有些诧异，头从凌志肩膀离开，定定看着他，凌志的眼睛有些上挑，偶尔柠檬笑他桃花眼，招女孩，凌志便轻轻笑着，嘴里却反驳＂有你一个就够麻烦了，惹不起＂柠檬停了佯装生气，两个人常常这么打闹，笑着，互相逗弄。
　　空气变得稀薄，柠檬的胸口有玻璃般的清脆碎裂声音，＂肯定是昨晚熬夜追剧没睡好，太阳穴也这么疼＂柠檬看着那枚闪着光泽的小小戒指，二十九岁的凌志，变得成熟，得体，即便是靠得如此之近，二十八岁的柠檬也感受不到他的情绪，那时年少，第一次亲吻是在冬日傍晚的山顶，两个人都吃了棒棒糖，甜腻的味道在嘴巴里来不及消散，凌志便迫不及待地吻上去，柠檬有些害怕，凌志贴着柠檬的耳朵轻轻安慰＂别怕＂，柠檬心安，紧紧抱着凌志，天地间颜色是雪白，闭上眼的柠檬依旧能感受到冬日山顶凛冽的风和皑皑白雪反射出的光芒，＂凌志，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对吗＂柠檬的手被凌志握着把玩，却听见笑嘻嘻怒骂＂秦柠檬，你看你这指甲剪得跟狗啃地＂柠檬气馁，不说话，身子突然被拥紧，耳边凌志的声音变得有些颤抖有些慌乱，＂柠檬，我有些激动，怎么办＂＂激动什么？＂十八岁的柠檬不懂就问。＂就是刚刚吻你像有电流击中，我想把你变成我的，你懂吗？＂秦柠檬当然不是傻子，＂你这么说，我就当做你是在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肩膀有震动，是凌志在点头，余晖里，长久反复的亲吻，填满了凌志慌乱的情绪和柠檬心甘情愿的迎合。
　　回忆终究是过去，眼前人也不再是当年宠着自己的心上人。而是发丝分明，眉眼冷淡的成熟男人。＂为什么在我保研成功以后提分手？＂＂因为嫌你穷。＂＂为什么不肯等我拿到博士学位进研究所？＂＂不想浪费青春去赌。＂＂我说过我会在GPRS做出成绩的，那时在忙学术期刊，再等两年也不行吗？＂＂不行。＂同样的问题，同样地回答，六年前问了一遍，六年后又问，却还是如此，秦柠檬，你还真是好的很呐。凌志神色不变，安静问完想问的，听完想听的，指尖轻轻转动打开门，转身离开，不带半点留恋。门半掩着，柠檬双腿打颤，支撑不住，还是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