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楼下

　　早些年，我们县城还是个不起眼 的落后地方，那时街道不够宽敞，房屋不 够整齐、高大，常住人口也 就几万人左右。后来，国家开始迅速 发展了，县城也跟着发展起来 了。大批的商人开始涌入到县城，他 们用发现的眼光来改造我们县 城，一栋栋的房屋开始建立起 来，文化广场也越建越多。之后 我们县城便拥有了天翻地覆的变 化，全然看不到以前的踪影。
　　县城的繁荣吸引了大量农村人 员来到县城居住，于是县城人口由几万人 迅速增长到十几万人。我在十一 岁那年，跟随父母来到县城念 书。最开始我们一家人是居住在一 间出租房内，父母、奶奶、还有 我和姐姐。虽然房间满大的，但 对于五个人而言，还是会显得拥 挤不堪。摆了两张床和一个柜 台，然后是吃饭的桌子，还零零 散散的放置了一些东西，所以空 余的空间很小，长期住在里面会感觉很不舒服。不知道当初父母租房 子时是怎么想的，或许是只 考虑经济因素，而没有考虑到其它 的因素吧。
　　在那里大概度过了两年左右，父 母也开始觉得应该换个大一点的 房子了。再加上我也长大了，房 子太小会让我无形中感到很自卑，所以 我们搬到了一个拥有两室一厅的 地方。这里相比之前而言，实在 是足够宽敞了，对此我们一家人 都非常满意，只是租金稍微有一点 昂贵。之后我们一直居住在那 里，直到我高中毕业那年。 就在我居住半年后，楼下商店便 换了一位老板。之前一直是卖婴儿奶 粉的，现在换成了一个高档化妆 品的商店。街道两旁的房子是紧 靠在一起的，中间有许许多多的 狭窄入口，供人们通往楼上的住 处。
　　在我经过那家化妆品商店 时，我目睹了里面的陈设和商 品，装修无疑是精致化的，商品排 列整齐有序，天花板上的亮灯终 日开着，整个店内显得光鲜亮 丽。那时我就猜测老板肯定非常 有钱，后来遇见的次数多了，也 就认识老板了。 老板是位女士，身材高挑，面容 白皙，穿着挑剔，头发只遮住了 脖子，尾端烫成了微卷型。她非 常美丽，穿衣搭配大方得体，似 乎天生就具有富贵气质。我每次 走到楼下时，都要偷偷地看一下她。有 时候她坐在店里面，有时候她在 后面的保养室里给人做皮肤保 养，几乎每次上学放学都可以看 见她，或是正面亦或是背影。但每一 次，都是看见她那美丽的身 影，从未有过使我厌恶的感觉，所以总是让我内心倍感美好。
　　这种默默地的欣赏直到一天晚上 才得以结束。那天晚上，我下自 习回家，而狭窄的过道已经关 门了，我又忘记带钥匙了，所以我只好硬着头皮 经过她的店，然后上楼回家。我 走进去时，她正在悠闲的看书， 看到有人进来，她便抬起了看书 的脸。当我正面看见了她时，我 有点紧张，然后局促不安的说明 了我的意思。之后她便起身给我 打开门，这时我便开始看她的书。本 来我不会这样不礼貌的，但是看 到了书之后，我的胆子便会无形中增大许多。等她开好门回过头 来时，看到我正在翻看她的书， 她问我：＂你喜欢看书？＂我点了 点头。她：＂那这本书你看过 吗？＂我看过，它是讲一个人一生 经历了种种苦难的。老板听后，眼睛内闪过一丝光芒，她很惊讶一个 高中生看过这本学校不推荐的书，她以为现在的学生都不爱阅读的。她又问：＂那 你阅读之后有什么感受呢？＂我觉 得人活着是为了活着本身而活 着，而不是为了活着之外的任何 事物而活着，这是作者写的一句 话。老板开始对他刮目相看了， 她觉得眼前这个清秀瘦弱的男生 很有才华。我开始问她了：＂你也喜 欢阅读？＂老板笑了笑说：＂嗯，我感觉阅读蛮有趣的。＂之后 他们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与尴尬之中。最后， 临走中，我问她：＂以后有什么我 没看过的书能不能借给我？＂老板 丝毫没有犹豫便答应了。 那天我回到家之后，感觉非常兴奋。我从未想过我能够认识她， 并且以后还有机会交流。入睡之 前，我一直沉浸在想象之中，想 象着我和她以后的种种画面。
　　后来有一天的中午，我在楼上窗 户悠闲的看着街道过往的车辆和行人。那 时我无意之中看到了她，她正在路旁和一个 坐在电动车上的男子聊天。男子 一直握着她的手，边说边笑，她时而 也会露出笑容。有时她想将手从 他的手中抽出来，但那男子不同 意。她似乎也愿意让他这么握 着，只是偶尔想抽出来而已。我 在楼上窗前猜测着她们之间的关 系，或许这是她的另一半吧。就 算如此，我依然感觉有些伤感， 我觉得他配不上她，因为他的第 一印象让我感觉他不适合和她在一起。
　　自那天晚上过后，又过了几天，我 走在狭窄的过道时，适逢她在前 面的水池旁洗手。看到她时，我 毫无表情的走着，我的胆小又出 现了，似乎那天晚上我们没有聊过天一 样。而她却大方的笑了一下，我 也只好回应了一个微笑，之后我便上 楼了。
　　自从这一笑之后，看到她我不再 畏惧了，开始主动对她微笑。有 时她会叫我等一下，然后她会去 店里拿本书给我，问我：＂看过 吗？＂如果没看过，便让我带回 家阅读。还书时我们会一起聊一聊阅 读后的感受，大多数时候都是我 在不断地说，而她却在默默地听着，似乎她很乐意听我讲我 内心的感受。听完之后，她总是 夸奖我。说我内心的感受很强 烈，很真实，还说她从未见过像我 这么可爱聪明的男孩。有时她还会 边说边摸我的头发，弄得我怪不 好意思的，我想她一直是把我当成小男孩吧。每次听到她夸奖后， 我都会心花怒放。
　　后来，借书的次数多了，我们 也经常聊天，没有以前那么拘束 了。我几乎每天中午都会去她店 里，有时她在忙，我便坐在那里等 她。等到她空闲时我们便聊天， 涉及的内容不仅仅是书，还会聊 一聊家庭和学校。她知道我一个 学生没有多余的钱买课外书看， 所以她经常在网上购书，然后借 给我。我非常感谢她让我阅读了那 么多的书，以致让我开始变得与众不同。
　　半年后，她转行了，店转给了另一个人。告别的那天中午，她送了我一 本书，是她最喜欢的路遥的《人 生》，她希望在今后的日子里它可以对我产生影响，并希望我的未来会更加美 好。那时我很伤心，眼睛被泪水 所模糊，但我没有掉眼泪，因为我是一个男生。反而 是她柔弱的哭了，我想帮她擦去 眼泪，但我不敢。她看到我同她 一样那么伤心时，她的双手放在 了我的肩上。 后来，我们拥抱在一起。那种感 觉我至今还记得，我们紧紧的抱 着，感受到对方的温度，我闻到 了她发丝上的阵阵香味。她让我 陶醉其中，只是拥抱是短暂的， 分离是久远的。
　　那是我们第一次拥抱，也是最后 一次拥抱了。后来她走了，我再 也没有遇见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