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曾经暗恋过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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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金色的太阳佛光般普照中原大地，光谱里彩虹般绚丽的色彩将马庄寨这个位居豫东地区的普通村落妆扮成了一幅诗意的画作。中心街沿路两旁的村户妇女正为一家人的清早饭张罗忙碌，与其相映成趣的是猪圈里饿了一整夜的老母猪正帅同着嗷嗷待乳的猪子猪孙们哼哼唧唧的嚎叫，恬静的乡村院落里仿若奏起了一曲乡村交响。
停靠在村中心的那辆开往县城的残旧公共汽车被南北方向的搁置在十字街头，喇叭撕裂般鸣叫催促着早起进城的村民，几个扎着绿色头巾的乡下妇女混杂在人群中，扛着装有农产品的蛇皮袋子吃力的向狭窄的车门边上挤。刘晨曦安静的坐在靠窗位置，车厢里吵杂喧嚣的噪音同他恍如隔世，透过肮脏的车窗两眼眼漠视眺望着窗外，暑假开学的昔日同学正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向学校里赶。刘晨曦玩弄着装有换洗衣服的背包带子，目不转睛的默默目送着太阳光辉里踩单车的几个西门外女孩儿，风儿一样从车头前经过，直至她们的背影火柴头般消失在东方的地平线，方才收回了随其远去的目光，车窗内眼睛里滚烫的液体在青涩的脸颊上肆意蔓延。
那首张学友的《吻别》此时在车外商铺的劣质音响里缓缓响起；前尘往事成云烟消散在彼此眼前就连说过了再见也看不见有些哀怨眼前的一切也不过是在敷衍 … …
乡下的五月空气里随处弥漫着阵阵成熟的麦香，麦地里翻滚的麦浪像是诉说着农民收获季节里发自内心的喜悦。
＂马庄联中＂位于村东头与桑园相邻的一座几个村庄共有的县立公办中学，白底黑字的校牌悬挂在大门的左侧，在烈日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眼。校园林荫道上空知了在白杨树枝头顽命抗挣，试图用焦人的嘶鸣与炙烤的烈日叫嚣。一棵棵列队卫兵般挺拔整齐的白杨，像忠诚卫士的方阵守护着校园这片青春涌动的热土，随风摆动的树叶肩靠着肩在风的示意下发出整齐划一的声响，像是向一位谢幕琴师致以的精彩掌声。林荫大道在两旁遮阴手掌的呵护下一直延伸至用以隔离课间活动与教课楼的拱形月亮门，跨过此门朗朗的读书声或教科老师高亢的讲课声从各个教室里传来，打破了诗般静谧的校园。
郁葱梧桐树荫笼罩的教课区域，各个教室窗框上都还残留着冬季用来糊窗子的高粱杆和塑料薄膜，风起时白色的胶膜精灵般在风中翩翩起舞。统一白灰刷就的红瓦青砖教室外墙上一三班门口悬挂的流动红旗给这片纯洁的白色背景增添了一抹跳跃的色彩。虚掩着半扇门的教室里身着灰白色小挽领外套、肩披两条麻花辫、体态微胖的中年女班主任正站在一个用杂乱半砖头彻就的讲台上，一手拿着课本另一只手支撑着桌面布满刻痕的课桌，全神贯注的进行着新一课的课文领读，灰蓝色的的确良长裤落满了白色的粉笔沫。
刘晨曦坐教室第三排靠中间位置，此时的目光并没有被班主任的朗读声从他斜前方张雅妮的背影上挪开，近段时间张雅妮留有马尾小辫的身影总是像幽灵一样萦绕在他生活的每个角落挥之不去。情窦初开的年龄，懵懂的情怀如若得不到合理的安抚与疏导，可能给一个青少年的健康心理成长埋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刘晨曦、刘晨曦＂班主任连喊两声才让他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惊慌失措的举动顿时引起教室里同学一阵爆笑，刘晨曦在同学们嬉笑和注视中目光含蓄的站了起来，看着扭转过头来手托后脑勺斜倚身子的张雅妮，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让尴尬的脸通红。＂课文现在读到哪儿了？其他的同学不可以提醒他＂班主任用责怪的口气提问警告着，支支吾吾的刘晨曦低垂着眼角四下搜寻着身边每个同学，企图在同学们脸上寻找到一丝半点的暗示或支援，果然没有让他的求助白费功力，当目光再次回落在张雅妮身边时，她正用笔尖划拉着课文中的一排文字，口型极度夸张的做着哑语般的提醒。在张雅妮私下秘密提示情况下，刘晨曦拿起课桌上竖立的课本有板有眼的朗读了起来，结束后傲慢不逊的歪着头目不转睛的用挑衅的眼光看着老师，＂我领读课文的时候你在干吗？心在哪里？眼睛有盯着书本看吗？你以为张雅妮给你做的暗示我没有看到＂，班主任责备的看着已经转过身来低着头的张雅妮。听到是女同学在提醒男同学时班里又躁动起来，班主任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后，严厉的说为了不影响班里其他同学的正常上课时间，你们两个站在教室外面去听课。听到这里刘晨曦屁颠屁颠的跟在一直低头不语的张雅妮身后走出了教室，一切平静后教室里恢复了正常的上课次序。
树叶间隙透过的婆娑光影轻柔的打落在他们两个并排站立的身上，背靠着被粉刷过的教室外墙，尴尬的看着教室前一排排拦腰粗细的梧桐，被风卷起的树叶断柄的风车般在满是尘土的地面打旋。默然的望着远方三两只欢快蹦跳的麻雀，此时的心情像是雷雨来临前翻滚的乌云，刘晨曦狂傲不逊的表情并没有掩盖掉他内心的挣扎与强烈的思想斗争，多次转过身看着一直低头用脚尖在地上漫无目的乱画的张雅妮，屡次试图向她解释什么，可是却每次又都欲言又止的无谓放弃。低着头的张雅妮时不时的用眼睛余光偷偷看刘晨曦努力做出而又半途放弃的举动，终于按捺不住抬起头大笑来，边笑边捂着剧烈颤抖的肚子逗趣的问＂咋咧？想说啥就说呗，咋着扭扭捏捏哩也＂
＂谢谢你为了提醒我搞到要一起罚站＂刘晨曦尴尬的搓着双手干笑着，其实内心深处的那片平静的湖面早已犹如翠鸟掠过水面时泛起了圈圈涟漪。也许此时的章节就已为了以后那段＂多情的人终被无情所伤＂的单恋情事埋下了伏笔。看着一个大男孩单独面对异性少有的腼腆，张雅妮极力的压抑住了狂笑不止的自己，擦拭着眼角因大笑泛出的泪花，拍打着刚才在墙壁蹭到衣服上的白灰，站直了身体调皮的眨着漂亮的眼睛说：＂什么了，还以为我在下面做小动作班主任不会看到，如果知道会被她发现我才不会提醒你呢＂＂无论怎样都要谢谢你＂刘晨曦欲要握手言谢，张雅妮却不顾他那只伸出的手，歪着头夸张的看着满脸通红的刘晨曦故意逗趣的问：＂那你准备怎么感谢我呀＂？说完双手欢快的背在了身后扭过背去，翘起粉红嘴唇调皮的期待着满意的答复。随着羊角锤敲打半截铁轨所发出的放学铃声传遍校园每个角落，各个教室门口涌灌而出的学生像开闸的潮水迅速蔓延了整个教课区。早已恨不得找理由逃开的刘晨曦拔开两条高脚鸡的双腿一边向学校门口奔跑，不忘一边回头冲她吼着说：＂我会想办法感谢你的，不过可没这么快的哦＂乡野孩子大呼小叫的追逐嬉戏把本很安静的乡间泥巴土路搅和的尘土飞扬起来。
傍晚西斜的夕阳染红了整片天空，血色的暖霞像麦地里辛苦劳作的农民那脊背上被晒成古董的肤色，诉说着农忙季节村民的艰辛。＂嘎嘎，嘎咕＂ ＂嘎嘎，嘎咕＂布谷鸟悠扬的腔调从村外的枣树林里传来，刘晨曦斜挎着姐姐用碎布头为他拼凑的书包，文具盒嘀哩哐啷的打在他的腿上，随着走出的步伐发出节奏般的响声。在布谷鸟悠扬的叫声陪伴下回到距离学校不足一公里的家里，习惯性的把书包甩到了门前的一块捶布石上，迫不及待的冲进家里被油烟熏得昏黑的厨房抓起灶台上的勺子就冲锅里挖去，那是妈妈用中午吃凉捞面的面汤煮好的麦籽稀饭，心急的他顾不得把稀饭盛进碗里，直接就着勺子吞喝了几口随即盖上了锅盖，转身在碗橱里拿出了一个干净的玻璃瓶，吹着欢快的口哨向学校东侧的桑园走去。
我们的男主人公这是要干嘛去啊？
可你们那里会知道刘晨曦这是去桑园准备为了感谢张雅妮受罚以及表露自己对她的那份暗恋送出的第一份礼物，他准备给张雅妮摘一瓶桑葚到第二天上学时送给她。在他的年少的意识里一直潜藏着男子汉必须要有恩必报，更何况是自己心仪已久的女孩呢，想到这里刘晨曦腼腆的脸上竟然飞了一抹羞涩的红晕。雅妮啊，此时如果晨曦的心是一套建造豪华的宫殿，想必你就是那占据整个宫殿的华丽的装饰了，她的影子映满了晨曦的整个脑海，欢快脚步犹如注满了燃料发动机。平日里路旁的杂草变成了骄人的花朵，随风摆动的杨柳像是被风多情双手撩起的少女的披肩长发。
葱绿的桑树在召唤、紫红的桑葚在诱惑、受到魔法般的大地万物像似诉说着这个年少青年萌动青涩的情愫。桑树下成群结队的蚂蚁仿佛也抵挡不了，被风吹落地面那熟透的，仿如乳头状桑葚的甘甜，时不时三五成群结着队分工合作吆着夯歌般的号子，运输着风给他们的恩赐。＂你们这些家伙，享受的都是些又大又甜熟透了的＂刘晨曦颔首望着埋头向巢穴挺进的蚁队心里暗暗的埋怨。看着自己手里边吃边摘还不到半瓶的桑葚，沮丧着的脸望向远处已沉寂在树林剪影里的半边红日，不得不降低往自己嘴里送桑葚的频率，使自己的目光在桑枝之间飞快的翻飞。紫红色的浆液顺着玻璃内壁蜿蜒下淌，刘晨曦被染得黑紫的手指搓揉动着因长时间昂头发酸的脖子，看着满满一瓶的桑葚，将盖子轻轻扭紧的同时眼神里充满了无限青涩的柔情。
鸡上树的黄昏时分，白日里四处乱窜的芦花老母鸡爬上了家门前的那颗老枣树，两只竹叶状的爪子牢牢的攥着树枝，头贴着前胸。＂真倒霉，要知道会被班主任发现真不该在课堂上那样帮刘晨曦，最起码不能用哪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搞到自己也要一起罚站，愿不冤枉啊我，可这又能怪谁呢＂西屋里张雅妮倚坐在床沿上制作着时下同学们之间流行的相思扣挂饰（一种用丝线按缠绕纹理制作的挂饰），床头柜子上用墨水瓶做成的煤油灯摇曳的火苗幽灵般的把她的思绪拉回到了学校里被罚站的情景，双手不自然的放缓了缠绕的节奏，想着刘晨曦腼腆的表情和吞吞吐吐的尴尬举止，翘起的嘴角不禁笑出了声。收拾好家务来西屋送馍筐的妈妈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看着自己家一个人在傻笑的丫头，妈妈不露声色的在背后静静的站定轻轻的咳了一声，被咳嗽声惊动的张雅妮扭头看见身后端着馍筐的妈妈撒娇的说：＂妈，不声不响的你想吓死我啊＂＂啥开心事啊？自己都能笑的那么开心，说出来让妈也高兴高兴＂妈妈转身把馍筐挂在从房梁上悬下的一个油光黑亮的木头挂钩上扭头问。张雅妮左右徘徊的应付着妈妈的问话，心里不断的暗想；谁稀罕你的报答，在我背后成天眼光神经兮兮的也不知道打的什么歪主意，每天上课总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我弄得浑身都不自在。＂睡觉时记得把门插上如果没事就早点睡，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妈妈临出门叮嘱道。她踩下天马行空臆想的刹车，把还没缠好的相思扣同散乱的丝线收拾好放在床头一个小纸盒里，探起身子一口气吹灭了放在台子上那盏如同年迈老人般的煤油灯，黑暗里就传来悉悉索索的脱衣声，张雅妮在黑暗的房间躺在芦苇编织的凉席上，烙饼般来回翻的身子总抵不过夜的俘虏，不多时间就传来游丝般轻巧细腻的鼾声。
乡村的夜，狂吠的狗叫声已经歇了，蛐蛐在墙角里时不时的鸣叫着，陪伴着窗外枝头上那轮明月的寂寞，睡去的大地起伏着山峦的肚腹，偶尔扑棱的夜鸟耐不住寂寞似的跑来打着剪影般的翅膀，也不知是不是在以自己的方式轻抚沉寂的万物。
刘晨曦趴在一张看不出使用年限的旧木床上，在残旧的黄色冥钱纸张上拟写着对张雅妮的爱恋。内心暗潮汹涌的思绪随着笨拙笔尖的摆动跃然纸上，黑暗的掩饰下，被爱煎熬的青春少年蜕掉了平日里羞涩的壳，尽情挥洒的激情取代了字里行间不实的华丽辞藻，澎湃的心潮击垮了这个青少年一切世俗观念的心底防线，与其说是在写情书倒不如讲是一个青年人对爱的诉说更为贴切。活动了一下嘎嘎作响的指关节，下定决心般的刘晨曦深深的吸了口气郑重的在书面的开端写下了＂张雅妮＂三个字：
张雅妮：
你好，首先为昨天你为我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为了在课堂上支援我，你一个女生在大太阳下陪我共同罚站，我知道也许在你心目中也许算不得什么，可是你让我感受到了来自一个多年同窗好友的真执（挚）友情。知道吗？在昨天罚站的时光里其实有很多感激的话要向你说，但我的腼腆性格让我不知如何开口，倒是你开朗大方的性格和甜美的笑容让我这个男生的羞涩在你跟前显得无地自容。你读到此处时可不要偷笑我哦，其实我自己也一直为这种性格苦恼，可又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改正。也许是长期处于家人管教太严造成的性格负面影响吧。所以在单独面对女性时一直以来都会显得周身不自在，真的、真的不知如何感谢你，兼（鉴）于咱们班好多女生在讨论桑葚是正常口水直冒的馋像，就自作主张的在昨晚放学后去学校东侧的桑林里给你摘了一瓶桑葚，希望你能笑纳我的一片谢意，已达这颗急于感恩的心。（呵呵:-D）
写到此，刘晨曦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拿着从日历上取下的做针线活的钢针拨了拨煤油灯碳化的棉质灯芯，坐了下来继续写道：
至于感谢的话也就不再多讲了，免得你又说我们男生太小家子气，被你臭屁一顿。
另外有一件事不知如何向你开口，讲出来也许你会认为我有点八卦但我还是要说出来。自从我们升初中以来你的身影就一直在我的心里驻留了下来挥之不去，讲到此或许认为我的表白没有给你任何的思想准备甚至有些鲁莽。豹胆的我私下把对你的仰慕之情汇成了美丽的诗，但愿你能忍着恶心呕吐的痛苦把它看完，哪怕明天我被冠上流氓的骂名，也要斗胆向你诉说；
娇小的身躯
柔情的双眸
无数次徘徊于心海
梦里长挽嫩笋细手
散步于桑林月下
晴朗的夜空里
皎洁的不是月光
那是我借着它的名
用痴痴的心
向你诉说
——爱的私语
偶尔飘来的薄云
让月光变得朦胧
那是袭上心头淡淡的忧伤
没有薰衣草的芬芳
使经过的脚步放缓
只有早春槐花的清香
沾满离去的裙摆
没有玫瑰的妖艳
让你迷离
榆树上串串的榆钱儿
能否让唇齿间萦绕春的惆怅
躯体不能贬为跟屁虫
随你而去
驻足抑或经过的每个瞬间
多情的目光
未曾相距半步之遥
像虔诚的基督信徒
陪伴左右
蹲守脚跟
执行着
每条喜怒哀乐的指令
啊~~雅妮
山中的喜马拉雅
春天燕子嘴衔的春泥
筑就心的堡垒
不至春潮泛滥击垮爱的河堤
时间在催促、夜晚在召唤，就写到这儿吧，如若允许我尽情诉说又岂能用这薄薄的信笺表尽我对你的眷恋。（夜草）
此致
敬礼
暗恋你的人：刘晨曦
1992.5.21
＂三孩儿，啥时候咧？还不睡，明天不上学了＂晚上起夜的父亲在高粱杆制成的隔墙那边用哈欠连连的声调冲这边责怪的说，父亲的催促让刘晨曦加快了正往英语练习薄上二次移稿的速度。
家里唯一一件值钱的那台放在堂屋装点门面的摆钟＂咚…咚…，咚…＂响起了整点报时的钟声，随着洪亮的敲击声刘晨曦把精心折成心型的情书压在了装有慢慢一瓶桑葚的玻璃瓶下，脱掉了上身那件洗的发白的短袖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很快不用数绵羊的情况下进入了梦乡。也许梦里我们的晨曦还在回味下午课堂上雅妮的一言一行，或者是对人生中首次恋情美好的向往。爱情的竹筏驻足在梦里的水乡，期待着爱的主人拿起镐浆轻拨清澈的水面，载着两颗年轻的心在爱情湖中荡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