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轶书画不断长进,尤其书法。书画虽小道,但要达到一个高度却远非易事。精美过度,便落巧媚;法度过严,极易僵化。千载而下,晋人冲和,唐人庄严,宋人随意,明清手札已呈千姿百态,怎一个"熟"字了得。但大多数书家一路"熟"下来,熟生了巧,巧与俗也就隔着一层纸。于是,多数习字的人竟相以熟巧为能事,轻薄就成了风气。 朝轶虽年轻却能冷静。他的才情体现在爱思考上。思考之余更重积学和识鉴,懂得傅山"四宁四勿"的告诫。近年又选何绍基研究学习。"于纵肆中见逸气,往往一行之中,忽而似壮士斗力,筋骨涌现,忽而又如衔杯勒马,意态超然。"据我所知,朝轶并不是一开始就取何绍基。他于"二王"处下过功夫,又从钟繇到文征明心摹手追。同时,更以秦汉金石锤炼腕力。多年的用功外人多不知,看他讷讷不言,心思全在笔墨间呢。 于是,便有了胆识迈越帖学规章,横可不横,竖可不竖;该弯可不弯,该直可不直。当收可放,当轻可重,姿情任性地直奔着无法而法的方向去了。 须知,何绍基可不是人人都能学的,学不好会弄得满纸习气。朝轶是虔诚的学艺者,也是理性的读书人。他的积学识鉴使他不可能走弯路,越写越好便成为必然。 书法之外,朝轶还画画。画不及书法难,但真要把画弄好,还真是终生功夫。书法是画的基础,但画毕竟不是书法。诚为朝轶所说:"书法到画法之转换,尚须细细体悟其中奥妙,掌握技法转换之津梁,方能打通书画之道。"朝轶的画结构谨严又很抒情。线质的提按转动之美正是他的长项,加之不事张扬的天性,使他的花卉多了许多别人没有的典雅,与他的书法和用印在一起,便形成了一道可耐品读的风景。 艺术,是辩证规律驰骋的天地。法度之美和冲决法度的自由,从来就是一对矛盾。艺术家就在这种矛盾里讨生活。朝轶应该知道其中的艰辛和快乐,以他的状态,会有更好的作品在日后的砺、炼中产生。我期待着。 丁酉冬于紫庐师心居 书画集评 朝轶对待艺术的态度很虔诚,很单纯,很投入,而且比较彻底。他的书法能格调与技法兼善。此话看似简单,实则不易。炫技者易伤韵味,倡格者又似荒笔墨。他能同时把握方向感和方法论,这是素养和能力的证明。 朝轶其书敦厚而灵动,平正中笔锋每有玄机出之。夫书有法必依,又每有无法处。由气而引,由气而生,又所谓气息也。梁昭明太子云,文无气不立。书岂有异哉!朝轶治学之余,忽而兴起,或行或草,皆有文气氤氲之象。 他能从某个局部较好地理解并把握了文化与艺术的精义,或许全凭着他的那份"遗貌取神"的本领,正像他读书、为文、做事,不尚"规矩",却能举重若轻。一如其个性,朝轶书艺尚虚、尚淡、尚古雅。他的书作一眼望去,疏疏朗朗,清奇散淡,一派天趣,无论完善与否,均无时下流行书风的那种做作或刻板。 他的书画创作,非常自然地表现出了他的那种固执、天真与倔强,他的用笔,在笔画的转折上,不论是碑还是帖,都体现出了一种内心的执拗与坚守。当然,这是一种对雅逸畅怀的坚守。朝轶是一个有文化内涵的人,是一个能沉得下来、能进行精神驻留的人,他的笔墨中,既是与古人的某种精神对接,也是他作为一个当代文化人的某种精神焦虑,它所传递给你的,是一种精神的共振。 展讀他的书法,你可以想到一些字眼,比如安详、清俊、简雅,那是一种缓缓而来的感受,宛如涓涓细流,虽无骇浪惊涛的刺激,却沁人心脾,长久不竭。当今天的学书者纷纷以技术为能事,而且以炫技为乐趣和本事,忘却了艺术的本来,忘却了"书以载道",忘却了"书为心画"时,他却可以用艺术和心灵亲近昔贤,那是一种对先贤气息的接近和坚守,是一种真正的传承。 朝轶的作品虽也是雅逸隽秀一路,但他参合了篆、隶的笔意,在体格上尤以大气而显的通脱,使其又有一番新的气象,融质朴于流丽,含刚健于婀娜。直观的看,更显得古拙。细细品读,古意中有新意,一股书卷气弥漫其间。犹如一碗山间采摘的清茶,入口只觉清香,怡人甘甜自在其中,耐人回味。小品书法入此境界者,惟见清人金农、赵之谦而已,二贤而下,朝轶直接其意,气定神畅,足与古人争一高下。 他作品中的那些小品,手札、题跋之类,更显精彩。应该说朝轶的大字主要是一种充实之美,注重气势和笔力。小字作品则更多一份遒媚劲健,意趣盎然。古人的小品往往一味重于飘逸,在审美上偏于秀美。清代帖学好追董其昌,一意妩媚,却于董书由颜真卿书法中得其体格少有察觉,故而越学越弱,陷入一种病态的审美。 朝轶习画,可作"以书入画"一解,以其多年书法的学养而作画,可谓取法乎上。其画远取白阳,下及虹庐、近师药窗,以书法用笔入画,力拔今人肆意涂抹习气,更从金石家绘画中体味用笔用墨的内美。故其先写花卉折枝、清供,再及山水,不为院派造型手段所惑,追寻笔墨正宗,一本文心雅意,有一种极其自信的书卷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