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一晃好多年

　　想还一笔心情的债，把长期存于心里的一些可感之人、可念之人写出来以防忘记。
　　一位老师说，＂新闻就是讲故事＂，我觉得好的故事顺理成章的有一个好的开头和结局。
　　故事有一万种讲法，而我选择我们都能接受的一种作为结局。为了让这个故事听起来特别，我想了好久，搁置了好久。直到临近假期，一个朋友问我最近怎么不更新小说了，我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因为我实在猜不到主人公的心情了，这是实话。
　　叙事角度被看做一门艺术，新闻，电影，小说，话剧，电视剧也一样。
　　记得今年夏天全系一起看《阳光灿烂的日子》，我才知道经过这么多年，我们都给回忆上了一层滤镜，我也在试着拼凑着那些年的自己，我也在犹豫怎样展开这样一个对我特别的故事。
　　今年夏天暑假，我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看着红彤彤的落日就在我面前跌到地平线下头去了，那天月色温柔。
　　一个16岁的女生拉着我的手，旧地重游，回忆像老电影里的长镜头，越拉越长。忘不了自己的故事，就听听别人的故事。我心不在焉地听她絮絮叨叨的讲一个与我无关的故事。
　　时间长了，脑袋容量本来就很小的我，只记得《麦田里的守望者》的最后一页的最后一句话，＂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谈任何事，你只要一谈起，就会想起每个人来＂。我只庆幸记忆还能呈现过往，现在的时光并没有吞噬那花满枝桠的昨日。
　　我们的校园没有《夏至未至》里硕大的樟树叶可以遮阳，也没有合欢，含羞草和梧桐树，但有丁香花和桃花，还有一种到了初夏就会开淡黄色的，有点像月季，一簇一簇的，真的叫不上名字，相似的是她们的花期很短很短，当你开始留恋的时候花期已过半。走在每条小路上，路人迎面而来又擦肩而过，刚刚好，我们都认识，甚至熟知，世界很小，我们的校园也是。我能做的是让时光沉入一种静谧，从肩头缓缓而过，刚刚好。
　　看完《同桌的你》的时候，我想异性同桌的结局一定好过同性吧，因为这个世界有一种感动叫日久生情，有一种爱情叫一见钟情。而我和我的女同桌们在那些勾心斗角的岁月，彼此依赖的年华就像是校服上洗衣粉的味道，无法忘记。我想男生们都有他们的小九九吧，现在想来，却是那么的浅显易懂。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年冬天下着很大的雪，纷纷扬扬，我坐在一楼靠窗的位置，看着远处的山，高粱地，那些温柔纯真的女孩子，还有那个瘦高羞涩的男孩子，温暖的教室，做好的习题，还有我嘴角的微笑。那个16岁的女生说。
　　时光腾挪辗转，最深的感情还是抵不过时光怂恿。
　　这么多年，我都不喜欢定闹钟，手机也是常年静音。每个清晨，叫我们起床的都是那个发出＂叮铃······＂讨厌的，刺耳的，远比一分钟还长的，每个楼层都有一个的巨型闹钟，心扑腾扑腾的跳。紧接着就是＂舍妈＂发出声嘶力竭的叫喊，＂起床了······＂记忆中她还去敲每个寝室的门，我们住四楼。当然我们最快的反应就是从床上爬起来上厕所，这样可以省去排队的时间，匆忙刷个牙，用水摸摸脸，洗去睡意。赶忙跑下楼，站队跑早操，你会看着天上的星星和月亮大眼瞪小眼的看着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心情。有贪偷睡男生，经常被老师抓住，＂你们几个，还藏什么藏，旁边站着去！＂无疑是要减分了。这种事通常不会发生在我们班上，文科班，男生少，丢不起人。而我从来不担心迟到的男生里会有他，但还是会偷着瞄两眼。那个女生插嘴说。
　　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看着我曾经读书的教室，在那蹲坐着，像极了一个冬天的老人在那蹲守着，不是为了等待，只是为了晒晒太阳。我忽然很想回来当一名教师，一辈子。这个泅渡了我青春的地方，我的高尚，狭隘，我的脆弱，坚强，我的敏感，善良，自私，记忆，悲哀，梦想，我内心的风吹草动全然呈现，现在看那时的自己不能找到什么任何借口掩饰过往。一个冬天过去了，又一个冬天即将来临。
　　黄色的桌子，青色的黑板，那时候总想着毕业，以后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就能在一起了，可是很多口中的＂以后＂都没有兑现过。一切都不是原来想象的样子，时针再次指向那一年，很多以前没听懂的话，没听懂的歌都渐渐懂了。
　　写了这么多，我不知道停不下来的是我，还是那个女生，还是我们的记忆。
　　青春之后，后悔之前，流年里，我们在遇见。
　　那个女生的头发细细碎碎，额头上轻轻点着几个青春痘，右手的中指还有写字磨出来的茧子，听着她讲这个漫长而又短暂的故事，她说的那个人我没见过，听说过。
　　每次大大小小的考试，我都会拿着XXX的成绩和自己比较，我会特意爬上他的楼层，也会在偶遇的时候低头看看那双用牙膏刷的帆布鞋。我知道他喜欢的颜色，他搭配衣服的规律，走路的姿势，后脑勺的形状。那个女孩边说边笑，多希望与他生活在一部电影下，下一个镜头是一行字幕：多年以后。
　　我的心事被那句＂王丹，你该给花浇水了＂拎了回来，心事这东西就算捂住嘴，还是会从眼睛里流出来。我已经忘记我们班养了几盆花，班主任说让我和同桌照顾着。我已经记不清那是什么花，最后那花是不是还活着。
　　我很想告诉那个女生，那个他不是她想象的任何样子，他是一个普通的男孩儿，数学没有那么优秀，篮球打得不好，没进过三分球。性格闷骚，朋友很少，不知道如何与女生相处，情商很低。可终究欲言又止，因为每个人生命中总有那些闪闪发光难以靠近的存在，明明知道他没有那么高，却要把自己摆低。
　　我仔细盘问我的记忆，记忆是我心底最大的回声，回忆也是一件令人上瘾的事，所以我雇用他作为我的水手，打捞那些尘封已久的不去触碰的，摸清那些模模糊糊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回忆里的那个人是不能去见的，去见了，回忆就淡了。
　　可我却固执的相信，一生只见一面。
　　对他所有记忆，都停留了高三的夏天。夏天，一晃好多年。那年冬天见面时，心生隔世之感。我那么多年的功课没有白做。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讲话，我仔细辨别他的声音，彼此闪躲的眼神，他一定想不到多年前的那个我和他迎面而过都会用掉一天的慌张。那些人、那些事就像是回忆的敲门声，我臆想了千万种相见的可能······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好好的叫过他的名字，XXX，从初识起，这三个字就是我内心惶恐的理由，用羞涩的心情，我怕说出来，就不是秘密了。他说他以后可能去北京，听他踌躇满志，我替那个高中女生开心。他说他喜欢韩寒的《三重门》，而我喜欢的是郭敬明。我想，喜欢韩寒的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吧，带着一些少年独有的心事，还有一些少年少有的深沉。
　　我终于见到了这个曾让我对明天有所期待，但又完全不会出现在我明天里的人。我多想和他一起回去看看，但我怕以前的教室在上课，我最喜欢的数学，黑板上画满了乱七八糟的线条。操场上挤满了人，广播着＂时代在召唤＂的广播操，食堂都在排队······我怕我隐瞒不了自己的心事，我怕我不是一个好的演员，我再也不能站在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的位置，我喜欢站在他右手边的位置。
　　我想过很多以后，以后我们大学的时候，即使不在一起，也要做最好的朋友，一起上一次自习或一节课，听一次讲座，看一次电影，吃一顿饭，乘着同一列火车或者大巴去旅行。那时候的一句＂我喜欢你＂是会要命的，现在也是会要命的。我始终没去过你的城市，只能透过车窗，安静的路过。
　　那句＂再见＂一直在我记忆深处美好的岁月里，转身回眸的那刹那，我终于看清自己的心意，我和那个偷偷跟在你身后，假装与你擦肩而过的高中女生依然血脉相连，分享着同一个故事，我也为她的懵懂爱恋拼命努力过，只可惜，一梦七年，漫长的时间差不知不觉的改变了我，我也不愿为她的幻想买单，我更没有办法穿过似水流年，一切没有刚刚好，晚了一点点，晚到我已经不是她。
　　多年以后，我们只是听说过，没有见过。
　　我尽力客观、公正的写下每一个字，每个词语都经过五官核实，每个细节都有切肤之痛，所谓的＂热泪盈眶、心头一暖＂就是这样吧。因为我感觉16岁的自己正坐在我身旁，紧紧地盯着屏幕，嘟着嘴说，＂这里不对，这里不好，这里······＂最后说着说着就睡着了，我轻轻地抽出我的手，回忆那么轻，我哪能都记得住。青春的副本叫徒劳，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生活，用心的珍惜，疯狂的勇敢，等到回过头来看，总觉得当初自己做的不够好。可是，我愿赌服输。因为过去的每一个漫不经心都是今天的无可挑剔。
　　请原谅我把故事写得这么长，因为我没有时间剪短。
　　每次回家拾掇衣服，都要重新穿一遍，站在镜子前，看着那时的衣服不大不小，刚刚好，我果真没有胖也没有瘦，还没长高。我多想把时间转盘倒过来一遍，再热爱一次。妈妈就会跳出来让我收拾我的旧书，因为她觉得占地方，其实一点都不。书页发黄的速度很慢，里面藏着的是雨水的气息，那些暗淡的文字。当下的时光与往昔的曾经觥筹交错，我觉得那时的自己很幼稚，笔记的首页藏着我自以为是的秘密，别人问我借笔记的时候，我还担心会被发现的小心情。陈味是旧时光的香气，还有不小心掉出来的小纸条，已经记不起那时传纸条的小心翼翼了，现在想来，传纸条是一件多么奢侈的事。我可能忽略了，有些话对着对方的表情容易词不达意。我还是会找各种借口把它们都留下，他们就像是回忆，一直在那里，只要不去翻，不去碰，她就不会像底片清晰的流出来。我模仿着那个时候的自己，镜子里的女生指着我说，＂你回不去了！＂那时候我很笨的，我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答案的，其实，很多东西都是没有答案的。
　　时光搁浅，从暑至寒，我对那杯热水的温度记忆犹新，那无奈的表情和眼神。看到他和别的女孩子说笑很生气，他和我说话时，还是会口不对心的说，＂走开啊，烦不烦＂。看到他在纸条上写下的＂对不起＂，明明郑重其事，我却装作毫不在乎，其实我从来没有真的生气。
　　那个1米87的大男孩儿，倚在楼道边给我讲题，分享着他的心情，我感同身受。背着我走过篮球场、餐厅，真想把这份幸福占为已有。从老家背来他的＂记忆＂全部送给我。我知道他和照片里的他一样，过得很好，无论怎样我都会选择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欣赏他。
　　复读的时候，遇见了一个像男孩子的女孩子，她已习惯我叫她＂小男孩儿＂，我想给别人起外号最好的借口就是让她记住你吧。她很漂亮，我没见过她穿牛仔裤，只有运动服和校服，而且只有黑、蓝两个颜色。乌黑乌黑的头发不足1厘米，刚超过1厘米的时候我帮她剪过，那年她高二，她的身上是梦想的味道，高考结束发现她留给我的纸条，想想她的高三一定和我的不一样吧。只是手机丢了又丢，号码换了又换，已经联系不到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她（他）们的身上有一种魔力，让你没有办法对她说谎，没有办法不去相信她，依赖她，因为我知道我在安全线以内。
　　一位老师曾经说过，＂过程即结局＂，我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我知道，过程和结局还是不一样的，现在想想似乎能够接受了。那年初夏的槐花香气依然荫绿着，颤动着，浸着青春感恩的泪水。
　　那些平常的细节，经过时间的浸泡，别有了另一种滋味，那时餐厅的土豆片和现在我嘴里的一定不是一个滋味。虽然并不是快乐的，（一天减两分，在班级后面睡了三天，至今想来还历历在目，可我从来没那么轻松过，视角也刚刚好，原来坐在最后一排真的不用心惊胆战的，也不用刻意坐的端端正正，我想要是没有作业，没有分数，没有排名该多好。）但回忆起来却有那么一股甜味。我们的情谊早已抵过所有的哭笑不得，我能原谅所有的不美好，即使美好的，也变成一个个电影的精简，连不起来了。我早已习惯在记忆中挑选馨香的那部分让自己安睡。
　　伫立窗前默默凝望，天空已经不是盛夏的蓝，是蓝，是灰蓝，不是夏天的心境了。
　　一群鸽子在灰蓝的天空中飞翔，像是要把阳光搅匀，像是在天空中画句号。
　　其实，爱从来都没有来过。
　　好多朋友已经一个人在打拼了，我曾经以为的最不可能今天都实现了，那些高中时代吊儿郎当的男孩子已经奋斗在工薪最底层，那些文文弱弱的女孩子已经一个人挤地铁，坐公交上下班。我被他们感动着，更有考研、保研、公务员、结婚、买房的选择，我想真正的幸福不用提心吊胆，每个人都会找到自己想要的，和专属自己的。有些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有些人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
　　我，还没有毕业，受郁达夫的影响，我想去北京，他在《北平的四季》里这样描述，北平的夏季非常惬意，不问是白天或是晚上，你只要有一张藤榻，搬到院子里设葡萄架下或藤花阴处去躺着，吃吃冰茶雪藕，听听盲人的鼓词与树上的蝉鸣，也可以感觉不到一点炎热与熏蒸。北京，听听话剧，旅旅行，听听音乐，一个两元地铁就可以跑遍所有地方的城市。那是一个追梦的城市，也让人认识到现实的城市。每次和朋友说起，他们都劝我不要给首都添麻烦，我真的没那么想过。我去的时候北京和郁达夫说的一点都不一样。我怕我再去的时候你们都不在了，我想一个人的北京，夏天一定很热，冬天一定很冷吧。
　　有人选择回老家，在学校教书育人，假期多，平时打打球，和朋友小聚也方便。我似乎被说服了，这也是父母的心愿，可是我怕我来不及了。
　　还记得楼下等你的少年吗，其实那晚我彻夜未眠，我多希望你不在。两年来自己一个人拎着大包小包辗转在公交、地铁、火车、客车、大巴之间，习惯了。做朋友久了，更像亲人了，我想一生一次的拥抱在回忆里不会变老。
　　《匆匆那年》里，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篮球盘旋在球筐旁边我会那么紧张，只是对那个细节感同身受罢了。朋友说，我和方茴很像，胆小，好像有多少秘密一样。也许是这样的，就是有很多秘密，每一个不愿意说出来的理由，都是秘密。我不是不说，只是你从来都没问过我。
　　我现在想说的是一个秘密，一个非常简单的秘密，只要用心看，就看得清楚。
　　我记得穆旦在《冥想》里说过一句话，我们的全部努力，不过是完成了最普通的人的生活。
　　而时光，浓淡相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