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少年春生和他的女人们第十六章

　　虽然春生很喜欢三姨，觉得她是个好女人，但这个小山村的村民们却并不这么看。
　　丈夫去世后，三姨先后嫁给了本村的两个男人。奇怪的是，那两个男人都在结婚几个月之后死去了。第一个是在村口等公共汽车时，被一辆失控的运石子儿的卡车给撞死了。第二个是喝醉酒后到河里炸鱼，点着炸药瓶后有点大意，没及时扔出去，瓶子在手里爆炸，炸飞了他半边脑袋。
　　接连三任丈夫意外死亡，这在村里人眼里就不是偶然了。她从此就被扣上了一顶＂克夫＂的帽子，成了一个不祥的女人。
　　后来，村里甚至开始流传三姨的＂生活作风＂问题。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她与村主任通奸的情景，还有人信誓旦旦地说，看见了她与村小学校长搂抱、亲嘴儿的画面。
　　于是三姨又由一个不祥的女人，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她苗条的身材，白皙的皮肤，小巧精致的眉眼，甚至那曾经让村里其他女人羡慕不已的整洁的穿着，优雅的举止，都成了她不祥和＂坏＂的证据。
　　关于三姨和村小学校长的传言很早就有了。
　　校长叫李德平，一个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几年前被公社派到这里，是这个山村小学里唯一的公办教师。他的家在公社驻地，妻子也是一名教师，在公社教委上班。
　　这个学校虽然不大，但教师中很多都是外村甚至是外乡人，为了表示对教育事业的大力支持，村主任指派三姨作为学校的校工（而这，也成了村主任与三姨通奸的证据之一），负责在学校的伙房为师生烧水，为外地的老师做做饭。
　　李德平是校长，又是公办教师，不用用像其他老师那样，要回家做农活，所以在学校里呆的时间比较长。很多时候，三姨的服务对象其实只有李德平一个人。
　　在学校这个相对密闭的空间里，两个人的接触越来越多。他们一个是与老婆两地分居的单身教师，一个是丈夫意外死亡的乡村寡妇，日子久了，关于他们的风流传言就慢慢地在村子里传开了。而据村里消息最灵通的光棍汉＂墩子＂说，他有一次从学校办公室的后窗户看到，李德平趁着三姨给他送水的时机，偷偷将她抱在怀里，不但和她亲了嘴，还把手伸进三姨褂子底下去了。而应该保持贞洁的三姨竟然任由他＂糟蹋＂，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表示。
　　虽然墩子的话虚虚实实，无从考证，但对这方面的事情，大家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所以，故事便像一阵风一样，很快刮遍了整个村子。
　　后来，村民们似乎还拿到了二人＂私通＂的确凿证据。
　　那天中午，三姨的婆婆有事到学校里去找她，办公室里只有李德平和三姨两个人。李德平在给火炉加碳时，不小心迷了眼睛，婆婆进屋时，三姨正背对门口，扒着王唯一的眼皮，小心地给他吹着，从婆婆的角度看，两人似乎正在拥抱、接吻。
　　婆婆怒不可遏，不由得大骂一声：＂不要脸的狗男女！＂
　　两人吃了一惊，赶紧分开，表情异常尴尬。
　　婆婆仍不罢休，走到三姨身边，啪啪啪，连打了好几个耳光，打得三姨连连后退。
　　李德平赶忙过去护住了三姨，说道:＂婶子，您别误会，我只是迷了眼，请小周给我吹一下而已。＂
　　李德平对三姨的保护令婆婆更加愤怒，她放开三姨，转而将进攻矛头对准了校长，两手一阵挥舞，他的脸上立刻多了几道鲜红的血印，赶紧捂住脸，后退了好几步。
　　婆婆在办公室里跳着脚骂，将两个人骂了个狗血喷头。很快，办公室门口便聚集了一大群人，大家都在看热闹，不住地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脸上都露出兴奋和鄙视的神色。
　　婆婆见有人围观，就更来劲儿了，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采用村里女人哭丧时常用的调子，连哭带骂:＂我可怜的儿啊，你睁开眼睛看看吆，你这不要脸的媳妇啊，把咱祖宗八代的脸都丢尽了啊！……＂
　　众目睽睽之下，三姨和校长面红耳赤地站在那里，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还是村主任赶了过来，驱散了人群，然后像拎小鸡一样将婆婆拎到门外，三姨这才夺门而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跑回了家里。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很快传遍了整个公社。公社教育部门觉得有必要平息事态，不能让李德平继续在村里教学了，便撤销了他的校长职务，将他调到中心小学，成了一名普通教师。
　　李德平离开村子时，很多村民都在围观，春生也在。
　　他看到李老师骑着一辆自行车，走出了学校大门。自行车后座上驮着厚厚的被窝，两边各挂着一袋书籍和备课本，车把上各挂着一个大网兜，一个装着印有大红牡丹花的搪瓷脸盆，一个装着两个搪瓷缸子，和牙刷、牙膏、毛巾等生活日用品。
　　在众人讥笑和愤怒的目光中，李老师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蹬着车子，很快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春生不相信三姨会和李德平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因为他发现李德平在离开时，竟然连头也没有回一下，似乎这个小山村里没有任何让他留恋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