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 序 我是在小说完稿之后的一个月接到二姐电话的,她说会帮我装订成书。我很激动,我没有想到在其他人都不关注它的时候,二姐还一直关心着我。心里小小地颤抖了一下。尽管二姐说是不能出版的,只是装订出来做一个纪念,但我仍然很感动,毕竟,这是我坚持写作出来的第一部长篇作品。所以,我很感谢她。 说到写作的这两年时间,其实有好多次我都有了放弃的念头,因为我总感觉自己写的不好,而且,我是没有多余的时间写作的,我不想因为一点业余的爱好而毁了我的生活。白天我很努力地工作,休息日,我总是很努力地将我的时间分配给我的亲人,我知道,我很需要他们,他们也很需要我。更何况,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是我的份内之事。所以,我将所有的写作时间都安排在了晚上的十点之后。所以,这两年时间里,我感觉身体稍稍有点累。但我知道,对于家庭,父母,还有亲人,我没有做到的还太多了,就像我的小说,虽然我努力了,而且还在努力,但到最后,我仍然没能做好。总之,在我写作的这两年时间里,对他们的缺失和冷落太多,我想对他们说一声,对不起!同时,我也想对那些给过我帮助和鼓励的朋友们说一声谢谢!每一次在我打算放弃时,你们的关注和阅读,是我不断写作的动力。尤其要感谢的,是对我有知遇之恩的兄长。牧寒谢谢你们! 作为一个作家(如果我算的话),我感觉应该是要有一种使命感的。这种使命感应该深入到我们生活的社会内部,应该深入到我们生命的内部,时代的内部。如果你不具有这种使命感的话,那么你就会消失的很快,就算你再有智慧,再会编故事,你都会消失,你的作品,会消失的比你的肉体更快。而且,作为一个写书的人,是必须要敢于说那么一两句真话的。这是一种责任,也是一种资格。因为我感觉,我写出来的文字,要比历史书上的文字稍微多一点感情,稍微多一点温度。我想在若干年后的某一天,当有人无意翻开我的这本自藏书时,他会感觉到这种温度的存在的。我想要用我书中的故事告诉若干年后的他们,现代的我们是这样生活的,尽管现在我们的哭我们的笑在将来他们看来,也许会感觉到荒谬和怪诞,但这就是我们的眼泪,这就是我们生活。这也就是我写作的目的。 记得在电视剧《平凡的世界》中有过一段经典的台词,那段台词说:写作就像是削苹果,你在哪里下刀都是一样的,最关键是要把苹果削好。这是写作初期,鼓励我起笔的一句话。现在,我的苹果终于是削好了,但看看这个苹果,除了核却不带多少肉了。看来,这个苹果是不能待客了,只能留着自己吃了。但我是不会放弃的,因为从写作的初期我就已经知道走这条路的艰辛和孤独,所以我为自己起了笔名:牧寒。 题记:曾虑多情损修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哪有两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第一章 1。 我就要结婚了,但新郎却不是我的未婚夫——杨默寒,而是他曾经的朋友——王若冰。 跟杨默寒分手后,我想死的心都有。说实话,到现在我都不相信,那么爱我,而且爱了我四年的男人会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跟我提出分手,而且分的是那么彻底,那么突然,那么绝情,更是那么的毫无道理。他只说了一句:"我不再爱你了!"就挂了电话,然后和我断了联系。要不是和他在QQ上大吵了几场,还真对他仍抱着一个希望。 今天我翻出一本好久以前看过的《飘》,却从里面滑出了一张照片,捡起看时,却是一张杨默寒站在阳光下的照片,他的背后是祁连山雪峰的背影,在阳光下,他望着我傻傻地笑,恍惚间好像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你以为你是谁啊,一个大傻帽,一条眼镜蛇。"我对着照片大声喊道,然后我两手一用劲,照片就被撕成了两半,然后再从桌上拿起打火机点着火,看着那火苗一点点蔓延过杨默寒微笑的脸庞,心中竟涌出一丝的酸楚。我这是怎么呢?难道对这个负心的男人还抱着幻想,我在心里想着:没有,绝对没有,那怕叫我去死,我也再不会想他一刻。 火苗烧尽了照片的最后一个角,引到我的手上舔疼了我。我赶忙放手,照片的灰烬带着红光飘落到地上,在地板上摔出了一声天崩地裂的响动。这是默寒在我手中的最后一张照片了,其它的照片都在好久以前就被我烧掉了,这一张还是被我遗忘在书里才保存下来的。那时候希望时时刻刻都待在默寒的身边,就把他的照片夹在自己随时会读的书里,边看着书边瞅着他的照片,就感觉他总陪在我的身边。其实一张照片又能代表什么,都这么久了,久的自己都感觉要忘了杨默寒的长相了,何必要跟一张照片过不去呢?我对自己自嘲性地笑笑,蹲下身去捡落在地上的灰烬,可那照片的灰烬却在我的手指刚触碰到它的时候便碎成了粉末,就像当年我的爱情。于是我又不敢动了,趴在地上瞅着那一片灰烬,希望能从灰烬中看出默寒的脸来。我这是干什么呢?我的心里有点矛盾,也许是有点好奇,但这点矛盾和好奇竟然诱惑我在地板上爬了整整一个下午。呵呵呵,女人的心呐! 天晚了,今天若冰又没有回来,店里的生意一定很忙。我为自己煮了一碗面,平常都是若冰从店里给我带来饭菜,如果他来不了,我就自己煮碗泡面吃。煮面时,我喜欢在康师傅红烧方便面里加上思圆牌油泼辣子酸汤面的调味料,再剥一个卤鸡蛋,加一根火腿肠放在里面。以前跟杨默寒在一起时,他总是这样煮面的,没想到和他分手这么多年了,这一个习惯我尽然保留到了现在。 煮好了面,端到沙发跟前,打开电视机,看着黄晓明版的《神雕侠侣》,突然发现,其实人间百态世故人情什么的,金庸先生早在《神雕侠侣》里就写了个明明白白,只是我们经历的太少,知道的太少,懂得的也太少而没有发现罢了,或者也许是因为我们的眼睛太喜欢太适应太留恋眼前的热闹非凡而忽视了热闹背后的东西吧!想着这些,喝一口碗里已经有点凉的面汤,自讽着自以为高深的神经病式的思想,把自己整个的放进沙发里,点一根烟很过瘾地吸着,让我内心深处那些无聊的想法跟着烟飘着。 以前我是不抽烟的,杨默寒抽,在他没烟抽时我总会跑两条街去为他买那种带香味儿的女式香烟。那种烟烟味儿不太呛,我自认为要对身体的伤害小些,可默寒却说那烟没劲儿,总不愿意要。其实我知道他是嫌那烟贵,他总是买两块钱一包的红兰州,后来在我的坚持下他就改成四块五一包的延安了。从前我们大学同一个寝室的姐妹劝我,说只要我强烈的要求,杨默寒就会戒掉烟的,说她们的男朋友现在都戒掉烟了,这就是做女人的魅力。我对她们笑笑,其实我是知道她们的男朋友并没有戒烟,只是在她们跟前不抽罢了,两个人在一起何必要那么多的约束和虚假呢?再说默寒不泡吧不酗酒不上网聊天玩网游的,就喜欢读读书打打篮球,然后再写点东西赚点小钱补贴补贴生活,每当他读书写东西时就喜欢抽烟,你说如果我连他的这点兴趣爱好都剥夺了,我于心何忍啊!杨默寒的家庭情况不太富裕,或者说是有点紧张甚至困难吧!我们上大学时正赶上国家的免利息助学贷款,要不然他说他是读不起大学的,很有可能他会跟他们庄子上的大多数年轻人一样,南下到建筑工地打工挣钱。那样也就没机会跟我认识了。每当他说到的这些情况,他都显出一种自豪,那是一种真实的骄傲,很真实,很亲切,那种自豪感冲击起一股子霸道的自信力深深地吸引并打动了我,这也是我追求他的第一个冲动的源泉,自信的男孩子总能吸引人,因为总感觉他的心里升起着一轮太阳。后来才知道,他真正吸引我的并不是那种真实,而是他那渊博的知识,那谈古论今的风度和广阔。我们是学中文的,他能历数我们学习的所有作品,每一次谈论,他的见解总是那么的独到和深刻。后来我问他为什么能知道那么多,他说小时候家里穷,他又很喜欢读书,所以每当他想办法借到书时,就会刻意地强迫自己记下书中的内容,这样在没有书读时,他就能在心里一遍遍的去读他读过的书了,久而久之他竟然练就了一种特殊的本事,也就是他读过的书,基本上他都可以记忆在心里。听过他的这些事情,我从而明白他那从里到外透露出的绅士般的气质是从那里来的了,于是发狠把他追到了手,成了我韩子鱼的男朋友。当后来我给他换掉了他那身大号的中山装(杨默寒第一次出现在同学们面前时就穿着一套已经过时好多年代的大号中山装,他说那是他父亲的,只有过年时他父亲才舍得穿几天,这次他上大学,他父亲就把他最喜欢的这一套衣服送给了给他们家光宗耀祖的杨默寒)。让他穿着我为他量身定做的白衬衫,板挺挺地学生装,再蹬上闪出亮光的黑皮鞋时,我们班所有同学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好些女同学都悄悄地羡慕我,羡慕我捡了个宝。 其实令他们羡慕的还在后面,每年的毕业季,好多的毕业生都会因为写不出毕业论文而头痛,而正好,默寒那些随时乱蹦的思想的闪光点和随之而来的长篇大论,却正好填补了这些空白。所以我就张罗了张罗,默寒便承接到了好多代写毕业论文的事,一篇论文定价两百,一个毕业季他基本上可以挣四千到五千块钱。这样下一学年他的生活费基本上便解决了,可他却将很大一部分钱寄回家里去了,剩下的一部分又给我买了衣服,然后又每天乐呵呵地去当他的家教,夜里去ktv做他的兼职服务生赚钱,赚够了生活费便又泡在图书馆读他的书。他的快乐和他的用心也许只有我懂吧!也许所有的女生都懂吧!要不然,当默寒奔跑在篮球场上时为什么那么多女生会喊他的名字呢?呵呵,你们喊吧,就算你们喊的再大声,他也是我的默寒,他也只是属于我韩子鱼一个人的默寒。 2。 烟尾烫了我的手,我从幻梦中醒来,在烟灰缸中擦灭烟火。瞅了一眼电视中因为误解而愤愤离去的小龙女,从桌上拿过延安再抽出一根点燃,整个人又陷进了沙发里,这烟,真够味儿! 我在心里想着:杨默寒是不是出了意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不得不跟我分手的,可能有什么事情他怕我伤心才会想出和我分手的主意,要是那样,那他也就真是太笨了。 我随手打开了手机,登录了我的QQ,习惯性的从杨默寒的空间里点了进去。分手已经好些年了,可这个习惯却一直保留到现在。他的相册里更新了新的照片,照片上新郎打扮的杨默寒搂着旁边他漂亮的新娘,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这个骗子,这个人面兽心的男人,他为什么不去死呢?老天爷竟然能够叫他过的那么幸福,瞧他旁边的新娘是那么的漂亮,老天爷为什么要让他娶到那么漂亮的新娘子呢?也对,这也许就是他要跟我分手的正真原因吧!喜新厌旧,朝三暮四,薄情寡义……的臭男人,真是可怜了那么漂亮的一个姑娘,竟然让那个陈世美骗去了心,她真傻,像我当年一样的傻,还自以为是成双成对的金童玉女了,却不知道,自己付出的一切都叫狗给吃了。不过,对于他那样子的男人,还真不值得我对他用心,甚至连叫我恨他的资格都没有,有一天如果叫我碰到他,我一定会高调地从他身边走过,一定对他视而不见,我就当他是我的一个屁,放了。呵呵呵,要做到这些,我就必须找一个比他强十倍的男人,还必须叫他也能时时知道,这样我才能羞辱他,才能叫他惭愧。若冰就是这样一个人,和杨默寒同龄就已经成了好几家连锁酒店的大老板了,更绝的是若冰和杨默寒还是小时候的朋友,这样杨默寒就能够从其它人的口中时时刻刻听到我们幸福的生活了。这就是我对他的报复,他曾经和若冰是最要好的朋友,现在因为我的缘故,若冰彻底跟他绝交。我真不知道杨默寒是怎么想的,为了一个女人,竟然愿意放弃对他这辈子最好的女人的爱和这辈子他最要好的朋友的友情?他是着了魔咒了吗?难道仅仅是因为那个女人漂亮?漂亮?杨默寒,有一天我一定要叫你后悔。 3.
第二天一大早的若冰却回来了,他显得很疲惫。我知道他昨天晚上一定又陪客户喝酒了,外面的应酬总叫他身心疲惫。但他仍然不忘给我带来早餐。 若冰进门时我并没有醒来,只是在他替我盖毛毯时我才被惊醒了。 "你怎么总不听话,昨天晚上怎么又在沙发上睡了?" 我喜欢听若冰那带着责备语气的疼爱感,那声音中充满着无限的爱,而且声音本身充满了磁性。听他这么说,我便对他傻傻地笑,又给他扮了个鬼脸便起身去洗脸了。 正洗着,听若冰走到我身后对我说:"杨默寒结婚了,听石头说婚礼是在他买的新房子里举行的,"说着他从后面抱住了我,"我也给你买了一套房子,等你吃完早餐我带你去看。" "把毛巾递我一下,洗面奶揉进眼睛里了。"昨天晚上看到杨默寒的结婚照,我竟然莫名奇妙地哭了,刚才若冰又说起这事,眼睛又热热地感觉有泪就要流出来,赶忙要毛巾掩饰,突然想到我是在洗脸,流再多的泪,若冰又怎么能够发现。于是又感觉自己有点太傻。 洗漱完毕去吃早餐,坐到桌前若冰突然说:"以后洗脸小心点,你看洗面奶把眼睛磨成啥样了,眼圈那么红。"说着就心疼地摸了摸我的脸,我对他笑了笑,便埋头吃起早餐来。 吃完早餐,若冰便开车带我去看新房子,一路上若冰总叫我猜新房的样子,我猜了两居室,三居室,复式,甚至猜了别墅,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若冰竟然为我买了一套四合院,门前有池塘,池塘边有柳树,柳树边有菜园,菜园旁有桑树,真的是一派田园风光。从院子里进去,便看到好多装修房子的工人都在忙着装修房子,看到园中绿绿的葡萄架,以及葡萄架下新做的竹藤椅的大秋千,我的心都荡漾了起来。真的不敢相信这就是若冰给我准备的房子,因为这座院子只有在我的梦中出现过,我的梦中?莫非若冰偷看过我的日记,不过也不要紧的,能把我日记里的梦替我实现的男人一定是一个真正爱我的男人,而这样的男人,足以托付终身了。 突然站在脚手架上的工人都不工作了,他们都从手边的工具箱里边拿出礼花喷射向天空,玫瑰花瓣漫天飞舞,就像天空突然下起了玫瑰花雨。若冰突然就单膝跪在了我的面前,他的手里捧着一颗闪闪发光的钻戒对我深情地说:"子鱼,我爱你,请你嫁给我好吗?" 一瞬间,我便被幸福冲昏了头,忍不住泪流满面,我对若冰点了点头,对他说:"我愿意!"他便拉住了我的手,将戒指戴在了我的无名指上。突然,在四合院的周围飞出了无数的气球,各种各样的气球在天空中被一根细细的丝线相连,组成了几个彩色的大字"子鱼,我爱你"。 若冰拦腰抱起了我,在众人的呐喊声中转了好多个圈,我看到白云在飞,小鸟在飞,花儿在飞,大地在飞,我的眼泪和幸福也在飞。 4.
我们的新房已经装修好一个多月了,那天若冰抽空和我去选家具,我看上了一套粉红色的沙发,正在和若冰商量它摆在哪个房间合适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于是他去接电话,留下导购员跟我测量沙发的长度,我谈好价钱准备去挑新的家具,可还不见若冰过来,于是就去找他,拐到一间摆家居的样板里时正听到若冰在跟谁打电话,刚准备走开,却听到若冰很气愤地对着电话回话:"……那是我的幸福,你以后再少跟我提杨默寒,我是否对的起他我自己心里有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感觉我也对得起他了……" 我走进了家具样板房,对于杨默寒一类的字眼我一直是比较敏感的,尤其这几个字还是从若冰口中说出的。 若冰见我进来突然慌张地对电话里讲:"好了,我还有事,先挂了。"接着他就很慌张地挂了电话,并且抬头看着我,看到他傻乎乎的样子,我忍不住对他一笑。若冰突然放松下来,对我说:"是石头的电话。他打来电话说杨默寒的父亲病了,来城里给他父亲看病,说看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看望看望,我……" "去就去吧!毕竟你们还是朋友,毕竟那个老人还是一个好人,不要在意我的看法,你的大度正是你的风度所在嘛!再说,你不还得看着石头得面子不是?" "好吧!我回去就约石头,下午去医院看他。你去吗?" "我就不去了,非亲非故的,有什么好看的。再说我真的不想见杨默寒那张可恶的脸……哦,记得下午去把我给你买的新戒指戴上,顺便告诉他我们要结婚了,邀请一下人家,看他来不来!" "好的,我再把老张新买的宝马借上开过去,你完了把咱们的车子开回去,我就直接过去找石头。" "好的!" 我们这样谈论着,再也没心情挑选家具,很快的若冰就走了,我开着车独自回家,突然感觉自己很是恶心,或者很是恶毒,或者说的好听一点就是俗气,俗的恶心,还是恶心,真不知道我是怎么呢?总之感觉自己是那么得讨厌。心中有好多的不安,于是掉转车头向若冰所说的那所医院驶去。我是该去看看那个老人家的,毕竟曾经我去他们家时,他对我着实不错,顺路我买了一篮水果。 在医院门口我停好车,要下车时突然想到这样上去可能会碰到杨默寒,如果被若冰看见一定会被他误会,再说我也真不知该怎么见杨默寒,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似的。于是我并没有下车,而是等着若冰他们,我心想等若冰他们上去了,在他们和杨默寒叙旧的时候偷偷看一眼老人就成,起码这样能叫我心安,或者就算是我看看杨默寒吧!遇到这样的事情他总是不好过的,只要能看到他好就成了……我的心又乱了。 我看到了老张的宝马车,因为他的车牌很是好记:666888,若冰开着车,他却正好把车停到了我前面的车位上,显然他是看到我了。我从车上下来,感觉很是不好意思,心里想着该怎么给若冰解释呢?若冰下了车,也朝我走来,我赶忙对他解释:"老人以前对我很好,我就只是来看看他的病怎么样!" 若冰却好像并没有生气,好像还有点紧张,突然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对我说:"石头刚刚他店里打电话来说有事来不了了,好像来了一个大客户,所以他就打发他媳妇儿来了。"说着若冰拉开了车门,从车里下来了一位漂亮的女人,从她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可以看的出,她已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 若冰指着我给那个女子介绍着我,"这是我的未婚妻韩子鱼,"又指了指那个女子对我说,"这位是石头的爱人丽丽,你们可还是第一次见面呢!来,今天就算你们认识了啊!"说着他又转过头对我说"子鱼,我们上去去看杨默寒的先人了,你还上去吗?" 我能从若冰的语气中听到他的不开心,于是推辞说:"不了,我就不上去了,我买了一个果篮,你给杨伯伯带上去就成。"说着我从车里拿下果篮交到若冰的手里,若冰嘻嘻地笑着,笑的我有点心虚,但他笑完又调侃道:"石夫人现在怀有身孕,石头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叫我照看好他的夫人,做这种人的朋友真是累啊!"我笑了,石头弯了一下腰,对石头的老婆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说:"夫人请吧!"然后对我眨了眨眼睛,我一直笑着看他们走进医院,才上了车子。在回来的路上我的心里一直感觉不舒服,却不知哪里不舒服,车子开进车库时我才突然想到,石头的女人好像不喜欢我,好像还带着一种怨恨,女人的直觉告诉我,我的感觉没错,可是我们以前根本就不认识,我又哪里得罪她了呢?估计还是杨默寒的事情吧!毕竟她的男人石头和杨默寒是很要好的朋友,女人总是这样缺乏主见。想到这里,突然就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因为我发现自己不就是女人吗? 若冰那天晚上回来又很晚了,他看我还没睡,竟然躲躲闪闪地进了卫生间,我感觉不对劲,推开门进去他却总是背对着我,我把他扳转过来就发现,他的脸上有几处伤痕,有一个眼睛好像还挨了一拳,眼眶铁青铁青的。 我急着问他怎么呢,他支吾了一会儿才告诉我说是杨默寒打的,说他邀请杨默寒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杨默寒就出手打了他。 我很气愤,杨默寒,你这个猥琐的男人,你这个卑微的,哦不,是卑鄙的男人,我知道你可耻,可我没想到你可耻到了骨子里。若冰怎么会交他这样的朋友,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个伪君子,竟然像骗我一样的欺骗了若冰的友情。 "若冰,我们把婚礼提前到下个月吧!让我赶紧成为你的新娘, 我就是要让杨默寒看看,离开他我会更加幸福。" 5.
若冰这几天一直在忙婚礼的事,看他忙的焦头烂额,我的心里充满了幸福感。 若冰对我的好让我感动,他从我的日记里看到我梦想生活在田园的宁静和恬淡中,就为了我卖掉他父母在省城为他准备的婚房,在城郊为我们置办了这个充满田园气息的小院落。只为了实现我的一个梦,他就花掉了他大半的积蓄。以至于他经营的那几家酒店经历了好长一段时期的运营困难期,幸亏他有一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帮他贷了些款项才度过了那段困难时期。我知道这些后,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 若冰每天工作都很累,下班一般都很晚,可他却还是会开一个小时的车回来陪我,我心里的自责便早被幸福所淹没。最近他又和一个朋友合伙新开了一家海鲜餐厅,我听说餐厅的生意还比较火,只是生意越好,餐厅的事情就越杂,越凌乱,工作的时间就越晚。为了让餐厅尽快走上正规,若冰这些天一直都忙到晚上十点才会下班,赶回家一般就到十一点了,看他那么辛苦,我劝他别回来了,可他说早上十点钟才上班,整整十二个小时闲下来想我会想死他的。我说他可以和他的合伙人轮班进行管理,这样他自己就不会那么累了,可他说他的合伙人只是名义上的,只进行餐厅盈利的分红,不进行餐厅实际的操作和管理。我说哪有这样合伙做生意的?他说因为合伙人的背景复杂,而他看重的也正是对方复杂的背景……总之,生意场上的事我一点都不懂,怎么样都好,只是希望,若冰不要太累了。 若冰每天那么忙都要回家来陪我,所以我的日子是那么的幸福,每天早晨我幸福的为我们俩做好早餐,白天他上班后我就一个人坐在漏着阳光的树荫下幸福的读书,偶尔写写自己喜欢的文字,累了的时候我就会为自己煮一杯自己喜欢的咖啡,真觉得我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女人。我爱若冰,就像我爱这片阳光一样,在这片阳光里,我暖暖地幸福着。 可最近的这几个晚上,我却一直做着同一个梦,在梦里我看到杨默寒一个人走在大雨中,我明明看不清他的脸庞,却清晰的知道那就是他,在雨中他就那么远远地走着,而且越走越远,头也不回,任我怎么呼唤他他都不回头,就那样一直远远地走去,越来越模糊,可再模糊他都没能走出我的视线,我追不上他,怎么样都追不上他。 这样的梦整夜整夜地折腾的我很累,我像病了一场,白天没有一点精神。我的心里十分愧疚,难道我还没有忘记杨默寒?这样对若冰太不公平了。可越想忘记这个梦它就越是几次三番地来折磨我。无奈,我把这个梦告诉了若冰,他紧紧地抱着我说:"可能是你白天看书看多了,有点累,也许还可能是你有结婚恐惧症吧!建议你找朋友出去转转,这样可能会好点。"也许是吧!无聊闲死猫。 若冰销了一个苹果递给我,然后坐在我旁边,感觉非常为难地对我说:"哎,子鱼!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还商量啥了。" "关于我们结婚的事儿我打电话到老家给我爸说了,他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找阴阳先生算了算,把婚期定在了腊月里。他还说我们结婚的婚礼一定要在老家按照旧风俗来操办。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听老人的吧,你一年四季出门在外的,也没照顾到老人,可不能为这事儿惹他们生气。我们的请帖都还没发了,完了你到婚庆公司把咱定的婚礼布置取消了就成,只不过给人家交的几千块钱的违约金可就要不回来了。" "子鱼你真好,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一定会给你一个不一样的婚礼。" 看着若冰信誓旦旦地样子,我笑了,这个男人呐,真是有点儿傻! 6.
那天若冰上班走后,我闲着无聊在大学的QQ群里和几个同学聊着天。 同学们大都结婚了,大家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家庭和孩子,聊天的语气中都充满了幸福和甜蜜。面对这些甜蜜我不知所措,突然小微在群里问我:"子鱼,你和杨默寒结婚了吗?" 沉默,长久的沉默,沉默背后隐藏着不知所措的我。 春花又弹出了一句话,"子鱼,说话!结婚了也不告诉姐妹儿几个,有点不够意思啊?找时间一定要给咱们把热闹补上!" 安安:"死丫头,幸福的找不到北了吧!都一年多不见你在群里出现。留言也不回,你是不是找事?你告诉杨默寒,找时间赶紧给咱们几个来赔罪,不然本宫决不轻饶他,哈哈哈……" 小微:"你们就别吓唬小鱼儿了,她都不敢说话了,子鱼,在吗?" "在,谢谢姐妹们的惦记,我还好……我和杨默寒已经分手了。" 安安:"怎么会,你们……我一定找杨默寒算账,给你出气,鱼儿?" 春花:"天杀的玩意儿,杨默寒也做负心汉?苍天啊,大地啊,这个世界还有天理吗?" …… 群里面开始吵了起来,大都在叫杨默寒出来,要叫他给我个理由,也有人问我是什么原因的,其实我也想知道什么原因,我哪里知道杨默寒的理由呢?可是杨默寒一直没有出现也没有上线,他的头像一直是黑的。 疯狂的石头:"默寒,默寒已经结婚……事情其实很复杂,不是一两句就能给同学们说的清楚的,希望同学们还是给默寒祝福吧!" 石头上线了,他在为杨默寒辩白,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关系很好。 安安:"臭石头,不许为那个负心汉辩白,有本事他自己出来给大家说清楚,我们家小鱼儿哪点配不上他?臭男人。" 陈胖子:"安安,骂人别牵扯上大家,咱们很冤的。" 安安:"你冤个屁,你当初不也骗了我们家春花吗?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陈胖子:"我招谁惹谁了?我我我……" 祖祖:"胖子的嘴被气歪了,哈哈哈……" 离开故乡的龙:"陈胖子活该。同学们有在C城的说话。" 陈胖子:"我明天出差可能会路过C城。" 堂堂:"我在。" 旭爷:"我也在。" 春花:"我也在。" 小猪猪:"有什么事吗?" 离开故乡的龙:"明天我和奇奇,大军,阿祥,祖祖也会到c城。准备去找石头聚聚,有意的童鞋可以跟我联系。" …… 7.
小龙在群里发了在c城同学小聚会的消息后,我原本想着能有十几个同学响应就不错了,没想到除了几个太远的来不了,我们班的同学竟然来了三十几个,聚会的地点本来想订在若冰新开的海鲜餐厅,可若冰说当天有人包了餐厅办喜酒,最后大家商定还是去"老地方餐馆"。 第一次来"老地方"还是杨默寒带我来的。他告诉我说他一朋友新开了家餐馆,味道非常不错,然后跟着他我就认识了若冰。 "老地方"是若冰来c城后开的第一家餐厅,杨默寒带了我来,我又带了安安们来,安安又带着她的同学和朋友们来,慢慢地"老地方"就成了同学聚餐时真正的老地方,而餐馆里那堵写满同学们豪情壮语或无限甜蜜的怀旧墙,也成了"老地方"一道独特的风景。"老地方"除了有怀旧墙,还有各届同学们毕业时的照片,这些具有怀旧价值的东西,使"老地方"一直成为着同学们情有独钟的好去处。当然,除了那些回忆,吸引同学们的还有那实惠味美价廉的菜肴。 后来若冰又开了酒店,"老地方"餐馆也被转让给了别人,当然这些都是我们毕业之后发生的事了,除了我,我们班的同学们还以为老板是若冰了。 虽然我一直待在C城,但我也再没来过这个地方,刚刚踏进餐馆时我和其它的同学一样,也被现在的"老地方"震惊了一下下。 曾经的"老地方餐馆"远远没有现在的大,只占了中间一个小小的店面。而现在,餐馆已经占据了整个一楼和二楼,除了被当作餐厅背景墙的那面怀旧墙,整个餐馆已经彻底改变了容貌。怀旧墙也比以前扩大了不止三倍,我们以前的年少轻狂还以它们独特的样子被留在那面墙上。订好餐后,同学们都聚到墙前寻找着曾经涂鸦过的那段青春岁月…… "你是鱼儿我是水,你想流浪我就是海。哈哈哈,这一句一定是杨默寒当年写给韩子鱼的……" 听到一位同学读着怀旧墙上的文字,我的心中起了波澜。是的,这是当年杨默寒为我写的,可是现在他的人呢? 我取过一把勺子走过去,几下子就刮去了怀旧墙上杨默寒留在那片砖上的字迹。同学们看我这样,都默默地看着我。这时安安走了过来,她拉着我的手说:"小鱼儿,不用为他伤感,看一会儿杨默寒来了我怎么收拾他。"我对安安笑了笑,牵着她的手去找座位了。 好久不见的同学们聚在一起很是热闹,但一直到聚会结束,杨默寒都没出现。其实我一直在心里想:如果杨默寒来了我应该怎么办,我是不是应该好好骂他一顿或者好好羞辱他一番,或者我就不跟他说话,装作不认识他,但是如果不说话会不会又显得很尴尬?假如当初他不和我分手那该多好啊,如果和他结婚的是我,今天我们一定会幸福地来参加这个聚会,同学们会不会羡慕呢?哎!讨厌,哪有假如的事儿?怎么又是杨默寒!他今天一定不会来,他怎么有脸来呢?杨默寒,杨默寒,我恨你! 聚会就在这种感动还带点忧伤和怀旧的气氛中过去了大半。大多男同学已经带了很浓的醉意,我们也有点醉了,有人提议去ktv唱歌,大家都像打了鸡血似得站起来齐声喊着好。 这时小龙站起来说:"大家先听我说,我在‘老地方’对面的亮点KTV已经定好包厢,同学们先过去,我们宿舍的有点私事,先向大家请个假,我们办完事一会儿就过去。" 大家都有点不快,笑骂着小龙、奇奇、大军、阿祥、祖祖几个,最后在他们五个答应承担KTV的酒水钱之后,大家才放他们离开。 我的心里怀着疑问:杨默寒和石头曾经和他们五个人是一个寝室的室友,他们五个出去,会不会跟杨默寒有关? 这样想着我就跟着在了他们身后,只听祖祖对其它人说:"你们说石头咱这么倒霉,他媳妇儿生完孩子都六七天了,怎么会大出血呢?" 阿祥说:"就是的,听石头在电话里说幸亏抢救的及时,要不然真不敢想。" 大军说:"你们谁知道默寒今天咋没来?" "就是的,今天他应该来的。以前他跟石头关系最近。"奇奇也说。 小龙突然压低了声音说:"你们还不知道吗?默寒其实已经……" 一辆大卡车从对面开了过来,对着一个横穿马路的女大学生使劲摁着喇叭,那如同汽笛轰鸣的声音盖住了小龙后面的话,但却勾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喊住了他们,并快步跑了上去。 "小龙你刚才说杨默寒其实已经怎么呢?" 他们五个人都惊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我。 "没,没,没怎么着……哦!其实他已经结婚了,这,这不是咱们班同学大多都知道吗?对不起,我……" "没事的,你给我道什么歉啊?我听你们说石头的媳妇儿出事了,我也想跟你们一起去看看。" "这……好吧!一起去,不过你别告诉其它的同学,石头不想叫大家都知道。我……我昨天还想叫大家都来看看他,石头知道后怪了我。" "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我们在一个小超市买了一些营养品,打了出租车就向妇幼保健医院赶去。 石头毕业后就去了西北地区支教,后来杨默寒也跟着石头去了。可杨默寒那一去就再没回到我的身边。他在那里又找了一个女朋友,并很快地带着他的新女朋友回到他的老家结了婚。杨默寒结婚后,石头却在半年后来到了C城,我听说他在后海街开了一家照相馆。虽然这几年我也在C城,但由于后海街离我比较远,而且由于杨默寒的关系我也一直没去石头那里看看,上次在医院门口碰到他老婆,总感觉哪里不对了礼数。 想起上次医院门口碰到石头老婆,我突然想到,上次遇到她时好像她的肚子也没有多大啊,我还判断最多就三四个月,这怎么说生就生了呢? 8.
当我见到石头的老婆时,我有点震惊。我的震惊并不是由于石头的老婆长的漂亮,当年石头也负有风流才子翻转天的美称,就追他的女孩子排成的那个长队来看,他娶到怎样漂亮的女子当老婆我都不震惊。我震惊的是病床上躺着的那个对着我们轻轻微笑的女人并不是我在省人民医院门口碰到的那个女人。是不是我们走错病房了?可现在站在我们面前一脸憔悴和沧桑对着我们寒暄的男人不是石头又是谁?那医院门口和若冰在一起的女人是谁呢? 我的头脑里面好像突然遭到点击一样地慢慢变的空白。我心里想到的事不会是真的吧?若冰他那么的爱我,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啊? 看我站在她的窗前不说话,石头的女人拉了拉我的手,叫我坐到她的旁边,我收回了一点心神,眼中看到了她漂亮的笑。唉!这个笑容怎么这么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再仔细端详,这,这,这躺在病床上的女人不是杨默寒的新娘吗?我前两天还在他的空间相册里看过他的结婚照片,这是怎么回事? "石头!这是你老婆吗?" 正在给我们剥着香蕉皮的石头突然停下了手看着我,好一会儿他才对我说:"是的,她是我的老婆小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容我两天,等小蝶出院后,我来找你。" "一群骗子,你们都骗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其实这一切又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大不了他们就是杨默寒的朋友罢了吧!最无辜的,也最对不起的要算小蝶了,原谅我当时冲出病房摔门而去时对你的惊吓和打扰,如果你现在看到我写的这些文字,我真的好想对你说声:"对不起!" 9.
我没有回家,而是直接打车去了若冰新经营的那家海鲜餐厅。隔着明亮的玻璃橱窗,我看到了一边招呼客人一边帮助收银的若冰,也看到了坐在他旁边挽着他的胳膊还幸福地看着他笑的那个我在医院门口碰到的女人。 怪不得若冰昨天把结婚的计划改了,不但推迟了婚期,而且把婚礼的地点改到了他的老家,他说这是老家的习俗…… 我很虚弱地回到了家,好像自己背着千斤重担翻越了十万座大山。其实我是不想回家的,但我不知道我还能到哪里去。 回到家里后我感觉很虚弱,拿了两包延安后就躺倒在了走廊上的阳光里。可是我的心里很冷,随着烟雾的飞升,我的眼泪不由地滑过脸颊,打湿了我的头发和地板。 阳台上的几盆马蹄莲开的正好,那些花朵洁白无瑕,那些叶子翠色欲滴,我不知道是绿叶映衬了花朵还是花朵陪衬了绿叶。默寒,你究竟怎么了?你在哪里?你当年送给我马蹄莲,说只要花儿还开放,就不会离开我的身旁。可现在,当年的那盆马蹄莲我都已经移植的满屋都是,而你,又在哪里? 太阳西斜时王若冰打来电话告诉我,他今晚不过来了,我懒得理他,"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可当天空慢慢暗下来,当我又抽完十几根烟时,自己却心神不宁起来。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象着王若冰和那个女人在一起的情景,那些画面的清晰度就仿佛我在看一部情色电影一样,我知道自己有点灰暗或者龌龊了,但那种画面却一遍一遍在脑海里重播,我要疯了,心里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还是一块烧的滚烫的大石头,我的气喘不上来了,我就像被捂在塑料口袋里又被抽干了空气的真空保险的鱼,好想找个东西捅开这个口袋或者捅开一个小孔也成,我要呼吸,可是我不能,我就要死了,我就是一条离开了水,又被真空保存了的鱼。我感觉自己的生命正在失去活力,失去水分。 我哭了,可我又感觉哭的毫无理由或者毫无道理,我哭什么呢?但是真的!我的心里很痛苦,或者更准确点说应该是很无助。这一阵子为什么这么多的或者呢?也许或者大概是这时我真的很孤单吧! 好吧,也许我应该跟若冰当面说清楚,也许事情并不是我想的那样,不是好多时候,女人总是很多心吗?也许真是我多心了。看一眼墙上的挂钟,九点半,这时正是各个餐馆准备打扫卫生打烊的时候,再热闹的餐馆,这时候也都应该冷清下来了吧! 我给若冰打去电话,手机中传来移动播音冰冷客气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忙,请稍后再拨。对不起…… 也许若冰正在准备回家吧!我赶紧找来拖把擦了一遍地板,又打开窗户叫通通风,抽了一下午的烟,满屋子都是烟味儿,我的嘴里都被烟熏成苦的了。 十点半,我再次给若冰打去电话,电话里又传出移动播音冰冷客气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您的拨打信息我们会以短信的方式告知对方,谢谢您的支持!电话里传来了盲音。 也许,若冰正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吧,我去接接他,他一准高兴。这样想着,自己便出了屋子,在门口站了十几分钟,自己竟然无意识地发动了车子,向市区驶去。 一路上遇到来车,我总是很使劲地瞅着对方的车牌号,生怕错过若冰。当我的眼睛都累了的时候,我终于到了白天来过的海鲜店的对面。 店里已经没有客人,有几个人簇拥着若冰从店里走了出来,最后一个出店的人灭了店里所有的灯,他们拉好门,看着若冰钻进车里招了招手就走了。我刚准备要开口叫住他时,从海鲜店旁边的童装店里就出来了一个女人,正是那个叫丽丽的女人,她好像手里拎着一个袋子,一下子就钻进了若冰的车里。我看到她上车后在若冰的脸上亲了一口。 当我坐着出租车跟着若冰的车子走进一座小区,然后目送着他们停好车相拥着进了电梯后,我就不再幻想了。 出租车大姐递给我一张面巾纸说:"姑娘,天下的男人都这样,如果有孩子了就忍忍,男人是一只馋猫,总是难免偷腥,能挽回就挽回,这要他的心里还有你,就给自己再给一个机会。" "我还没结婚!" "那就一脚踹了他,或者叫他赔偿你的精神损失费。或者找几个人去美美打他一顿,再一脚踹了他。或者我上去帮你教训教训那个狐狸精,我最看不惯这一号女人了,简直给我们女人丢脸。" 说实话,我当时杀人的心都有,但当我抽完第三支烟时我突然在心里想:王若冰又不是我的东西,我没理由占有他。这样,我是不是把他看的太重了,现在看来,他不配。而且,现在显露原形总被婚后显露原形的要好。我白吃白住他这么久,也算对得起自己了,幸亏我从来没让他越过雷池一步,不然真的现在要后悔死了。 想着这些,我对出租车大姐说:"不用,回去吧,今天夜里你的车我包了。" 当出租车要开出那个小区时,我最后转身看了一眼那座灯光已经熄灭的房间:再见,又一个叫我感觉要用一生的时光去狠的人。 10.
在海鲜店门口,我从车上取下我的包。车子是王若冰送给我的,现在我应该还给他了。而停在海鲜店门口的车子,也应该是我给那个骗子最响亮的耳光了吧!因为,车子也看到了真相。 坐出租车回到郊区的房子收拾好我的行李并把它搬上车,然后将所有的钥匙都仍在了房间的地板上,另出门时再回头望一眼这间曾经被我称做家的房子,这里曾经装着我的牵挂、幸福、希望和期盼,而现在,它在我面前只是一座房子。 阳台和走廊里的十几盆马蹄莲正开的旺盛,我又走进房间,抱起两盆花走到门外的垃圾桶旁,把它们都丢进了垃圾箱。出租车大姐看到了从车窗口探出头来对我说:"这么好的花扔掉可惜了,你不要送给我好吗?" 我心想:送给她就送给她吧,这些马蹄莲是我从杨默寒送给我的那盆马蹄莲的花盆中慢慢培育移植出来的,它们在我心中代表着爱情,现在爱情都没了,还留着它们顶什么用。 于是我对出租车大姐说:"你要就上屋里来搬吧!" 十几盆花都被装进了车,连被扔进垃圾箱里的两盆都被出租车大姐捡了起来。最后她从我以前的书房中又搬出一盆用绿水晶花盆精心栽植的马蹄莲花。她看着这盆花朵格外洁白硕大,叶子也格外肥厚的马蹄莲花笑的很痴傻。 我赶忙对她说:"大姐,这盆不送,这盆我要带走。" 出租车大姐的脸上露出一丝的失望,但她很快就又开心起来,不断地夸着装了一车的马蹄莲花。 我灭了那座曾经给过我温暖和希望的房子的灯,从外面锁上了它的门,就像我要锁住我的失望和回忆的一样。 夜已经有点深了,我抱着杨默寒曾经送给我的那盆马蹄莲花坐在车里,我把花抱的很紧很紧,因为它代表着我的爱情! 第二章 1.
我一脚走下火车,山西的热一下子就包围了我。赶紧叫了一辆车坐进去,让师傅把车里的空调开到最大,车里的凉意才惊醒了我。师傅看着我被热的啥样,咧开他的大嘴露出牙傻傻地笑着,顺口问了一句"丫头,你要去哪里?" "大愚县后沟子村。" "哦哟!丫头,你要去的那地方可远啊!你是不是考虑坐长途汽车?" "不了,我想当天赶回来,找到人送个东西,东西送到就走。" "好吧!今儿就算你包车了,我也不能太黑,收你八百,抛过油钱花费等,我今天就挣你三百块钱。你看能行不?" "能行,"我掏给车师傅八百块钱,"走吧!我赶时间。" 毕业那年,我跟着杨默寒到过山西,但这次自己一个人过来,心境完全不同。上次来,好奇、兴奋、激动充斥着我的心;这次来,孤独、寂寞、无望包围着我。 车窗外很热,可我的心很冷。尤其这两天发现了若冰的事,叫我真的不知道现在应该相信谁?又该相信什么事?所谓的爱情,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的手机响了,是若冰打来的,这已经是他第八十二次打来电话了。当电话里唱起那首独特的歌"我那乖乖乖乖的丫头……"我第八十二次地压了电话。我不愿接王若冰的电话,但又很想听他的解释,这种矛盾的心理让我有一种期望,期望王若冰能够再为我编织一个童话,那怕是假的。人啊,也许往往都是这样,不希望别人骗自己,但却总是自己骗自己。 心里胡思乱想之时,我就睡着了,当师傅叫醒我时我们已经到了后沟子村的村口了。师傅问我要不要进村去,我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从村口进去拐个弯儿就到了,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好的,你去办你的事儿,我在这里等你,顺便眯一会觉。" 我从车上抱下杨默寒当年送给我的那盆马蹄莲。是的,我这么远的来山西就是来给他还花儿的,我是有点傻,太傻,而且傻了这么多年,杨默寒虽然早就离开了我,可我却一直养着他送给我的那盆马蹄莲,我一直相信他给我说的马蹄莲代表着爱情的鬼话,一直相信着只要花儿还活着,我的爱情就活着的鬼话,甚至相信着它就是我的幸福。可现在,花儿还在,其它的什么却都不在了。这么多年我带着它,它并没有给我带来幸福,反而成了我的牵绊,就算它代表着的是幸福,那也不再是属于我的幸福了。 当我心里这样想着,并且鼓足勇气从阻挡杨默寒家视线的那道沟坎下爬上来的时候,我却真有点目瞪口呆,真的,目瞪口呆。 沟坎上,我几年前记忆中的那座农家小院已经不见了踪影。当年那座比较气派的门楼已经坍塌,围着小院的院墙也是四分五裂,只有一圈高出地面的黄土。小院里不再有忙忙碌碌地小鸡,也不再有绊人脚后跟的小狗,有的只是一院子半人高的蒿草。 我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蒿草背后那两排已经完全倒塌的房屋,我心中对杨默寒这些年来的积攒的狠也"轰"的一声倒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在心中想着。 穿过半人深的蒿草,我走进了靠东边的房子,曾经我来杨默寒家时,就住在靠东边的房子里,可现在,这房子已经不能被称做是房子了。因为它的屋顶已经不在了,抬头就能看到灰蒙蒙的天。房子前面的墙壁也不见了,和墙一起失踪的还有墙上的窗户和门,不过屋子其它的三面墙壁还在,墙壁上还有几道未曾脱落的贴画,在贴画下的墙角处堆着一堆又黑又烂的破被褥,有几只野狗在那堆破被褥上撒着欢儿,我的闯入惊扰了它们,它们奔出院子,站在坍塌成土堆的院墙上冲我吠着。 也许是狗的狂吠引出了邻居家的大妈,一个身穿暗红色花格儿衬衫的中年妇女从她们家院子里出来,站在她们家大门口朝着我望,我也看着她。我能从她好奇的目光中看出她的善良,于是我穿过房屋倒塌后形成的黄土堆和碎瓦砾向着红格子大妈走去,而现在堆满碎瓦砾和黄土堆的地方,曾经是杨默寒家的主房。 也许我的出场太过于传奇,或者我的打扮太过于时髦吸引了她们,在我和红格子大妈走到一起时,又来了一位穿绿色花格子衬衫的大妈和一位穿灰色T恤的大妈,有一个戴本山大叔帽的老头儿也往这边走来。 我问红格子大妈:"阿姨,你知道杨默寒家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他们家的房子怎么塌成这样子了,他们家是不是搬新家了?" 红格子大妈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冲我笑,然后用手指了一通,嘴里对我"哦哦"叫着,原来她不会说话。 绿格子大妈接过了话头,说:"二丫她妈是个哑巴,你问她她能给你说清楚吗?哈哈哈……不过你问杨默寒呐,我们村都知道他们家的事儿……" 灰T恤大妈比我还心急,抢过话头:"前几年杨默寒大学毕业,听说在外地找了个女朋友,于是不想回来到本地工作,他的爸爸就托媒人去向二丫提亲,杨默寒和二丫一起长大,按说应该算的上青梅竹马了,二丫家也爽快地答应了,杨默寒看着好像也很高兴的,连办喜事儿的日子都看好了。" 绿格子大妈说:"他那是装的,上过大学的人脑子就是比他爸鬼。他爸其实也怕杨默寒偷偷跑掉,就把他的手机,身份证,户口本,毕业证,还有什么证的都锁在了箱子里。他表面上装的很开心,他爸还故意扔下钥匙自己藏在门后试探他,可人家愣是把钥匙瞅都没瞅一眼。后来……" 灰T恤大妈说:"后来啊!后来杨默寒骗他爸说要带二丫到县民政局领结婚证,他爸自己把钥匙给了他,还给了他两千块钱,叫给二丫买套新衣服,结果,人刚到县上,他骗二丫说要撒泡尿,结果一泡尿就撒到没了踪影。" "那,那后来呢?" "后来,再没有后来了,那小子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他爸到他谈的对象家里去找了两三个月也没找到。回来在村里到处宣扬,他要和杨默寒断绝父子关系,反正断没断的,杨默寒始终再没出现过,就算在他爸过世时,他也没出现。"本山帽大叔说。 "什么?杨默寒的父亲已经过世呢?" 本山帽大叔接过话去:"都过世好几年了。因为杨默寒逃婚,老杨头感觉失信于人了,在村里抬不起头来,尤其在二丫嫁给了一个大她十岁的老男人后,老杨头更是无地自容,每回和我们喝酒都要大哭一场。" 绿格子大妈又说:"二丫人家现在过的不是挺好吗?我们村哪个姑娘不羡慕人家。看人家穿金戴银的,回娘家时人家都自己开的奔弛。" 灰T恤大妈又说:"那又谁说的上呢?当年的赵大头没钱没文化的,整天在村里偷鸡摸狗的,谁又能想的到一个烂尾工程,被人家几万块接手后就一下子发的‘扑棱棱’的呢!" 绿格子大妈接过话头,抹了一把嘴接着说:"这都是二丫头的主意正,那丫头命大着了,当初给杨默寒他还不要。" "那么阿姨,为什么杨默寒家现在成这样呢?" 绿格子大妈告诉我:"这还不是自找的吗?杨默寒走后的第二年,他的姐姐正好生了孩子。就把两位老人接过去给她带孩子,每一年过年回来一次,每次回来看老俩口精神头还不错。还能跟我们吹上半天。可就在他们将孩子带到五岁的时候,那一年过春节他们要回来,小孙女儿却缠着爷爷奶奶不放,于是他们就先带着孩子回来,等过年时再送回去,可就在孩子被领回来的第三天,一大早的,老杨头刚开了大门,平时还在睡觉的孙女儿却从门里蹿了出去,一下子就被从门口刚好经过的小汽车撞飞了。也是的,一大早的,路上也没什么人的,师傅开车就开快了点,唉!出事后,老杨头的姑娘回来又是骂又是闹的,本来就有心脏病的老杨头就撒手人寰了。留下了老婆子一个人,在村里人抬出老杨头要准备下葬时,老婆子就晕了,再醒来时她就疯了。在送走老杨头的那天夜里,她一把火就烧了所有的房子,如果不是村里人抢救及时,恐怕连二丫家也就遭遇了……" 我没想到……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我的大脑中好像遭了雷击,‘嗡嗡’地响。王若冰每年都会回山西老家,总说会去看杨默寒,他为什么从来没有给我提起过这个事情。如果他在,我真想问问他看的是哪个杨默寒?那么,默寒,你又在哪里? 本山帽大叔问我:"那么,姑娘,你又是谁啊?" "我,我,我是杨默寒曾经的一个同学,听说了他们家的不幸,我特意来看看。" "哦,你们这些同学还真是有情有义,还有一个男的也经常来,总是来给杨默寒的疯娘送来新衣服和吃的,可那疯娘总是不吃,还骂人家,说别人想毒死她。但即使是这样,那男的还是经常来,逢年过节的都会来,还给杨默寒的疯娘搭建过一个窝棚,可当天夜里就被那疯子一把火烧了,也送去过医院,但不见好转后又被医院给送了回来。"本山帽大叔又说。 绿格子大妈接过话去:"刚开始我们还以为是政府的人来送温暖呢!大家都争着说自己家的困难,结果闹了不少笑话。" "你们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吗?" 灰T恤大妈说:"这我们咋知道呢?" 绿格子大妈说:"你不知道不一定别人不知道嘛!一次我见那小伙子对着杨默寒的疯娘哭,说什么‘石头对不起你们啊’什么的话,他是不是叫石头啊?" 石头,原来真的是石头! "那么,你们知道我在哪里能找到疯娘吗?" 本山帽大叔说:"她一般就在村子西边那边的土崖上,她说站在那里她能看的见她的儿子,她要等她的儿子回来。" 我给他们道过谢之后就出了村子。出租车师傅真的睡的很香,我敲窗户他才醒来,赶忙开了车门。我把马蹄莲花儿重新放回到座位上,给师傅说明了我的意思。出租车师傅听说我要去找一个疯子,不放心我,说一定要陪我一起去。我推脱不过,好吧!就一起去吧! 村子不大,开车几分种就绕到了村西,果然我看到了一片土崖,疯娘就站在崖顶唱着歌。 绕道太远,我想从土崖下爬上去,出租车师傅又劝我了:"我还是陪你从低处绕道上去吧!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能爬上去吗?" 我告诉他:"我姥姥家在西部农村,那里到处都是这样的土崖,我小时候爬惯了,常常一个人爬过结冰的土崖,站在崖顶勾下头去看早春的杏花儿。因为我总感觉悬崖上的杏花儿要比其它地方的杏花儿开的热闹,开的艳丽。" 出租车师傅站在土崖下,张开嘴看着我一步一步爬到崖顶,露出白白的两排牙笑着,我再不及顾他,向正在唱歌的疯娘慢慢靠过去。 2.
"水瓮里起了倒蝶子,心里不好活我就唱曲子……" "大娘,大娘……"她并不理会我对她的呼唤,转过头朝我很羞涩地笑了一下,我从她黑如锅底的脸上看到了白色的牙,她的头发上沾满了草芥,那头发也像山洼洼里吃草的绵羊的毛,卷曲成了毡状。 看到我,原想她会停止唱歌,却没想到她唱的更欢"一朵朵白云呀天上呦飘,一群群那肥绵羊青草弯弯里跑……" 那天,从我爬上土崖一直到太阳快要落山,疯娘都没有停止过她的歌唱,最后她唱着"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实难留,提起哥哥你走西口,唉,小妹妹泪长流。送出来就大门口,小妹妹我不丢手哦……" 坐在土崖上,看着将要沉没的太阳,听着山西小调,我哭了,没有声音,没有悲痛,没有思想,有的,只有我长长的泪水。疯娘看着我哭,竟然围着我"哈哈哈"大笑起来,笑着她便跳了起来,从土崖上疯跑下去,一个不小心,一只脚踏空,她便从十几米高的斜坡上滑了下去。一股尘土如烟飞起,我心中想着:"坏了,傻娘定然摔坏了。"可跑到豁口向下看时,滑到崖底的傻娘竟然已经从地上爬起来,边笑边唱边跳地进了村西口的巷道,绕过一堵矮墙,在一座牛圈的后面消失不见了。 "人言落日是天涯,望极天涯不见家",我的心里空落落地,只是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流。看着落日,突然间感觉自己没了去向,难道漂了这些年,我把自己丢了?我真切地感受到,没了目标和方向的人是最孤独地。 我的手机又唱起了《丫头》,心想着王若冰又来电话了,也好,跟他说说话也不至于丢了自己吧!可拿出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接通电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子鱼你好,我是石头。好不容易找到你的电话号码,如果你有空的话,我想跟你聊聊默寒的事。" "石头你好,我也有好多的疑问想问你,你定时间吧!我过去找你。" "那就今天晚上好吗?我母亲今天正好从老家赶过来帮我照顾孩子,你可以直接到我家来。" "今天晚上我恐怕赶不过去。我现在在山西。" "不会吧!山西?你……难道你知道了?" "我现在站在杨默寒老家村子后面的土崖上,我看到的就是我所知道的,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我坐飞机赶过去,尽量早点来见你。" "好的……"电话里传来了嘈杂地抢夺声,一会儿电话又响了,却是王若冰的声音,"子鱼,我错了,我知道错了,但求你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子鱼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 我压掉了电话,心中明白,其实好些事情石头和王若冰都好像知道,只单单瞒了一个我,如果不是我这次的撞破,可能石头也永远不会给我说的吧! 在回去的路上,我主动给出租车师傅加了两百块钱,到地方后,他又帮我找到合适的酒店才离开,真的,在这里,我要谢谢他。 跑了这么几天,想到床都觉得瞌睡,可真的躺倒在酒店的床上之后却又一时睡不着了。心里想着,今天我是不是不应该挂掉王若冰的电话,如果不挂他会给我说些什么呢?想着这些,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暗发笑,笑自己的傻样儿。都是换掉的备胎了,还去计较他是怎么破的干什么?不过总结总结经验也好,可不能在同样的路上被同样的钉子扎破两次啊,就算是备胎,也不要被钉子扎的好,可我真的给自己准备备胎了吗?我不知道,但是,这时候王若冰如果打来电话的话,我一定不再压掉! 3.
我们是在石头开的婚纱摄影照相馆对面的清风茶楼上见面的。 石头现在就坐在我的对面,听完他的叙述我简直不敢相信事情竟然是这样的!一瞬间,所有的一切好像都离我远去,眼中只有泪水,心底的思念和委屈都随着我的哭声飘荡在整个房间。默寒,我想你!子鱼我好想你!唔…… 那一年毕业后,好多同学都找到了自己称心如意地工作。我想叫默寒报考我们那边的事业单位考试,可他却迟迟不给我答复。眼看同学们都收拾好行装分别在际,可默寒仍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案。我去找他,他却支支吾吾对我说什么他们家就他一个男孩子,他的姐姐已经远嫁他方,两个老人已经上了岁数,而且身体常年带病……我没有听他说完就转身跑掉了。 石头从坐到我面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动,他一直保持着低头抽烟的动作,只有陈述时他会偶尔抬一下头,喷出一长口烟来,他的眼睛时不时会渗出一点泪水,好像那泪水是被自己指间燃烧的香烟呛到的一般,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花板说:"毕业前那天晚上我们喝了一夜的酒,默寒喝醉了,喝醉了就哭。他说他本打算报考你们那边的事业单位考试的,可就在前两天,他的父亲突然打来电话,叫他一定要回家就业。他舍不得你,他想跟你走。原本默寒还和老人冲突着,可老人在电话里哭了,哭的很伤心。老人说他们辛辛苦苦养大个儿子,是想老来有个依靠的,现在儿子翅膀硬了就想远走高飞,没承想儿子养大了却成了别人的儿子。他们叫默寒选,要么就回老家去,要么就跟着你走,可选择第二条路后,他们从此就当没杨默寒这个儿子。" 石头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继续说:"我能从默寒当时的醉态中感受到他的无奈。他说忠孝不能两全,问我他该怎么选。可我又怎么能给他做决定?他舍不得你,可他更想当一个孝子。刚开始他还尝试着去说服他的父亲,他告诉老人,等他稳定下来就会把他们二老接到身边。可老人根本不给他继续解释下去的机会,‘哐’的一下就挂了电话,而且打过去再也不接听。老人是把选择的难题甩给了默寒,他们表现出来的那份固执在我看来都有点为难,但谁又不能体谅老人对故土的那份不舍呢?默寒说原本这个事情他早就跟老人商量过的,那时候老人还满口答应,说叫他不要担心他们,放心地走他的路。现在老人改变了主意,可能是老人遇到了什么事情。但谁又忍心责怪辛苦了一辈子养育了自己的父母呢?那天晚上,默寒在嘴里不住地念着陆游的《钗头凤》‘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第二天我们宿舍的人全都醒来就快接近中午了,默寒起来给你打电话你的手机也关机了。他原本是想重新给你解释这个事的,他想着等他回去再劝说他的父母。我们宿舍的出主意,叫你们先领了结婚证,以避开地方政府的就业保护政策。然后你就可以跟他到他们那边考试就业了。可他说你不会同意,你的父母更加不会同意。在我们宿舍热火朝天地讨论下一步计划时,他坚决的否定了这个主意。我们都知道,他不想叫你为难。但我一直有个问题想不明白。" "什么问题?你问吧!" "我听说你们家有三个孩子,你是家里最小的丫头,按理你是可以跟他走的,为什么你不跟他走?" "我,我……" "好了,还是听我讲故事吧!关于这个问题我其实也不止一次地问过默寒,可他却总是一个劲地说你有你的难处。打你电话不接后他出去了一趟,然后没多少时间就又跑了回来。回来后他拉我起来说走一趟火车站。因为他打听到,你已经悄悄地走了。我骑着我那辆破摩托车驮着他,一直把油门加到最大才在临发车时赶上了火车。可进站时,我们没票,窗口也不售站台票,工作人员不让进。情急之下我制造了一场混乱然后自己偷偷溜了,默寒乘机冲了进去,可进去时车已经开了,他跑遍了所有的车厢都没找到你。然后他自己就被下一站的乘警带回了铁路派出所。第二天我和班主任到火车站派出所交罚金接人时,他的脸上还带着血迹,我知道他挨打了。当时,他两眼失神,好像把魂儿给丢了。看到我们也完全不说一句关于他脸上那些伤的事,只是要去我的手机给你一遍遍拨打着电话,可你的手机当时仍然关机。" 我静静地听着,真不敢告诉石头,其实他们全宿舍喝酒的那天晚上我就已经乘坐父亲单位出差的顺风车回家了,因为生默寒的气所以也就赌气没告诉他,却不知道还发生了那样的事。后来跟默寒见面时他却只字未提火车站的事,我还问他,知道我悄悄地走后他是什么感觉,他却冲我傻傻地笑,只说"我第二天知道你回家了后也就回去了呗"我还骂他没心没肺,现在看来,原来没心没肺的人一直是我。 我的眼中又泛起泪来,从桌上拿过石头的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却仍然没能止住我眼中滚落的泪水。 默寒,对不起!如果时光真能倒流,如果再让我回到你身边,我一定不再那么任性,不再那么天真。老天,求求你,给我这样一个机会…… 石头看我的泪水又滑落了脸颊,替我抽了一张纸巾,他自己也狠狠地抽了一口烟,接着给我说:"第二天当我和默寒醒来时,宿舍里的其他兄弟也都各自回家了,他们是悄悄走的,没有告别,没有眼泪,只剩下我和默寒,但当我们要走时,却不知道互相说点什么,很寂寥,也很尴尬。我们俩就在这种带点伤感的尴尬中互相告别然后各自回了家。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要知道的比我清楚。默寒回了老家,非常顺利地考上了他们哪里的事业单位考试,被分配到一所中学当老师,他想着先有个工作,然后再参加你们那里的公务员考试。后来听说他也去考了,只不过考上没有我就不清楚了,那时我们都天各一方。可猜透儿子心思的杨伯父却在默寒工作半年后,给他介绍了一个对象,并且逼迫他结婚。" 讲到这里,有服务生敲门进来给茶壶里蓄水,我顺便要了一包延安,默寒递给我他的云烟,我摆手拒绝了,这么多年了,我已经习惯了延安的绵柔和干涩。石头端起茶杯发着呆,我等待着服务生给我买的延安牌香烟,往事又涌上了心头:默寒在参加工作半年后就参加了我们省的公务员考试,当时笔试成绩的过线分数是125,默寒考了143,他的笔试成绩过线了,剩下的就是面试。我知道面试的难度,很诚恳地请求我的爸爸走走他的人际关系网,帮帮默寒,他当时很爽快地答应了我。我将这快乐的消息告诉了默寒,叫他放心,我们马上就能在一起了。可后来他却落选了,伤心失落的他没有给我道别就消失了。知道结果后的我当时才明白过来,正直了一辈子的父亲又怎么可能在这种事情上违反原则,更何况还是为他本来就不看好也不喜欢的杨默寒——一个迷了他心爱的宝贝女儿心窍的穷小子。我去找父亲理论,父亲告诉我,叫我死了这份心思,他宁可将他的女儿拿去喂狗,也不会下嫁给一个一穷二白的乡下后生。而且在我愤怒的辩白中父亲很愤怒地打了我一巴掌。这是我长这么大父亲第一次打我。回到家后,我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待了三天,就在爸爸妈妈以为我已经认清现实的时候,我带上我所有的行装离家出走了。我怀抱着默寒送我的马蹄莲花,一直走到祖国的西部,给默寒打去电话,告诉他我在我们曾经一起向往的西部梦想之都等他,他很开心地答应着我,叫我等着他,他马上就会过来找我,而且对我承诺,他过来会给我一个不一样的婚礼。我很期待地等着我的爱情,并且在那个陌生的城市租了房子,并且提前为我们布置好了新家和新房,那是我的希望。可就在半个月后,当我满怀期望地等待他电话的时候,他却给我打来电话,说他的父亲找到了他,并且他的父亲磕遍了响头叫当地政府保留了他的公职,他要回到他们那里去了,不能来见我了,他叫我也赶紧回家。他还说叫我找个好人就嫁了,他也要回家结婚去了,因为他的父亲兜里揣着农药,不答应回去结婚就会死在他面前。我当时恨极了这个负心的男人,把正在通话的手机摔了个粉碎,现在看来,杨默寒当时告诉我的,原来是一个谎言,那么,他又去了哪里? 服务生进来了,递给我我要的香烟又出去了,我看石头头靠着沙发像睡着了,于是自己抽出一根延安点上,突然他说:"以前默寒也爱抽延安,现在你也抽延安,给我一根让我尝尝,这烟到底有什么好抽的。" 我递给石头一根香烟,看他点着了火,又问他:"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知道,可我不知道杨默寒离家出走后去了哪里?现在他又在哪里?" 默寒吐出一口烟圈对我说:"辞掉工作后默寒准备先到你们那里找工作打工的,可他告诉我说你的家人听说他失去了正式工作后对他很冷淡。好像也张罗着在给你介绍对象,你自己也去见了几个。他说从前你们的手机都是互用的,可你突然就给你的手机加了密码,而且再不许他碰你的手机。从这些事情上他产生了猜忌,开始怀疑他选择的正确性,也开始考虑起你们分手的事来。我不知道事情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们在一起。再后来他听说我在金山县支教,也就跟了过来。" 关于这些,我的心里很是愧疚,但我又能怎么说呢?于是我对石头说:"是的,那时候我的父母托人给我介绍了几个对象,出于礼貌,我去见了面,也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但是我并没有真的和他们谈恋爱,平时也只是很普通很一般地几句问候而已,我怕默寒看到会生气,所以就加了密码。" 石头并不说话,只是抽着烟盯着我看,突然他冒出一句:"是真的不想谈,还是没有遇到合适的。默寒说那时候虽然离你很近,但你却很少来找他,电话也不怎么打,打通你也不像以前那么爱说话……罢了,罢了,我还是给你讲后面的事吧!" "我,我,我……我爸听说默寒来找我了,当时看我看的特别紧……好吧,我承认家里当时确实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我比较满意,只是试着想像普通朋友一样的交往一下。可对默寒的心,我是从来没有变过的。" "呵呵呵,好吧!金山县你知道吗?" "知道,大四那年你和默寒不就在那里实习吗?" "对的,大四毕业实习,我和默寒就在那里。你还来看过我们。你来时默寒直接安排你住在了县城,而且还托我们在县城实习的同学带着你一起在县中学转了一圈,并且撒谎告诉你那就是他实习的学校。你应该记得你想上厕所他在学校竟然不知道厕所的事吧,事后你怪他故意刁难你,其实他是真不知道,只是怕你知道我们实习的条件差而心里不安。其实我们实习的学校在一个小山村里,去那里需要乘坐两个多小时的汽车,到金山县的秋水乡,然后再步行六个多小时的山路才能到我们实习所在的红窑村。 红窑村只有一所小学,设了三个年级,两间教室,两间校舍。学校只有三位教师,十二名学生。在我们实习期间,一位老师想办法调走了,一位刚分配来半年的年轻教师辞职去跑出租车了。只剩一个五十多岁的老教师是前几年民转正的,既当校长又当老师。全学校的三个年级,都在同一个教室上课,每个年级只开两门课程,语文和数学。每个年级每天只有一节课。我和默寒去了之后,帮助老校长对学校进行了改革。首先建议老校长把三个年级分开,两个教室全部启用,另外又用上了一间校舍。学校该开设的课程全部开齐,我们和老校长各管理一个年级。老校长负责一年级的语文、数学,其它的我和默寒分别承担!我们把三个年级的孩子集中在一起上音乐,上体育,上美术,上自然。孩子们表现出从来没有过的兴趣,他们每天很早就到学校,到校后就站在我和默寒的窗户外边背书,他们总是故意很大声。我和默寒总是被孩子们的读书声叫醒。当我们起床打开门,他们就会争先恐后的从我们的房子里冲进来,然后扑向我们放在墙角的空水桶,去给我们抬三里之外的山泉水。抢到桶的孩子总是兴高采烈,又蹦又跳,没有抢到的孩子总是一脸沮丧,那种神情就像哪天冲进来看到我们的桶里有水时的神情一样。你可能不相信,孩子们总是提前两个多小时小时到校,目的就是能最先守在我们的门口吵醒我们去给我们抬一桶水。"石头完全陷入到回忆之中,此时的他已不像在对我讲述,而像在回味美酒一样,"山里的孩子有着最接近天空的心灵,他们是那么的纯朴,那么的自然!由于有些孩子的家离学校比较远,所以他们早晨上学会带上午饭。说是午饭其实很简单,有的带的是没有一点菜的凉米饭,有些带的是隔夜家里拌好的凉面,有些就只带一块干馍馍,甚至有孩子上学只带着两个煮好的冷洋芋。我记得有个叫黑木日的孩子,他的午饭永远是两个隔天煮熟的冷洋芋。山里的人生活苦,孩子们的生活更苦,每个星期一他们大都会从家里带来一玻璃瓶咸菜放在自己的桌箱里,这就是他们一个星期吃午饭时的菜。你也许不信,在城市中随处当垃圾扔掉的塑料的饮料瓶子,在那里都是稀罕物件。孩子们都为能有一个饮料瓶当水壶从家里带点水来上学而骄傲。你根本想像不到,山里的有些孩子长到六七岁压根没喝过一次饮料,甚至连红窑村都没出去过。而带咸菜的玻璃瓶更是个稀缺物件,我们送给黑木日一个装过‘老干妈’酱的空瓶子,孩子们都为此羡慕了他好长一段时间。" 石头哭了,但他并没有停止他的讲述:"我和默寒到红窑村小学实习的那段时间,好几个辍学的孩子都重新回来上课了。这些孩子的家离学校都很远,最近的要翻座山,最远的,要翻三座山。黑木日就是离学校最远的孩子,他每天上学大概需要走一个半小时。这些孩子重回校园的理由都很简单。有个孩子说他想看看大学生到底长啥样?有个孩子说他想学会唱歌,因为他的梦想是当个歌星,那样他就可以天天买方便面吃了。有个孩子说他已经连着上了两轮红窑村小学了,可从来不知道那些用来折纸飞机的花花绿绿的书也能用来上课,他感觉很新奇,所以又跑来上第三遍。" 石头讲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停下来也并不看我,而是抽了一张面巾纸擦了擦眼泪,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喝完茶他又跟我要了一根延安点上抽完,等他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下他就接着说:"红窑村小学的孩子上四年级要到更远的大余村小学,但因为路程太远大多孩子在上完三年级后就辍学了,还有些个子实在太小的孩子又会从一年级开始再读一遍一、二、三年级,以便能长的高一点好回家帮父母承担家务劳动。有些家庭好的会住校,但住校读书花费太大,所以大多家庭会选择叫孩子辍学回家。当时还有一个十六岁的大女孩儿也来上学了,她复学的原因很让我们悲伤,甚至让我们这些养尊处优习惯了的所谓的"天之骄子"感觉到汗颜。她来复学,是她父亲希望我或者默寒能看上她,然后带着她离开那个穷地方。在知道了这个事情之后,默寒躲到后山的山林里哭了一场,我也在学校后面的山坡后沉默了一个下午。我们为贫穷而哭泣,我们为善良而悲伤。但不管怎么样,学生人数从原来的十二个一下子增加到了二十六个,这总是让人高兴的。在红窑村小学实习的那些日子,我和默寒过的很充实。虽然生活质量直线下降,但看到孩子们整天围着我们又说又笑,总感觉心灵质量在直线上升。虽然是三个年级,但所有的孩子都在一起玩耍。大小不一的孩子在一起游戏,却学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大孩子欺负小孩子的事情,也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次有孩子丢失东西的事件。红窑村民风纯朴,他们居住的地方虽然很分散,但人心很凝聚。他们有着居住在他们那个地方共同的也是特有的道德标准。举个例子,他们从来不捡路上的东西,哪怕再贵重他们也不会捡,只是用手指或者树枝画个圈把东西圈起来,表示‘已有人发现此物,在等待失主’,然后再路过的人看到有圈,对于路上的东西他们就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他们的说法是:把丢在路上的东西捡拾回家,会带来霉运,但我知道这绝没有这么简单。还有个例子也给你说说,假如有陌生人路过那里,一时找不到落脚点,不管你走进任何一个大门,大门里的主人都会很热情的款待你。就像你遇到了多年离散的兄弟,夜里女主人会给你最新的或者洗的最白最净的被褥供你休息。当然你得习惯这里的一个习惯。就是不管你是男是女,夜里总是和他们一家人睡在一张炕上。如果你是男的,那么中间会隔着男主人,如果你是女的,那么中间会隔着女主人。来客时,主人总是会添点酒的,酒虽不是好酒,但庄稼人酿的酒,劲大。一碗下肚,酒量大的就够你无牵无挂睡个整夜,酒量小的,那么第二天小半晌午能够醒来就算不错了。但不管你醉的轻松还是沉重,主人都会给你烧一个热热地炕头供你酣睡,你醒来,你的所有东西还是躺在昨天它原来的位置,连样子都不会丝毫改变。可就是在这样一个民风纯朴的地方,教育却很落后。村里像我们这样年纪的人大多已经有两个孩子了。而他们的文化水平大多却只是小学三年级,连小学毕业的都不会太多,如果有个初中毕业的,在他们中间可就算是有大学问的人了,那么不管走到村里的哪户人家,都会得到主人的尊敬。老校长听说就是初中毕业后被应聘到红窑村小学当民办教师的,后来通过考试才转的正。听村里人讲,老校长现在的老婆就是看上了老校长的学问才跟的他。" 我急于想听到默寒的事情,但看石头一副陶醉其中的神情,却真的不好意思打断他,于是点着烟抽着,压着性子听他继续讲着故事:"校长夫人娘家姓孙,是红窑村本村人,她是家中的独苗,所以她家老人择婿第一条件就是必须入赘。而老校长也是家中独子,入赘等于要了二老的老命,所以眼看着这门亲事要泡汤,这可高兴坏了周围十里八乡的小伙子们,要知道,孙夫人在当时可是红窑村出了名的美女,哪个小伙子不想跟她结为连理?可她就偏偏喜欢没有长相没有家产的老校长。当然那时候校长还不老,正因为当时他还不老,所以他还不是校长。不是校长的老校长知道了孙夫人家中的条件一筹莫展,没了主意,可孙夫人却是个干练决断的人。她在她爹拒绝老校长的当天晚上,就跑到老校长的宿舍问小伙子式的老校长,‘你喜欢我吗?’小伙子时代的老校长脸憋了个通红才说,‘我喜欢你!’姑娘时的孙夫人又问,‘那你想跟我结婚过日子吗?’老校长想不到世上还有如此胆大的姑娘,因为在老校长的年轻时代,年轻的姑娘和小伙子多说一会话都会被误认为有不正当关系,好些人谈恋爱,到结婚之前甚至连对方的手都没牵过。更何况姑娘时代的孙夫人大半夜的竟然跑到小伙子的单身宿舍,这要被人撞见,孙家老汉绝对会打折他的腿。见小伙子时代的老校长不说话。年轻时代的孙夫人就说,‘既然你不说我就当你默认了,今晚我就不走了,我的身子今晚也就一并给了你。但你要假装答应我爹,你答应入赘。反正你大多时间都在学校,就住我们家,放假就去你们家。四个老人,你必须同样对待。只要是你做的到,我就是你的。’年轻时代的老校长已是一头的汗水,因为年轻时代的孙夫人已经脱了外套,一件紧身的白褂子裹得少女的身材凸凹有致。年轻时代的老校长已然不能思考了,而他双腿之间的小小老校长取得了领导权,而老校长也就男人了一次,这是老校长这辈子很有决断的一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跳起身,扑倒了坐在床沿上的年轻时代的孙夫人。从此以后孙小姐正式成为了孙夫人,而看到木已成舟的小两口,老人们也就再不好说什么,而老孙家终于也就填了一个文化人。现在老校长的儿子已经上大学了,他是方圆百里唯一一个大学生,为此,孙家人走到哪里都会得到人们的优待,如果哪家过事情吃宴席,老孙家的人一定会被安排到上席的位置。从这些来看,年轻时代的孙小姐还真是赌赢了。而我和默寒的到来,更是一下子刷新了当地村民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山民们为能有两个大学生来他们这个地方而高兴,也为他们的孩子在学校能被我们教育而兴奋。为此,我和默寒惶恐了好长一段时间。" 4.
讲到这里,石头却突然不讲了,他站起身说:"先出去吃饭吧,就去我家。你从来都没来过我这里,正好我母亲在,叫你尝尝我们地道的家乡菜。我也可以顺便看看小蝶和我的儿子。" 我也站起身来,对他说:"好吧!都坐了一上午了,我也感觉到饿了。再说,这么久了,我也该为上次的事情过去正式给她道个欠了。她是叫小蝶吧!" 边说我和石头边向楼下走去,要下楼时,石头快走几步,抢先结了茶钱。我想跟他去抢,又感觉不合适,于是先自己出了茶馆,在右边的小超市里买了一些水果和营养品。 出了超市门,石头站在门口等着我,看到我手里提的沉甸甸的东西对我客气地说:"叫你破费了。" 我对他轻轻一笑,说:"应该的。" 石头的照相馆分为上下两层,一楼是石头接待客人洽谈生意的会客厅和展示他的所有摄影作品的展厅;二楼是他的工作室和生活区。石头的工作室有两个,分别装饰成中式和欧式的两种风格,很是漂亮。生活区其实就是在工作室隔离开来的一个小房间,石头和他的女人就住在这里。 石头的照相馆生意很好,我和他进去时,有两对新人正在拍婚纱照,有两个新娘正在化妆,还有一对新人由于今天拍不了婚纱照而正在抱怨。 看到一名影楼工作人员和那对新人讲到僵局,石头走过去询问情况。然后好像再给那对新人赔礼道歉,但是不多时候,那对新人就开开心心地离开了。 石头又过来招呼我,我笑着对他说:"你的生意不错嘛,不过好像钱也不好挣。" 石头搓着手说:"可不是吗?以前小蝶不坐月子时,她是我的主力化妆师,我也可以全身心地担当我的主力摄影师,照相馆的人手勉强还转的过来。可现在小蝶一坐月子,几乎拴住了我的手,生意上一下子缺了两个人手,就有点忙不过来了。呵呵呵,幸亏我妈妈过来帮我照顾小蝶和孩子了,要不然真的是火烧屁股了。" "都这么大的生意了,还叫照相馆,你应该改叫影楼。" "不管叫什么名字,靠的不还是自己手中的本事吗?" "你说的也对。影楼的事情我一点都不会,要不然还可以留下来帮你几天。现在不但帮不上你,还耽误你。" 石头将我买的水果交给前台的接待小姐,叫她把水果洗了分给大家吃,我们便进了小蝶坐月子的那间小小的房间。 房间很小,只有三十多平米,还隔出一间厨房和一个卫生间。小蝶躺在床上,看我们进来急忙坐起身来,我赶紧过去扶着她重新躺下。但她坚持要坐起来,我便重新轻轻地扶她坐起身子,并给她垫好枕头叫她靠好。 石头的儿子很漂亮,五官生的很精致,像石头的老婆——小蝶。 石头的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我喊了一声"阿姨!"但喊完之后又感觉叫错了,因为石头的妈妈看起来非常年轻,我最多也只能叫她一声"姐姐吧!" 石头见我满脸的窘态,"哈哈"笑了起来,声音太大吵醒了他熟睡的儿子。石头的母亲用带着笑的责怪的眼神瞪了石头一眼,小蝶看着石头轻轻笑了。 石头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就是我妈妈,你没有称呼错,看把你吓得。而且你也别怀疑,这就是我的亲生母亲,绝对不是我爸给我续的二娘。"石头给我倒了一杯水,接着说,"我父亲是做生意的,母亲就在家里专门相夫教子,所以我的母亲没有受太多生活的苦。爸爸妈妈的感情一直很好,我的事,只要不违反原则和规矩,爸爸妈妈也不会过多的干预,所以我大学毕业之后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去西部支教,后来也才可以不考虑考公务员而干自己喜欢的摄影。总之,从小到大只要我做的事情是对的,爸爸妈妈就会支持我,所以爸爸妈妈也才是对的。"说到这里,石头帮他母亲从厨房端出饭菜,"这可是我妈妈的美丽秘诀,以后有空你可要跟我妈多学点,尤其是你这种漂亮的女人。"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石头的母亲从厨房端出一碗鸡汤,然后放了一个小桌子在小蝶的旁边,把鸡汤放在小蝶的面前,然后招呼我们吃饭。边给我夹菜边给我说:"石头小时候特别捣蛋,总惹我生气,后来只要他不太出格我就不管,他反而不像以前那么捣蛋了。他和他爸爸一样,是倔脾气的毛驴,要顺着毛捋,否则他准对你呲牙。不过还好,从小到大除了学习差点,其它的都还行,也知道尊老爱幼的,勉强还可以做人。" "妈,你儿子没那么差劲吧!" 我们都笑了,在欢笑中我尝到了石头家乡的味道,也尝到了那种久违的家的味道。我也有点想家了,不知母亲是否还在生着我的气。 5.
吃完饭,我们没有在石头家呆太多时间,小蝶需要休息,石头的妈妈也需要休息。但我们也没有再去茶馆,石头建议去我们曾经生活了四年的母校转转。我没有说什么,和石头向2路汽车公交站牌走去。 从离家出走到现在,我已经整整在外漂泊了八年。最近这三年我一直待在这座我曾经读了四年大学的城市,但三年中,我并没有去过一次母校。或许是我心中的忧伤,或许是怕记忆的苦痛,或许,只是或许,害怕去了见不到心中的那个人,而破了我已经不可能圆满的梦吧,但只要梦还在,我的心总还有个慰藉,起码夜里,我还能够安慰自己! 校园里的常青藤已经遮掩住了花园中回廊里的阳光。丁香花已经开完,但那花的香味却好像仍旧飘散在空气里,牵引着我的记忆和忧伤。多年前的五月,有一个男孩儿总会在丁香花开的季节给我的发丝中插一枝带着香味儿的紫丁香,那带着蜜糖味儿的花香就像我甜蜜的爱情。梧桐树已经张开了它的大叶,呵护着阳光下嫩绿的四叶草。听人说,找到了四叶草就找到了幸福,第一叶代表祈祷,第二叶代表希望,第三叶代表爱情,而稀疏的第四叶就是幸福。默寒曾经告诉我,四叶草是夏娃从天国的伊甸园带到大地上的,它代表着幸福。于是我们总在午后稀疏的阳光里寻找四片叶子的四叶草,我们都渴望幸福,所以我们会在花园里花掉整个下午的时光,慢慢地,我的许愿瓶里装进去了四十一片有着四片叶子的四叶草。默寒说只要集齐四十九片叶子,我就能实现一个愿望。可是自从默寒走后,我就再没有找到过一片有着四片叶子的四叶草,而且,我的许愿瓶也在八年前被我丢进了北方的一个大湖里,我永远也不可能再找到它了。 我和石头靠着一棵梧桐树坐了下来,我习惯性地低下头寻找着那有着四片叶子的四叶草。石头对我说:"四叶草也叫苜蓿草,传说十万株苜蓿草中你才可能会发现一株拥有四片叶子的,所以很难找到。" 我掏出香烟递给石头,然后自己也点上一根。我的烟瘾犯了,身体感觉有点疲乏,抽完一支烟才对石头说:"以前我有个许愿瓶,里面装着四十一片四片叶子的四叶草,有个男孩儿告诉我说只要集齐四十九片这样的叶子,我就可以实现自己心中的一个愿望。" 石头看着我,很认真地笑着问我:"那你实现你心中的愿望了没有?" 我也对他笑了笑,只不过笑的很是忧伤:"没有,因为可悲的是自从他走后,我就再也没找到过一片具有四片叶子的四叶草。而且我也把那个许愿瓶给弄丢了。" "那就真有点可惜了,要不然你还真可以试一试的。不过命运这东西应该早已是安排好了的,快乐自有快乐的原因,痛苦也自有痛苦的根源,我们只需要努力地活着就成,所以要随心,随性,跟着心走,你才能找到快乐。" "呵呵呵,这是你的哲学吧?" "算是吧!长这么大我也是这么做的,也算是问心无愧了,自由着,快乐着。要说唯一的遗憾,也就是默寒了。当年我不该叫他跟我走的,"石头突然不说了,他从兜里掏出烟来点着,也递给我一支,沉默了很久,他才说,"是我害了他,对不起,子鱼,我不求得你能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原谅默寒。" 我一下子又被蒙在了烟雾中,默寒的事,与石头又有什么关系?再说,墨寒的事又是什么事?于是我也不啃声,我知道石头今天会告诉我一切,便耐心地等着他的陈述。 石头接连抽了两根香烟才对我说:"今天早晨给你讲了很多我们在红窑村支教的事情,我还是接着给你从那里讲吧! 我给你说了,我们的学生中有一个叫黒木日的孩子,平时看到他的生活很困难,所以我和默寒决定去他家家访。去时我俩带了一箱‘康师傅方便面’,这是我俩平时的伙食。去黑木日家的路很难走,我们在几乎是悬崖的路上攀爬了近三个小时才到黑木日的家,说是家,其实和电视连续剧《水浒传》中林冲避难的那间破庙差不多。两间土房子,都很低矮,墙上有着很宽的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天空的光。进门时我们要弯着腰才能保证不磕着头。房间的窗户……不……那应该不算是窗户,那只是一口在土墙上掏出来的一尺见方的洞,洞口处钉着一块被烟熏黑又被风撕破的塑料纸。 如果你猛然进屋,是看不到屋里任何的东西的,只能瞧得见火塘里红红地跳动的火焰和墙壁裂缝里的天光,还能听的到人的呼吸。刚进屋时我们是不敢挪动脚步的,太黑,怕撞到屋里的东西。在黑暗中我听到有个老妇人的声音招呼我们‘老师快请炕上坐,坐下了喝茶’,听声音我猜可能是黑木日的母亲,可后来聊天时才知道是黑木日的祖母,他的母亲早在前年就因为上县城卖山货不小心摔下悬崖死了。我感觉到心里很痛,默寒的眼里也闪着泪花。那天,黑木日的父亲招待我们吃了顿野兔子肉,那肉,只有过年时他们才舍得吃,平时是要留着换钱的。回去时黒木日的父亲亲自送我们回了学校。说真的,如果不是他送我们,我还真的不敢在那样的峭壁上走山路。 此后的日子里,我们慢慢地走遍了每一个孩子的家。大多数的家庭,都是不出意料的贫困。家访时,我们都会送一箱子方便面给他们,因为我们听孩子们说,只有在他们生病时大人才会给他们买方便面吃,所以有些生病能吃到方便面的孩子就盼望着能生病,但山里的孩子身体好,就算浑身湿透惊一场透心凉的山风都不会感冒发烧。 每次家访时,家长们除了感叹生活的贫苦外,抱怨最多的就是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他们渴望文化,渴望教育,大人们的那种眼神,和孩子们渴望读书时的眼神是一样的。我的心里很疼,我知道默寒的心里也很疼,因为这时候,他的眼中总是含着泪水。在一次家访的过程中,有一位老人听说我们只是实习,最多能在他们这里待半年后,竟然领着全家给我们跪下了身子求我们别走,求我们帮帮他们,帮帮他们的孩子。他们跪着,我们也跪着,我们都跪着哭了。从那时起我就在心里打定了毕业后要到那里支教的主意,我想过,至少我会在那里待上五年,把现在学校里我们教的这一群孩子送出大山。 实习期满我和默寒要返校时,山里下了大雪,我俩原本打算早早地起床偷偷地走,可打开我们住的校舍门,一大早的,校园里和操场上竟站满了送我们的人。有孩子,有大人,也有老人。孙校长和一位年近古稀的老人捧着两碗酒站在最前面,雪花盖住了他们的肩膀。" 石头讲到这里,用手掩着额头,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看到在风雪中站着送我们的人群,我对他们做出承诺,半年后,我还会回来。所以走时,为表决心,我和默寒都留下了我们的行李。那年的毕业论文,我的题目是《论学校教育对于贫困地区的重要性》。" "我知道你的那篇论文,当时还在我们学校的校刊上发表过,只是没想到这是你们的亲身经历。" "毕业后我就又来到了那里。过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我接到了默寒的电话,就鼓动他也过来。后来,默寒果然来了,然后我就知道了你们后来的事情。默寒来红窑村小学时,我特别高兴,带了几个学生,拉了一条横幅一直跑到金山县城火车站去接他,出了火车站我们在附近吃了顿饭,喝了点酒。因为高兴,酒喝的有点多,在回去的路上过一段悬崖路时默寒滑了一跤差点掉下去。回去后他开玩笑说如果他报销了,叫我一定要替他好好照顾你,不能叫你伤心。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你要比我清楚,默寒考上了公务员去面试,他说你爸已经替他疏通了关系,应该没问题。可过了一段时间他又回来了,回来时他的心情很低落,整个人像把魂丢了似得,就像那年在火车站。短短的一个月,他整个人都消瘦了下去,我很着急,学生们也很着急,可我们没有办法。突然有一天,他接到了一个电话,应该是你打的吧!接完电话他很兴奋地告诉我说,你在梦想之城等他来结婚。我问梦想之城是哪里,他说这是你们之间的秘密。 那天晚上他请我好好地喝了顿酒,我们俩说了一夜地胡话。第二天早晨,我去送他,在半路上我们被一个女孩子拦住了。就是前面我给你说的那个16岁的大女孩儿,当然,当时她已经18岁了,并且在金山县上初中。我们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的默寒因为要结婚而要离开的消息,她竟然连夜赶了回来,并且在半路上等着我们。见到我们的第一面,她不及等我们和她打招呼,就冲上来对默寒说‘杨老师,求你别走,你要结婚,我给你当老婆,求你留在红窑村,帮帮我们这里的孩子’。不管是难堪,难受还是难过,默寒终究是要走的。这个女孩子其实就是现在我的妻子,小蝶。就在我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这个善良的女孩子的时候,所有的孩子都从路旁的树林里钻了出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默寒要走的消息……" "你先给我讲讲小蝶的事吧!"我打断了石头的陈述。 "好吧!关于小蝶,在默寒走后,她害怕我也像默寒一样的走掉,所以硬是退学回家嫁给了我。可后来红窑村住房改善搬迁,人们大多从山上搬到了国家扶贫建设在山下的新农村,红窑村小学也就撤了。小蝶想把我留在红窑村,我却把她带了出来,出来后,我让小蝶上了两年技校,学的是摄影与美容化妆,技校毕业后,她就一直在照相馆帮我,这几年生意一直不景气,我们也没要孩子。去年生意才慢慢顺了,所以今年才决定要个宝宝。" "哦,原来是这样!那为什么杨默寒QQ空间相册里的结婚照上的新娘是小蝶?那他现在人呢?" 石头又点燃了一支烟,他沉默了好久,才缓缓地对我说:"你既然这样问,我就直接给你说了,原本给你慢慢说是想要你有个心理准备,现在听了,你千万不可激动。" 听石头这么说,我的心不由地‘噗噗’跳了起来,心想:难道杨默寒一直就藏在我的身边?虽然如此,但我嘴上仍然对石头说:"没事的,你说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我心里早已云淡风轻了。" "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其实默寒已经不在了……" 石头的声音很小,但仍惊的我耳朵‘嗡嗡嗡’地响,我再一次地问石头:"什么?不在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默寒……默寒,默寒已经不在这个世上……早在八年前,他就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说完,石头失声哭了起来,"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叫他和我一起去那里支教……都是我的错,该死的应该是我……子鱼,对不起,全怪我,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就全冲着我来吧……" 石头在我的映象中一直是个不冷不热的人,我没想到他会哭的这么伤心。我原本应该放声嚎啕大哭的,可我也没有,可能我被听到的事实击打懵了,在我听来,石头讲的好像只是一个故事,一个遥远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的故事,我感觉故事在我的脑海中很远地漂浮着,或者我的灵魂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漂浮着。我感觉不到悲伤,感觉不到痛苦,甚至感觉不到我身边的梧桐和透过梧桐叶撒在我身上的阳光,一切都好像离我那么的遥远,而且越来越远。唯一叫我能清晰地感觉到的是我的眼泪落地的声音,还有我的灵魂脱离躯壳的声音。我听到石头喊了一声我的名字,然后我什么就都听不到看不到了,更加感觉不到了。我看到自己的灵魂在一片混沌中漂浮,那片空间如烟似雾,却舒适如妈妈的襁褓,也许,我也死了吧! 6.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病房里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撒在我的病床上,窗外有梧桐树的影子。床边的柜子上摆着一束百合花,白色的花瓣透着洁白的光。有一只滴着点滴的药水瓶子悬挂在我的头顶,瓶中的药水顺着水管流进我的身体。旁边的病床上没有人,洁白的床单照的整个房间都成了白色,那白色一直映照到我的心里。 我的心里很静,但泪水却也静静地滑过我的脸颊滚落在床单上。 默寒,默寒已经不在了,他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想过好多的结果,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面,甚至在我的QQ签名上写道:好吧!从此山水不相逢。但我万万没想到,默寒尽离我那么的远,远的我这一生都不可能跟他相逢。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病房的门开了,有一个人走了进来,我闭住了眼睛。他走到我的床边,好像在看我,过了好久,我听到一个声音说:"对不起!子鱼,我错了,都是我的错。"听到这个声音,感觉很熟悉,仿佛默寒又回到了我的身边。但我知道这不是默寒,这是王若冰的声音,他和默寒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声音极其相似,都是带着山西腔的普通话。我突然想到,我选择跟王若冰在一起,也许就是因为他那和默寒相似的声音吧,还有生活中时不时显露出来的跟默寒相似的动作和习惯。这时候,我才记得考虑,我到底爱王若冰吗?不爱,一个声音在我的心里坚定地告诉我。我真傻,为什么以前我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呢?我真傻。 我听到王若冰又走了出去,睁开眼睛,病房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很静很静。 门口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是石头。"子鱼醒了吗?"他在问王若冰。 "还没有,但她好像醒过,床单上被眼泪湿了一大片。" "好吧!她可能还在生你的气。你先回去,把你自己的事情先处理好,如果她醒来,我会告诉你的。" "好吧,那我先走了,麻烦你照顾她了。" 门口又安静了下来,我听到又有一个人走进了病房,睁开眼睛,我就看到石头站在我的病床边。 "子鱼?你醒了?太好了,你已经睡了两天两夜了。你能够醒来真的太好了,我去叫若冰。" "石头,你别去,我不想见他。你陪我坐坐吧!" "好的,你饿吗?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我不饿,不想吃东西,你还是陪我说说话吧!" 石头坐了下来,他低头搓着手,不知道该干什么,突然他安慰我说:"若冰的事,你也太别往心里去,男人在外面逛的久了,难免会受到诱惑。" "你早知道他的事情是吗?" "是的,我知道,但他说会处理好的,所以,我也就没有太多的干预,是我太信他了,直到前不久,我带小蝶去市医院检查身体,碰到王若冰也带着那个女孩在检查身体,我才知道自己又对不起你了。其实我应该早点告诉你的,但是真准备说时,又不知道该如何给你说。上次在市医院,我打了王若冰一顿,希望能打醒他,可没想到他会更加地变本加厉。" "没事,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们不要再说王若冰的事了,以后也不要再说。你还是给我再讲讲默寒的事吧!他是怎么出的事儿?" "好吧!我就继续给你说。默寒出事就是在那天我们送他去见你的途中。那天当我们劝阻了小蝶后,所有的孩子都从路旁的树林里钻了出来,他们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默寒要走的消息都跑来到这里来送他。孩子们看小蝶在哭,也都哭了,他们也不说话,就一直跟在我们的身后送着默寒,那天下着小雨,大多孩子的衣服已经淋湿了。一路上静静的,默寒一路上也是不停地摸着眼泪。几个大一点的孩子从我们手中接过行李走在我们的前面,默寒逐个地抚摸着孩子们的小脑袋,有一个年纪最小的五岁的一年级小姑娘被默寒抱着。就那样,孩子们手拉着手,我们又拉着孩子们的手在湿滑的山路上行走了四个多小时。当我们下了大阳山,已经能看到大余村时事情就出了。下了大阳山到大余村要过一条河,河面有十几米宽,平时水不太大,河里最深处也就一米左右,可遇到山里发大水,洪水从山谷中冲出来,河水就变地又浑又深又急了。那条河面上架着一座软桥,桥面是用两根粗锁链铺设一米宽的厚木板做成,半空中有两条锁链作为过桥时的扶手。当到达桥头时那几个提行李的大孩子已经上了桥面,黑木日就在他们中间,我刚要喊叫他们小心,就见黑木日脚下一滑手里提的行李甩下了桥面,黑木日去半空抢抓行李,可桥面一晃整个人就翻进了河水中。一切都在一瞬间发生,来不及做任何思考。默寒飞快地放下他怀中的孩子,顺手脱下他的外套甩给我就跳下水去救人。我们站在桥头上焦急地张望,看到混浊的河水中两颗脑袋忽隐忽现,身体几乎失去了思考的意识。有个孩子喊了一声‘救命啊’!我们才都醒悟应该施救。于是,所有的人都追着河水中的两个模糊的脑袋顺着河岸快速地奔跑。当两颗脑袋终于靠近河岸时,所有人的心中都生出了希望。到了,到了,默寒终于抓住了岸边的一棵小白杨树。有一个人先爬上岸来,是黑木日。默寒的上半个身子也快上岸了,他已经挣扎出了水面,一条腿也上来了。我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下来。突然,那棵被默寒拽着的小白杨不堪重负,被连根拔了出来。默寒又一下子掉进了河水之中,我挣扎着跑到那棵掉落白杨树的岸边,可什么都已看不见了,河面上没有再也没有出现默寒的影子,只有那棵落水的白杨树,还在河面上闪着一根枝叶。我顺着河水跑了五六公里,再也没有看到默寒的影子,于是又跑到大余村小学喊人救命,大余村小学的校长带着学校所有的老师沿河找了30里,也没有找到默寒的尸体。 默寒出事后,我去到他山西的老家给他报丧,可他的父母已经去了他姐家,追到他姐家,隔在马路对面看着逗着外孙女玩耍的老人,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他们说。于是我就又返了回来,心里想着,当他的父母老了,就由我替默寒给他们养老送终吧!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两位老人。所以就把这个事情保密了下来,你们如果都不知道,起码在心中还怀着一个希望,那怕是恨,那也是一种坚强。 默寒留在这世上唯一的贴身物件就是他扔给我的那件上衣。听说那还是你买给他的,他平时都舍不得穿。他的衣服兜里有几百块钱,和一部旧手机。手机里登录着他的QQ,我解开了密码,删掉了他的QQ里除你以外的所有好友,替他永远登录着,是为了替他守护你的心灵。那个号码我一直充着话费,而这些年跟你聊天,伤害你,惹你伤心到绝望的人就是我。你从QQ里知道的他的生活情况其实是改编过的我的生活情况。我上传到默寒空间里的那些照片都是我用电脑软件P的,就只为骗你。这些年他的电话一直通着,但你打过来却永远无人接听的原因就是怕你听出我的声音。关于婚纱照的事,也是我P的,也是小蝶自愿用的她的头像。这些年,每年我都会回去在默寒落水的地方祭拜他,当年他落水时被拔起的那棵白杨树现在还在,只是现在它生长在河滩上,他最后扔给我的那件衣服被埋在了离树不远的一座山坡上,红窑村有一位世外高人,替默寒在那里埋了一座衣冠冢。" 有护士进来了,她看我已经苏醒,就赶紧去叫医生了。医生又帮我检查了一番,然后对石头说:"你爱人的状况一切正常,只是身体还有点虚弱,回家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全康复。等这一组药用完,你就可以接她回家了,现在麻烦你跟我去办一下出院手续。" 石头出去了,那位漂亮的女护士替我换着药,她冲着我笑,对我说:"大姐,你的先生可真贴心,在你昏迷的这两天,他一直一步不离的守在你的身边,一看你就是一个有福气的人。" 我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便也友好地冲她笑着。 石头又进来了,他已经替我办理好了出院手续。进来后他非常不好意思地对我解释道:"当时情况紧急,医院又要求直系家属在身边,所以无意间占了你的便宜。" 我对他感激地一笑说:"谢谢你了,谢谢你这么多年对我们的付出。默寒的疯娘也是你去经常照顾的吧?" "默寒就像我的兄弟一样,不仅仅是朋友,可我却害死了他。今天的事情,都是因为我的错造成的,我又怎敢接受你的感谢。只要你不怪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发生在默寒身上的事很不幸,但那不是你替他的选择,而是他自己的选择,他选择的就是他的路。尽管很悲伤,但我们每个人都要对自己选择的路负责。所以,这不是你的错,你已经为我们做的够多,换句话说,你已经替他做的太多,做为默寒生前女人,这些责任应该由我承担。谢谢你让我有这么多年的时间成长和坚强,真的谢谢你,石头!" 7.
我出院了,石头告诉我,他在为默寒的母亲治病时医生告诉他,要想治好默寒母亲的病,除非找到默寒本人。但这是不可能的,石头说,他认为如果能找到一些默寒生前的遗物,或许对治疯娘的病也是有好处的,现在唯一能找到这些东西的,大概就只有他和默寒一起支教住过的那间校舍了。但小蝶现在正在坐月子,石头是走不开的,这些事情,就由我来做吧! 石头一直说,这是他的错,其实这一切的事,是我犯下的错。现在,我应该为此做点什么了。 跟我分别时,石头从兜里掏出一个古老的直板手机放在我的手里,这应该算的上是一件默寒的遗物了吧! 8年,我恨了默寒8年,整整8年我的心中充满着对他的恨,却不知道他早在八年前就已不在这个人世。 "默寒,我的默寒,子鱼错了,子鱼想你,你回来吧!子鱼想你!默寒啊!我是子鱼,我是子鱼啊!你回来啊!"这样的呼唤,以后,我也就只能在梦中呼喊了! 一场痴人痴情梦,却不知早已成镜中花,水中月?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乾,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栏。难,难,难!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第三章 1.
睡了多长时间我不知道,只记得进酒店没多久我就睡着了。现在我迷迷糊糊地看到有人在酒店外给我招手。阳光这时已经西斜,照在我的脸上刺的我的眼睛看不清事物。我眯起眼睛还是看不清门外的是谁,用手搭个凉棚还是看不清楚。我喊他进来。可他总是笑而不答,只是向我招手。 无奈,我只好起身朝门口走去,随着我站起身来,盖在我胸口的一本《哭泣的骆驼》掉落在地上。《哭泣的骆驼》,我这次出门不是没带书吗?怎么会有这本书,哪里来的?我心里想,可看那人叫的急,便也急急地向外跑去。 我猛然回过头去,门口站着向我招手的人不就是默寒吗?默寒?你不是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吗?你是默寒吗?我跌跌撞撞地向门口跑去。阳光也不再刺眼,我看清了,是默寒,他在微微地冲着我笑。 "子鱼,我回来了,你怎么哭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吗!"说罢,他上前拽住了我的手,"这次回来我就不走了,我已经考上了你们那里的公务员,被分配到食药监督局工作了,我马上就去你们家提亲,我想这次你爸会同意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默寒抱我在怀里,低头吻着我的额头。 "子鱼,你在干什么?你怎么和王若冰在一起?我恨你!"我猛然抬起头来,见抱我的人不是默寒是王若冰。默寒却站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 "王若冰,你放开我,我恨你,你快放开我。默寒回来了,我要跟他走。"王若冰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突然消失不见了。 我赶紧去抓默寒的手,可等我再回过头去,看到默寒却已经走远了,怎么就那么远?我喊他他也不答应,怎么追他都追不到,而且越追越远。我赶紧打他手机好叫他等等我,却怎么也按不对号码,好不容易按对了,我的手机却突然坏了。想再去追默寒,可我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条河,那条河的河水就像天上的银河一般宽广,璀璨。 我站在河的这边,默寒站在河的那边。我远远地看到他好像也没有要等我的意思,和一群我不认识也看不清长相的人说说笑笑地走远了,只留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河这边路的尽头。 河里怎么没桥啊?没桥那应该有渡船吧?怎么连船也没有?我能不能跳过去呢?我看到河那边的岸上耸立着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亭台楼阁,那些楼阁各个雕梁画柱,飞檐上雕满飞禽走兽,依次排列,形态各异,好是漂亮。楼台间时而云雨大作,时而雾气蒙蒙,好一派江南烟雨图!难道那就是默寒经常说的江南?那是他的家?可默寒的家我是去过的,他的家乡不是那样的景色啊?为什么意识中强烈地感觉到那就是默寒的家呢?没关系,哪儿都好,只要默寒在就好! "默寒哪里去了?我怎么看不见他了?默寒,等等我,等等我,你回来。" "子鱼,快醒醒,醒醒。" 我睁开眼睛,看到石头还站在我的病床前。 我不是病好出院了吗?石头不是也走了吗?怎么我们都还在医院里? 石头说:"刚才我去外面给你买点饭,回来时你睡着了。怎么?做恶梦了?" 什么?石头一直都没走,我还在医院里?我冲石头不好意思地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我到底是怎么呢? "我到底怎么了?"我问石头。 石头关切地看了一眼我的脸色说:"我在给你讲默寒的事,后来看你哭的太伤心,就去为你倒了杯水。回来看你睡着了,眼泪却一直在流,想叫醒你,可又想到你刚刚苏醒,想叫你好好休息一下,于是就去外面给你买点吃的,回来看你一直在说胡话,好不容易才叫醒你。" 石头递给我一张湿巾叫我擦擦手吃饭,昏迷好几天了,现在确实饿了。石头又替我倒了杯水,我边吃着饭菜边想着我刚才做的那个梦。 莫非,默寒回来了?只是我看不见,而他其实就站在我身边冲着我傻傻地笑。我抬起头看了看四周,除了病房里那雪白的墙,什么都没有。 石头看我看的仔细,好像一惊觉,也赶紧回过头去看,没看到什么,他转过头满脸狐疑地看着我,又问我:"你看什么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他说,有点不好意思,便对他说:"没看什么啊!我只是睡了这几天,感觉脖子都硬了,想活动一下脖子罢了。" "哦!那就好,我还以为你看着什么了,把人吓了一跳。" 我对他笑着,表示着我的歉意,但仍忍不住向四周张望着,"默寒,你真的在这里吗?你可知道,子鱼好想你……" 2.
当天晚上,我出院住在了石头家,在他的工作室里,我和石头喝了一点酒。借着酒劲儿,石头哭了,我知道,他在怀念默寒。我将那盆马蹄莲送给了石头,我想,只有他和小蝶才配有那盆花儿吧! 半夜,我悄悄回了酒店,收拾好行李,第二天一大早,整座城还没醒我就已经上了火车。 我没有和石头告别,也不愿再和王若冰纠缠过往。其实,说到底,我是一个狠心的女人,我和王若冰之间,或许都存在着彼此的伤害。这么多年,我的心里一直装着默寒,不管对默寒的这种感情是爱是恨,对于王若冰都是一种伤害和惩罚,可我又有什么权利去惩罚呢? 王若冰是没有错的,要说伤寒,也是我伤害他在先吧,毕竟,人家是真正爱过我的。 我透过火车的车窗,看着这座留下我那么多过往的城,这是一个多么叫我手足无措的城!随着火车缓缓地移动,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在泪眼中我看见了石头和王若冰在站台上横冲直撞的脸,那两双眼睛冲着车窗焦急地张望着,王若冰的脸上满是着急,他的眼中充满了忧伤,也许,他真是爱我的吧! 王若冰跟着火车在站台上焦急地跑着,我从窗帘的缝隙中看到了他仿佛老去了十多岁的脸,他的脸上淌满着泪水。 "若冰,对不起了,不管是对是错,我都不能再见你了,也不会再见你了,这不是因为你给我的伤害。" 火车慢慢地加快了速度,我最后掠了一眼这座已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这次我真的要离开了。 "再见了!给过我生活和爱情的地方,再见了,带给我欢笑和回忆的城市!我祝福你!祝福你有一个美好的明天!" 我的座位对面坐着一个五六岁的漂亮小姑娘,她躺在妈妈的怀里静静地看着我滑落的泪水。她看了我好久,然后轻轻地碰了碰我放在桌上的手,递给我一张面巾纸,我对她点了点头很感激地笑了。多好的孩子,曾经我也像她一样躺在母亲的怀里。可我离家出走,一走就是八年,八年不回家的女儿也该是一个不孝的忤逆子了吧!我突然很想家,很想我的爸爸妈妈。我远方的亲人,你们,都还好吗? 3.
甘肃,地处黄土高原,古属雍州,在黄河上游,它东接陕西,南控巴蜀青海,西倚新疆,北扼内蒙、宁夏,它的地图形状也恰似一枚钥匙,控制着古丝绸之路的黄金路段。在古时,它是中华文化的发祥地之一,华夏始祖伏羲氏在这里推八卦、授渔猎。其海拔大多在1000米以上,四周为群山峻岭所环抱。北有六盘山、合黎山和龙首山;东为岷山、秦岭和子午岭;西接阿尔金山和祁连山;南壤青泥岭。甘肃境内地势起伏、山岭连绵、江河奔流,地形复杂。这里有直插云天的皑皑雪峰、有一望无垠的辽阔草原、有莽莽漠漠的戈壁瀚海、有郁郁葱葱的次生森林、有神奇碧绿的湖泊佳泉、有江南风韵的自然风光。 我的家,就在这片神奇土地上的神秘丝绸之路上。但我要去的地方,却并不是我的家乡,而是处于它西南部的金山县清水乡,因为那里,漂泊着我的爱情,我要去把它找回来。 "火车绕过秦岭继续往西,大概只需半天就该到省城了,再从省城转坐长途汽车,大概再花半天就可到达金山县县城,但到县城就三趟车,下午三点后就再没有发往金山县的长途车了。如果有急事你可以租车,但一定要租正规的出租车,路上喊人拉客的黑车是不敢坐的,因为黑车司机伙同他人在半路抢劫旅客财物的事已经不是一两次发生了。" 上面的这些话,是当年默寒在金山县实习我去看他时他反复告诫我的,当时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可是现在他却不在了。 我的旅途并不顺利,列车晚点了,火车到站时已是下午四点。我从车站口出来,广场上的风一吹,我便闻到自己身上一股难闻的汗味儿和烟味儿,这味儿是火车上特有的。"四点了,已经没有发往金山县的长途车了,还是先在省城呆上一晚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就向广场外面走去。 心里有了主意,全身的骨头却感觉散了架,好累。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那种错误的归心似箭折磨的我没有睡过一刻钟的觉。到省城后,感觉心里一下子放松了,身体的疲倦也一下子袭来。我身上的那层火车味却像铠甲一样地包裹在我的身上。我该找个地方好好洗个热水澡,再饱饱地睡上一觉,以便清清爽爽,精精神神地去见我的默寒,即便是一棵树。 也许我沉重的背包更加妆饰了我漂泊异乡的游子身份,在我经过广场时好多拉客的大妈都拦住问我:"唉,姑娘,住宿不?很便宜的,有空调,有热水,住店吗?" 我对她们礼貌地回应着:"住店,但我想找一家临近黄河边的酒店。" 好多大妈听我这么说都走开了,但是一位六十岁左右的老夫人却上来拽住了我的背包带说:"走,跟我走,我们家的宾馆就临近黄河。"说着不由分说地拽着我要走。 旁边一位举牌招揽住客的大妈对拽着我的老夫人说:"仇老婆子,你们家哪里临近黄河呢?你们家的厕所临近黄河吧!" 周围那些拉客的大妈都大笑起来,那位叫仇老婆子的老夫人一边拽着我的包带,一边骂着刚才说话的大妈道:"大辣子你给我闭嘴,我们家在不在黄河边上关你屁事,你给我把你那嘴夹紧了,小心我撕你。" 我看这老夫人有点凶,害怕了,使劲拉我的背包带,可那老夫人拽的紧,怎么也拉不掉。拉的凶了那老夫人开口了:"住不住的,你跟我去看了条件再说吗!你这样拉,万一拉倒我了,那你可是要负责任的。" 我又不敢拉了,我真怕把她拉翻了,那样我就更说不清了,但我真不敢跟她去住宿。我知道,今天我遇到百年难遇的黑心店老板了。这样的店老板要么在旅客住宿期间通过恐吓,让旅客交高额的住宿费,要么就直接窃取他们的财物。以前我在CCTV-12的普法栏目剧上看到过,没想到今天却被我遇到了。 我挣不开老夫人抓我背带的手,她拽我也不走,我们就那样僵持着,因为广场上人多,她也不敢硬拽我。我在等待警察的巡逻车经过。 我们僵持了大概十几分钟时间,一个穿黑色T恤衫的小伙子向我们走了过来,他大概二十多岁,戴着一副墨镜,很酷的样子。 我心想,坏了,她的同伙来了。可那小伙子走到我们跟前,很出我意料地对我说:"怎么了,姐?" 那老夫人看到来的是我的熟人,赶忙撒开了抓着我包带的手。那小伙子又对我说:"那边有出租车,赶紧打车走。" 我没有顾得上给他说声谢谢,就急急忙忙地跑到广场边打了一辆出租车,上了出租车后,出租车司机问我:"请问你要到哪里去?"我对他说:"麻烦你把我拉到黄河边找一家好一点的酒店。" 出租车开了,我看到那小伙子已经跟两个男人动起手来,那老夫人果然有帮手在旁边,但小伙子看起来很厉害,只几秒就让其中的一个男人躺在了地上。看到那位素不相识的年轻人因为我摊上了事,心里很过意不去,为他担心起来,便又叫出租车司机又停了车。这时候,一辆警车呼啸而至,那老夫人和她的两个同伙看到有警察来了,撇下了小伙子便跑进了广场边的一条小巷子,我正想过去,但令我意外地,那见义勇为的黑T恤小伙子竟也撒腿跑进人流中不见了。 广场上又恢复了平静,其实好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几十秒的战斗,但我的心里却记住了那个黑色的身影,此刻他在我心里就是个英雄。 4.
我坐在出租车里很紧张地抓着车里的扶手。出租车用很狂野地速度穿梭于车流和人流之间,刚才在广场上的惊吓早已被出租车狂野的速度带给的惊恐所代替。在广场边坐上出租车的那丝幸运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我有点后悔坐这位师傅的出租车了,这司机也有点太猛了。几次眼看着就要撞到大巴车上了,可师傅猛一扭方向盘车就又很惊险地擦过去了,随着车况的变化,我的两只脚下意识地做着踩离合和刹车的动作,那感觉,真是磨人。 我紧握着扶手的两只手手心里渗出了汗水,在我失魂落魄的时候,车子终于停在了黄河大酒店的门口,谢天谢地,终于平安落地了。 人人都说,省城是全国人口最多的城市,多就多吧!我自己感觉也是在大城市生活过的人,也开过车的,但真没见过这么多这么乱的,乱的好像都在玩游戏,好像都在拿别人的命来活。行人屡屡和机动车抢红灯,青年人如此,小孩子和老年人也如此,如果有人等红灯,其它人看他的眼神像看一个傻子。也难怪出租车能表演出那么惊险的‘速度与激情’了,就像师傅说的,如果你不抢的话,也许几个小时你都出不了城。我理解他们,因为每一个奔波的背后,都牵着一个需要解决温饱的家庭。但是爱和幸福,也是需要一个良好地秩序的。真矛盾,我摇了摇头,我怎么生出这些无聊的想法来了?但我再也不会坐省城的出租车了,这点到是肯定的。 登记好房间,舒舒服服洗了一个热水澡,将换过的衣服交给酒店服务去洗后我就直接睡了。我没有吃饭,也不想吃饭,一来旅途的奔波真的很欠我一个美美哒饱觉,二来省城那种含着焦油味儿的空气真的叫我没有食欲。对不起了,我没有想评说任何的东西,我只是一个失去了方向和目标的孩子,在人世,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流浪,流浪,流浪…… 我睡了,睡的很沉,但睡梦中却一直重复着那个雨夜的梦:雨中,默寒就走在雨中,在我的前面,离我不是太远,但我却抓不着也喊不住。在雨中,默寒的身上是湿的,我的身上却是干的,明明都在同一场雨中,我们却像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我看到默寒的身影满满远去,我却无能无力,就算自己歇斯底里,也只能眼睁睁地看他远去,就那么一直远去,远去…… 第二天醒时已快下午三点,看来今天又赶不上金山县的长途汽车了。于是索性就一直躺在床上,脑袋里胡思乱想着,将好多东西都搅到一块,却具体又不知道想了一些什么。一直躺到五点多,才终于起了床。睡了这么久,肚子早就空了,饿着肚子时,那种大小姐的矫情就马上放一边了,能想到美味在心里都过了一遍,每道菜都让我的肚子响一遍。 其实,在今天我就应该到金山县的,但在我的内心深处,一直有着一种恐惧感;其实,到现在,我都是不怎么相信默寒真不在这个世界了;其实,我是怕去见默寒吧,即便那只是去寻找一份记忆,或者是河滩上的那棵树;其实,我……其实,哪有那么多的其实啊!如果有,在当年我就不会离开他的身边,那怕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愿意,只要能在他的身边,可是为什么?当年,我竟没有这样的勇气呢?唉!其实,默寒已不在这个世界,以后不论我走到哪儿,都再也走不进他的世界。真希望,我一直会在那个梦里,尽管在那个梦里我一直没有牵住默寒的手,但起码,我能一直看到他的背影。可现在,我的这个世界没有默寒…… 也不打扮,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后我就出了酒店。也对的,在这个世界上,现在我又能为谁打扮呢?也不坐车,自己就顺着黄河边一直溜达过去。 河风顺着我的拖鞋钻进我的脚丫,脚趾间凉飕飕的,很是舒服。黄河边有好多老人带着孙子散着步。有位年轻的母亲抱着自己尚在襁褓中的宝宝轻轻地说着话,并且指点着黄河上的行船。有一位五官长相都很精致的母亲坐在河边的竹椅上在低头给孩子喂奶,她满脸的幸福和温柔醉了将要到来的黄昏,那双看着孩子的眼睛,温暖了我这个离开了故乡的孩子。她本来应该还处在害羞的年纪,可她所有的害羞都被母爱代替,那双温暖了我的眼睛告诉我,她的世界全部都在她的怀里,外面的世界与她无干。而在她怀里那个粉嘟嘟的眼里,她又何尝不是整个世界呢?我突然领悟到,其实我们每个人刚开始都是一样的,之所以后来不一样了,是因为我们有的人少了心中的整个世界。而我,又何尝不是缺失了世界的人呢? 想到这整个世界,我突然想问,在我的父亲和母亲眼中,我是不是也是他们的整个世界呢?应该不是吧!我不是还有大姐和二姐了吗?但我至少应该是他们的半个世界吧!但我这半个世界现在却还在漂泊,那么没有半个世界的二老,他们是怎么过的呢?对不起了,我的爸爸妈妈。曾经我也拥有整个世界,但是走着走着我的世界就丢了,同时我也把爸爸妈妈的世界丢了。黄河在我的脚下流过,泪水在我的脸颊滑落,不知是风还是黄河里的浪花扰乱了我的听觉,哦!风,它在黄河的怀抱中划过,人们都将黄河比喻成母亲河,如果她真是母亲的话,那么她怀中的风也该算是个不孝子了吧!无情无义,无牵无挂,‘呼啦啦’一下就冲出河道飘远了,只留下被它惊扰微微颤抖的浪花,如果河水有心的话,她也该伤透心了吧,但风,却依然在流浪。 一阵粗狂嘹亮的秦腔打破了我多愁的世界,不知不觉,我已经走了很远的路。抬头望去,黄河边公园里一群老人组成的业余剧团正在演出。仔细听,好像是《哭长城》,管弦之声悲悲切切,唱腔之声凄凄惨惨,"望长城,一步一天涯,一天涯。喜良,我的夫,我的夫,喜良,喜良,我是孟姜……就为了能再见你一面,我才活到今天,喜良,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嗯……只说是千里来相会,啊……妻来迟,君赴黄泉无会期,无会期。生死茫茫隔两地,从此夫妻两分离……" 黄河上的风真硬,吹的我的眼泪都出来了! 孟姜女的哭声能感天动地撼动长城,最终得和亡夫晤上一面,而我呢? 这些日子,我的梦里都是眼泪,那么是否也能感动上天,与我的亡夫见上一面? 太迟了,真的太迟了,八年,整整八年了。八年之后的红窑村又能留下默寒的什么?我真的有必要去吗? 但是,我真的很想他。老天爷,我真的好想他!你知道吗默寒?我真的很想你!你去的那边真的有一个世界吗?如果有,跳进这黄河是否可以找的到? 这么多年了,默寒,你是否也顺流而下到了黄河,还是你已经去了大海?默寒,你究竟在哪里?子鱼我该去哪里找你?你曾说将来要带我去看海,难道你已经自己去了?八年了,可你的将来时间到底有多久?你说的将来到底是哪天? 5.
"美女?你没事吧?你还好吧!" 感觉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回过头去,看到一对大学生情侣担心地看着我。我冲他们笑笑,才发觉自己满脸的泪水。赶忙给他们摇摇头说:"我没事,只是被这河风吹了眼睛,谢谢你们!" 我为自己解释的苍白而感到不好意思,因为我在无意识中竟然走到了黄河边的巨石上,然后歇斯底里地放声大哭,难道我真把黄河当成了母亲? 大学生?对的,从巨石这里再往前走就是黄河大桥了,过了桥有一个广场,穿过广场有一所大学,那所大学的餐厅里有一家店的西北小吃特别香,我和默寒曾经去那所大学玩时吃过,不知现在还有没有? 打定主意后我就过去了,那家餐厅还在,小吃也在,就是味道感觉怎么没有以前的香了。吃了一半我就饱了,出了餐厅,心里反而有了一种失落感。也罢,看着大学里一对对走过的年轻身影,至少有一种老电影回忆性的安慰感吧! 老旧的钟楼还在,封闭掉的旧图书楼也在,只是,属于我的那段时光已经不在了。我在这所混合着陌生感和熟悉感的大学里四处游荡,那些以往的时光用记忆的方式在我的脑海中形成老故事一幕幕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那个季节,第一次来这所大学时,我和默寒还只是普通的同学,只是因为同路,所以就结伴过来了。他来找他高中时的兄弟,我来看我高中时的恋人。到学校校门口后,我拨我同学的电话却无人接听,然后我们就一起到那间餐厅吃饭,默寒请的我,吃的就是西北小吃。吃完饭,我们倆就在这个陌生的校园里游荡。我叫他先走,他说一起来的就是兄弟,要罩着我,说等我找到目标他再去找同学不迟。他还笑我说我在陌生的地方就呆萌萌地,像个傻瓜,他怕我丢了学校叫他赔人,还说这样和我出来,万一我叫人卖了,别人也都会怀疑他就是同伙的,倒不如跟着我,万一有人要买我了,他起码还可以得点小钱。我笑着打他,臭杨默寒! 就那样,那个下午他陪我走遍了这个学校的每一个角落,直到夜幕降临,然后我们都累了,然后我们就坐在石凳子上休息,然后的然后再加个然后,我就看到了我找的那个所谓的恋人和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从一条黑暗的林荫小道踏着灯光走来,他们手牵着手,我的那个所谓的恋人还时不时地将那个女孩子搂在怀里抱抱,如果碰到灯光被树荫遮住的黑暗,他们还会再停留四五分钟。现在想起,当时我肯定是被亲眼看到的情景剧给击晕不会说话了,因为我要找的那个所谓的恋人牵着那女孩子的手从我们面前经过时我都没有叫住他。默寒也一定发现我被击晕了。他没有询问,我没有解释,他只是在我的眼中滚落愤怒地眼泪的时候默默地递给我一张面巾纸。 "杨默寒,你真讨厌,你为什么要跟着我?现在人家被甩了这样丢人的事叫你看到了,你高兴了吧!你满意了吧!" 是的,我记得当时我就是这样向他撒气的,可他却一直没说话,只是借了我一个他的肩膀,叫我好有个地方哭啼。我好像在他的背上打了二十几拳心里才觉得好受点。现在回想起来,连那份委屈都觉得奢侈,如果再回到从前,你还能在我身边,默寒,我想对你说:幸亏有你!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我接到了那个现在我已想不起叫什么名字的男朋友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他去图书馆上自习了,没有带手机,没有接到我的电话,现在知道我来看他,他很开心,见不到我他很着急,还有好多的话我现在已记不清了。反正后来我是去我那个所谓的男朋友的宿舍楼底下了,默寒也跟着我去了。去了后我好像大概差不多没有说多余的话,只表达了我和他从此不再相识,要分手之类的意思。说完我转身要走,好像那男的还挺生气,拉扯之下他好像甩了我一个耳光,还骂了我:婊子! 我当时好像被打懵了。在我准备用另一半脸接下他打我的另一个耳光的时候,一块板砖就飞了过来,并且直直地砸在了我所谓的那个男朋友的脸上。挨了板砖的我的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向地上倒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倒在地上,默寒就冲了上来,一冲到跟前默寒就从领口上提起了那个男生,并且将一个狠狠地耳光扇在了那个男同学的脸上,边打还边骂:"这个大嘴巴子我连同利息一起还你了。" 骂着又是一个耳光扇了上去:"这个嘴巴子是打你这张臭嘴的,做为一个男人你的嘴真臭!" 骂着又是一个大嘴巴扇了上去:"这个大嘴巴子是为所有的男同胞打的,你竟然又为我们男人加了一个负心的累赘,该打!" 说完又是一个大耳光扇了上去:"这个嘴巴是教训伪君子的。" 说完又是一记大嘴巴扇了上去:"这个大嘴巴是为我出气的,没有理由,老子见着你就窝气。" 当默寒又抡起巴掌时,那个男同学求饶了,默寒愣了一下,但还是扇了下去:"这个嘴巴子就是专门打你这样地怂货的。" 打完后,默寒松开了抓着那男同学的领口,那个男同学瘫倒在地上,他的身材下面,湿了一滩水。默寒很傲气地看了看周围围成一圈看热闹的学生们,然后弯腰捡起了那块带着怒气和恐惧的砖头,周围那些看热闹的同学看到默寒拿着砖头在看自己,都飞快地向后退了去。乘着这空儿,默寒就握着板砖拉着我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那天我虽然失恋了,但我感觉很畅快。我没有像其他女孩子似的哭哭啼啼,虽然我的半边脸在第二天还火辣辣地疼,但默寒拉着我跑过广场时我还是笑出了声。我们跑过广场,跑过黄河,跑过黄河时默寒把那块板砖狠狠地砸进了河水中,边扔嘴里还边骂:"我去你妈的怂蛋!" 我本以为事情就那样结束了,可就在我们回到学校的半个月,有一天晚上我和我的俩个闺蜜上完晚自习往宿舍走,在经过操场边的草坪时突然冲出了五个男生拦住了我。其中一个就是被默寒狠揍了一顿的那个男同学,我以前的男朋友。 我没想到他的报复心理这么强,竟然不惜坐一天的火车来我们学校找人。他们抓住我说叫我的臭男人来领人,否则他们就上了我。我知道他们指的是默寒,可那时候我和默寒除了同学之外,没有其它的一点关系。其实自从那次和默寒一起出去了一圈之后,我倒挺希望他就是我的臭男人的,可惜他不是。 因为我的几个闺蜜们都在,那五个男的并没有对我怎么样,他们只是要叫我找来默寒说解决事情,我看的出来他们也都是学生。在交涉了一会儿之后,小薇借故上厕所偷偷给默寒打了电话。不到5分钟默寒就来了,他的屁股后面跟着我们班全部的二十一个男生。那五个男的见有好多人过来一下子就慌了神,但他们好像早有准备,其中一个高个子男生从怀里一下子抽出一把大号水果刀。 我们班有一个又高又壮的叫龙的同学,他看到对方拿出刀来一下子就愤怒了,从路丫子上掰了一块板砖就要准备砸过去,默寒拦住了他。 拦住龙后默寒就独自走到那五个男生面前说:"找我有事说事,先放了这几个女同学。" 然后又转身对小薇说:"如果他们不放人,立马报警!" 果然那五个男的赶紧放了我们。 默寒指了指挨了打地我以前的男朋友又说话了:"人放了就好说话,我知道你们是来找我报仇的。今天我不动手,就让你们打我一顿,不过说好了,今天事情就算过去了,如果你们以后还再敢来麻烦我的女人,我就找你们一辈子的麻烦。那么你们是叫那个怂蛋自己来还是你们五个一起上?"说完他转过身来,把他的脊背朝向了那五个人男人。我们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要知道,那些人可都是带着刀子的。 可那五人却迟迟不见动手,默寒等不及了转身对他们喊:"打呀!不打难道还等我请你们吃饭啊!一群怂蛋!"说着转身看到了我们,然后好像恍然大悟似得说,"哦,你们是怕我的这些兄弟们动手是不?"他扭头对我们班的男同学说,"兄弟们,今天谁都不许动手啊!"然后扭头对那五个人又喊,"现在放心了吧!赶紧来吧!" 可那五个男人仍然不动手,其中那个高个子说:"今天我们自认倒霉,但你……" 还没等他把‘但你’后面的话说出来,默寒就劈手就夺过了那个高个子手里的刀,所有的人都是一惊,都没看清他是怎么将刀拿到手上的,拿过刀后他说:"磨磨叽叽磨磨叽叽的,你们要磨叽到天亮啊!老子们还得睡觉了。来,看好了啊!我打了你,今天我给你还回来。"说罢,就"嗖嗖嗖"三刀砍在了他自己的左手臂上。 我看到默寒手臂上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赶紧去抓他的伤口,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呆了。有的男同学已经又冲了上来,准备要活剥了那五个人,默寒拦住了他们,然后一挥手就把水果刀扔给了那个高个子男生,那个高个子没有接住,刀子掉在了地上。 默寒骂了一句:"看你那个怂样,连刀都接不住。看好了,老子今天可给你们放血了。从今以后不许再找我女人的麻烦,一次也不行!否则,下次的血我就在你们的身上放。好了,你们认为这个事情解决了就赶紧滚蛋,要是感觉还不圆满的话那我们就再唠唠?" 那几个男的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都一脸惶恐地看着那个高个子男生。那个高个子男生摸了一把头上的汗珠说:"赶紧走,这就是一疯子!"那五个男生很快的消失了,一直到现在都真的没有在我的面前再出现过。 从那以后,默寒得了一个‘疯子’的雅号,因为他在他们宿舍年龄最大,他们宿舍的都叫他‘老大’,慢慢地,但是从那次后,我们班所有的同学也都叫他‘老大’了。 那三道刀伤很深,每一道都可以看到里面白森森的嫩肉,但默寒并没有住院,而是在医院处理了伤口后就继续回学校上课了。只是他的脏衣服和吃饭问题我包了整整两个月,两个月之后我们自然而然地就在一起了,我真的成了他的女人。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不报警,他说:"报警?我又不是傻瓜,报警,如果报警的话我从哪里赢得你的芳心?真是傻瓜!"看他那一脸自我陶醉的样子,我的拳头总会轻轻地砸向他的后背。其实我知道,遇到这样的事情,如果被学校知道了,在我们学校会给我倆记大过处分,那样对于以后的学习和工作真的不好。 6.
回忆烫伤了我的眼,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过往的一切好像昨天才刚刚发生,可是回首间却已经阴阳两隔。 默寒,你在那边还好吗?那边冷吗?我现在又站在黄河上想你了!我真的很想你!子鱼很想你…… 昨夜星辰昨夜雨,昨日芍药冷凋零,无情本是源情生,有情使人泪扣门。世人不懂花含泪,细嗅牡丹言富贵,富贵其实浮云事,一曲离殇几回春? 第四章 1.
从酒店出来时还不到八点。今天我早早地就起了床,收拾完吃了酒店里提供的早餐,便退了房向车站走去。我记得从省城发往金山县最早的一班车是早上九点,不知时间变了没有,但是早早地赶凉过去总要舒服点。 记得八年前去金山县看望默寒时,我坐的还是那种推拉玻璃式的小巴车,当时很兴奋地跳到车上,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而且由于是正午天气太热,那种气味直接被蒸发进我的鼻子冲上了脑袋,胸口一下子就憋了闷气,那种恶心让我想吐。这种时候,我就非常渴望司机师傅能够快点发车,因为车子启动后开点窗户放点小风进来,那就会舒服地感觉钻进了空调房,可以在心里给自己一点心理暗示叫自己好过点。可是你越这要想司机就越不发车,好像你跟他有着前世的仇怨他要故意整你的一样。这个时候你就会觉得整个车站里面的空气都被太阳煮沸腾了,而且那种沸腾的热气却还会使劲往车里面钻,如果你再看一眼外面被太阳烧烤着的水泥地面,你的每一个神经都感觉会燃起火来。而且那种小巴车的座位比较硬,帆布包裹的靠背里还时不时地会有弹簧硌疼你的背,再加上一路比较厉害的颠簸,当车子行到半路时,就会有一半的乘客吐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想起那种经历,还叫人害怕,所以我就赶着凉过来了。 我买好车票走进车站,跑金山县的那种一看就叫人晕的小巴车已经不见踪影,现在全部换成了很高很大的那种长途大巴,车是全封闭的,看着就叫人舒服,真是太好了,这次我该不会再晕车了。 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缓缓向后移动的大山,我又开始想默寒了。 我又想哭了,我告诉自己。但当眼泪快要流出来时,我还是忍住了。我现在透过车窗看到的这些景色,在八年前默寒也看到过,如果山水有记忆的话,它们应该记得默寒吧?那我能从山水中读出默寒吗?我对自己凄然地一笑,有点自嘲了:呵呵呵,韩子鱼,你真是个傻瓜…… 我把头靠在车窗户上,用心瞧着外面青翠欲滴的世界。远处的山由近到远,把颜色从翠绿变换成深绿,最后再呈现出一幕黛蓝,一层一层,好似一丝不苟的油画画家在画布上添加的幻想。遥远的山谷中有潜藏的云烟飞起,它们被山风放归了自由,遗漏于山和天的尽头,淡漠了山和天的分界线,那该不会是登天的云梯吧?望着那云雾的天梯,连高飞的鸟儿也没有了远飞的骄傲,折转了轻捷地身子在山间飘散的白云上冲着风浪。 大巴车终于翻越了一座高高地山坡,但是车速却停了下来,前面堵了很长很长的一路车。车门开了,那个漂亮干练地售票员下车去询问情况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回来了,并且为我们带回了一个消息:前面一辆运输西瓜的外地大卡车撞在路边修路的一辆大铲车上了,幸好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交警正在现场处理事故,但要疏通可能还得等一个多小时。 听了这个消息,车上有人开始抱怨了,"本来今天早早地把早车坐上,想着赶下午到家还能割两拢麦子了,现在看来能赶黑到家就不错了。" "就是的,我们坐了一晚上的火车,一下车都没来得及吃饭就来赶车了,现在看来白赶了,这还不如消消停停地下一顿馆子了慢慢个坐车的!"一对中年夫妇说。 到了麦收季节,出去打工的农民工们都赶回家来抢收麦子了,他们谈论的话题自然都是今年的麦子和收成。有人下车抽烟了,更多的人下车了,我的烟瘾也犯了,于是我也下了车站在路畔上点了一根香烟。可就在我吐出第一口烟的时候,我发现周围很多人都对我投来躲躲闪闪却充满惊讶的目光。我瞬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但却又不知道接下来是该扔掉刚点燃的香烟还是继续抽,感觉好像怎么样都不对了。正在我为难之时过来了一位老妇人,她走到我面前对我说:"姑娘,能给根烟不?" 我看了看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后递给她一根香烟。她接过去点上抽了一口说:"你不要管那些人看的,看给哈他们就不看了,那都是没见过大牛拉粪的主呗!"说着她又美美地吸了两口烟,接着说"我那掌柜的去那边方便了,把烟也揣上的走了。我也抽烟着七八年了,刚开始也怕别人看我,现在习惯了,我抽我的烟,我活我的人,他们爱看叫他们看去!" 我看着这个健谈的女人,不知道怎么接她的话题。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边走边说:"一路上好多路段都在重修公路,估计今天赶黑也到不了家了。" 他走过来,老妇人指着他对我说:"这就是我家掌柜的。"说完很自豪地哈哈笑了。我看着他们不太般配的外貌年龄差,心里生出了很多的小故事。可这时老妇人又开口了,"你看着是不是我比我们家的男人老的多,"我不好意思地笑了,可她却接着说"其实我要比他小三岁了。那几年我放他到外面打工挣钱,我在家种地苦庄稼拉扯娃娃,你也看到,把我在家苦死了,人家在外面花天酒地地耍着了,后来人家还找了个小的。让我给整的,要不是看在娃娃的面子上,我早和他不过了。我的烟就是那时候麻烦的时候惯上瘾的。现在我跟着他出来了,我管着一年也能挣下钱了,就是娃娃丢到家里叫两个老汉照顾,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不放心。只能赶着麦收和秋收回来两次。现在你看本来想着早点回家了,又堵车了。" 面对这个健谈的完全陌生的老妇人,我不知道该给她说什么好了,我做不到她那样的开诚布公和敞亮,因为这些年的经历叫我不得不对陌生人设防。但是我没想到,她的男人要比她更加地健谈,那个男人走到我们身边对我们说:"前面修路着车让地慢的很,我刚去前面看了一下,大概还得半个小时车才能够通。" "为什么这一路上都在修路?"我终于没忍住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个男人看到我和他说话好像很高兴,于是用方言中夹着普通话的方式很洋气地给我显摆了他的见识:"前年,也就是13年的地震,甘肃的受灾面积较大,为了能让灾区的人过上正常的生活,国家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帮助群众重建家园。现在受灾的人早已得到妥善的安置。我有一个交识,他们家的房子全部都被震塌了,可现在人家却住进了国家建设的新农村中,还是二层楼,比以前的条件要好很多倍。"他抽出两根烟递给我和他老婆,我摆手拒绝了,于是他接着说,"现在的国家记着我们这些下苦人着了,那些受灾的灾区现在住房条件、生活设施都跟城里的一样。"看我只笑不说话,他好像有点激动地补充道,"你还不相信?你看现在灾后重建工程早已完成,但国家为了彻底改变咱们西部贫困的面貌,又花了这么多钱说要进行基础建设,说先解决水和路的问题。水的问题在去年就解决了,现在我们庄里家家户户都通上了自来水,以前吃水我要跑十几里路到山上挑去,可现在我只要一拧水龙头,水就流进锅里了。" 我听他说着这些话,心想着也许他们真不是坏人吧!于是给他们夫妻二人递了两根香烟,那男的见我递给他香烟,赶紧接了又对我说:"其实这些变化你也能看到,你看现在国家又在给咱们老百姓修路了。我们家老汉都说了,过着这样像天上一样的日子,他都不想死了。"那男人点上我给他的香烟,继续问我,"姑娘是外地人吧?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是访亲还是旅游……" "老鬼,你离那姑娘远点,不然别怪我不仁义!"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车门口传了出来,我寻声看去,见大巴司机从车上走了下来。刚才的那中年人看到司机,于是对他说:"我的事你最好别管,我不会坏了规矩在你的船上剥橘子,我只是把把苗子,但你也别到我的门口吹灯盏,不然我也不是吃素的。" 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那老妇人走到我跟前招呼我说:"男人们就是屁事多,去年我们坐车丢了一件行李找这司机理论过,到现在他都不依不饶的。走,妹妹,我们到那边树荫下去。"说着她就来牵我的手。 可这时那司机又开口了:"乌鸦,我最后再多给你说一句,黑哥说他有货在我的车上,叫我照看一下。你和老鬼看着办。"说完司机就上车消失了。 我突然感觉哪里好像不对,可那要拉我手的老妇人也不再理我了,她和那个中年人也不上车,而是向相反的方向走去,走远了我看那老妇人从头上摘下了一个假发套,直到开车我都再没有见到他们。 我好像突然明白了什么,后背上被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上车来,看到大巴司机在冲着我笑,我赶忙对他表示感谢,可他说不用谢他,他只是受人所托,我问他是谁,可是他却怎样也不肯说。最后我问刚才的那对老夫妻是谁,他说:"两个老混蛋,说人话却不干人事。"我不知道司机师傅说话的意思,但是我真的觉得,刚才那个中年人说的话有道理,真的,国家真的把咱老百姓放在心上。 2.
大巴车开始在平缓地道路上飞驰起来。我也早已平淡了先前的惊吓,当看到公路下面的洮河水时,心里就更加的平静了。 洮河是甘肃境内比较大的一条河流,它是黄河水系上游的重要支流,发源于青海省河南蒙古族自治县西倾山,曲折东流过无数的高山峡谷和盆地,至岷县茶埠急转向西北,出九甸峡与海奠峡后,穿临洮盆地,于永靖县注入刘家峡水库,全长673公里,流域面积2.55万平方公里。而大巴车现在行进的路段,正处于临洮盆地中。 大巴车逆流而上,洮河水就显得更加的湍急。有山有水有美景,路途中自然会忘掉很多的不愉快。听临座的小伙子说,看到洮河再走一个小时,就能到服务区休息半个小时了。一路上我一直渴望着那座服务站,现在却也慢慢地无所谓了。 当我从迷迷糊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车子已经停到了服务区。好多男人都下车急着去过烟瘾了,女人们大多急急忙忙往厕所跑,一时间小小的服务区厕所外竟然排起了长队。看车里大多数的乘客都下车了,我也想下去透透气,一起身才感觉头晕乎乎地,有点疼,可能是车上太闷的缘故吧!在服务区转了一圈,感觉外面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清爽,太阳太烈,几乎要烧焦服务区里的一切。我也排队上了个厕所,就急急地跑回大巴车了,最起码车上还有空调。 大多数人已经上车了,有些互相认识地在互相扯着家常。售票员也上车了,她把半个身子从车门里伸出去喊了一嗓子:"金山县,金山县,金山县的走唠!"然后把身子收进来对司机说,"没人了,走。"然后又朝车里的乘客喊着说,"大家都看看啊!看看你们周围有没有下车还没上来的人,出门在外的都互相看看啊!"确定没人答话了,他才十分肯定地对司机说"走!" "唉!我的座位呢?"走回座位我才发现我的座位上坐着一个老妇人,心里想着是不是上错车了,可看行李架,我的行李还在车上呀!又看座位,没错的,她坐的是我的座位。 要开车了,人们都上了车,在服务区又上来了几个从岷县过来撘短途车的人,有一个汉子背着几个猪娃挤上车来,售票员急急地叫住他,带着他又下车去行李舱装他的猪娃了。过了一会儿他上来了,吵吵着猪娃放到行李舱会窒息之类的话,这时司机说:"在车上死了我陪给你。车后面的座位背后有小凳子,现在拿过来放到过道里坐好,车要开了,你站着还怪危险的。" 背猪娃的那汉子听司机为他的猪娃保了险,才憨憨地笑着坐下了。 想来坐在我座位上的老妇人也是从岷县过来在服务区上的车,因为我的座位旁有一个小窗户可以透透气,所以她才坐到我的座位上的。我仔细看她,她好像生着病,蜡黄的脸色被满头花白的头发遮住了大半,但那黄仍然叫人看着心酸。她睡着了,但那无精打采的睡姿仍然出卖了她的虚弱,她没有一丝动静,仿佛连呼吸都不曾有。 突然她动了一下,好像她感觉到了我在看她,那有点低垂的头缓缓地转过来看了我一眼。但她好像并没有要给我让开座位的意思,在看了我一眼之后,她的头又重新低了下去。和我同排的座位上一直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男人,看装束也是在外务工的农民,虽然看他的年纪大了,但他身体很结实,一看就是经常干体力活的。他一直在看着老妇人,现在他随着老妇人的眼神也发现了站在旁边的我。看到我站在旁边,他赶忙站起身来对我说:"姑娘,你坐我的座位吧!你的座位让这个老婆子坐了,这个老婆子生着病了,你就叫她在窗户口坐会儿成吗?" 周围好些人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都转过头来用发现的眼光看着我,他们的眼中都透着一种看热闹时的惊喜。左前方靠窗户的座位上,一个长着满口龅牙并且戴着金属牙套的姑娘看起来最是兴奋,她转过身来,将腿跪在座位上攀爬着座椅的靠背兴奋地看着我,好像在期待着一场好戏。周围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着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他们都嘴角上扬,做好着嬉笑的准备……我突然很是讨厌起周围这些陌生的人来。 "没关系的叔叔,让大娘坐吧!你也坐,不用管我的,坐了这么长时间的车,站一站也好,再说我这么年轻的,总不好意思叫你们站着吧!"我对让我座位的大叔说。 听我这么说,他的脸上倒充满了歉意,好像他坐着座位有什么不对似得。周围那些想看热闹的人都失望地转过头去,那个精钢龅牙妹转身坐回到她的座位里,嘴里嘟噜着说:"没劲,真奇葩了,现在还有给老太婆让座的,土包子。"然后掏出手机自顾自地玩着游戏,她把游戏的声音开到很大,享受着她自以为是的独立人格。 "姐姐,你坐这个小凳子吧!"转身去看时,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我的身后。其实上车时我就注意到她了,她坐在过道里的一支小凳子上,双手抱着座椅的扶手睡着了。当时我看她睡得很香,却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长相,现在她突然站到我身边我才发现,她的眼睛很大,五官小巧而精致,脸上的皮肤很是白皙,一条马尾辫很简单地扎在脑后。要不是她穿的衣服有点破旧,我还真以为她是从城里来乡下度假的城市孩子。 还没等我开口回答,她又接着说:"我奶奶病了,占了您的座位。不过她不会坐很久的,她得的这种病一会儿清醒,一会儿晕乎的。现在她晕过去了,过一会她的晕劲儿过去了就会给您让开座位的。" "没关系的小妹妹,让你奶奶坐吧!" "最后面的人,你们的座位后面还有小凳子麻烦给前面站着的人传一下。"售票员对坐在后排的人喊道。小板凳传了过来,我和后面几个刚上车的乘客都坐在了过道中的小凳子上,那个小姑娘就坐在我的旁边,她这会儿也不睡觉了,只是很不好意思地对着我笑,她的笑容很美。 售票员从前面走了过来,在新上车的乘客跟前买着票。售票员看到我的座位被老妇人占了,伸手想摇醒她叫她给我让座,我赶忙拦住她说:"别叫,她生着病了,叫她坐吧,我坐小板凳就可以了。" 坐我旁边的小姑娘又很不好意思地看了我一眼,她的眼里含着感激地笑。 "可她还没买票呢!"售票员为难地说。 "她的票我来买吧,还有这个小姑娘的,我全部给买了,多少钱?"和我坐了一路的那位大叔对售票员说。 "她们要到哪里去?" "金山县,她们是我老家那边的邻居。" "金山县一个人十二,娃娃给卖个半票,一共是十八。" 大叔掏出钱递给售票员,那小姑娘很感激地对他说:"谢谢石爷爷,等我奶奶醒了就叫她把钱还你。" 原来这位大叔姓石。对于这位一上车就坐在我旁边手里一直捏着一瓶绿茶专注地盯着车上的电视机看了几个小时的老人,我突然感觉到了一丝的亲切,那种亲切感就像我多年已未见的父亲。 "就十几块钱的事,不用了给了蒙蒙。我听说你和你奶奶年前出去找你爸妈去了,找到他们了吗?" 原来小女孩叫蒙蒙。 蒙蒙听了石老汉的问题,刚才还含着笑容的脸庞一下子就阴沉下来,眼中闪动着泪花。她用带着哭腔地声音说:"我们没找着我爸,倒是找着我妈了。可她已经给别人当了媳妇,还生了一个男娃儿。他的那个男人很厉害,我妈要来见我结果被他打了一顿,奶奶硬去推门,结果也被那个男人给一棒子打晕了,现在奶奶的病比以前更重了……"小女孩没有说完就哭了。 石老汉抹着小女孩的头说:"可怜的孩子,别哭了,我们看电视。" 大巴车的电视机上播放着一档叫做《勇往直前》的娱乐节目,这是一档唱歌淘汰赛,选手在舞台上轮流唱歌,由第一名歌唱者充当擂主,然后由五个嘉宾评委进行打分,分低者被淘汰。我不太懂唱歌,总感觉那些选手唱的都很好。 这时前排座位上的那位精钢龅牙妹开口了:"这就是一款做秀的节目,你们看,那些选手一上台先不唱歌,而都是先叙述自己的身世有多惨多惨地。我也上过这档节目,我是第一个出场的,当时我搜尽了整个家族才找到一个得了癌症的表叔做后盾,没想到第二个出场的故事编的比我的还惨,第三个就更厉害了,直接把自己给整成死期不远了,我的个天,不幸的人一下子都聚到同一个舞台上了。最后那个要死的夺得了擂主,真不知道她以后如果不死该怎么办?"好多人都不再看电视了,而是转过去都听龅牙妹谝大山,龅牙妹看到那么多人都在听她说话,一下子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说,"自从参加完那次节目后我就再也不参加这种选秀节目了,这样的节目看起来挺有悬念,其实冠军啥的从一开始就已经内定好了,其它人只是做一做陪衬啥的。如果比歌声啥的,其实能上那样的舞台,选手的歌声都差不到哪里去的。" "这么说你唱的歌不错呐!那么你就给大家唱一曲吧,如果不唱那就是吹牛了。"前面有人开始起哄了。 "唱就唱,这又不是啥丢人的事儿。不过姐平时在酒吧唱一首歌可要二百了,今天就算给你们免费了,叫你们都开开眼界。"说着龅牙妹开始唱了,她唱的是郭峰的《永远》,说实在的,她唱的真的很不错。 3.
大巴车向右转了一个大弯便拐进了山里。车窗外已经没了盆地中那种极目远望的平地,车穿梭于两座山的夹缝中,有一条河在公路和山的峭壁之间流淌,那清清的河水在河床里奔流,在石头上碰撞起雪白的浪花。 大巴车在公路上顺着另一座山的峭壁奔跑,如果车子开个天窗的话,我相信一定会看到一线天的奇观。峭壁上的公路并不是平直的,而是根据山的走势变换着方向。有时看到前面一座大石绝了公路,可大巴车速度不减的奔过去竟在大石后又展现出一条宽阔的公路来。 看到如此奇险的路况,我的心里冒出一句诗来"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乘坐在飞奔的大巴车上,这种诗意中竟渗着心惊胆战的寒意。抬头看看和售票员谈笑风生的司机,心中的寒意转换成了恐惧布满了我身上的每一个细胞。 "阿弥陀佛。"我的嘴里竟轻声悼念了一个可爱的词语。心里害怕了眼睛便不敢再向车窗外看,可不看心里却更加害怕,那种想象中的汽车翻下山涧在河水里翻滚的情景竟然一遍一遍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中播放。我感觉有一种坐‘过山车’的刺激,想放声大喊。 幸好这时石老汉讲述的故事吸引了我的注意。石老汉本来是给他邻座的一个中年男子讲述的,他们是一起打工回家的工友。可他讲述时周围所有的乘客却都成了他的听众,前排的龅牙妹失了听众好像很是恼怒,从包里翻出一副耳机插到耳朵里,再把手机里的音乐开到很大声,我都能从她带在耳朵上的耳机里听到微弱的唱曲,真不知道她的耳朵如何受的了。由于石老汉讲述时用的是方言,而且讲述的事件没有一点前后顺序和逻辑次序,所以我只能用我的意思把他讲述的故事讲述出来…… 4.
蒙蒙姓余,《情深深雨蒙蒙》的蒙蒙。蒙蒙自小便和奶奶生活在一起,在蒙蒙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和母亲。 据奶奶讲,她的爸爸很帅,妈妈也很漂亮。所以蒙蒙从小便用想象描绘着她父母的样子,在梦中蒙蒙见到过好多次她的爸爸妈妈向她走来,他们张着胳膊,做出拥抱的姿势,而且他们的样子真的像邻居家石爷爷电视上的电视演员一样的漂亮。但这只是梦,醒来就什么也没有了,留下的也就只有麦草枕头芯里渗干的泪水了。这样的梦做到四岁时,蒙蒙也就不再梦到那对漂亮的爸爸妈妈了,只有奶奶还时不时地会说起她漂亮的爸爸妈妈,但这些在蒙蒙听来就像看到了山洼里的狗尾巴草,普通和麻木的就像她一尘不变的生活。 石老汉的故事能引起我的注意,关键的一点是石老汉在讲述中提到了一个地名,"红窑村"。是的,红窑村里有余蒙蒙的故事,还有我的伤痛和思念,而蒙蒙的故事,要从她奶奶的身上讲起。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红窑村比现在要富裕的多。因为全国刚刚结束的一系列大运动并没有真正的波及到这个几乎没有公路跟外界相通的偏僻的小村庄,村子里的人们永远过着那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村长还是那个三十年前的老村长,他也是永远那样的和善,那样的慈祥。村里虽然也曾响应政策搞过半个月的人民公社化和农业学大寨,但也只仅仅半个月,一天不多,一天不少,就是半个月。因为半个月的时间头上,公社派来了两位检查指导工作的干部,村子里还在李子沟扎了彩门举行欢迎仪式,可两位指导员却在上李子沟时滑落悬崖,一死一伤,之后,公社就再也没有干部愿意来红窑检查工作了,而红窑村的人民公社化等也就基本上结束了,刚吃了半个月大锅饭也就散了伙。然后大家还是各种各的地,各吃各的饭,各交各的公粮,公粮上交给村长,再由村里集中上交。这样一年下来,红窑村总能超额完成公社下达的任务,所以村长在公社也吃得开。所以红窑村的大运动,也就只是村长隔半年就会下山开一次会,然后回来叫上全村的男人再开个会。(所谓的开会,也就是十几个男人凑在一起杀只大公鸡,然后猜令划拳吹天捅牛的喝一顿酒。鸡由大家轮流从自家捉过来,酒也是自家酿的地瓜烧,每人带一瓶,喝完再把瓶揣回去,以便下次带酒。)就这样的会,从五十年代一直开到了八十年代,而且后来还形成了红窑村特有的一个节令,叫上会,一年两次,上会时节,家家户户杀鸡煮酒的,全村人都好吃好喝休息一天,一直到85年才散了这个节日。村里的生产没有受到影响,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没有受到打击,家家户户都还有余粮,所以红窑村在1960年大饥饿时期,没有一个人饿死,所以红窑村在当时是富村。方圆几十里的姑娘都想嫁到红窑村。石老汉说,那时候村里的小媳妇一个赛一个的俊。当时还流传着一句口诀"要想女娃娃吃饱肚,赶紧红窑村找个夫"。 蒙蒙的奶奶就是83年蒙蒙的爷爷余德贵从外地带回来的。当时村里适龄的年轻人都有媳妇了,就剩一个嗜赌如命的余德贵娶不到媳妇。因为余德贵好赌而荒了田地,家里不但没有一粒粮食,还在外面欠下了一千多元的赌债。在那个一千元多就像天文数字的年代,当然没一个女子愿意嫁给余德贵。后来高嘴村的几个人来找余德贵要帐,余德贵吓得翻墙头跑了。 三年后余德贵回来了,他不但回来了,还还清了当年欠下的一千多元赌债。更让红窑村里的人不可思议的是,他还带回来一个媳妇儿,一个比全村任何一个媳妇儿都俊的媳妇儿,余德贵说这是他在上海赌博赢回来的。余德贵带回的那个女人,也就是现在蒙蒙的奶奶。 我们都不知道余德贵的媳妇是哪里人,后来有人问她是哪里人,她也只是说:"女人嘛,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了,这都是男人家的事儿,女人家的哪还有自己的家啊?" 余德贵带回媳妇后在家蹲了三个月就又出去了,他在家的那三个月,村里人见识到了余德贵高明的赌技:他可以让你自己拿着扑克牌,然后在你的眼皮子底下换走你的扑克牌,换他自己的扑克牌他说太简单没有给大家演示。还有他翻扑克牌时,想要个啥牌就来个啥牌。那种手段除了后来在周润发拍的电影《赌王》上看到过之外,在现实生活中还真没再见过。 余德贵再回来时,蒙蒙的父亲已经出生快满月了。余德贵在红窑村办了一场村里有史以来最阔绰的酒席。石老汉说,那是村里人第一次喝商店里买的瓶装酒。给余德贵办酒席的场景他记得很清楚,当时石老汉还是个年轻人,他和几个年轻人背竹筐下山去背酒,从早上四点出发,到金山县供销社买了两箱沱牌特曲,后来供销社没沱牌了又买了两箱大曲。他记得沱牌好像是八块六毛钱,大曲是六块四;他记得那一瓶酒的钱够买两只大公鸡了;他记得那种感觉很是奢侈和阔绰,所以到现在他还记得。后来他们还买了带把的过滤嘴香烟,好像是两块五一包的哈德门,又好像是红塔山,这个石老汉忘记了。他说那时候村里人都抽自家地里种出来的旱烟叶子,只有村长去公社开会才会揣一包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而且一包大前门可能还是从大前年揣到现在的。现在余德贵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带过滤嘴的高级香烟,村里人的那种心情,真是比自己娶媳妇入洞房还高兴了不知多少倍。 吃酒席那天,桌上摆的全部是肉,而且还专门花了五十元钱从县城请了大厨师来做的菜。那顿宴席,红窑村的村民第一次把肉吃到了够,第一次把酒喝到了足,第一次吃到了海里的鱼,第一次……那个第一次真的太多了。直到今天,红窑村的人比阔绰还会说:你要是能比余德贵阔绰我就服了你了。虽然好多年轻人到现在都不知道余德贵是谁了,但余德贵三个字在红窑村几乎就成了阔绰的代名词。 再到后来,余德贵在他的儿子八岁时回了一趟家,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一直到现在,村里没有一个人再见过他,有人说余德贵被抓进监狱判了无期徒刑,也有人说余德贵发了大财去了国外,也有人说余德贵被人打残了在外面乞讨了,也有人说余德贵被人杀了尸体都不知处理到哪里去了,总之,到现在,没有人知道余德贵到底是死还是活。 余德贵不在的这些年,蒙蒙的奶奶一个人靠种几亩薄地把她的儿子拉扯大。虽然邻居们会时不时地帮她一把,但孤儿寡母的,那种艰辛和苦累自不必说了。 好不容易盼到儿子长大娶了媳妇成了家,眼看着苦日子也就熬到头了,谁知道生活中尽是差错。 5.
我们都不知道老太太什么时候醒的,醒来后她就继续讲着后面的故事…… 6.
老太太的儿子成了家之后就带着她们一家三口去外地打工。本来打工是很好的,可她那儿媳妇却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她儿子一个月挣得钱不够自己的媳妇半个月的花销。后来蒙蒙出生,蒙蒙的妈妈要求租住带暖气的楼房,他们的花销就更大了。为了支撑生活,蒙蒙的爸爸从银行里借贷了十五万的贷款,又从亲戚朋友手中借了十万元准备自己做个生意。可蒙蒙的父亲见手里有了钱便也生了懒惰之心,孩子给她妈一扔,带着媳妇儿在外面花天酒地了半年时间。结果还没想到做什么生意,钱倒没了。 7.
手里没了钱,背上又背着债,两口子就天天吵架,从吵演变为打,后来不吵了也不打了,好像两口子在某一夜突然想通了,第二天纷纷出去找工作。如果这样也就好了,日子虽然苦点,但总能熬到个头。可天性使然,在蒙蒙的爸爸到建筑公司上班的第二个月,蒙蒙的妈妈也找到了一份工作:在一个楼盘的售房部作住宅楼销售。作了一个月,月底领工资,其他一起卖房子的同事们大都能拿到七八千,最少的也能拿五千多的工资,可蒙蒙妈妈由于这个月没有卖出一套房子,所以才领到了一千五百块的基本工资,如果再除去她一个月内提前预支的钱,那她真正领到手的也就只有两百七十块钱。 领到工资后,她的同事们商量着晚上要去夜店庆祝一下,有一个和她关系好的男同事也叫了她,所以她也就去了。 玩到半夜她就彻底喝醉了。那是她上班以来第一次不回家,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看到睡在她旁边的那个男同事,竟没有一丝的诧异和不好意思,而是很平淡的摇醒那位男同事说:"给我一千块钱,你知道我这个月几乎没领到工资。" 那位男同事很麻木地看着她,见她摇晃着她的手机,上面是他们一起睡觉的照片,而她又很熟练的念着他媳妇的电话号码。 那位男同事什么话也没说,起床穿好衣服,从钱包里抽出一千块钱扔到床上,看着她删除了照片,然后就拉开门走了,临出门时那男同事骂了一句:"婊子,看你晚上那个骚劲你怎么不去卖。"然后就大开着宾馆的房门扬长而去。走廊里的清洁阿姨在打扫卫生,看着房间里一丝不挂的女人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走过去轻轻地关上了门。 那个男人走后,她就起床了,看着被她吓了一跳的清洁阿姨,她感觉到一丝搞笑。收拾完妆容,她把扔在床上的钱往小包里装着。这个包是蒙蒙的爸爸这个月寄给她的一个月的工资买的,原本这个包原价要六千多,可前两天正赶上那个店在搞周年庆,所有包包都打折,所以她用四千六的便宜价就给买了,买回来之后她着实高兴了好一阵子,在同事们面前感觉挣足了面子,可好像唯独刘燕对她丝毫不理会。 刘燕是今年毕业的大学生,也和她一起搞销售,同样的楼房,为什么刘燕总能遇着客户,这一点她想不通,也许是刘燕的运气好吧! 看到刘燕她总是这么想:刘燕她有什么可骄傲的,不就是念了个大学吗!如果我当年不早恋,也会考上高中,也会成为大学生。或许是因为刘燕一个月能领到八千多的工资吧!所以她才感觉刘燕看不起她,看不起她这种挣钱少的人,也许这都是她自己的错觉吧!但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刘燕看不起她,那刘燕她有什么可骄傲的,不就一个月能领八千多的工资吗?八千多你也和我一样,坐在这活动板房里热死,至少,在我值班的时候我会抬了板凳到马路对面凉树荫玩手机,虽然我没接到单子,但至少我享受了。有时她又想,如果对于刘燕的嫉妒与钱没有关系的话,那么就是刘燕比她漂亮的缘故,但漂亮顶个屁用,看刘燕那身上穿的一两百块钱的地摊货,真是可惜了那一张脸了。(其实这些都是我根据蒙蒙的奶奶当时醒了之后的叙述想象出来的。) 有了名牌包包,为了搭配她的包包,她又买了两套名牌衣服,总共又花掉了六千三百八十块钱。有了名牌衣服,还缺名牌化妆品,好像还缺一部名牌手机。当这一切都装备齐全之后,她就彻底没钱了,连蒙蒙的爸爸打给她叫还银行贷款利息的钱和给蒙蒙买奶粉的钱都花的一分不剩了。不剩就不剩了,已经花完了,于是她又到首饰店欠了一条六百块钱的假钻项链。今天跟那位男同事要了一千,还完帐应该还剩四百多,还能好好吃一顿。计划完这一切她就出了宾馆的大门,打了一辆车直奔欧式西餐厅。当从餐厅出来时她还剩一百多,又到菜市场买了一条鲫鱼才打着车回了家。 回到家后,蒙蒙的奶粉已经喝完了,蒙蒙要喝奶正在哭闹,她奶奶买了一瓶娃哈哈正在哄蒙蒙睡觉。老太太告诉她孩子没奶粉了。她的气一下子上来了,冲老太太吼着:"没了你给我说什么着了。我把你们一家子都养活成死人了。"临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晚上我要吃鱼,鱼我买回来放厨房里了,我很累了,要去睡一会,等我睡醒了再吃饭。"然后听到卧室门一摔就再也没有了声息。 老太太做的那条鱼算是她吃的最后一顿老余家的饭了。那天她睡醒后吃了饭,收拾打扮了一番就出门了,从此半个月再没见她回来过。那时候蒙蒙刚刚学会认人,每天找妈妈哭闹着不行。但半个月她回来了一次只是来收拾她的东西的,收拾完东西后她就走了,楼下站着两三个给她提东西的年轻人。哪怕蒙蒙扯破了嗓子的哭闹,都没有让她看一眼自己的孩子。 临出门时她回了老太太一声:"我要和你儿子离婚,你们这一家子吃五谷的死人我养活不起。" 老太太紧跟着她追下了楼,又跟着她跑了几步,一个小年轻推了老太太一把,那副凶悍样,吓哭了蒙蒙。 "那,孩子你总得管吧?这可是你生的呀!" 她转过头,狠狠地对老太太说:"娃娃是你们余家的娃娃,我凭什么要管呢?没人管了你丢到街上去喂狗算了。"说完她就晃着那一头红红的卷发消失在了她们家租住的那个小区院子里。 8.
那女人走后,老太太回到屋里,感觉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干了一样。她推开儿子卧室的门,眼前的情景使她有点晕眩。房间里的床铺很乱,儿子和儿媳妇的结婚照片被撕碎了扔在垃圾桶里,墙上挂着的木制大照片也如劈柴一样的被踏成了好几半,她儿子的衣服都被剪刀剪成了烂布条条胡乱地扔在地上。 老太太感觉很伤心,也很委屈。她给在外地打工的儿子打了电话后,就抱着蒙蒙下了楼,她想找几个平时闲聊的老太太们哭诉一下自己的委屈。 下楼就碰到了徐家老婆子,徐家老婆子听完老太太的哭诉安慰了她:"别哭了,其实大家都知道你们家的事。你也别哭了,那就不是个过日子的女人,早离早对你儿子好。我听我儿子说你那媳妇在夜总会和洗浴城上班着了,你想想那是什么地方,谁去谁都会变坏。" 老太太听完徐家老婆子的话心里堵得更慌了,于是她就又回到了房子里,她要等她的儿子回来。 9.
第二天,蒙蒙的爸爸就回来了,可刚进门还没坐稳,蒙蒙的妈妈就从门外进来了,而且她的身后跟着七八个她们家的亲戚。 老太太看着儿子刚要说话,就看到蒙蒙的妈妈身后跟着七八个她们家的亲戚,那些人进门张口就向蒙蒙的爸爸要他们借给蒙蒙爸爸的钱。 蒙蒙的爸爸抬头看了一眼他的那个疯狂的女人说:"我前前后后给你打过来四万元钱。叫你把大舅们的钱都还了,你竟然没还?那钱呢?" 蒙蒙的妈妈把眼睛一瞪说:"四万元,四万元,我是活的,我要生活,难道生活不需要钱吗?" 蒙蒙的爸爸一下子愣住了,四万元,又拼又凑的,好像还借了老板的六千元才凑够的,四万元寄回来才半个月,说花掉就花掉了,看床头摆孩子的奶粉的地方摆的是三十元一包的豆奶粉,他有些崩溃。 他慢慢地站起身来,想到卧室去休息一下,原本他还想着回来挽回一下他的婚姻的,毕竟孩子还小。而且他记得他要出去打工时媳妇好像不是这样不讲道理的啊?他也听说媳妇去做小姐了,当时他听说后内心痛到要爆,他认为是自己没本事挣钱才逼他的老婆进了红尘。急急忙忙的把自己挣的和跟老板借的全打了回来,老娘给他打电话说孩子没奶粉了,他还狠狠的骂了老娘一顿,以前他也经常骂老娘的,他和媳妇一起骂,怎么没特别感觉自己像个混蛋呢?现在怎么感觉自己像一个畜牲呢? 他就这样边走边思考着,门口媳妇带回来的那些亲戚好像在骂他,很吵,他想躲开他们。他推开门,看到满屋子被撕成碎片的结婚照片和自己那被剪成布条的衣服,他感觉有点气愤,心想着要把这个婆娘打一顿的,可一转身他的眼前怎么越来越黑啊…… 蒙蒙的妈妈正带着她们家的亲戚吵着起劲,就见蒙蒙的爸爸推开门一下子就翻倒在了地上,他们过去一看,人已经不醒人世了,口里还吐着白沫。看人都倒下了,他们赶紧撤出门去,急急忙忙地下楼走了,蒙蒙的妈妈也赶紧跟着她的亲戚跑下楼去。她找来亲戚们无非就是逼老公跟她离婚,这两天在夜总会认识了一个富二代,很是喜欢她,她想着做一个富太太的,而且对方许诺给她一个美满的黄金梦了。 10.
人们走后,老太太用尽力气才把儿子拖到床上躺下,她都不记得儿子啥时候长到这么沉了。小时候天天抱着他,感觉也就一直像蒙蒙这么大点,怎么一下子就长大了? 看儿子睡下了,她探了探儿子的鼻息,还有气儿!她自己才舒了一口气,这时她也才记起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女——蒙蒙。 第二天老太太推开儿子的卧室门想看看儿子醒来了吗,可床上什么也没有,儿子消失了,从此再没有任何音信。 后来老太太在这个城市又待了半年,她在一个饭店找了份在后堂洗碗的工作。那家饭店老板人好,容许她带着蒙蒙,还给管三顿饱饭。 由于没钱,蒙蒙也被迫断了奶粉,可小家伙吃饭厉害,也算是长的胖胖的。再后来,由于房子到期,房租又涨了,老太太没地方去,只好带着孙女回了乡下。要走时,她还不放心,害怕儿子回来找不到她,托房东捎个话,如果她儿子回来就告诉他,她回老家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儿子也没见回来。 11.
故事讲到这里,石老汉深深地吸了口气,好像这些悲痛全发生在他身上似的。旁边他的工友开玩笑说:"你知道的这么详细,不会是跟余家老太太的儿媳妇有一腿吧!"说完又感觉不对,赶紧抬头瞅了一眼又迷迷糊糊睡去的老太太。听完故事,我赶紧问石老汉:"我想到红窑村去看看,你能带上我吗?" 石老汉用心打量了我一下问:"你要到红窑村去干嘛?那里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了。我们都搬到大余村的新农村居住了,只有少数人还住在那里,他们都是搬新农村交不了基本费,像萌萌和她奶奶一样,现在还住在那里。唉?你去红窑村到底要干什么?" 看石老汉盯着我的眼睛不断发问,我的心里有点发虚,不由得撒了个谎:"我听说那里风景很好,想过去玩玩。" 石老汉听了很自信地说:"是的,我们红窑村的风景绝对漂亮。这两年到那里去旅游的人有很多。听老辈的人说,我们红窑村后山的大石窑里以前住过红军,所以后来我们村才叫做红窑村。现在县上还在考虑是不是在我们红窑村搞一个红色旅游呢!彭老总那时转战大西北,说不定就在我们红窑村住过。我爷爷都说过,我们村里以前来过共产党的大官呢!"说完,石老汉哈哈哈的笑出了声,"你想去红窑村,蒙蒙和她奶奶要回家的,你可以跟着她们过去。" "谁要去我们那个穷地方啊?"我有点懵,抬头一看,蒙蒙的奶奶又醒来了,或者她醒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只是自己不想睁开眼睛。 "奶奶您醒了啊!您喝水吗?"说着蒙蒙从小马扎上站起了身子,把一个旧水杯递给了她的奶奶。 见老太太问我,于是我连忙说:"是我想去红窑村,你回去能带上我吗?我可以按时间给你付导游费。" "什么钱不钱的,如果要钱的话,那我还不叫明德圣君爷爷黑了心去。我回家时你跟着我就成了,不过下车后到红窑村要走五六个小时的,你能走的动吗?" "没问题的,我能走的动。"我赶忙给她做着保证,真害怕她会变了主意。 石老汉看我的事得到了解决,又转头问蒙蒙奶奶说:"他嫂子,听蒙蒙说你们找到她妈妈了?" "唉!"老太太长叹了一口气说,"找到和没找到又有什么区别。那女子曾经梦想着过上富人的生活,可没想到被骗子给骗了卖给了一个老光棍当老婆。被那个老光棍打的半疯半傻地,我看她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还不如我这个老婆子。她现在的那个男人动不动就捶她一顿,我看那娃娃也命苦,我去找她,自己也险些被那老光棍打一顿。唉,就这样吧,这都是命啊!我老婆子也早就认命了。只是医生说我有癌症,也不知道癌症是个啥?就是感觉头一天比一天晕,想着能在我死之前把蒙蒙给安顿了。可现在看来以后就要靠蒙蒙她自己了,这也是她娃娃的命啊!" 石老汉又叹了口气,我们都看了一眼坐在马扎上偷偷抹眼泪的蒙蒙,她的眼中虽然含着泪水,但那稚嫩的脸上却显示出与她年龄不相符的一种坚毅。 "我听我老伴在电话里说你们这次找人是求了魏先生的?"石老汉终于打破了悲伤的僵局,"那你没求求魏先生看一下蒙蒙的爸爸在哪里吗?" "看了,魏先生一连烧了两个牛胯骨也看不出来。魏先生说要么他已不在这个世上,要么是受了什么保护,隐藏了他的行迹。反正我也不抱什么希望了,都十几年了,我也不欠他们老余家什么了。蒙蒙也十二岁了,就算我死了她也饿不死了,这辈子就这样吧!" 我望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太太,她的眼中满是空洞,仿佛能看的穿世纪之末的星辰。 石老汉是个健谈的人,他又开始给我们讲起了先前提到的魏先生。 "这个魏先生你们大概不知道,他可是我们那个地方出了名的活神仙。现在出家在清聖祠里当了道士。清聖祠你们听说过没有?就在我们那里的首阳山上。在古代有两个皇上葬在那里,你们大概不知道,很出名的,读书人都知道。这位姑娘大概知道,我看你就是个读书人。" 我听着石老汉没头没脑的话,摇了摇头。石老汉见没人能搭得上他的话,也就再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却又突然说:"你们看,蒙蒙和这位姑娘长的真像,我才注意到。" 周围所有的人又都转过头来看我和蒙蒙,而且边看还都边惊叹着:"真像,真的,她们长的真像!" 这时汽车速度放慢了,售票员站起来给大家急促地喊着:"大家赶紧把保险带系上,中间过道里坐的人都把头低一下,马上要进县城了,要过检查站了,赶紧赶紧。" 乘客们一阵骚乱,有人不会系安全带,喊着旁边的人帮忙。 车终于安全地过了检查站,我抬头看了看前面,一座大山的尾巴挡住了我的视线,有一条河沿着峡谷消失在了大山的背后。正在我疑惑间,大巴车转了一个弯绕过了山的大尾巴,然后从一个很大的坡上下去后,金山县县城的全貌就呈现在了我的眼前。 12.
金山县县城从高处看,被群山环抱在怀里,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金山县城也被映衬的仿佛是绿色的一样,有一条河从县城中穿越而过,河面很宽,水面真的像一面大镜子。 湖光山色,对的,在看到金山县城的第一眼,我的脑海里竟浮现出这个形容江南水乡的名词,对的,湖光山色。 湖光山色的金山县城,我来了,我韩子鱼来了,虽然我整整晚了八年,但终究还是来了。默寒,我又离你近了一点,你能感觉得到吗?我对你的相思,就像这金山县的气候,很凉、很湿、润润的一直钻进人的心底深处。突然想起默寒在QQ签名上写的一句郑愁予的诗来"这次我离开你,是风,是雨,是夜晚;你笑了笑,我摆一摆手,一条寂寞的路便展向两头了。我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阵阵的凄苦,恍惚的自己在心中涌满了古时那些无奈的多情"…… 13.
一寸相思千万绪,人间没个安排处。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若问相思几多愁,举杯问月,泪低头。若泪减我相思苦,愿将生生泪相叠,让泪化作相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