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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小说三九天连载第十四章


  三九天 长篇小说连载:(第三章) 未经作者许可不得转载 刘朝宏 著
  第十四章
  一个星期后,吴家舜和黄金阜他们纷纷离婚了,消息是从古泉村传出的。
  俞万利在一个晚上来到了梁玉仹家,俞万利对梁玉仹说,玉仹,家顺和金阜离婚了,你知道吗?梁玉仹说,我也是刚从街上听说的,街上的人议论纷纷,说啥的都有。俞万利说,他们是怨男人还是怨女人?梁玉仹说,肯定怨男人,在古泉村人的眼里,女人没有错,说家顺和金富他们没正经事。俞万利说,这种说法太不公平了。梁玉仹说,你咋还不明白,这是在咱三齐街道古泉村,多数人都看不惯离婚,一离婚就怨男人,可事实并不是这样,有些离婚的家庭是不能怪男人的。俞万利说,怪谁呀?梁玉仹说,万利,过去咱古泉村的婚姻传统,是一张结婚证就得让两个人过一辈子,不管幸福不幸福,你都得凑付着过下去。老人们给咱们找对象的标准是会过日子;可现在,只有这个标准是不行了。俞万利说,会过日子这个标准没有错,农村里钱不好混,日子过得紧巴,家里要是摊上个不会过日子的女人还真不行。梁玉仹说,会过日子是过去的标准。俞万利问,那现在新的标准是啥?梁玉仹回答说,是善解人意,知书达理。俞万利说,你说的这个标准咱古泉村妇女普遍做不到,就说俺老婆秦传菊吧,她骨子里就是个男人的性格,脾气暴躁,说话呛人,我想和她离婚她不答应。说话间,吴家舜打电话过来,告诉梁玉仹自己离婚的事,还问梁玉仹会不会笑话他,梁玉仹说,家顺,既然你迈出了这一步,现在啥也别想了,和新嫂子好好打打谱过日子吧。啥时候再结婚说一声,我和同学们过去给你祝贺一下。吴家舜说,我们再婚不准备声张摆酒席了,这样在咱这地方影响不好,到时候结婚的时候,咱几个同学聚聚就行了。梁玉仹说,好吧,到时候提前说一声,说完双方就挂了电话。
  又是几年过去,进入新世纪后的中国成功地加入了世界贸易组织,古泉村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村里大街上的楼房盖了一多半了,主要街道铺了水泥;一些农民开始脱离土地进城务工经商,跨省区跨身份的婚姻开始兴起。村办企业改制已经结束,个体私营经济已经走进了农村经济发展大舞台。私营企业的效益也越来越好,工人的福利待遇工资也提高了,还像城里人一样去京城和南方的一些发达地区去旅游。梁玉仹的家庭也和古泉村其他人一样,从穿的吃的住的骑的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思念傈海云的心情越来越迫切,就在这种痛苦无望的思念中,度过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一年又一年。
  新世纪第二年的夏天,梁玉仹的父亲梁兴智去世了。那是六月里的一天,梁兴智的生命到了最后的日子,那天中午两点钟上班前,梁玉仹到父亲屋里坐了会,没有发现父亲有什么异常,就准备再上班。梁玉仹的娘好像有了预感,不让他走。梁玉仹对娘说去单位看看就回来,目的就是想见见当天的《东垣报》、《舜州日报》和《冬栗日报》,看看自己写的稿子登了没有,以便决定再催发、修改和投稿。离开家不到一个小时,家里就给他来了电话,说父亲已经不行了。梁玉仹赶到家里时,父亲梁兴智已经闭上了眼睛,梁玉仹的眼泪立时就滚落了出来,为没有在父亲临走前守着他而难过。娘流着泪对他说,你上班后,你爹喘着微弱的气息不停地问你几点下班回来。看样子他是想见你最后一面,有话想和你说,他是流着泪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听了娘的话,梁玉仹再也无法控制感情的闸门,泪如喷涌。
  梁兴智老人一生不张扬,因日子过得清贫,难免受到别人的冷落,但他的死却惊动了老天。去世的那天,晴朗的天空突然刮起了狂风,雨下得很大。梁玉仹从父亲的去世,体会到了失去父亲的痛苦。
  转眼又到了又一年的国庆节,三齐街道机关上一阵忙碌,做着放假的准备,路匀强来到梁玉仹办公室问,国庆七天长假你准备到哪里玩?梁玉仹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回老家古泉村。这些年搞新闻把身体弄垮了,我现在啥也不想了,只想有个轻闲的工作岗位。我已向领导递上了调整岗位的申请报告,说完后,梁玉仹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申请报告递给了路匀强,路匀强接过来看了起来:
  一个农民通讯员的请求
  三齐街道党工委:
  本人自进入三齐街道党工委办事处以来,以吃苦耐劳的工作作风和饱满的创新激情,较好地完成了党工委办事处交给的新闻宣传任务,为三齐街道争得了多项荣誉。
  搞新闻是个苦差事,因为每次写稿前,大脑都要进行一次全面的思维,整个大脑都处在一种紧张而周密的思考之中。在这个思维过程中,你必须全神贯注调动所有的知识储备和积累,必须反复思考和寻找下笔的切入点或角度,必须尽快确立主题,必须精心策划和构筑文章的框架,必须精心提炼和运用个性化语言。说白了,一篇新闻稿的形成,是一次心脑和手的联动过程。文章的初稿形成后,我大脑的思维不会因此而停止,一篇新闻稿我最少要修改十余次,有时甚至会推翻重来。有时因文章中的标题和某句话某个章节写的不恰当睡不着觉,这时候,人虽然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着入睡,但大脑却一直处于紧张的思维状态中。在这时的思维过程中,有时会有新的发现,产生新的修改想法。我经常在这样似睡非睡的状态中爬起来改稿,直到文章改的比较满意定稿后,我才有点轻松感。黑夜就在这样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慢慢过去,黎明在不知不觉中迅速到来。几乎已经成了习惯,当白天下基层采访、思考、写稿或接到写稿任务后,由于用脑过度,每天晚上十二点以前很难入睡。这时候,我只好静静地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把所有的事情都全部遗忘,还是睡不着。无奈,只好吃安眠药催眠,可是吃上安眠药后,满心里想着入睡,大脑里竟没有一点入睡的感觉。这时,对我来说,能尽快入眠,就是一种最大的幸福。可是,由于用脑过度,无论怎么努力,在凌晨三点钟以前,我还是不能入睡。每晚保证熟睡七个小时,我的精力才能在次日维持正常的工作。后来,由于经常熬夜写稿和失眠,每晚只睡三、四个小时,到早上七点时,当闹钟的铃声急促地响起,我只好依依不舍地从香甜的睡梦中爬起。这时的我,大脑的意识模糊,反应迟钝,思维障碍,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和工作。上班骑车时手脚也不听大脑的支配,浑身处在一种麻木晕眩的状态之中,这样的感觉像有一种病魔在扼杀我的生命,经常在上班途中摔倒。在这时,我十分渴望白天赶快过去,下一个黑夜赶快来临。由于不间断地骑车下基层采访、长期伏案写稿(手抄写)、供稿和熬夜,大脑经常处于超负荷思维状态,致使出现了严重的颈椎病、脑供血不足、脑缺血发作、眼睛视物不清等毛病。经常性地出现失眠、多梦、健忘、思维障碍、眼前发黑、头痛、晕眩、肢体麻木无力等症状。这些年,由于从事新闻宣传工作,我的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每天靠药物维持身体的正常运转,一直带病坚持工作。我从内心感觉到,自己的健康状况已不可能再适应新闻宣传工作了,我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向党工委领导真实地汇报我的情况。并请求,希望在将来的人事调整时,针对我的特殊情况给予充分考虑,让我跳出文字行业,给我调整一个力所能及的工作。
  申请人:梁玉仹
  2004年10月9日
  路匀强看完后问梁玉仹,领导答应你了吗?梁玉仹说,答应了。路匀强说,干新闻报道这活不错,记者是无冕之王,到哪个单位不高看一眼?和领导打交道多,好办事,你还没转正,最好不要动。梁玉仹说,新闻报道这活,是给别人做嫁衣,整天围着领导转,阿谀奉承点头哈腰成了习惯,干好了给领导贴金,遭众人嫉妒,干不好就得罪领导,遭众人指责攻击。人的尊严是一种高度和重量,是支撑信仰与生命的骨架,我不能因为这份工作失去尊严。路匀强说,过去的农民能从大队支书干到省委书记,现在这条路给堵死了。在中国政坛上,隐匿着一大批像你这样农民身份充满智慧的新闻通讯员,由于体制的原因,你们无法脱颖而出,只能依附于人。依附于好的领导还有一个好的前程能转为正式工,要是跟错了人,可能会毁掉一辈子。官场自古以来就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浑水,水有多深多浑,非身处其中者难以描述。梁玉仹说,你说的对,我从企业来到机关,感觉到机关不如企业好适应。路匀强说,机关不是企业,机关工作清闲,人浮于事,容易使人变化。再说三齐街道是东垣市社情民意最复杂的街道,人际关系复杂。梁玉仹说,在机关时间长了,棱角和脾气都磨没了,就像河里的石头时间长了就磨圆了,所以想找个清闲岗位。路匀强说,你觉得这次有把握吗?梁玉仹说,应该没问题吧。
  调整结果出来后,这次仍没有调整梁玉仹,而是给他公布了个秘书科副主任(享受部门正职)。没调整的理由是梁玉仹新闻业务好,抓新闻抓得准,形成了自己的写作风格,多次获得新闻大奖。梁玉仹的稿子确实很有个性,同样的新闻,他选出来的角度格外新颖,表现手法格外活泼,新闻语言格外朴实,抓得工作重心格外准确。他的稿子发表后影响力格外大,就像一颗炸弹引起的冲击波一样。所以在三齐街道党工委会上每次讨论他的岗位调整时,领导们考虑来考虑去,最终还是舍不得放他。
  晚上回到家里,梁玉仹把工作变动的事和老婆巍宝珍说了,巍宝珍不但没有安慰,反而用训人的口气说,你别胡思乱想了,这些年你想三想四的也没少费脑筋,你办成啥事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凑付着有个活悠荡着就行。梁玉仹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说,你咋一点也不体谅我支持我?我今年已经四十岁了,比比我的同龄人,谁都比我混得强。我这些年在机关也没有转了正,更没混到钱,就只混了个名。眼看着女儿一天比一天长大,上学要花那么多钱,我一个大男人家每月就拿几百块钱的工资你说我能不急吗?巍宝珍说,你急有啥用,朝里有人好做官,咱外面的叔伯大哥梁玉昌倒是官不小,可他在北栗省,县官不如现管。咱跟前又没啥靠山,你旱地里拔葱自己混,能混到今天这样子就算不错了。梁玉仹急得大声地说,你太趁住气了,咱们撂下四十往五十里数了,人到了五十岁还有啥闯荡头?到时候女儿上大学拿不出钱来咋办?巍宝珍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说一步。梁玉仹说,在这一点上咱俩永远都无法说通,真累人。巍宝珍说,累了就离,你快赶上你那些同学了,鱼找鱼虾找虾,家顺和金富都离婚了,下一个离婚的是不是你?梁玉仹说,婚姻对四十岁的男人来说充满了困惑,男人四十一道坎,这道坎能不能迈过去,要靠两个人的努力。再说了,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双方都要各自找存在的毛病。巍宝珍说,你看看咱古泉村,哪家离婚的不怨你们男人,这年头,男人没个好东西。梁玉仹说,黄金阜离婚怨他吗?你不能把责任全推到男人身上。巍宝珍说,你别为男人遮掩了,你是不是为你以后的离婚做准备?梁玉仹说,我是个传统的男人,更知道婚姻是一种责任,我不会走那一步。巍宝珍说,这几天咱古泉村里连续出现了十几对离婚的,你听到有离婚的就不心动和痒痒?梁玉仹说,我绝对不会。巍宝珍说,你是考虑钱的事吧,怕离婚后你的经济受到影响,再成个家有困难而打消了离婚的念头吧。梁玉仹说,你说这话就是抬杠了,离婚后我也许再遇到一个女大款女富婆呢?现在我主要是考虑女儿,婚姻是家庭很重要的一部分,不能为了追求幸福美满的婚姻而忽视了家庭的完整,自己的幸福不能建立在牺牲别人幸福的基础之上,更不能建立在牺牲女儿的幸福之上。巍宝珍说,你以为富婆就那么好傍好伺候?你找了俺这样的人算享福了。你要找了女大款,反过来你得听她使唤,给她支使,黄金阜不就是个明显的例子吗?薛兆匀叫他往东去,他不敢向西走。梁玉仹说,我不是黄金阜,我有男人的尊严,我不会放弃做男人的尊严。巍宝珍说,到啥时候说啥话,你没到那个地步,到了那个地步就由不得你了。梁玉仹说,总不能为了这事去离婚再找个女大款试试吧?巍宝珍说,你也别装蒜,男人肚子里都有段花花肠子,我就不信你没有!梁玉仹说,算了,咱少扯这些鸡毛蒜皮的事行吗?咱说点正经事,我准备出国打工。巍宝珍说,你别异想天开了,你想出国就能出去吗?别的咱不说了,就咱古泉村有多少个想出国叫人骗了的。外国人的钱就那么好挣吗?梁玉仹说,他们被骗了是因为走的不是正当渠道。我想去国外打三年工,少说也得挣二十万回来,有了这二十万,心里就沉住点气了,回来后再干点啥买卖也行。巍宝珍说,出国你是能挣到钱,可回来以后你再干啥?这事俺不同意。梁玉仹说,你咋这么没有商量头,结婚这么多年了,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支持我干事。巍宝珍说,你有商量头吗,哪一次不是你自作主张?
  梁玉仹肚子里窝着火没处发,心里憋得慌,他感到整个院子里都充满了沉闷的气息,他想出去一下,到宽松的氛围里去放松一下。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俞万利的电话,俞万利电话里说,我还没吃饭,过来咱哥俩喝两盅。
  一会儿梁玉仹就赶了过去,俞万利的老婆秦传菊到地里干活还没回来,俞万利到古泉村的肉食店买了几个小菜,打开一瓶东垣产的盒装白酒,两人喝了起来。一会儿屋子里就弥漫了酒和菜的气味,俞万利也渐渐进入了状态,借着醉意,俞万利又谈起了自己的老婆。俞万利说,玉仹,你不知道,我现在看见俺老婆就害怕。梁玉仹端起盛着酒的白茶碗和俞万利碰了一下说,怕啥,她还能吃了你?俞万利说,你说对了,照这样下去,她非吃了俺,非让俺疯了不可。你说,俺找的这老婆咋就这么没有女人味,动不动就发火,整天好像吃了枪药一样,话一出口就呛人伤人。看着人家贤惠温柔的老婆咱真眼红,看着电视上的那些漂亮的咱就得上吊和自杀,俺真是一天也不愿和她过了。梁玉仹说,咱古泉村的女人都是这样的脾气,在咱这地方找媳妇,只要能干活会过日子就是个好媳妇,一辈一辈地都这样传下来了,难道到咱这里还能给改了不成。我听你的话是不是也想离婚?俞万利说,是的,这年头谁不想离婚。可一说离婚,俺老婆秦传菊就火冒三丈。梁玉仹说,几千年流传下来的传统,谁能改变得了?再说了,离婚的男人不如草,你看那些离婚的哪个不付出惨重的代价。婚姻本来就是平淡的,人到了四十这个年龄都会出现这样的心理危机,过了四十这道坎就好了。这时,大门响了一下,秦传菊从坡里回来了。
  秦传菊一进屋,屋里就有了动静,她说话的嗓音挺大,笑起来的动静也不小,走起路来像刮风一样。见到梁玉仹,秦传菊笑了笑说,兄弟,你来的正好,你给俺评评这个理,马上就要过秋了,地里的活他不管,他却有闲心去买衣服。你说他一个开大货的臭司机,不过年不过节的花这么多钱买这衣服干啥?梁玉仹说,嫂子,现在时代变了,他开车搞运输到处都要拉关系求人,穿得不体面会让人瞧不起的。秦传菊说,不是让人家瞧不起,是怕让他相好的瞧不起,他是专门打扮给那些浪女人看的。俞万利,你守着咱玉仹兄弟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嫌俺老了不俊了,才去找那些浪货?俺跟你容易吗,俺嫁到你家里没白没黑地和你省吃俭用过日子,你倒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还是不是个人?说完,一巴掌便打在俞万利的脸上。俞万利感到很没面子,也不甘示弱,借着酒劲立即把秦传菊摁倒了床上,左右开弓来了一顿巴掌。
  梁玉仹急忙把他们拉开,先是狠狠批评了俞万利几句,后又含蓄地说了秦传菊,秦传菊从话里听着梁玉仹的口气里是明显地给她说理,气也格外小了。俞万利明白梁玉仹的用意,配合得也很默契,很快就平息了这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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