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元祭史第八章

　　混乱过后，一切逐步走上了正轨。罗亚桐建国为新纪国，原金夏所统治的十一个附属国，如史达国，全部予以独立，并先后与他们建立外交关系。国内的生产生活也逐步回复正常，所有不合理的赋税徭役一律取消，并出台了一系列合法合理的法律法规，建立了较为完善的民主监督制度。建国后第十天，新纪国国主罗亚桐率先与真隆国正式建交，后陆续有一些人类国家与真隆国建交。而暴君马狄特，在自己下令修建的凯捷意广场上，绝望地被处死。大陆终于又一次进入了总体和平的时期。
　　四元祭史的蔚水之链、赤炎之戒、灵风之环和源土之坠已全部集全，并妥当地安放在方礼殿的内室中。回国后，方清也因负有＂叛国＂之名而被关押。在牢中已经五日了，期间没有一个人来看他。而方清也他，也只是背靠铁门，静静地坐着，仰头看铁窗外的日出日落，月圆月缺。
　　有一天，当月光透过铁窗洒在他身上时，他忽然想起那一个午后，他坐在窗边等昏迷中的洛文苏醒时，卫新悄然无声地进来，把他吓得掉了书。卫新先到床边探视洛文的情况，见他还未醒，担忧地皱了皱眉，然后他绕过来，坐在自己对面的座位上。
　　＂好多了吗？＂方清也合上书放在膝上。
　　＂没什么大碍。＂卫新轻松地说，眼神却不怎么轻松。
　　方清也停了一会儿，说：＂没想到你敢下手。＂
　　＂清也大人更有胆量。可是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这次有些过了。＂洛文连续昏迷两天还未有苏醒的迹象，看来这次的打击真的使他病情恶化了。
　　＂也许有些过分，但这是必要的。当初做下那个决定时不就已经作好觉悟了吗？而且卫新，你总是忘记，我们已经不再是真隆国的人了。＂
　　＂对不起。＂
　　＂而且，我早已舍弃得到洛文原谅的奢望了。＂
　　＂其实，真的，清也大人何必这样辛苦自己，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
　　方清也淡然地笑了，＂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折腾呢？＂
　　卫新看着外面烂漫的天空和阳光，报以会心一笑。窗外橘红色的午阳一步步地西移，斜照进窗的阳光温柔地铺满桌椅和地板。远处的房屋与天际也都染上了橘色，隐隐地还闪着晶晶亮的光芒。而午后的空气温柔得让人心暖，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忘却所有的负担和忧愁。两人安静地坐着，安静地看着，享受着这久违的温暖。不过，如果是在真隆国的话，这样的傍晚会更加美丽醉人吧。只是，恐怕，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方清也略带担忧地问：＂客安和古铭怎么样了？＂
　　＂没有他们的消息，不过那点伤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对你来说也是吧，毕竟都是从战场上浴血生还的人。＂
　　卫新有些惊讶：＂你知道了？＂
　　＂你怎么瞒得过我？＂方清也轻笑一声，＂你在与客安打斗时，不过是划开他腰部的一个小小的伤口，以便事后证明你确实攻击过客安而让马狄特更加信任你。然后你打昏客安，杀了先前逃回来的金夏兵，并把那些尸体处理掉，于是现场就变得血淋淋的。＂
　　＂那不也是你设计中的一部分吗？＂
　　＂可我没想到你做得这么逼真。还有，你故意挑衅古铭逼他落崖，这可是你自己想出来的，一方面使古铭逃脱随后而至的金夏大军的抓捕，一方面隔开古铭和洛文，以便进行我们的计划，还可以置洛文于我们的保护之下，真可谓一石三鸟。＂
　　＂实际上没必要这样夸奖我，这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说的也是，曾为魔王麾下的臣子现在却在利用自己的王，不管怎样都洗脱不了身上的罪孽。自己的罪要自己背负，没有任何借口可以转移。＂
　　＂清也大人，其实这种事情只要由我来做就行了。＂卫新轻轻地说。
　　＂我说过了卫新，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就不能推开，怎么现在还在提？＂
　　＂包括让洛文陛下对背叛之事信以为真？＂卫新直视着方清也说道，＂何必呢？其实受伤最深的人是殿下你吧。＂
　　方清也眼神一变，随即恢复正常，＂重要的是夺取蔚水之链，而不是被感情纠缠。有些东西，就应该退居末位。即使会被以‘叛国’之名处死，被洛文痛恨，也是值得的。这样的牺牲没什么好吝惜的。＂
　　＂看来，是我太拘于小节了。＂卫新站起身来，郑重地手按心脏，右膝跪地，＂我卫新宣誓：吾永世为真隆之人，吾誓死追随吾主，效忠吾国，出生入死，至死不渝！＂
　　方清也同样郑重地立了誓。然后两人相扶而起，推测罗亚桐何时会推翻马狄特。忽然敲门声响起，他们马上消音，警惕地盯着门。原来是传令官要他们去见国王。两人相互递了个眼神，就离开了房间，然后……
　　＂清也，清也。＂叫声把方清也拉回现实，他回头，见洛文站在自己的身侧，不安地盯着自己。＂是你啊，洛文。＂他笑了笑，站起身来。
　　＂对不起，这几天事情太多，没能抽空来看你。＂
　　＂没事，你是国主，当然很繁忙。何况我是个阶下囚，不用让你特地来看我。＂
　　＂听说你这几日不吃不睡的。＂洛文轻叹了一口气，＂你还在为卫新的死自责吗？那明明不是你的错。＂
　　＂可那终究是我造成的，从我被俘的那一刻开始。＂
　　＂假装投降也叫错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卫新会跟着你混入敌人内部？＂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那天卫新来你的房间看我的时候，我就被掉书的声音惊醒了。＂
　　＂所有的对话你都听见了？＂
　　＂对不起，我也瞒了你们。＂
　　方清也忽然觉得心里空了一块，＂原来，你都知道了。所以你才会去尼委区，将计就计。真是，败给你了……＂他靠着铁门，觉得卸下重荷的身体相当疲惫，＂可惜，卫新他，永远都不可能听到了。＂
　　＂他知道，因为我对他说‘委屈你了’。真的是，委屈你们了。对不起，让你们承受这样的事。还有，谢谢你们。＂
　　＂这是委屈的意思吗？真是不错呢。＂方清也的身体向下滑去，洛文忙接住他。原来是累得睡着了。洛文虚惊一场，他把方清也放在床上去，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三日后，真隆国国主洛文向全国发布公文，澄清事实，为方清也、卫新正名，同时，两人恢复原职。方清也仍为真隆国的贤者大人，与国主洛文拥有相同的权力。左将军卫新被追封为护国将军。同时受封的还有苏客安、古铭等人。卫新战死的消息传出后，举国上下无不哀痛惋惜。
　　而真隆国在百余年之后，终于迎来了一次短暂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