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我站在天台上。 从这个角度看上去,这个城市灯火辉煌,车尾闪烁着红亮的屁股灯,车流不息。在这个地方,我居然听不到任何汽笛声,也听不到夜市的任何喧哗声,可是我的耳朵里灌满着呼呼的风声。是的,我想,我没有耳鸣,这是风声。 怎么回事,什么东西弄湿了我的衣袖,打湿了我的肩头。眼前渐渐模糊,雨水顺着凌乱的发丝侵袭着我的面容。我仿佛很不堪,我穿着白色的病服,竟然在这个地方纵情嘶嚎。我看到远方有白光撕扯着天空,那白光是被叫做闪电吧,没有雷声打下来。我站着,我数着数,一、二、三……,我等了好久,依旧没有雷声,只有不停舞跃着的闪电。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天台?我怎么会来这里。我怎么穿着白色的病服?哦,我貌似在医院。不对,是治疗院。我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我一天到晚胡言乱语,我抗拒吃药,我害怕打针,我讨厌看到人。我怕人,我怕那一群群的人,他们穿着白色的衣服,戴着口罩,没有脸。我恐慌,他们要过来抓着我,把我绑起来,说着我听不懂的话,强行把我关起来,只要我一激动,他们就给我打针,说让我安静下来,然后给我喂很多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药。还有一个东西,我也很怕。我有一次犯了错,我打了人,他们就把我强硬绑在那上面,塑胶皮的躺椅,然后有几根长线,贴着黑胶皮,这个仪器构造是多么复杂又多么简单。他们按着我的头,然后拿着那黑胶皮贴在我的太阳穴上,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脑袋里一蹴而过,好疼!疼!那是电流。我整个人都麻痹了,我的声音发不出来了,我不能动了,我没有力气了,我的眼前好黑,我的头开始发胀发懵,我的身体开始发软,我眨眨眼睛,疼痛的泪水滚落了两滴,翻着白眼,我开始睡去。 他们说我有病,因为我行为异常,精神错乱,语言混乱。 我在家的时候,我经常打我的小女儿,我常常把她打得鼻青脸肿,好让她乖乖呆在家里不出去。时常有人来拉着我,让我住手,让她躲起来,我发怒,我被抑制。我不想打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的心很痛,以前我很爱我的小女儿,她从出生的时候,就是那么地乖巧可爱,像一朵娇嫩的花儿一样。我很疼她,我经常给她买她喜欢的东西,宠着她,我看着她一天天一年年长大,我的内心很是欢喜又很是忧虑。渐渐地,我变了,我变得易怒易发狂,我经常胡言乱语,伤害别人。最后被送进治疗院。 此刻的我,跪坐在天台边上,有什么东西一直滴落在我的身上,使我的白衣变成透明色。 我闭上眼,看见家乡的苹果树,结满了大大的果子,红而透亮,小小的人儿爬上树,贪婪地摘着果子。摘一个,啃一个,直到吃得肚皮被撑到才罢休。 母亲的腰,弯得像张弓一样,脸埋在土地里,忙碌的收割着,汗水浸湿衣衫紧紧贴在身上,而不知事的孩童,也仅仅只是在山坡上奔跑着。 又回到那一天。新嫁娘披着红盖头,鞭炮放得震天响,在我家门口掀起了一阵迷烟。我掀起新娘的红盖头,看着她一脸娇羞的坐在我的床头,嘴角的酒窝沉浸着幸福。微启的红唇,洁白圆润的肩头,是我一生的爱人。 "快,他在那,快把他抓起来!" 天啊,怎么又是那群白衣服的人,他们又要来抓我了,啊,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惊慌的站起来,茫然地看着他们冲过来,我该怎么办,我该往哪儿逃。我看着一片黑暗的大地,我仿佛找到了我的答案。 我投身那片黑暗,我看到那群白衣服蒙着口罩的人,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脸,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惊慌与恐惧。我听不见他们的喊声,我只听见风极速在奔跑,这一刻,我终于清醒,我想起了我是谁,我为我犯下的罪恶感到深深的悔恨,我伤害了我爱的人,我罪有应得。 我的背着地,我动弹不得,疼痛的感觉弥漫全身,麻痹了神经,有液体流出来,是热的,黏糊的,鲜红的。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犯黑,我的嘴里念着呻吟。我想起我爱的人,我想对他们说一句话,我想见他们,我想回家,我可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