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弟弟不知从哪儿抱来一只白乎乎、胖嘟嘟的小狗,像是得了什么宝物似的乐得手舞足蹈。一边安巢搭铺,一边买来专用碗筷,显然是一副精心饲养小狗的派头。可惜没过多久被父亲看见了,大声呵斥定要将狗物归原主,由于父亲在家中素来威严,弟弟只好忍痛割爱,将他心爱的狗完璧归赵,为此他心中甚是愤愤不平。而在一旁的母亲,却给我们讲了一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那是十几年前,我们还不谙世事,在一场暴雨过后的黄昏,一只被雨淋得像落汤鸡的小狗,立在我家屋檐下的墙角瑟瑟发抖,那样廋小的身子,那样稀落的毛发,在那样清冷的寒冬,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凄凉,唯有一双灵动的眼睛显示它的存在。父亲连忙把小狗抱进屋里,用一件旧棉袄把小狗包起来,然后用仅有的几块钱,跑到镇上买来排骨炖汤给狗吃,小狗在父亲的精心呵护下渐渐茁壮起来,毛发异常乌黑,先前灵动的眼睛更加锐利,彰显它的桀骜不驯。经过调养后的小狗乖巧通人性,整天跟在父亲前后似乎要为主人效劳:父亲扫地,它立马用脚刨刨灰尘,父亲砍柴,它赶忙把柴聚成一堆。闲暇之余,父亲也教它日常手语如"握手、吃饭、睡觉"等等,它一点就通,一学就会,由于它的乖巧伶俐,加上那双锐利的眼睛,确有几分虎视眈眈的气派,自此父亲给它取了个响亮的名字 "虎子"。长大后的虎子更加通人性,它学会看家管事了,主人不在家时,它立在屋前屋后,目光炯炯扫视一切,远远看见陌生人,便敞开喉咙竭斯底里嚷叫,直到把陌生人赶至两三里远才罢休。而一旦家里来了客人,父亲忙着与客人握手虎子也不甘示弱,非要伸出它的"毛手",像是凑热闹,也像是显示自己的乖巧,常常惹得客人捧腹大笑。 虎子以它的聪明乖巧,博得众人的喜爱,也成了父亲形影不离的朋友。那时父亲在离家十里之远的学校教书,虎子居然也能千里迢迢尾随父亲日理万机了。父亲每晚伏案备课常至深夜,据说虎子每每都趴在父亲脚下,时而挠挠主人的裤角,时而捶捶主人的脚背,居然连眼皮都不眨巴一下。白天父亲上课时,虎子总是坐在教室后边,前腿半跪,后腿卧坐,侧耳倾听,听到精彩时,虎子两眼眯成一线,舌头伸得老长,还不住地点点头。有时它也像个爱管事的巡警,站在教室后面纵观全局,若有开小差的学生,它就像孙猴子的火眼金星,立刻跑到他身边"汪汪"直叫,吓得那些学生再也不敢偷懒。为此他的学生写过一篇文章《老师和他的狗》来控诉冤情,大体是说,虎子成了他们的第二任老师,侵害他们的人身自由了。由此,你可想而知虎子为他的主人立下的赫赫战功。 父亲和虎子的感情日趋笃厚,这样和谐融洽的生活持续了四五年。一年冬天,树上的黄叶都落尽了,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树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父亲因为要到城里运学生书籍,把虎子留在家里。当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却没有得到他的虎子的热情迎接,他的虎子素来都是听到主人气息声,立刻摇着尾巴一蹦三跳的跑出来迎接主人的。父亲以他特有的敏感预感到一种不祥,他屋前屋后呼唤"虎子",屋内空洞洞,他寻遍整个村庄,村庄静悄悄,父亲呆了"虎子一定出事了",他喃喃自语。一些知道缘由的村民只好向父亲说出了真相"虎子遇难了"。父亲木然地走到虎子遇难的血迹前,足足呆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也不动。原来村里喝酒出名的杨酒王,觊觎这肥肥胖胖的狗多时,终于逮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对虎子下毒手,可怜没了主人庇佑赤手空拳的虎子,挣扎不到几分钟,便成了酒王美味可口的下酒物了,等到父亲来时,只剩下几点血迹在这里静静地躺着。 从此父亲再没有养过一条狗,也不准家里人养狗。我不禁想起一句话"爱之深,痛之切"原来在父亲心中藏着一段解不开的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