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岸,彼岸,陕西山西,横贯着一条大河,浩浩汤汤——两涘渚崖之间不辩牛马! 这河像极了一道伤口,裸露着过往的累累炽痛,应为这痛太过长久,所以急需一个宣泄口,于是到了壶口,宽阔的水域戛然收住,让急湍的瀑布咆哮而下,一时间,水声、雾气、彩虹恣意涂抹,再加上热辣辣的太阳、泥黄的土塬、浑浊的水充斥在天宇间,让我距离李白千年站在这里,眯着眼睛,汗水淋漓,满鼻子的土腥味,感受这种特别的磁场。再也顾不得形象,因为到了这里,脂粉、娇矜、柔弱都显得不值一哂,任你是什么人,此时此刻也会平添三分豪气,禁不住让那句"黄河之水天上来"冲口而出! 到底是如此壮美的景成就了李白,还是李白挥毫《将进酒》,将这条大河渲染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难怪车过宜川,沿路风景逐渐寥廓,山的棱角过于突兀,让羸弱的青草没法将它们覆盖包裹,罕见飞鸟,亦无市声,这样的贫瘠没有酿出苦味,反而锻造了坚韧和坦荡,也只有这样的河山造得出一个奇迹! 那些牵着牲口,裹着白羊肚毛巾的当地人肤色古铜,抽着纸烟,赚些给游客照相留念的小钱,眉眼间有几分慵懒,跟五湖四海的人打交道,浓浓的乡音里却不显油滑更无市侩味道,这才是黄河水滋养的人,各色风光看遍照旧喜形于色! 有人尖叫,有人拍个不停,有人童性大发,在河床裸露的石头上跳来跳去,一洼一洼水里寻找鱼……河山太壮,把个人的功利得失、儿女情长也压瘪了,榨干了,只有眼里耳里这道水,轰隆隆,震耳欲聋,自带一种清澈的力量,不芜杂,不凌乱,让岸边的男女内心荡涤了尘埃,多了些豁达,站在这里宣个誓,便是不真也含情吧! 人常说不到黄河心不死,似乎此语古已有之,且看古乐府《箜篌引》:"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堕河而死,将奈公何!"据说那是个白首狂夫,被发提壶,乱流而渡,其妻尾随阻止不及,狂夫堕河而死。其妻援箜篌而歌,声调凄怆,曲终投河而死。没到壶口前总觉得这首诗是个隐喻,哀叹的是那种无可逆转的性格命运。可到了壶口,就明白了为什么浊流发了怒,卷成花,冲成浪,奔成流,一泻千里,昼夜不停!人看惯了这样的奔放,就有了一股子劲,蛮实、倔强、绝决! 离开瀑布,河道变狭,八月的水色青碧,并不是印象里泥沙俱下,黄泥水涌动的样子。 回到岸上,几爿小店,商品简单,工艺品也是各景区常见的廉价东西,一路上只有蜀葵开了些零星的紫花,风尘仆仆的样子。 若有人问壶口值得去否,我会说:"吃不好,住不好,久别的故人,是否值得你跋涉去瞧他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