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蓝是在一次同学的生日会上。在高三下学期那段时间,我几乎厌倦了直线似的生活,整个人仿佛被挤压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令我无法呼吸到新的空气。面对指手划脚迂腐至深的老师,晕头呆脑毫无生气的同学,我感觉到身上某一种肌能正慢慢地被腐蚀掉。 一个星期日的下午,我正躺在床上,两眼呆呆望着灰色的天花板,脑海仿佛被一种油画颜料给覆盖了沉翼感,房间沉闷的令人窒息。这时电话响了,是阿颖。她告诉今天是他男朋友的生日,在一饭店请客,叫我过去。 阿颖曾经给我介绍过男朋友,她说我可能心里有道墙没通,以至整天像飘在汪海上的一片树叶,孤单单的,她说,"恋爱中的女孩才是最美的。"但她每次带来的男孩子都令我厌烦,当然这是我自己的原因,我自己也无法说清楚。阿颖却说我太挑剔了,把感情看成金子似的。 那天晚上来了很多人,都是阿颖男朋友的玩伴,桌上就我和阿颖是女的。我注意到坐到我对面的一个精神颓废,不停抽烟的男孩子,他只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偶尔嘴角向两边轻轻一拉,露出淡淡的笑容,仿佛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那股远离人群的神态就像那一抹模糊的纠缠在我脑海的记忆。 阿颖似乎看到我的目光,她站起来指着他说:"小惠,他叫蓝,是学画画的,而且和你一样酷爱文学。" 他把目光移向我,那是一双昏暗无光的眼睛,我感觉到心里一震,在那双眼睛里面似乎隐藏着一种某名的东西,也许那就是我一直想要的。 最后阿颖安排蓝送我回家,他底着头似乎我不存在似的默默往前走,"你很喜欢画画吗?" 他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烟,习惯地用火柴点燃烟,深深吸一口。"谈不上喜欢,只是为自己找点事干。"他漠然地说。"你好象很喜欢抽烟。"我说。 "是的。"他说,随后他脸上露茫然的神情,两眼怔怔地望着前方浑暗的小巷,他整个人仿佛和这夜色溶于了一体,一股淡淡的烟草味窜进了我的味觉器官。 "我到了。"我轻轻地说,"过了小巷就是。" 他没有说话,把烟头丢在地下,用脚踩灭,"我走了。"这就是他今晚对我说的第三句话,我一直看着他那显得有点孤依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那双浑浊的渗杂着抑郁的眼神,蓬松的头发搭在那张削瘦漠然的脸上带着些许颓废的神情,还有随即进入一抹淡淡的烟草味。 在一那次和蓝在酒桌上见过面之后,阿颖就经常和她男友把我们俩叫出来,我知道那是阿颖的主意。 蓝并不是完全不说话,他喜欢谈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比如:尼采,黑格尔,王朔,村上春树,凡高,毕加索,莫奈,或者是有关于死亡的感觉和感慨。每当他谈起这些事的时候我总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就好象是秋天的风吹过干枯的树枝似的。在他那张削瘦的脸上还有一条9厘米的淡淡的疤痕,就仿佛和他整个人融于了一体,看上去增添了几分忧郁。这就是蓝,就是在不知不觉中走进我枯燥无味的生活里荡起波痕带有烟草味的蓝。 我和蓝站在马路边上的一棵还有生命力的树下,蓝那天穿着一件白色的上面印有奇怪黑线图象的圆领汗衫,一条被人工剪短的褪色的淡蓝色牛仔裤,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我在外面租了一个房子,我不喜欢在家里画画,那样很不自然,就好象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你曾经会唱唱再好听的歌在那里面也不能正常的发挥。"他慢慢地说,声音伴随着那股烟味向四周扩散,我脑海有一种兴奋感一下子窜了出来,心脏既然像被人拔动某个开关似的跳了起来。 "你是说,我也去吗?" "当然,我还要你做我的模特。" "你就住在这里吗?"我有点不太相信地问"这里不好吗?"他边说边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然后他微笑地看着我指了指钢丝床,"坐吧!这里只有一张椅子,你就坐在床上。" 我是第一次看蓝画画。他把椅子搬到离画板的2米处,然后极为认真地仔细观察一番,"你就这样,保持1 个小时不要动。"他有点不安地说,也许他是怕我支持不住。 其实我当时根本不相信我会保持那个姿态足足3 个多小时(当然除了一点很小范围的小动作),也许这也是蓝始料不及的。蓝作画时的状态整个人仿佛化成了他每个动作一起在运作着,那双忧郁的眼睛散发这一种激情,房间除了那台像老人一样的吊扇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之外就是蓝划在画纸上发出的"沙沙"声音。刚开始我碰到他专注的眼神,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全身一股暖流往脑门上窜然后再向下身延伸过去。我知道那是一种类似于醉的流动因子在身体上窜动。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回家,我在蓝那里睡,我新的生活从那里开始,从那一个晚上开始运作,蓝是第一个走进我生活的人。蓝经过大约三个小时之后,才满意地停住笔,然后站远仔细地看着那张画。"好了。"他好象突然发现我还坐着那里惊奇地看着我说。我紧忙跑过去看这张有我自己一份的而且是蓝画的画。 当我把眼神移向他的时候,我整个麻了,就好象被电流击中似的整个人无法动弹。脸上火热的,房间很闷,我手心冒汗。 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即使有我也听不见,我只清晰地听到我的心脏像古钟一样撞动着。蓝抱住了我,是的,他的手搂着我的身体。不,确切地说从那瞬间开始我已经不属于我自己了,是属于蓝的,完全属于蓝。 他把我抱到床上,我接触到他炽热的嘴唇。我呼吸跟不上来,脑海"哄"的一声坠入一种无可言喻的另一个空间,"蓝,蓝不要,蓝你爱我吗?"我似乎模糊地听到自己的声音,但那好象不是我自己所发出的,也许那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遥远的声音。 蓝完全进入了我的体内,我感到下部一阵剧烈的疼痛,我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背,眼泪轻轻地滑落下来,当蓝在我体内射精的瞬间,我手指从他背上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对不起,小惠。"他轻声地说,慢慢轻柔地用手擦抹我的眼泪我摇了摇头,紧紧抱着他感觉就宛如在做梦"你会后悔吗?"他亲了亲我的脸,微微笑着那是我见过蓝最温柔的笑容,感觉那笑容就像似我自己身体上一部分一样 。 和蓝在一起那段日子,现在我再也找不回来,我只有在每一次梦中重新回到那个时候,躺在他的身边,听他告诉我他曾经的故事。但在现实中那太遥远了,遥远得就仿佛是天涯边上的那一道地平线,可望而不可及。 2001年8 月24日,蓝拿到了大学的录取通知单,那一天蓝显得不是很高兴,我知道他曾经的理想并没有实现。 "我不想去读,一点都不想。"他俨然的说,"也许,我想出去,自己找一个新的天地。"他抱着头,一个劲的抽烟,当时我感觉蓝身上失去某种平衡,好象有一种凌乱的力量在扯动着他的整个神经系统。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脑海空空的。我想为蓝做点什么,那段时间我天天陪着他。但他脸上那淡淡的笑容消失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秋天的凉风般渗进了我的肌肤。他抽烟越来越频繁,我心里有被重金属击中的沉痛感。 "蓝,你太偏执了。不管怎么样,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对他说他脸上露出那种无法形容的失落感和漠然的神情,"我心里有很多事,我讨厌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讨厌一切虚伪的东西,也许我的最终归宿是安静的闭上眼睛,我不愿意再看到世俗的眼光,也许我早不就属于这里啦。" 我哭了,伤心无奈沉痛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紧紧抱着他,但我感觉蓝就要离我而去。 2001年8月27日,蓝离开了这个城市,离开了我,他走的时候叫阿颖给另外一封信 惠 忘了我吧!我知道我根本不适合你,我是一个没有支点的没有重量的物体,像个一股恶臭的空气,哪里多容不下我。这段时间我心里仿佛有无数个气球在膨胀,我一刻多不能静止下来,我得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变态的人群,我不知道自己要去那里,或许那里都不适合我去。 惠,你是唯一一个给过我快乐的人,但是我不能给你什么,我一无所有,一无是处。我走了,忘记这段记忆。 2001年8月27日蓝 蓝就这样走了,我的心随着蓝的离开始终没有平息过,像涨潮的海水在我内脏翻腾。失去了蓝,我就仿佛失去了自己,我没有了自己的影子,我就好比站在沙漠里正午阳光下枯树没有一丝可以借镜的生命点。 蓝走后的第15天,我走进了医院的妇产科,当我叉开双腿的那瞬间,我闻到了那股淡淡的烟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