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 他,是个极平凡的人,就像草丛中的小蚂蚁,戴上放大镜才能被发现。但他怀有梦想,并且要一直做下去,妄图做路边一颗铺路石,说不定哪天被建筑师捡去镶嵌在北京天坛上。 20世纪70年代,命运多舛,中美建交了,国家领导人走了,唐山发生大地震了,酝酿改革了,他在一个农民的家庭出生了,兄弟多,父母无丝毫惊喜。那个年代,是个除了人口不缺其它什么都缺的年代。在零碎且模糊的记忆里,度过了衣不遮体且食不裹腹的童年。 80年代,改革的浪潮席卷了全国各地。在长江中下游有一个地方,俗称八里江,也掀起了家庭责任制之风,他家八口人,每人1亩半,分到了10多亩的旱地,还有左邻右舍三家人共分得一头水牛。 沿江一带,地势低平,房子是简单的,样式也都差不多,青砖瓦屋,一排排,很整齐,隐匿在树林里,随风摇曳,忽隐忽现。小时候,他家里穷得叮当响,两间破旧低矮的房子,外墙是用火烧成的砖,勉强可以用来抵挡一下风雨的侵蚀,内墙是用土砌成的,然后用石灰粉刷一下,再在屋顶上铺上银灰色的瓦。整个屋子分成四块,两间卧室:一间是父母住的,一间是兄弟们住的;一间是客厅,有一张四方桌,配四条板凳,还有几张小竹椅,用来吃饭,聊家常等;一间是厨房,土灶上安有两口锅,一大一小,前面放着柴火。 那时,全家人都是靠着田地过日子。如果庄稼长势不好,收成不多,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每天大清早,天还没有亮,父亲便挑着一担面去新洲(是一个大农场,每人能分上十多亩土地,人们生活过得很好)换米或者钱,下午回来,便与母亲在地里干农活。大哥去邻近村子里做学徒工,二哥去镇里一家工厂做临时工,三哥在家里放牛,他与两个弟弟上学。每天放学回家,他帮母亲生火做饭,星期天扛着破旧的竹篼和铁铲子在村子里的屋前屋后拾动物拉下的粪便,可以充当有机肥。 儿时的快乐,天真无邪。用橡皮筋做的弹弓,将小石粒当做子弹打鸟;将纸折成飞机,看谁的飞得高;大家玩得兴致时,站成一排,抽出自己的小鸡鸡,看谁的尿撒得远;春天,一场大雨过后,沿着清翠的江堤去捡蘑菇;夏天,顶着烈日去钓鱼;秋天,扛上一根细长的竹杆去捉蝉;冬天,踩着厚厚的雪,去田野找兔子。这些野兔,在雪地里留下深深的脚印,一路跟踪,准能逮到几只。 母亲每天起得很早,将一升的麦子撒在地上,打开鸡笼,几十只鸡,蜂捅而出,咯咯地叫个不停,看到有食物了,就争抢着。老弱病残的总被挤到一旁,母亲就单独喂养,然后去菜园里摘菜,淘米做饭。做完饭后,便挑着一担衣服去附近的池溏。洗干净后,将衣服晾在门前的铁丝上。忙得差不多了,父亲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了,他们兄弟几个也放学回家了。大家在一起吃饭,有时邻居端着饭碗过来聊聊家常,讨论使用农药效果怎样,哪家发生什么红白喜事等等。 那时民风纯朴,一家有困难,大家会帮忙。他家因人口多,房子太过老旧,大风大雨时,房屋上的瓦砾被掀起来,房子在颤抖,一家人提心吊胆。他父亲是建筑工,预算了一下,就节衣缩食,总算凑够了1500多元,于1983年动工做房子。那时候,小红砖9分钱一块,瓦3分钱一块,共花去1100多元,人工费是不用掏钱的,主要是叔叔、伯伯、姑父以及他父亲的一些同事。大家很少给工钱,主要是通过相互帮忙来冲抵。凡是做房子,整个小村庄,大约有50多户人家都要送一些农产品以示庆贺,如鸡蛋、萝卜、冬瓜、土豆、青菜等,应有尽有。特别是房子即将峻工时,师傅们将一条最长最粗最笔直的木头扛上屋顶最高处,叫"上梁",并拴上红色绸缎。随着鞭炮响起,由一名德高望重、能说会道的大师傅在大声地唱彩,主要是期盼他家年年丰调雨顺,子子孙孙日后飞黄腾达,生活美满等等。家人摆上较为丰盛的六桌酒席,主要用来表达对师傅们的尊重。大家边吃边聊,尽兴时还要行酒令,什么"六六呀"、"八癸手呀",输了一方,就得喝一杯酒。有时为了一点点酒,争得面红耳赤,不过,不伤和气。吃完饭后,婶婶们飞快地收拾完了碗筷。正午过后,天气凉爽了些,帮工们架起了梯子,分成4组,每组10个人,将砖瓦从地面传递到屋顶上,小孩子也能帮上忙,大家齐心协力,吆喝着将一块块砖瓦传给下一位,尽管汗流满面,可他们开心得很。这种场面很感人,在以后的人生中很少见到。 如果一个家庭单单依靠自家的田地,仅能维持基本生活。日子过得好的,都是做些小生意的,或者是吃商品粮的。他大哥学好手艺后,也到了结婚的年龄。他家里穷,兄弟又多,女孩子是不愿意嫁过来的。他妈妈委托媒人四处物色适合的女孩,终于找到了本村的一位姑娘。门户相对,是千年不变的婚姻基础,尤其是农村。这位姑娘,也就是他后来的大嫂,非常贤惠,尽管她爹娘死得早,跟着姐姐、姐夫过日子,但做事非常干净利索。大哥大嫂结了婚,就分了家,只分到一张床,还有600元彩礼,其他什么也没有,他们搬到以前生产队里留下的一间空屋子过日子去了。这一进一出,他家里差不多用完了全部积蓄。日子还得要过,于是父母亲起得比以前更早了,但只是埋头苦干,不想想出路,是不行的,他们哥弟几个,也只能默默地跟在后面一起干农活。记得他二哥是1988年结婚的,分家时也是净身出户,不过在双方家人共同努力下,总算盖了两间低矮的房子,安顿下来。他家过几年才有些积蓄,一到正事差不多就用完了。一位近房的伯伯将他二哥介绍到本镇的一家棉花厂做临时工,算是见了些世面。二哥嫌工资低,再加上有事就上班,无事就休息,断断续续地上了3个月的班,就不做了,回到家里开起了个小店,一开始生意还不错,能维持一大家子日常开支。随着二哥的分家,此店就由他三哥经营了。 难忘的少年 在这个家庭中,他算是幸运的。父母亲没有什么文化,对孩子的教育就是放任自流,传统原则是考取了就读,没有考取就在家务农。那时候,小学升初中要考试,初中升高中要考试,高中升大学要考试,最终能考取大学的,一个村子每年只有一两位,甚至几年内没有出现一名大学生。他读小学时,学校环境非常差。很多老师因工资低,又是民办的,地位得不到保障,就不愿意做老师了,所以学校空荡荡的,临时凑合的两个班级,一年级与二年级的学生在一个教室里,三年级与四年级的学生在一个教室里。只有两位老师,一位是下放学生,嫁到本地生了孩子成了家的,另一位是主动要求调过来的。两位老师,一人负责一个班,上四个年级的课。条件有多艰苦,可想而知。老师很负责,学生也很用功。在这样的环境下,他竟然考取了镇初中,27名同学录取了6个,另外一位伙伴还是全镇第二名。 性格对一个人的成长影响极大。他生性多懝、孤僻、胆怯、自卑、本分、勤奋好学、还很好强,这些性格左右着他的一生。小时候,他害怕与人打架,哪怕比自已矮小的伙伴。记得当时邻居家的一个叫美西的伙伴,细瘦细瘦的,但总是在他面前吆喝,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直到有一次,大人们怂恿他们之间打了一架,看谁厉害,他赢了,美西再也不敢欺侮他了。他发音不清晰,因为这,他经常被嘲讽。上课时,他很害怕老师提问题,故意低着头,不让老师看见,一副掩耳盗铃的样子。初中一年级时,他成绩中等,穿的衣服也很破旧,根本就不起眼。放暑假时,大部份同学去读假期班,只要50元钱。他只能拿着书本,每天早读,然后帮家里做做农活。 他特别喜欢钓鱼,只要闲着没事,就会去河边钓鱼。他很希望有一根用竹子做的钓鱼杆,在村尽头有家后院栽满了竹子。一天晚上,漆黑漆黑的,他和一位玩得好的伙伴一人揣着一把刀,猫着腰,偷偷地窜到那家后院里。挑选几根修长的适合做钓鱼杆的竹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刀就猛砍,发出的啪啪声惊动了屋主人,还有狗吠声,随后有手电筒的光束划破夜空,听见有人大声呵斥: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竟敢偷东西!他拽着一根竹子仓皇而逃,那位同伴还没反应过来,却被逮个正着。屋主人要他说出同谋是谁,他死活不说。毕竟是孩子,教训了也就算了。那时候他确实够笨的,砍竹子,只要用刀斜切下去,是不会发出多大的声音,横砍东西费力又费时。第二天,他将那根偷来的竹子用火慰烫得笔笔直直的,然后系上尼龙线,再穿上用鸡毛做成的浮,最后挂好鱼钩,兴致高昂地去池溏钓鱼去了。 让他难以忘怀的是中学生活,他得到了同学的尊重,朋友的信任和老师的关心,自尊心和好胜心提升了不少。初中二年级时,他的成绩突飞猛进,综合成绩也名列前矛。每次老师提问题时,他总是抢先回答。懵懵懂懂的年代,生理的变化,让他心理也产生了微妙的感觉。因为他生活的环境和认识的人绝大部分是男的,又加上他性格过分内向,不敢或不愿意与女孩子交往,甚至不敢正眼看她们,有时女孩子找他帮忙时,他立马脸红脖子粗,心砰砰地跳个不停,非常紧张。他化学学得不好,就是因为不敢看黑板,不敢看到化学老师那张性感的俏模样。这位老师,刚刚师范毕业分配到这里教他们化学,年轻漂亮,打扮时髦。上课时,总是穿着半透明的红色的衬衫,乳罩在胸前若隐若现。他注意力高度不集中,无心关注黑板,却无邪念,而他的化学成绩明显下滑,让他庆幸的是,她教了三个月就调到县城去了。 有一件事,过了很多年才让他得以释怀。学校当时是寄宿,路远的同学都要住在学校里。宿舍是由教室改造的,三十多个同学住在一起。一个夏天的晚上,已是深夜了。他晕晕沉沉地睡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脱他的衣服,轻轻地扶摸他,再重重压在他身上,亲他的脸,还不断地喘着粗气,而且下面有个东西直挺挺的。他一下子惊醒了,睡眼朦胧地睁开眼睛,一看是同他玩得最好的朋友,他正好憋尿了,也没有想那么多,急匆匆地上厕所去了。第二天,他才意识到他被"侵犯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他都没有和那位学友讲过一句话,甚至很反感。后来他明白了一些事理,觉得挺好笑的。 遇到了好人 请记住,孩子在长身体时一定要想方设法让他多吃些健康的有营养的食物,有病也不能拖延,要即时治疗,否则会严重影响他们的成长。他那时患有咽喉炎,并长出脓疮,经常胀痛,吞咽食物都很困难,他姑姑用一根筷子,将针夹在中间,用细线绑住,然后让他使劲张开嘴巴,将筷子伸进咽喉,狠狠地在脓疮上刺了几下,血就冒出来了,当时感觉舒服多了,但没过几天,他的咽喉又痛起来了。几年都是这样,严重地影响了他的学习。也是因为家里穷,拿不出这么多钱给他治疗。一直拖到他快要窒息时,父亲才通知他三哥带他去九江医院就治。他记得很清楚,他们中午到了医院。好不容易打听到口腔科,但医生星期六休息了,不能看病,要到下周一,哥俩很失望地搭车回家。 纯朴的乡情,让他永不忘。在回家途中,一位三十多岁的农家妇女突然问他,是哪里人回哪里去。他们聊着聊着,便熟悉起来,原来这位妇女是同一个姓,娘家人在他一个村子里,她看他哥俩像他父亲,她认识他父亲,她问他们来这做什么,三哥便说明原由:弟弟咽喉生了脓疮,医生星期一才能上班看病。她说她镇里有一位医生,是她表兄弟,在这方面很出名,便邀请他们去她家看看。到了她家里,像是见了娘家人一样特别热情、亲切,给他们端水倒茶,下午带他们去医院,托人找关系,才做了手术。晚上回到她家,她亲自杀了一只鸡,来款待他们,让他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这些画面还时常闪现在他的脑海里。 方向转弯 在十多年的校园生活中,他总感觉到高中的三年生活是最丰富最精彩的,也让他最留恋。高中一年级时,班主任是一位女老师,刚毕业于某师范大学。对学生特别关心,也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推选他为生活委员,其实他真的很内讷,对文艺没有一丝细胞,不会唱歌,不会跳舞等。他说他不行,老师说先试试看,不行再另外推选。当时是"唯分数论",谁的成绩好,谁就有机会当班长和学习委员等。一次期中考试,他考了个中等名次,然后就被裁掉了职位。只有考上大学才是唯一的出路,同学们学习非常努力。晚自习后,还有部分同学点着蜡烛在挑灯夜读,其实是得不偿失。 有两件事,让他改变了人生方向,对他后来人生轨迹的划向至关重要。那时当地政府非常专制,做出了许多令人毛骨耸然的事情,没有关系网的穷苦人家尤其遭殃。清楚记得:当时乡政府因征税不顺利,就雇佣了本镇一些地痞流氓充当打手,这些人借着政府权力之光芒,挨家挨户地征税。 张伯伯家经济拮据,一时拿不出钱来,要缓几天才上交,话还没说完,一把锋利的锄头突然划向张伯伯的颈脖子,幸亏张伯伯躲得及时,只是将耳朵削去了一块皮,流了很多血。然后冲上几个凶神恶煞般的大汉,将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摁倒在地,用脚狠狠地踢了几下,邻居家被折腾得鸡飞狗跳,大人小孩哭作一团,婶婶跪地求饶,左邻右舍的人都来帮忙说好话。这些人才悻悻地离开,还落下一句:"明天给老子把钱交了,不然将你们押进派出所!"还有理哩,他目睹了这一切,恨得牙根咬得咯嘣脆响。 当时的基层领导,对计划生育这件事处理得很不当。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公民都要遵守。但要宣传,要让普通百姓理解,还要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有关系的有后台的就网开一面,这也是基层干部处理问题的方式。他们那个镇,从来未听说过有哪位地方官员有为民着想,有什么政绩的,只知道办个身份证,却要收一条香烟或名酒等,他们很少自已消费,一部份供给上级,一部份放在烟酒店里进行出售。为了能完成上级交的计划生育指标,政俯极不作为,做出了一桩桩令人发指的事情。他大哥已经分家了,违反计划生育与他家没有关系。当地政俯却将他父亲关进了派出所,拘留二个月。他默默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做官,到时好好惩罚那些龟儿子。就有了只有读文科,考起了大学才能做官可笑而肤浅的认识。班主任劝他读理科,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他却选择了文科,其实认真想一想,他沉默寡言,性格木讷,不善言谈,还是适合做技术一类的工作。 贺老师 高中二年级时,他读文科班,班主任是一位让人终生难忘的人,姓贺,快60了,单身一人,没有婚娶,本来打算退休,可校长多次请他出山,他才答应再带一届。贺老师偏矮,微胖,国字型的脸,留着板寸头,花白头发,总是眯着小眼睛,笑盈盈的,喜欢穿蓝色中山装,干净整洁,天天刮胡子,神彩奕奕。贺老师将一生奉献了他的学生,其学生挑李满天下。只要提到贺老师,他热泪盈眶,充满了感激、敬意还有愧疚,道不尽的话呀! 从教30多年来,贺老师从不计较个人得失,将全部身心都倾注在学生身上。尽管当时学校环境很差,校领导打算将再最好的房子分给他,但他坚定拒绝了,就住在学生宿舍旁边的小屋子里。他的理由就是,可以每天看到学生来来往往,可以与学生倾心交流,可以每天晚上查看学生是否睡得好,等等。贺老师还养了很多鸡,足有20多只,母鸡居多,下起蛋来个头特别大,这些鸡长得肥壮结实。住在宿舍里,都是走读生,离家几十公里。 贺老师作息时间很有规律,每天起得很早,在家里做律操,一般为半小时,等出汗了,就洗个澡,然后戴起老花镜备课。晨读时,贺老师会准时出现在教室前排的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学生们的读书声。看到学生们摇头晃脑地且大声地朗读,那种投入的样子,贺老师面带微笑。要是有哪位学生思想走神或者聊天时,贺老师总是发出轻微的咳嗽声以示提醒。到了就寝的时间,贺老师会打着手电筒在学生宿舍里挨着床铺一个个查看,轻手蹑脚地,生怕惊醒了学生。一个很深很深的夜晚,贺老师又来查夜了,发现一个学生得了重感冒,烧得很厉害,昏昏沉沉地。贺老师一看势头不对,急忙让几个身强力壮的学生背着去附近的医院。值班医生摸摸病人的额头,测量体温,并庆幸地告诉贺老师:要是迟来了半小时,后果不堪设想。第二天,那位同学的父母知道了情况,火速地赶过来,对贺老师是千恩万谢。贺老师当时还责怪他们,都是为了孩子好,做老师的为学生做这些事情也是应该的,不要太客气了。 还有一件事情,直到今天,他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那日,已经是二更了,夜色如泼出去的墨,伸手几乎不见五指,校园里寂静得能听见落叶声,大家早已进入了甜蜜的梦乡。突然,由远而近传来了群狗的吼叫声,嘶心裂肺。十几个黑影戴着配有手电筒的帽子,蒙着面,手持铁棍冲进学校见门就砸,见人就打。还好,这些人算是有点良知,不打小孩,不打老人,不打女人,其他人只要抓到了,就要挨几棍子。一时间,校园里,哭声,骂声,追打声,喊叫声,劝说声,求饶声,咣当声,像炸开了窝,真是防不胜防。随着暴徒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他宿舍的同学赶紧用桌子凳子扫把箱子等只要用得了都拿过来堵在门上,胆子大些的手里握着砖头守在门旁边,大家摒住呼吸声,准备决斗。紧接着,听见咚咚踢门声,还有啪啪砸门声。随后传来了贺老师的义正严辞的声音:"你们不能进去打学生,有什么事直接找我这个老头子,要打就打我!"原来是贺老师挡在门外,不让他们进来。铁棍在贺老师面前耀武扬威地晃来晃去,为了学生,他无丝毫害怕。暴徒们见是个老人,也恐吓不了,就去其他地方打人去了。有些校友被逼得无路可遁,只得翻越接近3米高的围墙,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如何过去的,但一身泥泞,甚至摔伤了。结果是校长打电话向政府求助,事件才平息下来。原来那伙人是社会上的混混儿,因其中一人被学校某班的学生打了,于是带着一帮人,借着酒兴伺机复仇来了。 周六很快到了,部分同学回家去了,部分同学留在学校。贺老师就挑选一只长得肥壮的鸡宰了,清洗干净,掺着蘑菇,用慢火清炖,几个小时后,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吃饭的时候,贺老师就将几个留校的学生叫过来,每人盛满一碗。来了兴致,贺老师还拿出珍藏多年的白酒,又每人斟一小杯。有位同学喝得不过隐,自己偷偷地喝了一大杯,结果喝多了,打起了醉拳。每个月都会有几次的美味佳肴,看着学生们吃得津津有味,贺老师高兴得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 贺老师善于鼓励学生和进行思想疏导,每天安排1名学生作深入交流,了解学生的苦恼,给予排忧解难,使之将主要精力用于学习上。当时他班级学习风气特别好,大家勤奋努力,你追我敢,轮流当干部,轮流换座位…毕业后,他只见到贺老师一面,这位可敬的老师,身体状况已经大不如前了,想了许久,才记起他的名字。 追忆高中生活 高中生活,丰富而多彩,他的个性、人生观和价值观基本上在这三年形成了,绝大部分同学来自农村,思想单纯,情感质朴,绝无勾心斗角和打压排挤之心态。 同学们差不多是每二周回去一次,周六回家,周日下午就来到学校,大家都从家里带来了各式各样的咸菜:咸萝卜、咸豆腐、咸蒜头,咸辣椒,家庭条件好的同学还带来了咸鱼、咸肉,还有炒熟了的花生米。每到吃饭的时候,只要看到谁的咸菜好吃有味道,筷子叉子勺子就伸过来了,瓶子的菜很快会没有了。记得有一次,他从家里带来一大罐子的咸鱼,是他母亲用盐浸了一整天,然后用香油一条条煎炸出来的,香脆可口。他计划每餐吃两条,可以吃两周。哪知,刚一打开盖子,有几个眼尖的鼻子灵敏的同学闻到香味凑过来,不由分说,用筷子夹了几条放在碗里笑嘻嘻地走了。 还有一次,他提来一蛇皮袋子的饼干,是他哥哥结婚留下来的,母亲让他带到学校去吃,来到宿舍,等大家都来齐了,每个人发了几个。然后将剩下的藏在箱子里面,并上好锁。第二天,上自习时,他发现班上少了几个同学,这些人去哪里了?他感觉到肚子有点饿,就去宿舍拿点吃的。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推开门,原来门被反衬了,几个学友聚在一起,正吃着饼哩!他赶紧查看箱子,锁被撬开了,他哭笑不得,学友们很知趣地去上课去了。 下午放学后有2个小时的作息时间,同学们仍坚持学习,有的在教室里看书,有的在走廊里背课文,有的在宿舍里默默记着当天学习内容,有的将自己隐身于蚊帐中将一本新华字典翻得稀巴烂,有的则三五成群在校外庄稼地里读英语,有的更离谱,斜躺在枯坟上惬意地享受着落日的余辉,特别是考体育的同学,在操场上狂奔,挥汗如雨。 暑假里,同学之间互相串门。大家骑着自行车,沿着公路,进行环游。如果累了饿了,就到最近的同学家去,这位同学及家人定会热情接待,尽可能地多做几个菜,摆上满满一桌子。 毕业快到了,同学们各自买了相册,要求其他同学附上照片并留言。特别是毕业典礼上,同学们尽情倾诉,各自依依不舍,在摄影师的见证下,拍下了全体师生的合影。 情犊初开 人,长大了,情愫像蔓藤一样,越长越茂盛。 他腼腆、害羞,胆小怯弱,刻意地与女生保持距离,很少与异性有来往。高中时,他开始对女生有一些莫名的渴望,但因主要精力用在学习上,就压抑从心里涌出来的冲动。他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一次上晚自习时,他正低着头聚精会神地做数学题,突然桌子被挪动了,几缕青丝轻轻地拂着他的脸庞上,清香淡雅,吣人心肺。他恍惚中抬起头,瞥见一位甜美清秀的长发女孩正面对着他低着头挤着他的桌子,因学生多教室小,很拥挤,他急忙将课桌往后拉,然后目送这位女同学回到她的座位上。这位女同学也许是出于感谢,素面颔笑,回头看了他一下,四目相对,他惊慌得不知所措,脸如紫红色的桑葚。本来为极平常的一件事,但这种感觉让他回味无穷。 本班有位同学,成绩特别好,每次测验总拿第一,他暗恋一名女生,就偷偷地给她写情书,这名女生拒绝了,并将那封情书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找来这位得意门生,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不要这么早就谈恋爱,严重影响学习,更不能带头这么做,等考上了大学,恋爱的机会有的是。班主任还在班会上郑重声明,学生以学习为主,再过一年就要高考了,不要谈恋爱,班上有个别的同学写情书,暂不点名,希望同学们引以为戒,下不为例。在青春无悔的岁月里,有些同学在暗暗地恋爱着,甚至偷吃了禁果,是苦涩的。 当时在学校附近,有一家录像厅,每到夜阑人静时,就插放一些黄片,来招揽生意。那日,他和几个同学经过这家录像厅时,老板故意将门虚掩着,他们无意中从门缝中窥见屋子里面鸦雀无声,观众们一个个伸长脖子,一眼不眨地盯着屏幕滚动情景:一对赤身男女滚在一起,还伴着粗重的呼吸声…他以前没有见过,顿时躁得面红耳赤,心跳加快,急忙催着其他同学赶快离开,可他们像没听见一样,掂起脚尖,断续观战。这时老板推开门,问他们要不要进来看,2块钱就可以了。大家一听说要收钱,加之太晚了,就返回学校。但他一晚上睡不着,脑海中总是重复着那男欢女爱的情节,挥之不去。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是夜,他做了一场春梦,在梦中,他紧紧抱住一位赤身裸体的女人,天马行空,一片空白,一阵痉挛,将所有的冲动发泄出来…醒来时,发现自己抱着棉被,上面画着几处地图。 梦魇般的复读生涯 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那个年代,恐怕只有读书考取大学,才是唯一出路了,他选择这条错误的路。他平时成绩还是不错的,一到高考时,就会过分紧张,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明明会做的,却做不出来,考试成绩非常不理想。即便是这样,还要坚持下去。 高中复读三年半,对他来说,是无奈的,也是残酷的,这期间发生了一系列悲哀的事情,而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非常可笑和无知,他就是当时高考制度的牺牲品。 当时如果考取了大学,在镇里,是多么风光的一件事,就会鲤鱼跳龙门,前途无限好;如果名落孙山,那就是很没出息,只能与黄土为伴,一生在家务农。在一所普通高中能考取大学的,真是凤毛麟角,当时整个年级,200多名学生,只考取了10多名,所以绝大部分学生选择了复读这条独木桥,他家人借了一些钱让他在县城复读。平时摸底测验,分数也可以,可就是在关键时刻,三天高考中发挥不出来,第一年复读就不明不白地考砸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考出来的分数低得可怜。看到了一些同学考出了很好的成绩,他无比羡慕,还有嫉妒,心里落差巨大。 他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很晚很晚才回到家,母亲看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母亲安慰他说,考取了也要吃饭,考不取也要吃饭,是祖坟山没显灵,咱们没那个命,不用想太多了,哪儿也不准去,好好在家呆着。最近母亲听说了一些讹闻:有个女孩子,因只差2分,没有被录取,一时想不开,偷偷在家喝了农药,丢了性命,所以担心她儿子禁受不住打击,也走了这条路。 又有谁能理解高考落榜那种极度失望的心情?农村家的娃儿,唯有这条路可以走出去,没有考取,他能做什么呢?做农民,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做得多,收获少,还要看老天的脾气,他不甘心。可不做农民,那又如何办呢?家里已经让他复读一年了,用了不少钱, 他也不想再为家里增加负担了。于是经熟人介绍去广东一家台资企业打工,进了这间作坊式的工厂,刚开始感觉得很新鲜。可做了几个月后,发现生活太枯燥了,除了拼命地做电子产品,几乎没有空闲。睡觉的地方太过简单了,老板租了一间60多平方米的宿舍,分为两层,楼上是女工住的,楼下是男工住的,60多人就生活在这里。除了一个月400多元的的血汗钱外,未来毫无希望,他怀念读书的日子,唯有回家再次复读才能彻底改变一生,他挣了些钱,辞工回家复读了。后来,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进了一所普通高校。 大学生活 大学生活尽管丰富多彩,但他似乎没有融入其中,感到无比失落。 做了一件随波逐流的事情,正赶上美国轰炸中国驻南斯拉夫大使馆,全国掀起了反美帝国主义示威游行。先由省级一些高校学生会发起,然后蔓延到地市级院校。当时同学们个个都是热血青年,大家义愤填膺,风一吹草就动,在校学生会组织下,迅速组成3000多人,排成两条几公里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沿着城市主干道前行,以班级为单位,前排两人共举有条幅,上面用特大号毛笔写着"还我国威"、"抵制美货"、"反帝反霸权主义"等标语。一小部分同学高举着大红旗,绝大部份同学挥舞着小红旗,并振臂高呼:"打倒美帝国主义"、"美国佬滚出去"、"还我大使馆"等等口号。 沿路上,很多居民都驻足观看,前面的车辆也尽量让道。开始时,声音响彻云霄,约莫半小时后,大家的嗓子沙哑了。队伍还在游行,终于到了美国驻市领事馆,群情激昂,同学们挥舞着拳头,喊着口号。领事馆的大门紧闭,根本没有人敢出来,系主任再三叮嘱同学们不要冲动。尔后,也就不了了之。他只知道,那样做,还不如看看书或睡一下。 因为家里困难,又想锻练一下自已。周未,他和几个室友在学校附近的菜市场大门旁边摆起了"家教"的字样,看看是否找到需要为孩子补课的家长。找家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开始,大家觉得很难为情,低着头看着胸前第二粒扣子,不敢抬头注视进进去去的人们。不过,站了几次,他也适应了周围投来各种异样的目光。终于,一位家长过来与他交谈,说他孩子高三了,数学、英语提不上去,想找一位这方面比较好的家教老师。他胸有成竹地回答说,他可以提高孩子的成绩。双方谈好了,每周一三五晚上辅导。经过2个多月的努力,这位学生由原来全班第36名提升到第12名,他父母很高兴,特地请他去酒店吃了一顿大餐。 后来,他又找了份家教,不过这一次是义务的。一次,他正路过菜市场,一位中年妇妇落下手中的活儿,拦住他说:小伙子,找你有点事,前几天我看见你在大门口找工作,我女儿十二岁了,读小学四年级,可每次考试都是全班倒数第一,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经过细谈,他才知道这个女人日子过得非常艰难。她来自偏远的山村,很早的时候就来到这座城市,并与一位来自上海的知青生了一个男孩但未结婚,后来那个男人带着儿子回到上海,留下她一人在这陌生的城市,时间久了,两人也未联系。为了生存,经人介绍,她与本地一位有房子的聋哑人结婚了,并生下这个女儿。丈夫已经60多岁了,比她大20多岁,退休在家,仅依靠政府每月400多元钱过日子。她没有工作,只能在菜市场摆摆摊子,卖卖菜,一个月仅挣300多元,他答应先试试看。小女孩子长得还是很机灵,就是成绩太差了,四年级了,还做不出二年级的数学题。她妈急呀,不知说什么好,家境已是这番光景,不好好学习哪行呀,不断地责骂她。小女孩的哑巴父亲非常热情,尽管不会说话,但会写字,会比划,很多事情明白得很。他很感动,也很同情,尽心尽力地辅导,小女孩的学习成绩在慢慢地提高。 大学生活,很多时间花在那些无意义的事情上面,没有好好地珍惜,他觉得非常遗憾! 无路可走 他,回到家后,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指望着国家分配工作,能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但政策已经变了,全国实行了市场经济体制,掀起了"砸铁饭碗"的改革。他学的专业已经热过了头,又不是名牌学校毕业的,无任何优势,但他还是想进有编制的单位上班。可怜的父亲就四处求人,找远房的伯父,伯父以前做过厂长,业已退休,已经没有能力帮忙了;找到舅舅,舅舅也是老老实实的农民,认识一个在市里做大官的同村人,还没等开口,人家早已推得一干二净了;最后找到堂兄的舅哥,这位舅哥是一局级干部,希望能出面介绍一份工作,但也无可能。父亲和他以为通过这种方式找工到作,简直是闹剧:一无权势,二无金钱,在当时盛行托关系找后门的风气下,想进事业单位,不是笑话是什么? 好不容易毕业了,学了点专业知识,拿了个不起眼的毕业证,花了这么多的时间,花了这么多的钱,他觉得很不值。在县城找工作,怎么这么难!甚至连门路都摸不到,不知道如何进入门槛。那些家里有背景的同学,找工作又如此容易,还没毕业,家里已经为他安排好了工作,有的进了财政系统,有的进了税务系统,有的进了银行系统,有的进了政府部门。 他们的学习成绩也很一般,他们的口才也好不了多少,凭什么就能找到那么体面的工作,而且毫不费劲。他心里落差极大,有愤世,有嫉妒。在这块关系网、人情网密布地方,他被隔离开来。 人活着,总要生存吧,不能在家整天唉声叹气,父母亲也一愁莫展,他无路可走了,只得背上沉重的包裹,挥别了家人,又一次来到了广州。 艰难找工作 在市郊租了间破旧的房子,10多平米,月租150元,在路边的摆摊处买了一条毛巾、一小袋洗衣粉、一只塑料面盆和一些生活必须品。在家借的钱不多,得尽快找份工作,不然等到身无分文,工作还没有着落,那就不好办了。晚上,在外面一家小餐馆吃了碗面条,外加个煎蛋。阴暗潮湿的小房子里,蚊子很大也很多,在头顶上嗡嗡地飞来飞去,有些或许是饿红了眼,好久不见荤,今日来了个大活人,不顾死活,箭一样地冲向他外露的肉,针尖般的嘴扎进毛孔,拼命地吮吸起来。他一阵痒痛,迷迷朦朦中挥起了手掌,狠命地"啪"地一声,随之惊醒了,就一骨碌爬起来,拧起开关,灯亮了,一瞧,蚊子已血肉模糊了。"找死",他愤愤不平地骂了一声,清洗干净后,将双手反扣在头上当枕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几只壁虎静静地守候着,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他一夜无眠,莫名地悲伤起来。 第二天清晨,他在昏睡中醒来,简单收拾后,揣着求职简历,去人才市场找工作了。 人才市场很大很壮观,有两扇大门,一扇大门敞开着,是专门为招聘单位而开,不时地有人走进去,站立两旁的四个礼仪小姐点点头微微鞠躬,并吐出"请进";另一扇门却紧闭着,两个穿着像警服一样的人,戴着袖章,拿着棍子,在门口处吆喝着:不要挤,买好门票,排好队。门外排着两条长长的应聘队伍,而且在不断地壮大着,人们交头接耳地谈论工资、待遇等情况。 到了时间,门被打开,两名工作人员也忙起来,一个收票,一个发传单,应聘的人鱼贯如入。他很紧张,也很兴奋,毕竟是第一次应聘工作,希望能如愿以偿,找到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他浏览着一张张悬挂着招聘广告,无非是要求三年以上的工作经验,技工要求高中以上学历,一般管理人员要有大专以上学历等等。他试着应聘了几家公司,毕恭毕敬地向招聘人员呈上简历。招聘人员粗略地看了一遍,随便问了一下情况,然后将他的简历压在厚厚一叠简历下面,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声:等通知吧!然后伸手接过另一份简历。他强装着笑,接过话,说声"谢谢",又去应聘另外一家公司,结果也一样,他还是投了几份简历,悻悻而去。 在老家,工厂很少,政府提供不了多少职位,所以关系和钱财就成了开路先锋;在沿海一带,工厂很多,需要的是工作经验,不用培训就能上岗,这里的人事主管不怎么看重学历,针对同等学历而言,不论你是公校还是私校毕业的,无丝毫优势,甚至是假文凭,也可以蒙骗过关。如果是为了多挣些钱,学好一门实用的技能即可,他以前不明白这些,浪费了那么多美好的青春,不值得!他叹了口气,回到出租屋,怀着渺茫的希望,等待着用人单位的回音。那时没有手机,他就去附近的电话亭,打电话给有意向的公司,询问情况,得到的却是人已招满。不管怎么样,还得继续找工作,找了将尽一个月了,他数数口袋里的钞票,已所剩无几,工作仍无着落,他急呀!终于有家公司通知他去面试了,他特意去理发店理了头发,穿上干净的衣服,坐上公交车,步行500米,到了面试公司。人事经理认真地看了简历,问了一下情况,面无表情地对他说:工作很辛苦,要作好心里准备,明天过来上班。他尽量控制内心的激动,尽管这份工作与所学的专业相差甚远,总算有安身之所了。 第一份工作 上班了,就全心全意地投入工作。这是一家台资企业,生产和销售印刷后序设备,公司很大,部门很多,他担任机加部生产计划员一职,负责订单的跟进,数据的整理与统计。公司以前并没有这个职位,是新增的,许多报表,都是他慢慢摸索的,又由于能吃苦耐劳,很得上级赏识。 一个月很快过去了,他第一次领到了工资,1300多元,当时很激动。次日下午,将钱寄给家里还债。生活重现阳光,但太短暂。工厂尽管只有几百人,但俨然是个复杂的小社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表面上大家看起来有说有笑的,其实却在暗地里使坏。董事长、总经理、副总经理等高层一般是由台湾人担任,部门经理以下职位则是大陆人担任。在此公司上班的人,来自全国十几个省,其中湖南人、四川人和江西人较多,也就形成了三派,之间相互排挤和打压,台湾老板很精明,维系着这种局面,从而加以制衡。 被人利用,是一辈子的痛苦,他经历过。部门王经理,是湖南人,此人相当圆滑。王经理在公司工作了将尽10年,通过外发加工零件索取回扣,积累了人生第一桶金,然后开了一家加工厂,且又在公司上班,利用公司资源为自己谋取最大利润,尽可能地要求下属将订单外发于他那个加工厂。 王经理的确是个手段极高的人,上班看看报表,开开会,周六就和一帮人打打麻将,晚上就去自己的加工厂…既可以拉拢人心,又可以获取订单,还可以管理工厂,三管齐下。但欲望无止境,刚愎自用,终究会引火烧身。公司高层知道王经理在外面开了家工厂,起了猜疑的心,一日,不请自到,来了个突然袭击,对加工厂进行排查,发现了这家加工厂利用公司的图纸和模具为另外的公司加工零件,而另外公司的老板以前在技术部工作过,正在模仿公司的产品。 这下,整个公司都震动了,泄露公司商业机密是头等大事。董事长亲自审问王经理,为什么会利用公司的资源为其他公司加工产品,模具是如何拿出去的,图纸是怎么借的,等等。王经理百般狡辩,都无济于事。他才知道几天前王经理让他去技术部借了几张图纸的事情,原来是为了一已之私,他不由得惊恐和憎恨起来。过了几天,王经理被解除了职务,而他也受到了牵连,他是无辜的,公司未对他进行处罚,但他觉得被人利用,是一生中极为可耻的一件事。 后来,部门进行重组,被外包出去了,他也辞职离开了。 可恨的传销组织 "丁零零",手机响了,他拿起手机,侧耳一听,是胡来打过来的。胡来,毕业于重庆大学,是以前的同事,他们关系较好,几个月前辞职了。通过电话交谈,才知道彼此的近况。胡来最后发出邀请:哥们,有空么?到我这里散散心,顺便带些好吃的!他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过了几天,他背上包裹,买了许多零食,乘上长途汽车,出发了。 下午1点左右,汽车到站了。在汽车站台,胡来正带领着几个同事在等着他。他们见面了,胡来很热情很绅士般地伸出手:"欢迎光临"!他开玩笑地回应道:胡来,你小子混得不错吧,做了公司经理,就是不一样了,谦谦君子呵。在电话中,胡来告诉他,他在一家大公司担任技术部经理,月薪上万。他信以为真,就要求去胡来的公司参观参观。胡来看看表,说时间来不及了,等明天早上再去吧,先回去休息。于是他们几个拐弯抹角地来到一处二层楼的居民楼,铁大门紧闭。胡来很神秘地敲了三下门,里面传来紧惕地问话声:是谁呀?胡来小声地回答道:是我!从门缝中探出个头来,并周围打量了一下,说道:快进来!在推搡中,他进了屋子里。倾刻间,从楼上楼下的各个小房间里,涌出十几个男男女女,他们很热情,一一同他握了手,并进行了自我介绍,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毕业于哪所学校等等。有当过兵的,有在校大学生,有小学还未毕业的。胡来一边安排人去厨房生火做饭,一边取出食品,给每人分发一些。这些人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一样,不到几分钟,将一大包的东西吃得干干净净。吃饭的时候,桌子上摆了三个菜,一盘苦瓜,一盘白菜和一盘豆角,还有一大盆米饭,呈黄白色,看样子,也不是什么好米。胡来屋主人似的招呼大家坐下吃饭,难为情地对他说:工资还没未发,将就着吃吧,下午去风景区游玩。他打趣道:胡经理,你们的生活还真节省,是不是在减肥哩! 下午2点多钟,胡来带着几个跟班陪他去附近的湖边走走。来到湖边,这里的风景还不错,远处的小亭子倒映在水里,微波荡漾。几个小情人坐在水泥砌成的凳子上,卿卿我我,打情骂俏。他们一边走一边聊,他问胡来怎么不去上班,胡来就说已经请了假。他说不必吧,过来只是来看看朋友,现在见到了,没缺胳膊少腿的,也就放心了,明天还是要走的。胡来接着话说:哥们,多呆几天吧,明天早晨带你去听听成功人士讲课,包你思想大开。身边的几个人附和着:是呀,多呆几天。 下午5时许,大家就回来了。还是那样的饭,还是那样的菜,吃完晚饭后,大家不怎么言语了,各自忙碌着,有洗衣服的,有洗澡的。楼上住的是女的,楼下住的是男的。他在等胡来安排晚上怎么过,这时一个戴着眼镜学生模样的人走过来说:胡经理有事出去了,你跟我睡一个房间,本人姓李,你叫我小李就行。他有些埋怨胡来,怎么搞的,初次来到这陌生的地方,怎么能这样?他感到有些孤单,有些失望。他百无聊赖,开始打量着这个出租屋的物件和男男女女。真是简单,没有电视,没有像样的摆设,却有几部电话,只要电话响了,这些人就特别兴奋,接电话的人就说些"早点过来"、"生意还不错","多带几个人"等等,他开始迷惑起来,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睡觉的时候,他走进房间,没看见床位,十来个人睡在地铺上。这时一个穿着迷彩服年轻人坐起来对他说:"你是新来的?睡在我这里吧!"他们就这样聊起家常来,这个年轻人,姓张,叫棱清,刚从部队退伍,经朋友介绍,来到这里做直销,已有一个多月了。他终于明白了,这一伙人原来是做传销,并不是做直销,以前也听说过,国家已经明文规定传销为非法活动,他是学经济学的,对其宣扬的理论极为反对,根本不相信这一套,但万万没有想到:胡来狗日的,原来是做传销的,白读了那么多的书,还是名牌大学生哩!胡来是为了介绍他入伙的,所以才联系他。他开始怨恨胡来,简直就是一个大骗子,也为胡来感到失望和悲哀,同时担忧自己目前的处境:这些人为了达到其目的,手段非常残忍,新闻已有报道。他变得紧慎起来,试探着轻声问张棱清:生意好不好做?怎样才能发大财?张棱清就讲述了自己的"理想":他要在1年内买房买车,2年内带母亲出国旅游,3年内乘飞机去世界各地演讲。张棱清吐沫横飞,异常激动,并且要将以前战友全都介绍过来,有钱大家一起赚,这绝好的机会千载难逢。张棱清并不认为自己是在做传销,介绍战友过来,是为了给他们机会,是为了帮助他们。这些人太狂热了,都被洗脑了,他无语了,盘算着如何逃出去,但又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会遭受不测。 在煎熬中度了一晚,次日凌晨,整个房子地动山摇起来,这些人像是着了魔,手捧着励志书在齐声朗颂,而且一浪高过一浪,似乎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向他们招手。他无心睡觉,盼着机会"逃走",但是还是要小心为好。 7时许,胡来才出现在他面前,还带着两个人:一个是胡来的表妹即未婚妻,另一个是胡来的表弟。他把胡来拉到一边说,一起走吧。他希望胡来能迷途知返,开始新的生活,胡来根本听不进去,并对"事业"充满信心。胡来面露愠色:上午我们带你去听听课,如果不行,就回去!经过了解,胡来是经不起表妹"糖衣炮食"的诱惑,才加入此组织中来,这个"表妹"还真行,将自己的父亲母亲、双胞胎弟弟和要好的姐妹全都召集在一起,做着"发财梦"。他苦口婆心地劝导胡来,但胡来反对来劝他留下来,一起发展。他们边走边聊,经过山路十八弯的羊肠小道,来到一个偏僻的农家小院。他想找机会开溜,但总感觉到被人有意无意地监视着和挟持着,他无奈地随着胡来进入了"成功人士"发表演讲地方。这个"会议厅",60多平方米,在中间靠墙壁处摆放着一张破旧的桌子和悬挂着一块黑板,下面每10人一排,15人一列的听课者半蹲在地上,每人手里还拿着笔和本子,抬着脑袋,撑起脖子,全神贯注地仰望着讲台。在门口处,站着两个瘦高高的年轻人,手里握着棍子,样子很凶横,在维护着秩序,监听着外面的"风声"。 这些听课者,来自四面八方,年轻人占多数,也有部分中年人,还有几个未成年的女孩子,面黄饥瘦者居多,穿的衣服也很破旧,但他们很有纪律,很亢奋。由于还未到授课时间,听众们就自由发挥。前排的一个女孩子站起来,走到讲台前,向大家深深地鞠了个躬,并大声地介绍自己,尽管无话筒和音响,但每个角落都能清楚地听得到:我叫兰梅,来自贵州,今年十七岁,工厂工作太苦了,太累了,工资又低,刚辞工,很高兴认识你们,请大家多多关照。现在我唱一首《朋友》的歌,希望大家跟着我一起唱!听众一边拍着手,一边和着歌,真是盛世太平呵!完毕,又上来一个中年人,穿着稍微体面些,扯开鸭公嗓门介绍自己:我做过太平洋保险公司经理,月薪5位数,姓贾,字补真,太平洋保险公司-----在座的各位都知道吧,那可是大公司,但我根本就不放在眼里,现在我能拿这么多,差不多是六位数,翻了几倍,所以大家对自己要有信心。大家有-没-有-信心?下面掌声雷动,并齐声回答:有信心!有信心!!有信心!!!现场很热烈,发言的人争先恐后,讲些"成功"的经验,喊些空的口号,在他看来,统统是胡扯,违背经济客观发展规律。 "安静,安静,请大家安静下来,下面由吴讲师和大家一起分享成功的密决!"主持人报幕了,"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大家一定要认真记下来。"缓缓走来一位听说做得非常成功的年轻人,腋下夹着笔记本,人模狗样地站在讲台上,环视了一下四周,"大家好,让各位久等了,我姓吴,字德。"掌声再一次响起来,可以说是经久不息。吴德老师挥了挥手,示意大家静下来,看来听众们求知若渴,"会议厅"顿时鸦雀无声。 他在最后一排,看看这些人到底要讲些什么理论,能让他们都发财。吴德一边讲一边在黑板上涂鸦,最后画出了一个金字塔的图形,说什么一个人只要介绍4个人入伙,形成上线,然后这4个人又分别介绍4个人入伙形成下线,按其公式就形成下下线,下下下线…每个人入伙费是3800元,每一下线要向其上线交20%分红,大家算算看,一年挣个100万元,不是在做梦吧。他不禁哑然失笑,心里暗骂:狗屁理论,可怜的这些听众也是云里雾里。一小时很快过去了,听众们赶快作鸟兽散。他还是不死心,想劝胡来一起离开,人要是被洗脑了,就会变得很疯狂。 中午,他和胡来一帮人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休息。这时走过来一位中年妇女,向他们点点头,然后指着他问胡来,这位朋友是谁呀?胡来的表妹说,他们是同事。然后转身握住他的手说:幸会,幸会,我是汪主任!这位汪主任还真亲切,将自己以前的"经历"一一倒出来:以前在工厂做过员工,担任过主管,老板很看重,但毕竟是替别人打工,无前途。当前,基本上不用工作,坐在家里面就有工资,无聊时就到处走走。听说你来了,特意过来聊聊! 你可能有误解,我们不是搞传销,是做直销,在美国是合法的,在中国还是新兴产业。胡来叫你来,是为了帮你早日发财。我表哥现在也做了主任,比我的工资还高哩!一开始,他不愿意,很反感。我就说,你过来看看,合适就做,不合适就不做。表哥来了就不愿意走了,交了"入会费",并叫来表嫂,表嫂又叫来表弟,表弟又叫来同学…看来是给他做思想工作了,他无语了,又是编来的故事,他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只是说:过来看看同事,仅此而已。汪主任,还真能"汪汪"! 汪主任刚离开,又过来一位自称是钱经理,简单地寒暄之后,钱经理开始对他进行洗脑了。他本来想拒绝,可一想到现在的处境,胡来已经变了,不可信了,一旦惹急了,这些人会使用暴力的。他强装笑脸,"认真"地听着钱经理的分析:同事叫你过来,是为了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不能责怪胡来,应该感谢他。上午你也听课了,对其中赚钱的方式应该很明白。真不愧姓钱啊!他很吃惊,来的目的很简单,过来仅是看看胡来而已,怎么这么多人来做思想工作,好像通了气似的。他根本没有打算从事销售这一行业,因为性格不适合,更何况是不合法的传销。 他得尽快离开,省得夜长梦多。他对胡来说,去厕所方便一下。寻个空档,他趁机坐上出租车,带着复杂的心情,疾驰而去。 以后,他与胡来便没有了来往,只是听说,那个传销组织已被当地政府取缔了,不知道胡来去哪里了。 他的梦想 在孩子时,因为作文写得好,常被老师夸奖,并作为范本朗颂给同学们听。那种虚荣心,激发了他想成为一名作家。于是他尝试着给《故事会》的编辑写文章,也真是不自量力,没有名师的指导,没有阅读大量名著,是不可能获得发表的机会。寄出去的信,如断了线的风筝杳无音信。梦,好似吹起的七彩泡泡,转眼即逝。 中学时,他梦想能吃上"国家粮"。小时候,他很羡慕邻居家的生活,宛爷爷在国营单位的一家食品公司做糕点师傅,他们穿的吃的用的在村子里是数一数二的。除了每个月有固定的工资,单位还发各种福利,特别是年终时,政府会准时送来鱼肉和好烟好酒。他只能站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于是幻想,有一天他也能在政府工作,也有这么好的待遇。在计划经济的年代里,物质严重缺乏。他的梦想很简单,吃上商品粮就是最幸福的。那时候,很多乡干部子女的户口都是农村的,他们利用职务之便,千方百计地为子女上了单位的户口,就是为了吃上"商品粮"。"商品粮",是地位的象征,就是国家的人,地位就比农村人高一等。所以很多农村的女孩子,特别是长相稍微漂亮点或者有点文化的,盼望着能嫁给吃"商品粮"的人。 外号"猴子",姓郝,字惜乐,是一位患有小儿麻痹症的年轻人,两条腿如同干枯的树枝,细瘦细瘦的,身高一米六几的个子,体重只有70多斤,走起路来,一高一低,很吃力,一阵风吹来,摇晃不已,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他命好,祖父退休了,就顶替上了,地位高了,身份不同了,身边的女孩子多了起来。"猴子"看中了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就托人说媒,这位女孩子竟然答应了,让许多追求者羡慕嫉妒恨。所以能端上国家铁饭碗,是那年代年轻人的梦想,他也不例外。 大学时,他的梦想就是毕业后,指望着国家能分配工作,进入事业单位,有个编制就好,但事违人愿,只有一张空空的文凭。 走上社会后,进的公司都是私企,这些企业只看中是你的技术和廉价的劳动力,没有多少福利,买保险也会随着辞职而作废,无多大保障。他想考公务员,能有个华丽转身,但看到厚厚的几本书,就退缩了。再说,如果没有一定的社会关系网,就是考上了,结果也不容乐观。还有一家人的生计,容不得花太多的时间去考虑其他的东西。打工,过上三点一线的日子,苟且维持现状,得以偷生。 很多同学在各行各业奋斗着,都小有成就,还有个别的成了大款,或在政府机构里任职。一个是日进斗金,一个是在享受国家权力,而养尊处优,而他什么都不是,而他是个自尊心和虚荣心极强的人,可不想再这样碌碌无为。当官,已不可能实现了。金钱的多寡,已成为他衡量自己与他人差别唯一的标准了,唯金钱至上的观念在他脑海中固定下来。 感谢妻子一路相陪 他那个县城,要找个媳妇,不是件简单的事儿,女方对男方家里的经济条件要求很高:彩礼至少4到5万元,买房子首期得付10多万元,办酒席等等,一算下来,结一次婚至少得花上15万元多元钱。又加上他并非帅哥,也不是白领或国家公职人员,对女孩子更是敬而远之。这样的男人,有哪个女孩子愿意托付终身呢?他在外头打工了几年,也没挣多少钱,无权又无势,他很消极,也很悲观,有时还真想一辈子单身下去。 在与同事的一次聚会中认识了她。她,有些任性,但很实在,心肠好,说话也不多。他来自大别山脉,她来自巴山蜀水。他说他比她大很多,她说年龄不是问题;他说他不高大帅气,她说好看不能当饭吃;他说他无钱家里穷,她说钱可以慢慢挣,油条面包总会有的;他说他只是一个打工仔,处于社会最低层,她说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厂长经理你也有机会。他最后说那咱们就谈吧,不许后悔,她说决不后悔! 于是,他们就这样谈起了恋爱。他们没有去过三亚,没有去过爱琴海,也没有去过夏威夷,甚至没有去过几十公里远的海边。在树林里,在小河边,曾留下他们热恋的足迹,真诚,简朴,自然。 瓜熟蒂落,他们在一家徽菜馆,请了一些要好的同事朋友摆了几桌酒席,算是正式结婚了。他没有给妻子买结婚戒指等首饰,妻子也能理解。后来,妻子开玩笑地说,她是白送的,天底下的好事呀!他心里对妻子充满了愧疚和感激,暗暗地要求自己多挣些钱,给她买"三金",或者更多,还要去旅游。不然,他是不会原谅自己的,感谢妻子,风雨无阻,一路相陪。阳光总在风雨后,他们相信今后的日子一定会好起来的。 雪上加霜 儿子两岁了,注意力不集中,目光涣散,明明教会了他日常用语过几天就忘记了,不愿意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很情绪化…各种异常行为表明:与正常孩子不一样。后经儿科发展行为专家诊断,孩子患有中轻度自闭症。自闭症,俗称精神癌症,目前世界上尚无治好的案例,其严重程度可想而知。拿着诊断书,他和妻子真的不敢相信,仿佛天空快要坍塌下来,胸口窒息,心好像被魔鬼淘空并扯得粉碎,恍恍惚惚,痛不欲生。一向争强好胜的妻子,抱着儿子号啕大哭起来,他也默默地流眼泪,指望着儿子能出人头地,实现他们的夙愿。孩子得了这种病,所有的希望都化成了泡影,世事难料喔!还有想死的冲动,绝望至极。 医生建议他们尽早将孩子送进特殊教育学校进行培训,不要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这些培智学校,国家公立的很少,大部分是私立的,以赚钱为目的,学费高得出奇,每月学费4000元左右,加上租房子,生活居用,还要安排一个人去陪读,每月算下来至少得花费8000元以上,一年接近10万元,而且是终身培训,大多数家庭难以支付,只能选择放弃治疗,仅有一小部分家庭能够送孩子去培训,还坚持不了多久。许多家庭因此而倾家荡产,由富而贫,这样例子不胜枚举。看到孩子明澈的眼睛,天真的笑容,他们夫妻怎能放弃?当时,他们并没有多少存款,更让人得以接受的是至亲的人借了他们的钱却无法归还。一个家庭出现了如此严重的情况,不帮忙无可厚非,但是借人家的钱如果不在紧要关头归还,那这个借钱的人连最起码的良知都没有了。谈何亲情?只怪他未擦亮眼睛,没有洞察出来,妻子也为这事与他发生了争执。 通过孩子患病这件事,他明白了许多人情世故。父母是伟大的,全身心地为子女付出;兄弟姐妹的小农意识很强烈,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首先求自保,其他的可以不闻不问;亲戚切莫指望多少;真正能帮助的是同学和朋友,而最重要的得靠自己。如此同时,他也为自己的交际圈子过于狭窄而深感忧虑。 孩子不能耽误了,得先送培智学校。妻子辞去工作,全程陪读,他得上班挣钱。他们唯一的愿望就是孩子能进步,吃多少苦受多少罪,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在肉体上,都不算什么。 第一次犯了错 孩子有进步了,可银行卡上的钱却越来越少了。他的工资很低,不能够支付,因无房产等财产作抵押,申请不了贷款。向亲朋好友借钱,也是杯水车薪。他愁啊,担心啊,这个社会很现实,按时按数交钱,就让你接着读,按时交不了钱,就叫你走人,不留情面。妻子打电话过来又说,学校在催欠款的事。 一天,他经过一家废品回收公司,招牌写着:高价回收废铜、废铁等金属。他眼睛一亮,瞬间又否定了自已龌龊的想法,怎么能利用职务之便私藏公司的财产呢?起先,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思前想后,几日几夜,睡不着,如果被保安发现,被抓了,是要坐牢的。但为了儿子,他决定铤而走险,就是坐几年牢,也无所谓。他竟然不敢相信自己变得这么"勇敢",以前他是胆小怕事,前怕狼后怕虎,对他人也是唯唯喏喏,没有自己的主见。 他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第一次从仓库"拿"出一点物品,放在包里。说实话,他当时非常紧张,很害怕,在通过保安亭时,整个心都提到嗓子眼上。还好,保安队长并未发现他的一些异常行为。第一次偷窃成功了,他去废品公司卖了几十元钱。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后来,他胆子也大了,"拿"的物品也多了,寄给妻子的钱也随之多了起来。这引起了妻子的猜懝,他骗她说加工资了做兼职了,妻子信以为真。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做得多了,难免会引起别人的怀懝。那天,乌云密布,似乎有种不祥之感。一个紧急电话,他被厂长叫进了老板的办公室,老板脸色铁青。厂长,以前是位国营企业退休工人,做过经理,人很老练。厂长试探地对他说:有人举报你偷窃公司的财物。他知道事情败露了,心里非常惊慌,但是事以至此,他采取死猪不怕烫的态度,如果有证人,请出来作证。老板恫吓他,公司有摄像头,东西卖到何处都有监控,而且附近的巡逻队都看见了。最好承认偷窃一事,看不出来,你这么老实的人会监守自盗。厂长也在旁边煽风点火,是公了,还是私了?私了,就早点供出来,偷了多少东西,是些什么,什么时候偷的,一共卖了多少钱,限半个小时交待清楚。如果不承认,就公了,打电话报警。他开始动摇了,看来是抵赖不了,写了份承认书。老板见有证据了,就打电话报了警。在众目睽睽下,他被押上警车,带到了公安局。 在审讯室,有3个人,都穿着带有铜纽扣的制服,戴着像纸折成小船的帽子,一人端坐在正中央,一人在旁边作笔录,另外一人立在门口处。当官模样的人发话了,问他为什么要偷窃,他一五一十作了回答:孩子得了重病,筹不了钱,也是没有法子,谁愿意进班房?都是被生活逼的。旁边的警员打断了他的话:生活最困难,也要做好一名遵纪守法的公民,人人都如你一样,有困难就偷窃,那还得了?主审人仔细打量了他说:看你人很老实,有错能改,态度较好,就从轻处理吧,你们的老板要求是扣发二个月的工资,保险无效。儿子急须钱,老板们才不管你的死活,也只能如此了,算是对自己的处罚吧!他答应了,签了字,画了押,才踉踉跄跄地走出公安局。 平生第一次犯了错,留了案底,心灵从此有了污点,无法清洗干净。他自责,他惶惶不可终日。尽管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又有几个"清白"的人呢?自己断了一个胳膊少了一条腿还能坚持,孩子患重病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内心挣扎和绞痛,做违法的事,即使去贩毒,去杀人,他也会做的。无论任何人,在极度绝望时,是生,还是死?他会义无反顾,根本考虑不了那么多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的,除非看到了希望。这是他当时真实的想法! 同学会 时间在飞跑着,一晃就是10年的路程了。9月的一天,父亲告诉他一个联系电话,说有人要找他。经过电话沟通,才知道是大学同学笑勇,为了联系到他,笑勇花了很长的时间,先联系到他所在的县里,县里又联系到他所在的镇里,镇里又联系到他所在的村里,最后村里联系到他家里。他们就在电话线的两端,诉说着各自的人生经历和感悟。可以看得出来,笑勇的日子过得很幸福。笑勇对他说,同学10年未见面了,大家商量好了要在国庆节里举行同学会,要他一定准时出席。 在外漂流这么久了,他开始怀念学校的日子,点点滴滴,都会激起无尽的涟漪。国庆节的一天,他带着儿子坐了10多个小时的火车来到省城,笑勇开着车在火车站等候。他们见面了,他几乎认不出老同学了,眼前的笑勇发福了,脸上的赘肉多了,身材也臃肿起来,曾记得以前的笑勇很消瘦,很单薄。 在一家高档宾馆里,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同学,聚集在一起,无拘无束,畅所欲言,聊些工作上的事情及身边的事儿。10年的生活提炼,同学们变得世故些,圆滑些,更多的是心智成熟。或握手拥抱,或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引起一阵阵欢笑,当然也有那么点:过得好的同学说话底气足些,自信些,说话也多些。过得不好的同学,心里多少有些酸醋味,但还是很高兴,毕竟是同学,难得一次见面,大家尽量谈些积极的东西,击掌相庆,彼此祝福。让人激动的是,系书记也在百忙之中出现了。在祝酒词中,系书记语重心长地对同学们说:你们是幸运的,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里,你们有了房,买了车,在各行业中担任重要职位,大家要互相帮忙,互相支持,为社会多做贡献,千万不能做违法违纪的事情,学校以你们为自豪,但同学们也要多去学校看看,不要忘记了学校对你们的栽培,要懂得知恩投报。 在酒精的刺激下,大家越来越有兴致了。"周董,祝你的公司生意兴隆,万事胜意!"A对B半开玩笑的说,"发财了,给我一个差事做做,替你打工。"B则回答说:"托你的福,不过你陈总的薪水那么高,我请不起哟!"双方在打趣,逗得周边的学友哈哈大笑。C对D说:"文艺委员,本人现任副乡长,还是单身一人,有没有认识的姐妹,介绍一位?"D反问道:"以前你是恋爱高手,当了官,就眼高手低了,看不起我们S大美女了",C以前是个活跃分子,恋爱高手,与S拍过拖,发过喜糖了,毕业后分手了,S是个漂亮女生,有很多追求者,已为人妇了。同学们拱出陈年糗事,算是美好的回忆吧! 因为孩子的特殊情况,他的心一直被阴霾笼罩着,很少有开心的日子,他不想将这种气氛带到庆祝会中去,几次表示不愿意参加,但同学们的盛情难却,也就来了。听说他的孩子得了病,部分同学劝慰他,要他不要轻言放弃,要更加坚强。 陪读的日子 儿子,是个自闭症儿童,是内心极端孤独的,是没有安全感的,是自我封闭的。为了将儿子的心扉打开,让儿子感受到阳光和雨露,他放弃一份来之不易的工作,投入全部身心来照顾。陪读的日子,是非常难熬的,特别在精神上几乎崩溃了,没有多少人能体会这种心情。 孩子上学的一天 早上6:30准时起床,他手忙脚乱地做好早餐后,就摇醒熟睡中的儿子。3岁多的儿子好像永远睡不足,睁开了眼睛,打量了一下周围,眨了几下,又睡了。他只得用冰冷的水抹在儿子的额头上,这一招挺管用,儿子打了个寒噤,翻身坐起来,哭闹着,不肯下床。他只得打开DVD,播放儿歌,连哄带骗地为儿子穿好了衣服。他用温开水给儿子刷好牙洗好脸后,开始吃早餐。7:40了,他牵着儿子的手去上学。 这所学校,其实就是特殊教育培训机构,专门招收自闭症、多动症等残疾儿童,属民营企业,创办人是因为自己的孩子也患了自闭症,再加上有一定的资金和社会资源而开设的。现具一定的规模,在校师生达300人,老师接近100人,生源达200多人,在全国很有影响力。进了学校,他看见许多家长领着孩子也来了。这些孩子都很小,大的六七岁,小的接两三岁。 8:00进了教室,每班有10个孩子,孩子坐在前面,家长坐在孩子后面。10张课桌,10个孩子,10位家长,还有1位老师。老师手里拿着摇铃,随着铃声不断响起,才能吸引孩子的目光和注意力。孩子们的目光很涣散,开始看了一下,后又不怎么感兴趣了,呆呆地发愣。这些孩子的家长,有爸爸妈妈,有爷爷奶奶,有外公外婆,有哥哥姐姐,有姑姑婶婶,每个孩子必须有一位至亲的人全程陪读。老师每做一个手势,孩子跟着做。部分孩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极不情愿受到外界的刺激,有反抗的行为,稍不如意,就大哭起来。家长赶忙从包里掏出孩子喜欢吃的零食来哄。对于正常孩子来说,不用教就会的,但对于患有自闭症的孩子来说,要教上百遍甚至千遍,他才会。老师在每个孩子的桌子上摆上3个动物玩具:小猪、小狗和小鸭子,然后发出指令:请拿小猪。几乎有一半的孩子不知道小猪是什么,甚至有的不知道老师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懒得动手。拿对了,就会得到老师和家长的表扬:在孩子眼前用手比划个顶呱呱的手势。拿错了,家长就会示意孩子重新选择,直到孩子拿对了才罢手。一节课30分钟,很快过去了。他领着孩子走出教室,心里特别恐惶,这样的孩子哪里有什么出头啊。 第2节课,是情境主题课。老师用彩纸在地板上布置成十字路口,并设计路牌警示灯,红灯一个,绿灯一个。教学目的就是让孩子明白过马路时要注意"红灯停,绿灯行"的交通规则。老师做着示范,领着家长和孩子,沿着路标走着,突然举起红色纸牌,大人马上收住脚,但孩子们理解不了,想继续前行,家长会制止。然后老师又举起绿色纸牌,继续沿着方形路标小步地走着,直到孩子们有些明白了,时间已过得差不多了。 中午10:00做课间操,孩子们排成5组,每组一位老师领队,随着广播体操响起,老师做着,只有极少数能跟着做早操,大部分孩子显得无精打采,目光游离,站在身后的家长就手把手教着。有些小孩子不听指令,大声哭闹,但人们已经麻木了。他也站在孩子身后,观察孩子的动作,若有不对之处,就进行矫正。 课间休息时,家长难得放松一下,就让孩子们在操场上,任他们自由活动。此时的情景,真是难以描述。孩子们表现异常:有的用手掌不断地击打自己的头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也不觉得痛;有的在原地转圈,旋转得非常快;有的在拼命地奔跑着,已是大汗淋漓,而不会擦一下;有的在地上打滚,身上脏,却不在意;有的静静坐在椅子上,忽地大笑或大哭起来;一个小孩子正吃着东西,突然一只小手伸过来,抢了就往嘴里塞,不管好吃不好吃,干净不干净…总之,他们几乎无交流,眼睛很少注视对方,表情漠然,动作怪异,自我封闭,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别忘了,他们还是孩子,是星星的孩子,就在身边,却遥不可及。家长们的心都很沉重,却强打欢笑,去面对一切。 第3节课是感统课。因为自闭症的孩子本体意识非常差,手脚不协调,身体部位很敏感,这也导致他们对身边的事物不感兴趣,所以感统课就是激发孩子的神经系统恢复。在感统课教室里,他看见孩子在做着各种运动,有的在攀网绳,有的在抓砂子,有的在袋鼠跳,有的在走平衡木,有的在"钻地洞",有的在荡秋千,有的在拍球,有的在练习蹲走,都是些最基本的活动,但大部分孩子都显得很吃力,家长协助一起做。 第4节课是个训课,就是一对一的教育。在一间4平方米的小房里,老师与孩子对面于坐,老师在桌子上摆着4张动物卡片:一张是狗、一张是小鸡、一张是鸭子、还有一张是麻雀,先教孩子读出每个动物的发音。因为大多数自闭症的孩子存在语言障碍,发音极不标准,需要慢慢地纠正。孩子每发出一个音符都相当困难,只有通过几百次地强化训练,才能发出基本上听得清楚的音符。老师读一个动物的名称,孩子得跟着读,如果孩子读正确了,老师就用孩子喜欢吃的紫菜作为奖励,如果读错了,就打一下孩子的小手或弹一下孩子的鼻子以示惩罚,如同马戏团的训兽师训练动物一样。他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他痛恨苍天太无情,怎么偏偏让他的孩子得了这种病。感谢老师敬业精神,不厌其烦地教孩子。孩子对这四只动物好像有感觉了,老师亲了一下孩子的小脸,以示表扬。时间又过了30分钟,放学的铃声响了起来。 就这样度过了一上午。放学后,他去菜市场买了一些孩子喜欢吃的菜, 吃完中午饭,就哄孩子午睡。 下午2:30,他又领着孩子来上第5节课了,这节课是音乐律动课。随着音乐响起,老师耐心地演示最简单的几个动作,孩子们也跟着做,每个动作重复数次,如果孩子模仿得很像,老师就做拥抱一下。在下课之间的10分钟,老师就会安排孩子站在前面,表演给大家看,然后评选出第一名、第二名、第三名和优秀奖,这些奖品就是小红星,得到奖的孩子们很开心。 第六节课是游戏课。"传球",是孩子们喜欢的一种游戏,今天也不例外。家长和孩子坐在地板上,面朝里围成一个大圆圈。老师在旁边敲打着鼓,鼓点快,大家就须传得快,鼓点慢,大家就须传得慢,若鼓声停了,球自然落在某个人手里,这个人就得唱一首歌或表演一个节目。这主要是为了增加孩子们互动性,趣味性。 第七节课是精细动作课,培养孩子们手指的灵活性、协调性和专注力,因为自闭症孩子手指运用笨拙,也不协调,目光不集中。这种训练非常枯燥无味,很多孩子不愿意做。他坐在旁边监视着孩子的一举一动,孩子也没有过激行为,开始还认真地将牙签从牙签瓶上细小的洞口一根根插进去,插了一会儿,就闹情绪,不愿动手了,他就抓住的孩子的手,重复着该动作。 第八节课是户外课,"玩沙子"。孩子们拿着玩具铲子、小塑胶桶和树苗,来到一块沙池里。老师先做着示范,先用铲子挖个小坑,再将一棵树苗栽进去,然后撒上水。别看这么简单的活动,孩子们会的不多,有的不挖坑,将树苗硬插进去,也不懂得要浇水;有的也挖了一个坑,却将整个树苗埋在里面;有的挖了坑,种好树苗,却不浇水;有的干脆不种树,瞅见谁的差不多种好了,就将树苗扯起来扔掉;有的坐在沙地里,流着口水,喃喃自语。大人们只得耐心地配合一起做,教孩子植树全过程。 下午放学,他们回到出租屋,吃完晚饭后,他按照老师所教的内容要孩子进行家庭训练,约莫一小时,然后去附近的水果店和超市,教孩子认识新的东西。晚上10点整,孩子睡了,他却已累得精疲力尽了。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3年的时间在不经意间流过,唯一安慰的是孩子取得了一点点进步。 别样人生 儿子两岁时,被诊断患有自闭症,就意味着有不一样的人生。自闭症,是因为脑神经受损,分为先天和后天两类,当然不同于经神病,而引起他们的心里、情感、社交和语言等方面发生异常,表面上看起来,与正常人一样,但发病时会有自残、伤人、喜怒无常等,是不治之症,在科学日益发达的今天,人们对它也束手无策。在我国,随着患有自闭症儿童大量出现,引发的各种社会问题层出不穷,特别在教育上是个盲区,许多学校拒绝接受此类孩子就读,近10年来才引起国家重视。 自闭症,按其程度划分为重度、中度和轻度。如果家人能坚持,学校能理解,国家能扶助等因素理想结合下,重度者,基本上能生活自理,懂得照顾自已就很不错了;中度者,不但能生活自理,还能社会生活自理,可以简单地融入社会;轻度者,不但能照顾自已,还能照顾他人,和正常人一样生活。但是事与人违,现实很残酷,许多自闭症孩子得不到家人的长期坚持,因为需要高昂的培训费用,还要一位至亲的人全天候陪读,一年接近10万元,许多家庭心憔力瘁,往往只坚持了一段时间,就放弃了。能真正坚持下去的,已为数不多数。他能坚持到4年的时间,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简直是个奇迹。孩子得病的时候,他一贫如洗,可他坚持"车到桥头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和妻子轮流在附近的工厂打工,每月挣的钱,每月就花光,真正的月光族。内心深处,感谢父母,古稀的人还从事农活偷偷地寄钱过来,瞒着其他的儿女和媳妇;更得感谢一些同学,伸出友爱之手。 长期坚持,孩子各方面都有进步了,但与正常孩子还有很大差别,说话能力和交流能力显得滞后,只有融入正常小朋友当中,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他开始寻找能接纳这样孩子的幼儿园。对正常孩子来说,根本不用花时间,自然有学校找上门,但对于残疾儿童来说,很多学校不愿意接收,是一件很残酷的事情。他带着孩子,去附近的幼儿园,一家一家地问。刚见面时,园长很热情,介绍幼儿园如何如何地好,创办何时,投资了多少钱,买了很多的儿童玩具,取得了各种资格认证和荣誉,聘请了年轻有为的老师,有校车接送,一日两餐,伙食很好等等,恨不得你的孩子能立刻办理上学手续。待他说明孩子的情况后,园长们的脸如六月天的脸,说变就变,马上阴沉下来,找了个借口推辞了。幸运的是,还是有些给孩子机会的幼儿园,前提条件是孩子不能有攻击别人和自残行为,不能影响别的孩子正常学习。他的孩子属于中轻度自闭症,不是很严重,只要学校能接纳,家长能坚持,孩子能学些知识,长大后很有希望融入社会。但愿儿子能适应新环境,开启别样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