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通罗马",条条小路通我家。从学校到家的路不少,宽的窄的,远的近的,少说也有五六条。我最常走的,是一条不足半米宽的小路。 原本是没有这条路的,只是有人图方便,在河田之间开辟了一条小径。路极窄,比不上水泥路的宽敞平坦,却很安静,是块少有的净土。不必时刻瞻前顾后提防来往车辆,也不怕半路突然窜出来朝着你莫名大叫的野狗。 路是很窄的。从路北边进入,越向里,越不知该如何落脚:左手边是河,右手边是田,一到初春,田里的油菜疯长,霸道地挤满了本就不宽的小径。万物有情,总不能抬起一脚,叫它粉身碎骨吧?只得侧着身子走妖娆的猫步,才能走过,也亏得我一个走外八字的女汉子,硬生生走了十几米模特步。 走了十几米的"T"台秀,路略宽了些,各种不知名的花花草草多了起来,高的矮的,蓝的白的,宽叶儿的,细叶儿的,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参加盛大的茶话会。这些花啊草啊,鬼精鬼精的,你盯着它们瞧的时候,一动不动,像玉木雕成的提线木偶,愣头愣脑,毫无生机。等你一回头,就像突然通了电的机器,吵吵嚷嚷地交流着从春风秋雨那儿偷听得来的消息。再一回头,就 又静止成一幅画,仿佛刚才的喧闹只是一场幻梦。 再往前些,会看见有条约半个脚掌宽的引水道,将那蜿蜒曲折似游蛇一般的小路拦腰斩断。我极爱在暴雨初歇之时去那儿。那时,田中积雨顺着引水道不骄不躁地缓缓流入低处的河中,实在有趣。雨水并不清澈,略微浑浊的泥浆、暗绿的青苔混在一起,形成一种淡而怪异的棕灰色,只依稀能辨认底部细碎的石子。雨后土壤潮湿的腥味和油菜涩涩的清香弥散在空气里,闻了有种说不出的惬意。 水流平缓的时候,我会心思坏坏地把某只顺手捉来的倒霉虫赶到引水道里,看它手忙脚乱在水里挣扎,希望它能自己爬上来。只见它挣扎了一会儿,就轻飘飘地浮在水上,彻底放弃了。唉,到底还是高估了它,只好用根小木棒把它挑上来。那家伙倒好,一着陆,就马不停蹄地跑了,敢情刚才是在装死?晕! 雨后初晴,那只倒霉虫留下的一串水痕在微弱的阳光下闪闪发亮。四周寂静无声,唯西天一抹斜阳,玫瑰色的光柔和而温暖。周身绿油油的油菜张开双臂,将我拥入怀中。这样一条小道,一走就是四年。我独自徘徊于羊肠小道,许久不曾离去。只是因为那条路,承载了太多记忆,太多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