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落雪无痕十四


  遗殇(2)
  岁月遗失了彩蝶的梦,你还记得吗?那个雪一样的梦,它编织了十年。
  有一个地方,可以永远停泊,记忆的深处,泛着幽蓝色的海水,
  一片沉寂的萧然。
  古老的钟声彻夜地回响,划破时间的谷底最终的洗礼。
  遥远的星河黯淡无声,戏虐人生的命运,压上沉重的砝码。
  灯光灭了,缺少了终结的歌,空旷如哀灵。
  喧嚣的梦里,却百转千回般让人惆怅。
  惆怅的绝望,一波一波,像汹涌的浪潮。
  淹没悲泣的呼喊。
  回去吧,我们终究属于那里。
  北国的雪如约来到,没有人记得这是雪季里的第几场雪,人们只是知道,今年的雪下得异常的大。
  就像很多年前的那一场,吞噬一般的狂野。
  那些人,那些事,生于岁月,消失于岁月。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故事也是这样终结的。
  故事就是故事。
  一星期前。
  叶离突然觉得冷,是那种熟悉的刺人的冷。
  她拉紧了衣衫,风从她的围巾里灌进去,她打了一个哆嗦。
  叶离又一次踏上清泽的土地,却还是这样的熟悉,记忆原来是如此根深蒂固。
  路不远,连转弯处的餐馆的名字也依然记得清楚。过两个路口,一条人来人往的热闹的街区。
  她的衣服上轻轻地挂了薄雪,及腰的头发平静的搭在胸前,她站在那,犹豫着,却怀着喜悦。
  她竟然缺少了这份勇气,像当年坐在他的单车后座上滑行过刚结冰的江面。
  蒙蒙黑的天色,行人开始多起来。
  在那个熟悉的地方,她远远的看到了他。
  淡泊的笑容,漆黑的头发,习惯穿长版的衣服。但是他手里牵着的是另外一个女孩。
  特别般配的两个人,少有言语,但是是相爱的。
  那一个瞬间叶离知道,他已经走远了,那些笑容不再是她的。
  将要黑暗的天幕,他走的那样近了,才发现眼前她站在那里。
  周琪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她小声地对旁边的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就朝着另一个方向走远了。
  "你回来了。"他的头略微低着,看不清眼睛里是什么表情。
  "是,但是没打算长留。"
  沉默的空气里死寂而浑浊,店铺里华丽的灯光亮起来了。
  "本来想让你和我一起去北京,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平淡的语气里听不出感情的浮动。
  "叶离,我没什么好解释的,因为你是个好女孩。"
  "你知道,我等了你十二年,从我还不知道什么是爱,到彻底陷进爱,到现在爱的绝望,人生中又能有几个十二年呢?路为什么会如此漫长,漫长到我都等不来一个结果。"
  "其实我也一直在等,但是我慢慢的发现,我们其实越走越远,或者说,我们一直都走在相反的路上,我可以陪你在家门前的河堤上散步,我可以在你去金色的麦田放风筝,但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天涯海角,你喜欢流浪,也习惯于漂泊,而我,只想要一个安稳的家。"
  仅此而已,咫尺之间,却早已是天涯海角。
  她笑了,原来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原因。
  就像她说的,她从来都没有等来过结果。
  "上帝没给我选择的机会,不管是亲情还是爱情,我只能被动接受。然后一无所有。"
  她仔细地望着周琪的眼睛,绝望地,但是拼尽全力地,似乎是想要记住,记住这过往的一切。
  她拿什么才能去终结,走过十二年的爱情。
  如此漫长,长得她已经想不起来当初的模样,忘了初衷的爱,却生长得那样顽固。
  风突然间变得特别冷,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割到心里。
  "走吧。我们,该散了。"
  漆黑的夜,那条灯火辉煌的路,向着相反的方向。
  沉默着走远了的人,走的那样缓慢,是谁还在哭泣?无声的洗礼。
  路灯投射下修长的影子,在纷乱的雪花间摇晃,不愿看见的轮廓,忘记了回首。
  眼泪滴到了嘴里,她却并未觉得咸,舌尖的麻木告诉她,无色无味。
  也许,也许一开始就错了,除了放手,我们无能为力。
  也许,无情的洒脱,那一瞬间,当他们擦肩而过,不需要告别,没有人对,也没有人错,只是背后的人已不会回头,前方的人还在等你。
  三天前。
  偌大的城市,在祖国东边的一角,闪烁着璀璨的繁华。
  外滩的灯火,南京路上奢侈的品牌,星巴克的咖啡厅,写字楼里的白领翻动书案,新天地晚上的灯红酒绿。
  似乎永远不会停息的浮华的傲然,承载着它永远不会累的时代的节奏,上海,像一个充斥着金钱与权势的水晶球,不停地旋转,日益膨胀,无休无止的欲望。
  纸醉金迷的大都市,每天都有无数人涌入,带着梦想,每天也有无数人涌出,带着疲惫,为了生计。
  忙碌着,奔走着,却终究迷失在巨大的漩涡中。
  没有人知道明天是否依旧繁忙,他们只知道,上海的冬天终年不下雪。
  他们只有繁华。
  凡青站在落地的窗子前,他最后一次拉开白色的窗帘,黎明的第一缕光线穿透高空的薄雾,明媚地让人睁不开眼睛。
  如此清澈的天空,怕是只有清泽的夏天才承担得起吧。
  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父亲又有了新的家。
  有了新的妻子和孩子。
  他变了,他又有了很多钱,但是他忘了他。
  隔着山,隔着水,在那么遥远的广州,他们各自从头开始。
  他们各自有了新的生活,但是他觉得,从现在开始,他再没有家。
  巨大的宇宙,像深不见底的黑洞,我们摸索着前进,却无奈的发现,前方依旧是黑暗,毫无希望。
  寂寞是可以养成的,因为在琐碎的时光中,没有声音,也没有温暖。
  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在深夜仰望星空,一个人哭,一个人笑。
  被嘲讽,被利用,被抛弃,他在物欲横流的时代里艰难地支撑起梦想。
  他觉得,他还有一个记惦自己的父亲,他还有可以等来的爱情。
  其实,他什么都没有。
  孤单的人生,孤单的绝望,他努力的望向那温暖的光线,哪怕是一点点幻想。
  他把手放在眼前,张开五指,刺眼的光照射进来。
  是迷茫的光点,模糊地连成一片。
  就像这个模糊的世界,他永远都看不清楚,他永远都只能逃避。
  桌子上白枫和陶亦寒寄来的厚厚的照片,还没来得及看完,他很小心的装进行李袋中。
  菲菲写来的信已经读了好多遍,还是放进了衣服胸前的口袋里。
  她好久没有来信了,她永远都在读信。
  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写信,她也再不会读信。
  那些信纸,除了见证时间的变迁,不会有任何含义。
  上海的风冷了,海平面逐渐降低。
  清泽早就应该飘雪了吧,就像十年前那样纷纷扬扬。
  当飞机飞到的时候,那里应该正下着雪。
  两天前。
  窗前的杨树早就掉光了叶子,枝杈间的鸟巢像空虚的雕塑。
  谁说北京的冬天不冷,即使不像北方是彻骨的寒冷,却也是真实的寒凉,干冷的空气中抽干了温润的水汽,随着口中呼出的白汽升腾到云层的上界。
  少了上海那一份时尚与灵动,北京城,天然生成一种浓稠的厚重,残留在泥土中的总是淡淡的怀旧与记忆,即使城市化巨大的口腔早已吞噬了太多历史的痕迹,古旧的四合院也依然在高楼林立的街道间挣扎着存活。
  灰蒙蒙的天空下是哀婉的繁华。
  抽屉里的照片将近满了,若纯重新整理这些琐碎的记忆。
  照片不是纸,但照片也会旧,而且会旧的更快。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被定格。
  她的手指轻轻的抚摸过照片,那些曾让她笑的,让她哭的,或是让她担心的点滴。他从一个愿意唱歌的男孩子,到现在去不同的城市,不同的国家演唱,她看着他越来越成熟,越来越有人气,他真的去了好多好多地方,却一直没有忘记对她的承诺。
  若纯不知不觉间笑了,真的,不管到哪里,他还是记得她。
  但是她不知道,这些年,当她在屏幕上看到陶亦寒的时候,自己究竟是喜悦还是忧愁,上一秒钟也许还是为他的优秀而骄傲,而下一秒钟她就会觉得,他其实又离自己远了一步,那种感觉,就像隔着很多很多层玻璃,远远地看着那样完美的他,却发现自己的手里依旧空空如也,她像是被卷入一场精彩无比的旋涡,但是她觉得晕。
  她没有办法抓住,也没有办法阻止,她在空空荡荡的地方悬挂着,风那么大,他听不见她在说话。
  她努力地望得好远好远,望着他走向天涯海角,听他唱歌给无数的人听,却再也听不见他给自己弹的吉他。
  那幽怨的吉他声,只有在梦里,像解不开的心结,那么遥远,却清清楚楚。
  很多时候,若纯会觉得不真实,她从来没有想过的未来原来是现在的样子,这种什么都有的日子,她还缺少什么呢?
  只是再也回不到过去了,那种安逸的,清澈的生活。
  她觉得累了,爱的累了。
  她拿起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一个熟悉的号码。
  "菲菲,我想问你一件事。"
  电话里仍然是孩子一样的甜美的声音,她还是没有变。
  "你和陶亦寒的事,是真的吗?"
  很长时间的沉默,突然间像抽干了世间所有的空气,没有声音的冷寂,只有电磁波流转着冲撞耳膜。
  "是,你都知道了。"
  "若纯,你看他每天挺风光的,但你应该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他不喜欢每天被媒体追着拍摄,被各种炒作,不停的签字和合影,不喜欢虚伪的演讲词,更不喜欢那些虚无缥缈的绯闻和谣言,他其实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普普通通的男孩子,他想陪女朋友看电影,他也愿意玩,愿意闹,愿意打游戏,看球赛,他只是想安安静静的去完成他的梦想,很多很多时候,在最繁华的夜色下,他不是在看灯火,而是在费力地寻找星星,他没有变,不管什么时候,他都是最最单纯的他。"
  她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但是当她睁开眼睛,她的脸上却满是泪痕,她想起他累的倒下去的时候,想起他把辛苦赚来的钱全都捐献给灾区的时候,想起他唱歌的时候清澈的眼睛。她想起她跟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哭了或笑了。
  她什么都知道,但她无能为力。
  "有一次,他真的是喝醉了,他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一直在喊你的名字,当他抓住我的时候,是把我当成了你,而这一次,我妥协了。其实,若纯,十年前我就喜欢他,我知道我不应该这样说,但是我骗不了我自己,我阴差阳错的成为他的经纪人,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和你去抢,我只是尽心的去照顾他,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也许说多少句对不起都没有用,我只请求你,别怪他,如果你可以原谅他,我马上就可以走,走到你们看不到我的地方。"
  "好,我想想。"
  若纯很平静的挂断了电话,她其实并不生气,也没有伤心,她只觉得有一种难以抑制的酸楚,这么多年,有过太多太多感触,思念,牵挂,骄傲,担忧,等待,她似乎付出了自己一生的情感,漫长的,没有尽头的,而她,只剩下数不清楚的照片,期待着,或者说绝望着。
  她承受不起这么多,她只是想安稳的守着他,哪怕什么都没有。
  她终于还是拨通了他的号码,她感觉得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若纯。"
  "陶亦寒,我们,分手吧。"
  无休无止的沉默,北京的雪下的很大。
  "你都知道了?"
  "嗯。"
  "是我对不起你。"
  若纯缓慢的挂断了电话,她的眼泪滴到了手机的屏幕上,逐渐摊成湿润的一片。
  机场的天空阴霾得看不见太阳,多少年了,没有看见清澈的天空了?
  就像很多年前送白枫走的时候,一样的寒冷。
  若纯的头发长得很长了,卷曲的发梢搭在黑色的大衣上,白色的绒线帽子上凝了很轻的霜。
  "菲菲,我想好了,我从来没有怨过你,从来没有,不论是过去,还是将来,你永远都是那个给我快乐的小姑娘,爱笑,爱闹。我只是累了,我想回去。我只求你最后一件事,不要离开,替我留在他身边,再陪他十年。"
  若纯最后一次发送出短信,她眯起眼睛,望向太阳初升的地平线,机场跑道的尽头处,雾气弥漫。
  她知道,在这个冬天里,她失去了自己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希望,就像风一样,消失在遥远的某个地方,看不见,也找不到,四季轮回,昼夜往复。
  又有谁会知道,哪一年,哪一天,哪一刻的哪一缕风,才是她遗失在青春里的无边的失落呢?
  一切的一切,只不过是自己的梦境,除了美丽,没有意义。
  一天前。
  雪下得无休无止,这是北京今年的第三场雪。
  似乎好多年,都没有痛痛快快的下过一场大雪,却恍惚中让人记起家乡的气息,清冷而淡泊,厚重而稳妥。
  今天,很熟悉的日子,叶离在北京的第八年。
  夜色浓了,完全黑下来的天幕,仿佛深不见底的海沟,延续到地壳的深处,在黑暗中燃烧着巨焰,没有生命,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烈焰在涌动,想要冲破这无边的黑暗中顽固的囚牢。
  叶离缓慢的移动脚步,她鲜红色的羊毛大衣在风里微微地摆动。
  "喂,看不看路啊,撞着人了。"前面的男生朝她喊。
  像是在梦中跌落深渊,一把被人拉上来的惊异与茫然。
  "对不起,我走神了。"
  男生头也不回的走过去,只有风从前面吹过,撩起她的头发。
  她怔怔的,似乎有海潮涌过,汹涌澎湃,翻滚着连自己都承受不住的白浪,涨潮了吗?一波一波,千军万马,水柱瞬间崩塌下来,夹杂着汪洋般的肆意与恣虐,不可抗拒。
  是回忆吗?
  不是,是正在经历,那又怎么会那样遥远,就像隔了几个世纪的冰河时代,当冰雪缓慢融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温暖。
  隔着时间的铁门。
  曾经,她被抛弃。
  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她的记忆里就只有照片,只有那些她想象不到的爱与恨,纠葛在她的梦中。有多少次,她就只能想念,多少次,狂暴的雨里,她分不清脸上是雨水还是泪花。当她在寒冷的冬天走在路上的时候,她发现,这个世界上,她都没有什么值得牵挂。她只是一个被嫌弃的女孩儿,站在队伍的最后面,一个人上学和放学,被嘲笑和议论。
  她学着坚强,也开始叛逆,她用冷漠伪装着自己,不肯轻易迈出任何一步。
  吉他的盖子放在雪中,她看见那个卖唱的歌手又回到这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没有理会,他尽心地唱着自己的歌。
  叶离不觉得这是乞讨,为梦想而甘愿漂泊,值得钦佩。
  曾经,她在梦想中挣扎。
  她背着画板,手里是大大的行李包,穿梭在美术学院广阔的校园里。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那样渺小,还是她熟悉的滚烫的盛夏,还是在不经意间吹散了蒲公英的种子,但是城市太大了,大的没人愿意停下脚步关注这些波澜不惊的小事,没人记得,这个世界上,谁会在夏日的阳光下缓缓地吹散漫天的飞絮。
  艺术和金钱混杂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燃炉,用金钱做为燃料。
  大堆大堆的灰烬,泛着铜臭的残渣,一点一点上涨,淹没。
  逐渐淹没她最后的心理的防线,然后像落叶一样,被扫进无人的角落,落满了灰尘。
  她除了画笔什么都没有。
  像一根时光中停滞的野草,要么枯死,要么疯长。
  她会在寒冷的冬天的傍晚,呵着微微发红的双手,站在街上分发宣传海报,脖子上缠着厚厚的围巾,风从眼角冲撞进去,冲出热滚滚的泪花,流到脸颊,也流到心底。很多时候,手中的海报没有发完,脚下就已经没有知觉。
  更晚的时候,她就在学校对面的咖啡馆设计儿童画报或小广告,那是她一天当中比较快乐的时间,微妙的咖啡的香气缓缓上升,轻轻拉动着笔下的线条,变化出她幻想中的各种图案,在生计与梦想纠缠的蚕食下,她拼命地抓住一根叫做梦想的救命稻草。
  雪又大了,从苍穹最深处出发的雪花,看似最柔弱最单薄,却蕴含着生命中难以企及的高度,绽放冬日里全部的希望。
  没有厚度,没有质量,却悄无声息地覆盖住城市中每一个角落,每一个污秽的黑暗的印记。
  情侣手中的气球飘得好高,他们抬头仰望的时候,微笑着许下了愿望。
  曾经,她被背叛。
  当她以为什么都没有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
  路灯下两个并排的身影,一支动人的歌。
  冬日的白桦下无边的幻想,他愿意聆听。
  灯火阑珊处的街角,守候一个不经意的约定。
  她曾以为一辈子都不会遗忘的心动,就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淡忘了。
  她曾以为一辈子都放不下的人,却在一个普通的雪夜里逐渐模糊。
  在这场倾尽全力的爱情中,她终于发现,她以为的天长地久,只不过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分离早已经站在他们之间。
  她就这样顺着路一直前行,单薄的皮靴一步一步踩过松软的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回响。
  人渐渐少了,路灯连着路灯,照亮一角的天空。
  像星星点点的火种,祭奠永恒的亡灵。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灯光下通明的区域环绕着飞舞的雪花,像一圈昏黄的光晕,扩散进昏黑的夜空中。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叶离,我回国了,你在哪?"白枫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
  "有事吗?"
  "你的生日啊。"
  她把手机放进包中,嘴角显露出一丝微笑。
  还会有人记得。
  不管过了多少年,他都记得。
  她的眼睛渐渐湿润了。
  有些人一直都在身边。
  夜静了,只听得见雪花淅淅簌簌的降落声,像一根根细小的银针,划破冷寂的天幕。
  远远的,车灯亮了起来,长长的车辙一直通向这里。
  还是那样干净的笑容,他捧着鲜红色的玫瑰花,在视线中一点点变大。
  那一瞬间,泪珠滚过脸颊却感觉不到滚烫。
  她是笑着的。
  "怎么哭了?是我不好,这么晚才赶回来,对不起。"
  "没有,我高兴,"
  "走吧,我请你去吃蛋糕。"
  宽阔的街道,她走到中间的时候,头却是眩晕的。
  她记不起来了,很多事,当她跌倒在路边的时候,听见了急促的刹车声。
  锋利的剑,瞬间划破了耳膜,泣血一般的尖锐。
  永生难忘的寂静,她回头,却用了一生的勇气。
  火红色的花瓣,躺在圣洁的雪地上,鲜血一般染红她的瞳孔。
  无声的祭奠。
  一切都结束了。
  再不会有爱,再不会有恨。
  十分钟前。
  走在清泽的小路上,凡青的眼睛里满是茫然。
  终究还是回来了,这漫天飞舞的大雪。
  像一个永远解不开的谜,轮回了十年,又轮回过去。
  从小路另一端的尽头,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色的小粘帽,白色的小皮靴,卷曲的头发搭在胸前。
  "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凡请微笑着望向她。
  "你也一样,我们都一样,"
  若纯在他身边停下来,也望向了很远的地方。
  "我刚才去看过白枫了,突然觉得像做梦一样,他躺在病床上,却还是十年前那样清澈和阳光,就好像睡了好长的一觉,他听得到,也感应得到。"
  "我也去过了,叶离说,他家好像现在经济状况出了点问题,向你借了钱。"
  "不是借,钱现在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那些年,在我最失落的时候,我的身边就只有他们,陶亦寒和白枫,他们或许沉默,或许逗我开心,他们一直都陪在我身边,从日出到日落,为他们做什么都值得,真的。"
  "是啊,你还都记得呢,我也都记得,而且记得清清楚楚,其实,人不能总是回忆,回忆的多了,就会在记忆中提早凋谢,有些记忆太美妙,会让你失去对红尘的向往,有些记忆太残酷,会让你感觉人间就是地狱,该去的就让它随风而去吧,风若没有记忆的承载,又为何会循环往复,流动不息。"
  若纯的声音并不大,像是在念给自己听,又像是念给远方的人听。
  "但是你可以做到吗?"
  她笑了,她从来都总是自欺欺人。
  "如果可以的话,我就不会逃避在这里了。"
  世间就是有一些事情,你知道,但永远做不到,像一堂很荒唐的课,永远讲给别人听。
  "你我都做不到,就像我喜欢了菲菲十年,当我知道她其实爱着陶亦寒的时候,我就只能逃避,却永远都不会忘记。"
  "什么?你喜欢菲菲。"
  他很淡的笑了,向着小路的远方走去。
  如此绵长的路,他终究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
  你的眼睛,你的快乐,背包里承载了太多你的承诺,山山水水的旅程,最后的最后,我发现,不是我们厌倦了彼此,而是我们厌倦了这漫长的路。
  终将被雪淹没的印记,正如十年前的我们,迷失的迷失,走散的走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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