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肆虐,黄砂翻卷,经过了腥风血雨,踏遍了人世沉浮,到哪里再去寻找那曾经的,迎风飘洒,梨花满天。 (一)预兆 无边大漠之上,漫天黄沙暴虐飞舞,将本就昏暗无光的满天星辰尽数淹没,万物笼罩在一片混沌之中,犹如千百年前,天地不分。 "沙掩七星,国将有难啊…不祥之兆…不祥,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一抹苍老的声音寂寥的飘荡在蔺岚白塔之上,被肆虐的狂风一卷,刹那间悄然无踪了。 蔺岚白塔乃夫络人的神塔,屹立于络湖之上,每月初一月光暗淡之时,族中灵力超强的守护七星巫师便蹬塔观星,以占卜国势运程。确保族人兴旺。但七星被赋予灵力的代价就是被"血界封印"!七星后代均体弱无力,常年卧床,他们生来的职责与命运就是"守"!除了守护,别无选择。然而,连月来黄沙漫天遮掩了原本属于七星的光芒,这个不祥的预兆给本就战事连连的岚国更蒙上了一层阴影。 此时,七星灯将璀璨的光芒射向宛如金雕玉砌的络城大殿上,光可见人的大理石地面冷寂的反衬出两个人的倒影。 "这么说来,连七星士都无法为我岚国祈福避难吗?"岚帝络隰微微蹙眉,夫络人本信星象,认为大地万物终生皆与苍穹繁星交相呼应,故不祥的预兆令一贯心思缜密的岚帝也略感不安。 "恕老臣无能!"柳星颤抖着虚弱的身子跪拜在大殿之上。 "唉……"岚帝络隰闭目长叹"二十年前的玉城一战未能灭我夫络,今日之乱又能耐我何!"那紧闭的双眸微微颤动,似乎又见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场血雨腥风。 平南王将军府 "梨洛小姐,夜冷风寒当心着凉"奶妈红平克尽职守的将皮袄披在庭院中站立多时的少女肩上,少女略一回神,缓缓转过身,用哀盼的眸子凝望着红平。 "平姨,索湮和父亲还没有消息吗?" "这……"红平自小看着梨洛长大,洞悉她的一颦一笑又怎会不知她此时的心境! "也许是前方战事吃紧,少将和将军忙于军务无暇修书,小姐莫念了,少将年纪虽轻却沉稳老练,此次出征也必会凯旋而归。" 少女不再说话,缓缓彻回目光,又仰头凝视昏暗的苍穹。 "怎么偏偏这个时候,沙掩七星了呢?" 听到此言,红平的肩悚然抖了一下,小姐的灵力又增强了,但她马上用定力克制了内心的激涌。 ‘天助我蜀族,络隰。岚国终将灭于你手’! 岚国。络隰三十一年。秋末。 北方蛮夷来犯,来势汹汹,似蓄谋已久,前方战事吃紧,而京都的大殿之上,另两拨势力却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以左丞相浩邦和皇弟永平王络锦为首的两派自建国之日起便勾心斗角。互不相让,但这种矛盾在岚帝的巧妙利用之下却也此消彼长。互有利弊而维持着一种危险的平衡。 近日边防告急,平南将军索图携子天狼少将索湮已领兵平反多日却不见捷报回传,难道这蛮夷已经厉害到连叱诧风云的索家父子也难以抵挡了吗?还是……多疑的络隰在心里暗暗盘算着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我主岚帝!"左丞相走到殿中提袍跪拜"臣以为,多日来索将军父子无报回传实难理解,索老将军乃昔日铁马扫平蜀族的平南将军,而天狼少将更是年少有为,在朝中论问论武无人能出其右,如此威名实在该令蛮夷闻风丧胆,何以三十日来音信全无?老臣以为,索家父子手握重兵,恐怕另有异心啊!" 此话一出,使本寂静的朝堂之上掀起一波涟漪。 永平王心中陡然一寒,虽他心里也暗自猜测为何几十日来老将军无新回传,但此时决不能让浩邦一派占了上风,若他们扳道了索家父子就如同砍去了自己的膀臂,日后这朝堂之上何以有他的立足之地!想到此,永平王络锦出班跪倒。 "我主圣明!平南老将军多年来战功赫赫,对我岚国忠心不二,其肝胆之心天地可鉴,不容旁人诬谤!如今我报回传必有隐情,还望我主明鉴!" 龙椅之上岚帝络隰虽已中年却不失俊雅的脸上挂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令浩邦。络锦心中陡然一紧,不知吉凶。 大殿上,呼吸似乎都凝铸了,只有丝丝的沙漏渗淌提示着时间还在一分一秒的流逝。 一滴冷汗从络锦的额头滑落,他与络隰虽为同父异母的兄弟,但络隰自小喜怒不行与色,令人难以琢磨。 "哈…哈哈…"一阵不合时宜的笑声打破沉寂却令殿上人霍然一惊,朝臣纷纷抬头望向岚帝。 "哈哈,二位卿家何必挂心!早在出征之日,老将军就曾立下军令状,百日之内必平定蛮夷,如今才过三十有余,你们何以就沉不住气了呢?朕相信平南将军不会食言,诸卿家随朕一起等待佳音吧!"语毕,络隰拂袖退朝,留下满朝文武呆若木鸡。 络锦猛松了口气,拭去额上的冷汗,却听到浩邦冷笑到"且容那索家父子苟活几日,百日之后若再无捷报,怕就是王爷有心庇护也无望了吧!哼…" 络锦浓眉微皱,怎么浩邦的语气那么肯定呢?难道皇上……想到这里,永平王抚好衣帽大步迈出朝堂宣轿向平南将军府急去,再想不出对策,恐怕大事不妙啊! 前方---岚国边境 黄沙肆虐,笼罩天地,混沌万物,依稀见得城墙之上岚帝御笔亲题"护天城"三个大字及城下在狂风中冽冽翻滚的军旗,旗上赫然绣着一头碧眼银毛的雪狼,在翻腾的砂风中呼之欲出,凶猛可怖。 "天狼少将!"身高过丈的威猛副将燕铁抱拳与马上"禀少将,除此护天城外失地均已收复,但蛮夷余孽逃入此城,死守不战,况且……"燕铁欲言又止。 碧蓝冷峻的眼眸扫在他脸上,燕铁霍然一抖,禁不住打了个冷战。他不明白,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子何以有如此冷寒的目光,即使当初面对尸骨如山,血流成河的撕杀也不曾胆怯。 "讲!"一个字缓缓从那双冷眸的主人牙缝里挤出来。 "是!"燕铁陡然收回游离的神思低头抱拳"况且…城中百姓多为贫苦贱民,多年来一直对朝廷心怀不满,竟趁此时机…与蛮夷勾结,死守城池等待援军。" "哦?"一丝冷笑浮现在天狼少将苍白、阴郁的脸上,令本有种细腻阴冷之美的面容陡然结上了一层冰。 "若果真如此…那破城指日可待了!"索湮如潮水般的眼眸深不可测,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怎样的汹涌,如同滔天巨浪,咆哮奔腾,要将阻挡他的一切撕成碎片! 阴郁苍白的容颜在混沌的大漠中散出一种鬼魅的气息。 陡然激增的杀气在大漠中激起阵阵狂沙,砂风遽然冷了如刀子般割裂人的肌肤。 "燕铁、常机听令!"索湮轰然将掌中银鞭向空中一甩,荡起黄砂漫天。 "在"两员副将应声抱拳。 "传我令下去,三军将士找出身强体壮擅找水源之人三百名即刻挖地三尺,给我找出城中地下水源,在其上游方向投入‘凝魂散’!期限三天,不得有误,违令者……"索湮微微蹙眉,从嘴角缓缓吐出几个字"杀无赦!" 大漠之上,尸横遍野,连日来的征战终于平息,只有那些骨瘦如柴。残缺不全的尸体大睁着无神的双眼茫然凝望着无边苍穹,无声宣泄着生前最后一刻的愤恨与不甘。一袭漠风卷来,将他们从这个昏暗的世界彻底吞噬。黄砂依旧,一切仿佛都不曾发生过,只有风中的雪狼旗咆哮翻滚,似乎在回忆两日前护天城中的血浪滔天… 两天前 "天狼,求你赐我解药救我族人!我尼丹对天神发誓,永不与岚国为敌!"蛮夷头领失声痛哭,匍匐在地。 "发誓?"一丝冷笑爬上索湮嘴角"若我灭了你族人,是不是比天神更能保佑你的誓言?" "你!" 常机大步跑了过来"少将,城中百姓中毒颇深,请少将尽快解毒!" "不必了"索湮低头缓缓擦拭自己的银鞭,那缝隙里浸满了血渍。 "啊?少将,那满城百姓大多为我夫络族人……" "背叛岚国,何谈族人?只有除尽才可正我夫络之风!" "少将!"常机愕然。 尼丹霍然抬头"天狼!你惨绝人寰,连自己的族人也不放过吗!哈哈……哈……你如此屠戮,早晚有一天你会……" 噗……一腔鲜血如崩溃大坝奔泻而出染红了黄沙大漠,丝丝鲜红凝在银鞭上犹如银河繁星挣扎着放出最后的光亮。 尼丹的身体凌空抛出,落在数丈开外。常机不再做声,默默的去执行少将的军令。 "很快就会平静了……"索湮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黄沙中,弥漫着血的味道。 难得的月光透过黄砂匐向大漠,一袭银色盔甲在月色之下熠熠发光,铁寂的夜空中索湮如神祗般伫立在天地之间。 "今夜真是好天气,难得没有风,都可以看到星星啊!" "你看,多像咱们络城,你看那月亮。咦?那是什么星?怎么比七星还耀眼许多?" "你眼花了?怎么会有比七星……呦!那是…天狼!" 一丝微风将守夜兵士的话如数送到他耳里。 "天狼?"他僵硬的身躯霍然震了一下,一声低语徘徊在耳边,"索湮,你与天狼透着同样的寂寞……" "梨洛"索湮抬头凝望苍穹中似蕴藏无限力量而烁烁闪耀的天狼星,口中喃喃念着一个名字。 不知她此时是否也伫立在月光下,仰望同一片星空。 〈初见〉----索湮 满树梨花灿烂。 无论何时,忆起她,总是漫天梨花轻舞,一袭白衣袅袅立在梨树下,那宛如我母亲般病弱惨白的笑颜和一双梨花带雨的双眸。 她是芙娘的女儿,却那么像我记忆中的母亲!苍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隐隐向世人昭示她那瀛弱的生命。 十七岁那年,我从灵隐山拜别师傅归来,踏入府邸后庭院的第一眼就看见了漫天梨花,和梨树下伫立的她,一瞬间我神思游离恍惚,以为是幼年时见到的母亲!一样的苍白,一样的凄美。 我的心似乎受到某种熟悉的召唤而剧烈跳动着……就像徘徊了千年的灵魂在这一刻找到了依托。 风止了,梨花却依然环绕在她周围,飞舞满天。我强压下内心的翻涌默默凝视她,许久,许久…… 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就想一场梦,一触即碎。我用颤抖的手抓住扶栏企图平复内心的震动。凌乱的梨花中,她缓缓转过头,宛然一笑,那满树梨花黯然失色…… 一刹那,我晕眩了,分不清哪个是梨花,哪个是她,只觉得她的笑容如此熟悉,宛如寻觅了千年,虽遥远,却从未曾忘记…… 只有她那句低语,隐隐的飘荡在我耳边。 "哥哥,我是梨洛,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多年之后,我耳边总是回荡那句话。 "我是梨洛,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萦绕周围,梨花满天。 〈等待〉----梨洛 又是一个梨花灿烂的季节,拖着病弱的身体,我挣扎着走到梨花园中,去吸吮那满园的芬芳,奶娘说,我出生在一个梨花纷飞的午后。 我用灵力支撑着陨落的花瓣迎风漫舞,不忍见它们在悄然流动的春风里零落成泥,怜惜它们就犹如怜惜我自己。 我是一个不被母亲喜欢的孩子,记忆中,她从不曾走近我一步,似乎我的存在是她莫大的耻辱,惟有在漫天的梨花中,我才能忘却孤寂,感受到一丝生命的温度。 募的,花瓣微微一乱,我感觉到了一种异样的气息:冷漠、孤傲、倔强,却有着同样强烈的寂寞!犹如苍穹中的天狼星---坚毅却无比萧瑟…… 他在那里?! 他在那里,我感觉的到,那种似曾相识的气息,如同经历了千里的光阴,万里的迢迢,终于回到我身边! 我用灵力压抑住内心的激荡,却再也控制不住漫天飞舞的梨花。 在紊乱的灵气中,我缓缓转过头迎上了那一对碧蓝的双眸,冰寒透骨,如一汪湖水,平静却深不可测。那种窒息的感觉! 是他,是他!! 十七年来,我的灵力不断的指引我去等待一个人,现在,他终于回来了! 我的心颤动着,微笑着。 "哥哥,我是梨洛,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他的手颤抖着握紧扶栏,似乎在支撑,在回忆…… 萦绕周围,梨花满天…… (二)血色残阳 驿道上,尘土飞扬,几道黑影快马加鞭飞驶在冷寂如铁的夜色里,一副金色的盔甲在月光下泛出凛冽的光芒,恍如一把匕首呼啸着撕裂了遮挡一切的幕布。 平南将军府前一阵骚动,几个人影在一片唏嘘声中闪进了府门。 "将军!您怎么只身回府?前方战事……"管家索化惊恐万分。 "前些日,永平王传来消息,说朝中有人欲对将军不利,要我们谨慎提防,怎么不足数日老将军……"统帅未有皇命擅自离军,那是杀头的死罪啊!!将军怎会不知晓? 一抹沉寂的神色弥漫在索图刚毅的脸上,随即被焦急取代。 "无需多言,我自有分寸。夫人病情如何?" "夫人?"索化一脸茫然,夫人十余年前就卧床昏迷,早已形同走肉全靠体内灵力维持生命。"将军,昭云夫人虽昏迷不醒,但呼吸平和,似无大碍。" 夜风阵阵,索图的眉头在刹那间皱紧了。红芙!为何写信骗我回京!难道…… "哈哈哈……索图,难得你一世精明!我们好久不见啦!"一阵惊悚笑声穿透夜空,打破了黑寂中本该有的宁静。 无需回头,索图已然知晓来者何人了。 "丞相,久违了!深夜造访,不知有何贵干?"索图双眼如炬盯着来人。 "哈哈,佩服佩服啊,索将军处变不惊令老夫自叹不如。只可惜皇命难违啊!就劳烦将军跟我走一趟吧!"浩邦皮笑肉不笑的向府门一挥手,几十个埋伏多时的大内侍卫应声而出。 终于,他浩邦终于等到今天了! 扳倒索家,权倾朝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此的兴奋令他布满皱纹的双手不住的颤抖着,半眯的双眼压抑不住内心的狂喜…… "索化!"将军转头向一旁呆若木鸡的管家"记得好好照顾夫人小姐,还有……今夜之事,暂不要告知湮儿,大敌当前国家为重!" "将军……"索化老泪纵横。 "索化,索家就暂托付与你了!" 一扭头,索图大步迈出将军府,大内侍卫紧随其后,转眼间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远处回廊下,两个身影将夜幕下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还是回来了,就为了那个二十年来昏迷不醒的女人!昭云……就如此重要吗?那我呢,我算什么?我恨你……恨你!索图,你去黄泉路上见你的昭云吧,我成全你们!"红芙环抱着自己剧烈颤抖的双肩,妄图平息内心的悲痛与愤恨。 "二夫人,言多语失,您应以大局为重,索图乃岚国将军,勇贯三军,不除去他我们万难复国。这次借皇帝之手,也是他岚国气数已尽!夜深露重,夫人回房吧!"红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红芙狠狠的转过身盯住红平,这么多年,她像个魔鬼一样纠缠左右,用复国为理由挟持着自己,就是她换走了自己的孩子,如今又逼迫她亲手谋害了自己的丈夫! 红芙缓缓的吸了口气,为了复国她付出了一切,如今又是为了复国,她不得不亲手撕碎了自己的心! 心已不在,何谈复国? 她默默的转身,蹒跚着穿过回廊,一个念头却在心底坚定的生根,无论如何,这次,她要按自己的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