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冰八月火

　　七月火，八月冰
　　很多年以后，每当我望向远方，看看飞鸟静静飞过，我都在想：这就是宿命吗？
　　我叫八月，是未央国的公主，出生在灿若樱花的八月。
　　十岁那年，父王带着一个女孩来到我面前。她的双眸和头发都是烈火般的红。父王看着我说，八月，她是七月。你要像对姐姐一样对她。
　　我抬头，看见她的笑，淡然而美艳，那张脸，倾国倾城。
　　我拉住她的手，彼此注视，我说，我们，不离不弃。她微微点头。
　　从此，我们一起生活，快乐且满足。
　　花园的中央，种着一棵很怪的树，每到七月，开满了火红的花，到了八月，花的颜色转而变为冰雪般炫目的银，就像我的眸子和头发。其余十个月，再无花开。
　　王宫里的人都传言那是一棵妖树，会带来灾难，终日离它远远的。只有七月，在那些红色的花盛开时坐在上面，遥望远方，唱着我听不懂的歌，凄美而彷徨。
　　有一次，我问她：你在唱什么？
　　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八月，你不懂的。
　　是的，我不懂。她像一个谜，我永远猜不透。
　　七月突然哭了，像个孩子，她说，八月，我想家。
　　你的家在哪里？我让父王送你回去。
　　她摇摇头，泪像燃烧的火焰，泛着红光凌空而落。
　　我一阵心痛。走过去抱住她，她在我怀中颤抖，然后在我耳边轻轻地说，我们，不离不弃。那一年，我十三岁。
　　两年后，我和七月长大，到了学习幻术的日子。
　　父王把我们叫到密室，密室中间放着一个盒子，泛着神秘的蓝光。
　　父王打开盒子，瞬间，极强的红光和银光缠绵着喷薄而出，冲击力大得使我几乎站立不稳。
　　光芒逐渐减弱。我看清了盒子中的东西。
　　赤焰刀，噬冰剑。传说中最厉害的幻术器。
　　七月的脸上出现了奇异的光，眸子中的亮光一闪而过。
　　父王把赤焰刀递给七月，噬冰剑给了我。
　　它们的咒语，不离不弃。他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
　　我疑惑，赤焰刀和噬冰剑是相斥的法器，怎会不离不弃？
　　父王，没有说话，脸上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哀伤，眼中的忧愁一如深深的未央湖。
　　手中的噬冰剑透着一股寒气，像冬日中最凌厉的风。
　　接下来的日子，我和七月练习幻术，灵力夜以继日地增长。只是赤焰刀，噬冰剑，它们互相排斥，排斥到我们无法在一起练习。于是，父王让我去未央山练习，而七月，留在宫中。
　　我去未央山的那天，天空前所未有的灰暗，飞鸟匆忙地掠过天际，天空死一般的寂静。
　　我不知道这一切预示着什么。
　　父王看着我，刚毅的脸上无任何表情，他只是静静地说，八月，宿命是无法改变的。
　　我不解，想问什么，却最终没有问出口。
　　七月，眸子中的忧伤让我无所适从。她说，八月，我们，不离不弃。我点头，然后上路。
　　从此，我和七月分开。
　　每当我练完幻术，遥望星空，头顶明亮的未央星洒下无比清澈的光辉，一如七月的眸子。
　　我俯视山下，宫中一片寂静，没有声响。
　　我倚着未央石，小声念着我与七月分开时她说的惟一一句话，我们，不离不弃。
　　宫中突然发出一道耀眼的红光，瞬间消逝。
　　手中的噬冰剑紧接着发出一道炫目的银光，照亮天穹。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光芒。
　　山下传来一声巨响，未央宫顷刻变为火海。
　　我飞快地下了山，眼前只是火，无边无际的火，熊熊燃烧的火，一望无边的火，终年不遇的火。
　　我感觉七月站在我身后，我回头，一句怎么回事还未问出口，蓦然发现七月手中的赤焰刀，刀刃上有着殷红的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前所未有的绝望包围了我。
　　你……杀了所有人？
　　她点头。双眸闪过深深的哀伤。
　　为什么？我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
　　我们是宿敌，我的降生就是为了复仇。她平静地陈述我听不懂也不愿听的理由。
　　她的长发滑落，盖住双眸，发梢上滴下一颗泛着红光的泪珠，惊天动地的陨落。
　　我听到她低低的声音，宿命。
　　她的鲜血染红了我手中的噬冰剑。她笑了，如第一次见面般，淡然而美艳，那张脸，依旧倾国倾城。
　　她张了张嘴，但那些即将出口的话和她眸子中的光亮一起消散在夜色中。
　　我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慢慢倒地，如同陨落的泪珠，震得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赤焰刀突然燃烧，瞬间化为灰烬。
　　噬冰剑也在渐渐融化。
　　不离不弃。我想起了父王的话。真的很对。
　　我望向天空，无底的黑暗在头顶盘旋。我用幻术带起一阵凌厉的风，穿胸而过……
　　七月，我们，不离不弃。
　　 二00六年四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