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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着你的夸奖


  作者:未知 来源:《少年文摘》
   作者简介:高仓健(1931.2.16—2014.11.10),原名小田刚一,日本著名男演员,主演过《追捕》、《车站》、《千里走单骑》、《致亲爱的你》等204部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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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一生,母亲很少夸奖我。但母亲的教育对我影响最大。   母亲的教育是"斯巴达"式的。我从小就非常挑食,我只要说一声不喜欢吃鱼,她就故意摆上带有鱼头的整条鱼。母亲说:"乃木大将曾被迫吃不爱吃的东西,到后来他就习惯了。"我说:"我不想当乃木大将。"那些年,母亲把我吃剩下的东西连续十来天反复端到饭桌上。她真是太固执了。   上小学没有多久,我患上了肺浸润,每天静养,花了一年时间才治好。   据说这是肺结核的初期症状。当时是一种令人非常恐惧的传染病。因身体虚弱,太阳穴上鼓起细细的青色的血管,休养期间,我被迫与他人隔离,就这样,小学二年级休学了一整年。   一年365天,母亲每天都做鳗鱼给我补养。那时候,河里鳗鱼很多,附近的人钓上来,母亲在他们卖给鱼店前,抢先买来做给我吃。我虽然年幼,但也能理解母亲是想让我多吃鳗鱼,好快点痊愈。可每天都吃鳗鱼真是够呛,直到如今我对鳗鱼还是心有余悸。   那时因为必须静养,所以我能干的事情只有读书。但是,如果发烧,就连书也不能读了。因此,在量体温的时候,我常常在腋下做些手脚,蒙混过关。这样我就可以多读一些书了。   一年后,病愈重返校园时,我的成绩出众,对于同班同学读不出的字,我也不发怵,语文和历史进步也很大。   2
  母亲看了我演的《八甲田山》之后对我说:"你也演过这么长时间的戏了,能不能要个好点的角色?我不忍心看你在那样的大雪天里,像个雪人一样在地上爬来滚去的。你演过这么多戏了,要个好点的角色吧。"   母亲知道,我的皮肤经常容易皲裂,受冻后很容易裂口子。   我曾经为武侠电影拍过广告,身上画着刺青,手持大刀,背对镜头,脚后跟上贴着肉色橡皮膏。母亲说:"这孩子,脚跟又冻裂了,可不,还贴着橡皮膏呢!"因为是全身的广告,别人都没有注意到我脚上的橡皮膏,可是母亲还是发现了。她说:"这孩子,真可怜。"   这就是母亲,可敬的母亲。   我演的电影,母亲基本上都看过。可是我妹妹不愿同她一起去看。母亲看我的电影是去看自己的儿子,并不是看我扮演的角色,所以经常自言自语,比如"从身后偷袭,胆小鬼!""你敢!""快跑!"她嘴里说个不停。妹妹说这对周围的观众造成影响,实在不好意思,所以不愿同母亲一起去看电影。   母亲每年都寄来照片……我离婚之后,每年都有相亲照,并附上对方的简历。   母亲的家族里从事教育的人很多,有的还当过中学校长,母亲也当过教师。她经常给我写信说:"你变得孑然一人,真可怜!"她也常写:"你真不幸啊!"   她从未见过我去拍外景时人们"呼啦"一下围上来的情景,从不知道我收到多少影迷的来信,所以,她无法想象我的生活。   她每次给我写信都说:"一想到你每天回到家,连一个迎接的人也没有,就觉得你很可怜。""妈妈,我比你想象的可强多了,很多女性喜欢我。" "傻瓜!"妈妈这样说。   母亲真是又顽固,又善良,而且那么心疼人。   我之所以如此努力冲刺,就是为了获得她的一句夸奖。   3
  母亲老了,我想送给母亲一件大礼物,于是在九州的海边建造了一幢房子。它建筑在岩壁上,从那里可以望大海,离开公路再步行一段即可到达。可是……考虑到母亲同她的朋友们去那里时,可能会因防范措施不够而感到不安全,又特意安装了电子警报器。   那是阳光明媚的地方,关着阳台的玻璃门可远眺大海,虽然不会觉得寒冷,但是却听不到大海的涛声。为此,我安装了专门发出浪声的音响设备,在面对大海的位置安装了摇椅。厨房建得很大,墙壁上镶嵌花瓶,房间里装饰着"皮诺其欧"娃娃,然后雇请优秀的管理员。   好不容易完成这一切,你猜她老人家怎么说?"下那台阶太费劲,我不去。"真让人没办法。结果,她一次也没去过那里。   母亲去世时,我没参加她的遗体告别仪式。当时我在拍摄《啊,嗯》里的一个重要镜头。未能出席母亲的葬礼,实在让我伤心。   摄影告一段落,我匆匆赶回家。   飞机降落在雨过天晴的机场上,像往常一样,电器店的门田前来接我。   他也察觉到我的心境,我们在车内保持长时间的沉默。   回家的路上,我让门田在菩堤寺前停车,拜谒母亲的坟墓。   在母亲的墓前,我思绪万千,儿时的记忆连续不断地在眼前闪过:   冒着寒风玩耍后回到家里,膝盖和大腿被冻得如同橡皮般粗糙,洗澡时,母亲用棕刷为我擦洗,好痛啊!   那时候,我的脚后跟冻裂了,母亲便用烧热的铁筷,熔化一种黑色的药膏,涂在我的伤口处。   一件件往事在我的脑海里不停映现。   直到我的裤子被露水打湿,冷到腿上,才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四周飘起乳白色的雾霭,墓石上的字迹也变得模糊起来,供奉的六月菊上也沾满了露珠。   母亲,只有母亲才能察觉到我身上肉色橡皮膏下面的脚后跟的裂口,可是,她已经不在人世了。   妈妈,我期望得到你的夸奖,就是为了这个,我背着你讨厌的刺青,污血溅身;去那遥远的夕张煤矿,拍摄《幸福的黄手帕》;在冰天雪地里,拍摄《八甲田山》;去北极、南极、阿拉斯加、非洲,奋力冲了30多年。   离别是如此悲戚!   总是如此……   不管是什么样的离别。
网站目录投稿:宛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