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困户

　　村东头的张老大，父亲去世得早，母亲也改嫁，整天东游西荡，眼见村里面的人在政府与社会的帮助下，都富了起来，修了新房子，买了小汽车，他仍不务正业，在岁月里飘摇。
　　这些年，张老大三天两头找村委会诉苦，说自己三十多岁了，住的房子也没有，连媳妇也没娶上，还一身的病，这样下去怎么办呢？
　　村支书每一次接待张老大，都弄得一筹莫展。有一天村支书主动打电话找到张老大：＂小张啊，我给你介绍个对象，说不定成了家，你就会变得勤快点，日子或许会一天天好起来！＂。
　　第二天，太阳升起来一竹竿多高的样子。张老大来到村活动室，把屁股往凳子上一摆，翘起个二郎腿，只顾着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根本就不搭理村支书，跟没有这个人似的，搞得村支书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张老大抽完手里的烟，把烟头往地上一扔。＂书记啊！你给我介绍婆娘，我看就算了，我现在没有那个功夫。书记，你看，我这脖子最近老肿，吃什么药都吃不好，你能不能帮帮我，给我申请点钱，这次去看病，着了两万多块呢＂。
　　＂疾病诊断证明书、住院发票呢！＂
　　＂没。＂
　　＂我这病在医院治不好，要吃草药。对了，今天还要去那个张老医生那里拿药，你就帮帮我吧！书记。＂
　　＂小张啊！你看你这病，你想过没有？既然吃了那么多草药都没有吃好，是不是你吃草药不管用，那些＂赤脚大仙＂是不是在用假药蒙你！＂
　　＂书记，你少来，那老头的药可好了，我这病，就吃他的药管用，吃别的不灵。再说了，你看，我像随便一个都可以糊弄的那种人吗？书记，你说他蒙我，扯淡。＂
　　＂小张，我们要相信科学，相信现在的医疗技术，相信国家的公立医院，早点去正规的医疗机构做检查，只有搞明白是什么病，才好治疗。还有，你是贫困户，医疗这块的费用，国家会帮助你解决的。＂
　　＂对啊！书记，我是贫困户，你不帮我搞钱，我就不能去买药，我的病就治不好，我的病治不好，你是有责任的。＂
　　＂是。你的病治不好，我是有责任。但是，小张啊，凡事我们都得讲原则，讲规矩，讲政策，按规定办事是不是？＂
　　＂行啦，你就别在这里忽悠我啦，这政策我都懂。＂
　　＂昨天，我的帮扶人才给我讲了：‘有什么困难就向村里反应，向政府反应，政府会帮我解决的’，习书记都讲了‘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就是你们的奋斗目标’，你说，我是不是人民？＂
　　＂是、是、是……＂
　　＂你不仅是人民，还是我祖宗。＂
　　＂书记，你见死不救，是吧！我这就去找乡政府去。你等着！＂
　　张老大，转身跨上了身后的摩托车，吹着口号，一路疾驰，来到了乡扶贫站。朝工作人员大声喊道＂贫困户，贫困户＂。
　　工作人员一头雾水，＂请问您有什么事，请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我是贫困户，你们领导呢？我要见你们的领导。＂话音刚落，正巧分管扶贫的聂乡长也来办公室给扶贫站布置工作。
　　＂我就是，同志，请问您有什么事？＂
　　张老大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还扭了一下，‘咔嚓’作响。＂领导，我是‘贫困户’，我这脖子疼得厉害，没有钱治疗，去找村里面的，他们不管，你说该怎么办？＂。
　　＂领导，你可要帮帮我咯，要不然我就没发活了！村里面的那些王八蛋靠不住。＂
　　＂同志！你消消气。有什么困难，慢慢说。只要我们能够帮忙解决的，党委政府一定解决。＂
　　＂嗯。领导，我这脖子，一直疼，今年都医了两万多块，现在没有钱治疗了，现在国家这么好的政策，我总不能等死吧！……＂。
　　＂同志，听你这么一说，我对你的情况已基本有一个了解，你先到乡卫生院去，让他们给你检查一下，看是什么情况？乡卫生院是全部免费的。＂
　　＂领导啊，我这病有点特殊，在乡里面这种小医院治不了。＂
　　＂什么病？＂
　　＂不知道。＂
　　＂那你说要我们怎么办？＂
　　＂领导，能不能给我点钱，让我自己去治疗。＂
　　＂同志啊，你的困难我们会想办法解决，至于钱的事，这个得按照程序走。＂
　　＂治病的问题，既然你觉得在乡卫生院治疗不了，那我帮你联系医院。＂，聂乡长拿出电话，拨通了县医院的电话。
　　＂同志，我给医院联系好了，你直接去医院治疗就可以了。治疗费的问题，政府来帮你想办法，先从财政的账上借款5000块给你，等你治疗出院减免报销之后再归还乡财政＂。聂乡长找来财政所的所长，把借条给财政所，然后把5000块钱交到张老大的手中，并叮嘱：＂你今天就去治疗，医药费的问题，政府会想办法，你就安心地去治病吧。一定要把病治好，期待你早日康复。＂。
　　＂嗯，我一定会好好地接收治疗了。＂
　　＂谢谢领导，谢谢政府。＂
　　张老大从扶贫站出来，骑上自己的摩托车，离开了乡政府，朝家的方向开去，脸上挂满了喜悦的嚣张，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在心里面低估：＂这政府的钱，真他妈的好忽悠，难道政府的钱都是树叶！还领导，真他妈就是一群傻子，说给钱就给钱，不像村里面那些‘脚底抹油’的泥鳅，一个个铁公鸡、王八蛋，一毛不拔。＂。
　　不久之后，张老大的摩托车便开进了集市。＂老板，给我来两斤牛肉，一根牛鞭＂。
　　老板娘操作手中的刮牛刀，＂不赊账＂。
　　＂老板娘，你别小看人，我有钱。不，牛鞭，给我来两根。要好的，你可别拿此等货糊弄我哈＂。
　　＂你个老光棍，吃那东西，还两根，就不怕把你撑死啊！＂。
　　＂去、去、去……＂
　　＂来，一共750块＂，老板娘把装上牛肉与牛鞭的袋子递到了张老大的手里。
　　张老大回到家，把摩托车往院坝里一放，朝屋子里的侄子呼唤道：＂瓜娃子，来、来、来……。给老子去买点酒回来＂，从衣兜里掏出100块钱给了侄子。
　　＂大伯，买多少钱的？＂
　　＂全部，要头酒。＂
　　这个季节，旁晚十分，夕阳西下，本该是劳作的时刻，张老大的院子里却有七八个壮汉，围着烧烤架烧烤、划拳，空气中弥漫着烟、酒与肉的味道。
　　＂来，我一起敬张哥一杯，感谢他的盛情款待与好酒好肉。＂大家附和。
　　＂哪里！哪里！哪里！＂张老大站了起来，连连罢手，＂地主之谊，地主之谊，地主之谊，各位兄弟别往心里去，我这也想大家啦。＂。碰别，众人一饮而尽。
　　＂各位兄弟，我今天又找到一条弄钱的道。但是，明天我得进趟城，去医院住两天，不能让这条生钱的路断了。＂。
　　第二天响午，张老大从睡梦中醒来，一摇一摆地来到县医院。医生给张老大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之后，帮张老大办了住院手续。医院为张老大制定了治疗方案，一个星期之后，当得知自己的病将要痊愈的时候，张老大就在自己的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暗自在心里发誓，不能让政府这个已经攀上的财神爷跑了。之后便每天向医护人员询问治疗进度，不明其中原由的医护人员还以为是张老大担心钱的事。
　　＂老张，你就安心地治疗吧，再过两天你就可以痊愈出院了，至于费用的事，政府那边已经协调好了。再说了，你的账上还有钱。＂。
　　＂嗯＂，张老大在心里暗自盘算，我才没那么傻呢！等到痊愈？那我以后跟谁要钱去！
　　到出院的前一天，张老大找到医生，＂医生，我这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感谢你们对我的关怀，我也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我不能拖大家的后腿，不能躺在政策的温床上，增加政府的负担，增加社会的负担，占用这有限的医疗资源，好钢用在刀刃上，把这有限的资源留给最需要帮助的人，所以，我坚定今天出院。＂张老大不顾医生的劝说，断然出院。
　　张老大办理完出院手续，来到医疗报销一站服务台，经减免后，住院治疗费用一共456。5元，张老大把退回来的钱装到衣兜里，便离开了医院。
　　很快，医院都在传，张老大虽然穷，但觉悟高，是社会之福。殊不知，他在跟大家开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玩笑。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张老大又来到乡扶贫站，再一次找到了聂乡长。
　　＂领导，我的病又复发了，现在没有钱治病，请领导你帮帮我，再帮我借点钱＂。
　　＂小张，你上次借的钱呢？对了，你上次治疗费着多少？＂。
　　＂456。5元，这是发票＂，张老大把发票塞到聂乡长的手里。
　　＂那剩下的钱呢？＂
　　＂买药吃了。＂
　　＂发票呢？＂
　　＂没。领导，我买的都是草药，人家没有发票。＂，张老大一脸无辜的样子。
　　＂小张，你这个情况有点特殊，我现在也做不了主，等主要领导开会回来，我把你的情况向主要领导汇报，有什么新的情况，我再通知你。＂。
　　＂嗯，领导，那我等你的消息，我的这条命就拜托你了，领导！＂。
　　根据张老大反映的情况，经乡主要领导指示，由聂乡长牵头组建工作组对张老大的情况进行调查。不巧的是，调查组到张老大家的时候，正好碰到他吆喝起几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模样的人在家里打牌喝酒。看到眼前的场景，聂乡长气愤极了。工作组对张老大进行了劝导。
　　这一来，反倒惹恼了，张老大，＂当官有什么了不起！我想拿你们怎么玩就怎么玩。＂。
　　＂今天，我心情好，不想收拾你们。＂
　　＂快滚吧！＂
　　＂来，兄弟们，我们接着玩，我是贫困户，我怕谁啊！＂
　　＂只要我不高兴，我一个电话，自然有人收拾他们。＂
　　面对嚣张的张老大，工作组一行可做唯有＂无奈＂。
　　＂无奈……＂似东流的江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