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理解他人的存在

　　壹一个青年朋友自杀了。他上个月还跟我说高考后要来北京玩，看看北京的大学。我等不来他了，只能为他敲下这些无力的文字。我很惋惜，他还没来得及找到那个教他如何爱与被爱的人。—— www.
　　【 心情不好的时候，听听心理电台】
　　我有个青年朋友，上个月刚满18岁，明年就要高考了。今天，他选择了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走之前，他发了条说说：
　　13年来的痛苦，终于可以结束了，我要去一个没有痛苦的地方，我的朋友们，亲人们，老师们，谢谢你们，但我也对你们抱有深深的愧疚。
　　他所说的「13年的痛苦」，是指自己喜欢同性这一事实，以及由此引起的一系列家庭矛盾。
　　我和他并不太熟，认识他不过是因为和他表哥是同学。我认识他那段时间，他刚和家里出柜没多久。当时我一直不敢相信真的有人会和家里人完全出柜，尤其是在我们那种民风保守的地方。找机会和他深入聊过几次，给我的感觉是，他相当清楚自己的状况，对未来也有一定规划。要知道当时他才初三，我初三时还在纠结该上清华还是北大，根本不知道自我定位是怎么回事。
　　后来的事实证明，所谓的「出柜」并不成功。没有人相信他，或者即使不得不相信，也没有人接受他。再加上青春期的荷尔蒙作祟，他开始变得烦躁焦虑，看人的眼神也不对。于是，十分宠爱他的母亲带他去省城看心理医生，三甲医院，一千多块钱一次。医生说他有精神分裂症。我不知道「精神分裂」这个帽子对他本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但至少我可以肯定，对于她父母，这个来自省城权威医院专家的诊断，说服力极强，带有灾难性的打击。即使你只是个十四五岁的青少年，你没有任何攻击倾向，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威胁，也没有整天郁郁寡欢，茶饭不思，你还是成精神病了。也许你平时活泼开朗，但偶尔一个眼神不对，就出卖了你。
　　今天以前，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事情。因为在我所能看到的他每天在Qzone里的活动，真是再正常不过——感慨考试考差了，晒用过的第一把剃须刀，谈论和同学一起看的电影……所有关于他突然想不开，从18层楼跳下的细节，都是刚才和他表哥聊天，一点一点拼凑出来的。
　　心理医生给他开了药，没什么效果——他不可能突然开心地告诉父母：我对女孩子有感觉了！然后他母亲开始信佛，吃斋念经，每天上香。每次家庭聚会，因为他母亲只吃素，饭桌上总会以此为话题扯出一点争执。就在他走的前一天，亲戚们又联合起来念叨他妈，吃点肉吧。他妈坚决不肯，说吃肉就有罪，饭桌上的气氛很是尴尬。而他只能在旁边低头听着。因为这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他的错。回家的路上，他爸叫他劝他妈，他很着急，甚至在路上跪下了，他妈仍然不妥协……她信佛是想要儿子变回「正常人」，没有等到正常人，却等到了死讯。据说，知道儿子死讯后她就一直在念经超度他……如果有人告诉她，你儿子的死其实部分原因就是因为你太固执信佛，她会怎样地接受呢？
　　他曾经那么努力地生活过，普通初中，成绩不拔尖，没进重点班，文理分科时硬是靠自己努力升到了重点班。英语还考过全年级第四……暑期到处跑，一个人去住青旅，结识各种哥哥姐姐……上个月还跟我说高考后要来北京玩，看看北京的大学。
　　我等不来他了，只能为他敲下这些无力的文字。我很惋惜，他还没来得及找到那个教他如何爱与被爱的人。
　　中国青少年遇到的同辈霸凌相对来说不算最严重的，但家庭压力、父辈亲戚间的闲言碎语，对某些孩子来说就是真真切切的痛苦。我们当然不能指望所有面对孩子性取向问题的家庭，都能简简单单对孩子说We accept you as who you are，但我真心希望能有更多家长学会从孩子的角度去理解他们所面对的世界，多问一下他们想法的由来，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及他本人是否有意愿、有信心去改变……如果只是从我的孩子这么不一样，别人该怎么说我这个角度去想，不是太自私了吗？
　　尤其令人失望的还有那些亲戚。其实，这个当妈的才是最痛苦的人，毕竟，是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她一个农村妇女？能怎样做呢？这本就是她无法理解的事情。儿子「有病」，当然要看医生，医生都帮不了忙，只能求助于鬼神了。旁人从未尝试过认真理解她内心的感受，只有佛祖肯听她倾述。这些理论上应该关心对方的亲戚，只会给出不负责任的敲打，结果加深了她的顽固。
　　十二三岁时和我妈吵架，她曾流着泪对我说——「XXX，你从来没有想过别人是什么感受」，对我刺激很大。如果说青春期以后，我有什么地方变得更成熟，那就是拥有了更多同理心。虽然，在处理人际交往的情感细节上，我仍然不够敏感，但至少可以在观念上做到接受不同种类人群的存在，我乐于去理解他们思想的来源，而不急于用自己的想法否定他们、指责他们、改造他们。
　　WT，如果你能理解你妈这些固执的行为是出自什么想法，或许你就能找到办法说服她，如果你能理解这个社会为什么这样对你，或许你就能更好地接受自己的处境。多希望你可以熬过这个坎，真正勇敢无畏地笑一次。
　　文/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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