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见过她的父母一个月之后的事,她无论如何也要叫我辞去现在的工作,然后再去找一份正经一点的。我当时拒绝了她这个无理的要求,这已经不叫要求了,而是实实在在的威胁,当然我也清楚,所有的压力来源于她的父母,这我十分清楚。 我不是很明白什么才是所谓正经的工作,在我看来,这个世上的事,只有自己喜欢做的,才叫做正经的,而自己反感的,一般都会被冠以不正经之名,然后加以排斥。他们对于我,也就是这种情况吧。归根结底,他的父母还是不喜欢我的,至少,他们不是很喜欢我现在所做的工作。 一个才二十岁的青少年,能做的事毕竟很有限,我目前的情况只能说是可以维持生计这样的事而已,要我去满足他们的要求,那几乎就像要我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送给他们一样困难。 "你说吧,现在该怎么办?"她翘着腿,以一种非常让人不爽的姿势坐在沙发上。 "该怎么办,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呐。"我边往透明的玻璃杯里倒入血红的威士忌,边给她回话。 我也想过,我们是否就这样散了。想到她的父母都那样,要是我再和她纠缠不清的话,看来就只能作出某些改变了。 可贫穷如我,要如何去改变呢!我实在找不到什么可以行之有效的办法。 嘴唇贴近酒杯,然后仰头把半杯的红酒倒入口中,好苦。我一直适应不了这种味道,但不知为何,却做着这样的工作。为别人调酒,各种口味的酒。 "也给我倒一杯啊。"她把玻璃杯推到我面前。 "哦,忘了,抱歉。"我给她倒了半杯。 这瓶酒是从回来的路上买的,我们刚一起去了她一个朋友那里,顺路就买了。她的朋友是个律师,曾和我提过要不要去她那当助手,不过我很好的拒绝了。我不喜欢屈居于一个女人之下,尽管我也没有什么像样的成就,或许那种叫做上进心的东西,我还是有的吧。 我的女朋友,玲,是她把我推荐给她那个朋友的。 玲比我大一岁,她一直是个喜欢自作主张的女人,其实我们能走到一起,她的这种地方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我得承认,自己是个有些被动的人,这样的吧。 "喂,你倒是看着我啊。"玲傲慢的向我说道,她的声音很大。 "我在看。"我说。 "看着我的眼睛啊。"她的声音更大了。 我懒得理会,直接扭过了头看窗外,那外面正下着秋天的雨。 "我啊,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我说。 虽然眼睛是看着窗外,但还是能感觉到她有稍微愣了一下,随即我们陷入了沉长的默然状态。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她。 "我知道的,你也有很多难处,之前对不起。"她的声音变得柔和。 我继续往杯里倒入新一轮的酒,然后坐回沙发上,端酒,一饮而尽。头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如此不反感这种让人讨厌的味道,像是找到某种可以把自己藏起来的遮蔽物一般,我拼命往杯里倒酒,然后仰头喝下。似乎这样做了,就会在自己的脸上筑起一道厚厚的防护膜,连最想要坚持的自尊心也能一并抛弃了。 "别再喝了,要是心情不好,现在不要去考虑那些烦人的事。"玲开始有点紧张了,声音也不再像开始时那样盛气凌人。 她的诸多优点中,唯一值得利用的,就只有这一点,心软。好胜又喜欢自作主张的她,其实是个仁慈得不得了的家伙,唯有知道她这一点的我,才有权利去触碰她那如同骑士一般高傲的内心。 "现在才觉得,原来酒也可以这么美味。"我继续往杯里倒酒。 我并非在和她较劲或是捉弄她,此时此刻,我真的觉得,在自己身上,似乎有某种力量正在悄悄蔓延,似乎只要这样下去,连自己的存在也能随之抹消掉一般。我一直都在找这样的感觉,而现在找到了,岂能轻易放弃。 "杰,算我求你了,刚才是我不好,为什么一定要带你去瞧什么工作啊,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绝对不会自作主张了,好吗,别再喝了。"她明显对突然变化的事态没有任何办法,一看就知道是个不怎么会应付这种场面的人。 心肠太软的人难道都这样么?说起来,我对玲这个人到底有多了解呢。 "不是,我只是想多喝两杯而已,没事。"我说。 "哪里会没事,看你脸都红了,明明是个调酒师,酒量却这么差。"她站起身来,抢过我手中的酒瓶。 "明天,就是明天了吧。"我看着变空的酒杯说着。 话说,我可能是那种心肠很坏的人吧。 "明天怎么啦?"她疑惑的问道,然后一边把那瓶已经喝了一半的酒重新盖上。 "喂,你那样做就不好喝了,这酒一旦开了就必须喝完的。"我赶忙劝阻她。 "喝醉了可是很难受的哦,现在就交给我保管吧,如果不能喝了的话就扔了吧,总比让你待会烂醉如泥要好吧。"她撇着嘴角说道。 的确,她是不喜欢经常喝醉酒的男人,要不然也不会选择我这样的人作为男朋友的吧。 "算了,随你便吧。"我放弃了。 "对了,你刚才说了明天,明天怎么啦,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么?"她追问道。 "不,也不是什么值得记住的日子啦。"我说,"只不过想要带你去看样东西罢了,这个,好久以前就说过了的。" 曾经和她有个约定,只不过,她已经忘记了,可我依然记得。 "你倒是说啊,什么日子。"她的好奇心已经不容得我继续隐瞒下去了。 不过我还是决定,到了明天再告诉她。 "明天吧,一切在明天就会揭晓的。"我这样说着,感觉眼皮好重。 "有必要搞得这么神秘么。"她有些不高兴了。 我看了眼窗外还在飘着的雨,这个秋天似乎会一直下呢。 "不跟你说了,我感觉很困,想睡会。"我说着,然后就闭上了眼睛。实在太困了,也许可能是酒精的作用。 "真是不堪一击啊,就这点酒,唉,算了。"看来她放弃了继续追问下去。 头上传来她这样叹着气的声音,但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多想什么了。这样也好,就暂时不用面对那些烦心事了吧。 在很迷糊的状态下,我感觉到一个很柔软的身体贴近我,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在最后的最后,用着连自己也不清楚是否正确的发音说了句自己也不是很确定的话。 "玲,我爱你,我永远爱你…" "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