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自己还是接纳自己热点探心

　　抑郁症纠缠媒体人
　　5月7日，深圳报业发行物流公司总经理张敬武写下了遗书，里面饱含着对妻子的歉意。随后他到公司开会，会议中途离场，不知去向。5月8日凌晨，警方后来在一座立交桥下的树林中发现了他的尸体。据知情人士称，张敬武患抑郁症多年，加上工作压力大，身心早已不堪重负。这是连续10日以来自杀的第四位媒体人。之前的三位分别是新华社安徽分社副社长、总编辑宋斌，都市快报副总编徐行以及湘乡市广播电视台副台长贺卫星。他们离世的理由都一样——长期抑郁。
　　抑郁症最能让人感到生命的无常和脆弱。而媒体人似乎更容易受到抑郁症的纠缠。咨询师也遇到了患抑郁症的电视台主持人C。主持节目的他话题咄咄逼人，谈吐幽默风趣，可节目之外的他却情绪低落心境不佳，长期求医问药毫无结果，一时淡出了电视主持节目。他自己认为，节目组考核要求高，本人又是完美主义者，所以压力过大导致抑郁。话虽是这么说，可是咨询师隐约感到，他自称的完美主义者背后，有着更深的一层含义。经过咨询师见缝插针的问询，C回忆起自己的童年：
　　C的父亲是一名警官，是C童年崇拜的偶像。但因为工作关系，父亲长期在外忙碌，母亲担负起抚养任务。单独抚养的压力，使母亲更有父亲的威严。按C的回忆，小时候挨打是家常便饭。一次C向老师假报了一次好人好事，被母亲又训又打，狠狠地修理了一顿。家里面的气氛非常压抑，几乎没有互相开过玩笑。现在C对父母的感觉还是又敬又畏。
　　心中压抑愤怒和失望
　　这样的家庭环境，或许是当时6、70年代家庭生活的常态。但咨询师发现他抑郁心理的端倪。严格的家庭环境造成严格的自我认知。严格的自我认知很容易在压力的生活环境紧绷断裂。按照精神分析的说法，抑郁源于自我无法整合向外攻击驱力，攻击驱力通过严苛的超我转向自身。伴随抑郁的还有爱的客体的丧失，以及自我体验的支离破碎。最终导致的自杀，是无力宽容现实，转向自恋地毁灭。就是说造成自杀的，是严苛的良心标准挤压脆弱的自我功能，让压抑的愤怒情绪挤爆自己，最终付诸行动导致生命毁灭。可以说，C的童年家庭环境，造成了他严苛的超我。从工作环境来说，媒体人原本就要接触很多负面新闻。这样，积累的负面情绪随着家庭生活和工作环境越来越多。主持时咄咄逼人，其实是攻击性的反映，幽默感虽可缓解但不能根治它。在工作之外，压抑的攻击性导致抑郁。
　　 通过打个比方，咨询师向C介绍了精致而脆弱的心情机制：人的心情就像一片绿叶，它的舒展和清新，需要从根部向上输送养料。养料的土壤就是我们的童年家庭环境，长出绿叶的树干就是自我功能。根据精神分析的观点，抑郁就是自我功能受损而丧失爱的感觉。就好像孱弱的树干无法支撑养料输送到绿叶，缺乏养料的绿叶逐渐干枯暗淡飘零。从这个观点看，虽然外部环境容易导致抑郁，心理咨询更强调增强自我功能来治疗抑郁。就像寒秋很多树会落叶，树干强壮的松柏寒冬依旧郁郁葱葱。树干的孱弱和土壤的贫乏有关，缺少温暖和关爱的家庭，容易阻碍自我功能的顺利发展。心理咨询通过对家庭关系探讨和修复，来强化来访者的自我功能。好比更换肥沃土壤的树干会更加茁壮，长出更加青葱的绿叶。
　　C对母亲的情感是感恩，但内心夹杂着受压抑的愤怒；C对父亲的情感是崇拜，但内心隐藏着被忽视的失望。咨询师通过自我联想和分析，让C觉察到了这两种隐藏的情绪。发现原有故事的真相，是一件残酷的事，也是故事重新塑造的契机。治疗抑郁，攻击性情绪的宣泄是最初的手段，特别是把转向自身的攻击性转向外界。这时候，咨询师可能会成为遭受攻击的第一位对象，也更考验咨询师的情绪接纳能力。接下来更重要的是，如何让来访者真正地接纳自我。这就需要正念禅修的帮助了。正念禅修是东方禅修训练和西方护理技术的结合。它引导来访者不加批评地观察自我，需要练习者对自我感受的宽容。它告诉我们，不需悔恨过去，不需幻想未来，只需体验当下。练习者把想法看作天空中飘来飘去的云朵。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看天外云卷云舒。
　　正念接纳自己的力量
　　从一片树叶开始，咨询师协助C开始了正念训练：先用手指捏住树叶，全神贯注地看，好像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东西。你是否可以感受到它的重量？能否感受到他在光线下的影子。看的时候，让目光滑过它的每一个部分，审视每一个脉络、褶皱，感受每一种颜色、光影。然后用另一只手的拇指或食指轻轻触摸，感受它的的纹理，是光滑还是粗糙？把树叶放在鼻子下闻一闻，每一次吸气的时候有什么发现？是否有气味？如果有的话，充分地体会这种气味；如果没有或者很淡，也好好地注意。再把树叶放在自己的唇边，让嘴唇也感受下树叶，清凉么？光滑么？舌头是否会隐约感到一种味道？最后把树叶放在两掌之间，再感受一下它的温度、触感。感觉它和自己手掌融为一体，和自己的心灵融为一体。通过这个正念训练，C感觉自己对当下环境的感受变得敏锐和温暖了。
　　接下来，咨询师和C还开始了呼吸和身体的禅修、声音和思想的禅修、困境探索的禅修、习惯破除的禅修。C逐渐发现，内心的焦灼压抑的感觉逐渐远去，自己也能慢慢感觉到了生活的点滴乐趣。咨询师明白，C通过正念禅修，自我功能变得更加柔软和灵活，超我对自我的压迫也小了很多。C还希望在主持人的舞台上继续做出成绩，而这个过程中C可能重新感受到压力和无助。这就需要叙事治疗的帮助，来重构来访者的生活故事。咨询师鼓励来访者记录咨询过程中感受到的一切，并从自己的故事中发现意义和力量。咨询师启发说，凭着C节目编导的经验，可以关注更多抑郁者的命运。
　　后来咨询师听说，生活中C心情很快乐，工作也很出色，还参与主持了有关抑郁的节目。在节目里咨询师看到了这一段话：＂学者刘小枫说，自杀源于对信念的彻底绝望。可他们的错误就在于把信念当做生活本身。禅宗说，绝望亦是虚妄，当下即是永生。抑郁中挣扎的人们，能够坚强地面对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