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连刚兄弟在家没?" 将近一天的等待此时刻外边的院子里,终于有了三轮车的动静,和那句显得很是疲惫又苍老的问话。 "来了!在、在、在、老高哥快屋里来,今天这个大热天把你给累坏了吧!呵呵!" 一整天阿傻的三叔连门都没出,就那么一直着急的在家里等着、等着老高的信,此时老高终于如期的来了,阿傻的三叔心里说不出的那么高兴,他一边笑呵呵的应着老高的问话,一边忽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大步小步的往外就跑。 阿傻的大哥也赶紧的随着一块来到了屋外的小院子里。 "这都大下晌了,可还是这么热这么闷,弄得人都喘不过气来,真是受不了哇!呵呵……咦这是……!" 随着阿傻的三叔一边迈步往屋里走着,一边还继续低着头不断的埋怨着天气还是这么热的老高,无意中的抬头间他看到了那站在阿傻的三叔后边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阿傻的大哥,处于不认识从来没见过面的原因他一时间竟然没有了话语,那张苍老的脸上满是疑问。 "这是……有串门的啊!呵呵!" 就那样三个人在屋门口愣了好长时间之后,老高才笑呵呵迟疑的说着。 "哪儿啊!你不认识……这不就是小君他大哥吗?他在县城里教书平日里也就是星期天才能回来一次,你碰不见他能认识吗?今天他这也是刚回来了,这不就碰上了!呵呵!" 看着老高那满脸的迟疑和不解的话语,阿傻的三叔赶忙的解释着。 "呃……呵呵!我当是串门的呢!你看看这老了可是有啥用啊!经出些笑话呵呵!" 听完阿傻的三叔那一番话,老高感觉刚才自己完全是说走了嘴在人家的面前失了礼数,于是他便赶紧抬起头笑呵呵的自嘲起来。 "老喽?谁不老哇?他现在年轻啊那多年以后还不得和咱一样?甭管他咱快点上屋里坐着聊天去呵呵!" "大伯!这一路上累坏了吧!快屋里做吧!呵呵!" "没事!没事!呵呵!" 见面总是开心的,就连谈话也是那么轻松自然。 "大伯!你快坐这边椅子上,这一道虽然不算是很远,可今天热啊!到现在这个时候了还见不到一丝凉气,把你热坏了吧?大伯!" "就是啊!为着孩子可把你给忙坏了,跑了这头还得去那头,中间里还再穿插着去串乡割玻璃——唉!老高哥!这么大岁数了,能歇歇就歇歇吧!那钱啥时候能挣够哇?它永远都挣不完,要是为了它呀能以累死!我说是不?呵呵!" "谁说不是啊?可……咱不是没病没灾的还能动弹吗?你要是就这个样的成天呆在家里,靠着儿子养活着……三兄弟光说好听的不行啊!那行得通吗?就是行得通咱自个儿也呆不下去啊!能动弹就动弹这样啊活的更踏实!你说不是?他三兄弟!呵呵!" "大伯!为了俺兄弟这事真是让你费心了……呵呵!" "这有啥?只要往后他们两个人能过好了,我现在就是再累点也愿意也开心也值得!呵呵!" "你看看?我说咋地?要不是冲着这个还不让你当媒人呢!哈哈!" 阿傻的三叔一概往日和刚才的那种沉稳,在老高的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轻松自然。 "三兄弟先别说了,你还是把你那风扇稍微的调快一点吧!你这屋里呀啊!可比我那屋里热多了!" 面对刚才阿傻的三叔笑哈哈的那句玩笑话,老高压根连往心里去的功夫也没有,他就像是在自己家里似的,坐在那个椅子上赶紧的催着阿傻的三叔把那风扇调快一点,上了岁数的他真的是受不了啦!" "哎呀!你看看我这光顾着啦了!老高哥你算是说对了,这辈子打死我也是不再盖这一砖到顶的砖瓦房了,这墙太薄了冬天能冻透了人呆在里边就像是呆在地窖里、夏天呢就能以热透了,人钻在里边就跟钻进钻在闷罐里一样,一点凉气也透不进来,现在想想啊真是后悔啦还不如那老土房子好呐!冬暖夏凉的!这个远远的看上去好看到时好看可……活受罪呀啊!呵呵!" 一谈到房子阿傻的三叔故意的诉起苦来,他心里明白老高也知道,自己的侄子小君阿傻那边的新房就是土做根基的瓦房,所以他一边诉苦一边自嘲笑哈哈说的很起劲。 "那可不是咋滴!俺家那个不就是个活例子吗?当初结婚的时候嫌乎土房子不好看,管得要个一砖到顶的砖瓦房,那就盖吧只要能把儿媳妇接进门来,咱当老的干啥也行啊!就那么地盖了个一砖到顶的新瓦房,刚开始几年还新鲜啊!可现在呢……哼哼!每天晚上把孩子往我那边送,生怕把孩子在自个儿屋里给热坏了……哼哼!三兄弟!你说说……没法说啊!女孩子都这个样图个当时好看,到过后她就后悔了,可也就都晚了!呵呵!" "老高哥……你是经说实话!呵呵!" "可不咋地!说别的有用吗?还有……就是今天过来还有个事给你说说,这事也可能你早就听说过了,啥事呢?就是关于坡崖这一家子咱前后几个村里人们的那些传言,究竟是真是假今天上午我特意的去了一趟坡崖,找到了她们娘俩她们是这么这么给我说的……当时就在这个女孩她娘甜辣椒托我给她闺女找个亲亲的时候,对于这些事她一个字都没给我提,也就是说我是一点也不知道,三兄弟你也知道我的脾气,我这么大岁数了不可能跑到大街上去跟人家这个那个的去打听,那不是个老太婆了吗?所以这要不是那晚上新亭到我那边去问我这些事,我还真就一直的蒙在鼓里了,三兄弟你不知道哇!当初这个小燕她娘亲自托我给她闺女找亲亲的时候,那好家伙一个劲的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我给她的闺女找个好人家,不管人家穷富只要孩子知道过日子就行,我现在给她闺女找着了可她呢?却把那些该给我说的事一个字也没给我说,上午在她家里的时候我就那么给她说的,我说大妹子你不给我说没关系可有一件你得明白,王楼的人万一给我问起这些事来到时候,你让我咋给人家说?我只能出上两个耳朵听着,一句话也不能说,因为我不知道哇!因为你没给我说呀!所以我就只能乖乖的听着,不管真假人家说个啥我就只能信个啥,谁叫我不知道来着?你说不是?可话说回来你要是说给我那结果可能就不一样了,只要人家王楼问我就有话说把你说的那些我一字不落的全都说给人家,让人家心里也好明白,那些人们的传言到底是真是假,所以你闺女以前的那些事你该不该给我说,你自个儿就看着办吧!我就这么说的,也是有点生气的原因,当时的声音挺大的,一见到我这个样子她娘两也感觉着做的不对了,小燕她娘就赶紧一边忙着给我倒水一边说是她光顾着高兴给忘了的给我说着那些过去的事,不瞒你说三兄弟,当时我觉得她甜辣椒说的和那些传言好多地方都不一致,可我还是觉得她说的是真的,为啥?你想想她闺女不小了,即便是她有那种想法可她闺女自个儿愿意吗?没有一辈子不出门的闺女,闺女养大了早晚是人家的,自个儿你就是想留也留不住!她给我说的那些话就是刚才一开始我给你说的那些,你头脑好使来回的琢磨琢磨,她说的到底是不是那么回事儿?三兄弟!" 几句笑哈哈简单的客套话过去之后,老高便很快的转入了自己的正题,他一口气便把自己今天来到目的毫无保留的全部都说了出来。 "你看你老高哥呢!还问我?我相信那些传言吗?本来不大点的小事就能以让它给三传两传的给传大喽!原本没啥事它愣给传出事来……庄稼地里人们的那些嘴呀!咱没办法给他们堵住可咱有办法不去听啊!你说不是?老高哥!再者说了人活着一辈子不管是大人孩子谁能以没有个错啊?都有哇!咱能以光看见人家身上的错,看不见人家身上的那些好吗?要是是那样的话那只能说明咱自身就有问题了,对不对?老高哥!咱总得给人家大人或者是孩子一个改正的机会,要是连个机会都不给人家的话,那咱那里又能知道和看见谁对谁错啊?呵呵!" 有好些时候那些看似朴实的语言背后,却永远的藏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真理。 阿傻的三叔边说边笑的表情,告诉人们他的心里真的轻松了好多。 "呵呵就是啊!大伯!对于村里的这些传言俺三叔和我都没时间去理会,你还这么上心干啥?放心——单为着人们的那些传言的话,你告诉坡崖咱这边一点别的想法也没有,只要她那边自个儿别有其他别的想法就行了!到了秋后该让他们结婚就让他们结婚,咱这头都已经做好准备了,到时候就看她那头的了!咱这头可就光盼着新媳妇进门了呵呵!" 有知识的人说话确实和别人不一样,他们总是把自己的心里想法从侧面找多种途径,拐弯抹角的表达出来,让人不管是谁听了之后,总要细细的考虑上半天之后才弄明白这其中原来是这么一个意思。上了岁数的老高如果不是很糊涂的话,他应该能够听明白,刚才阿傻的大哥旁敲侧击的那几句话,那分明了就是说给坡崖那娘俩的听的,只不过是要通过老高的嘴给传过去罢了。这句话即表明了自己对弟弟这门亲事的关心和期盼,也更加坚定的向对方显示了自己的坚定信心,那就是……不要动不动的就对别人耍小心眼,否则到最后倒霉的就是你自己。 这样处心积虑的话,老高能听的出来吗? "大侄子!她娘俩能有啥别的想法啊?到了秋后如果她真的有,那她该咱多少钱还得给咱多少钱,少了一份也不行。为啥?因为你提的条件咱这头都给你满足了,到时候你再不跟人家孩子结婚……你琢磨琢磨叫她自个儿吧!她能说的过去吗?中间不出别的叉子不出别的啥事比啥都强,要是万一出了别人我管不了,单说我这个老头子就不干她的,你摆明了就是琢磨我啊!对不对?三兄弟!大侄子!" 老高听出来了,他的话说的那么坚定不容别人质疑。 "呵呵呵……你看你老高哥!她能到这个地步吗?不能啊!当娘的能拦着自个儿的闺女不往外嫁人吗?那不是老糊涂了吗?呵呵!小君他哥经常不在家,听见村里的这些传言再加上小君以前又和大寨闹了那么一折子,为小君担心这是真的,所以刚才他才说了那些话!呵呵!" 见老高真的认真起来,阿傻的三叔便急忙笑呵呵的从中打着圆场。 "呵呵呵!大伯你也别在意我就是那么随便的说说,刚才我三叔说的对,身为大哥为了俺兄弟的亲事,我这心里真的是……呵呵!" 阿傻的大哥面露为难的样子,看上去很是让人同情。 "这有啥?大侄子!刚才你说的就对了,现在的这些女孩子不是俺和你三叔那个时候的一样了,咱作为男方到时候不拿住她她真的就能闹翻了天呐!像你刚才那些话就是你不说到时候我也得当着她娘俩的面直接说过去的,不为别的咱省了以后她真的给咱平白无故的闹拔插啊!你说不是?三兄弟!" 老高的表情还是刚才的那副认真,根本没有改换的样子,看来刚才阿傻的大哥那几句话确实给他提了醒,引起了他的高度重视。 "呵呵……说过去、我觉着说不说的没啥,我还是那个看法,她当娘的绝不可能拿着自个儿的闺女当买卖做,之所以挑来挑去她就是想给闺女找个好归宿,就是这么简单,至于村里的那些传言还是刚才那句话,咱不管啥时候咱都堵不住那些人多嘴,嘴长在人家个人的脸上说啥话不都是由人家自个儿说了算呐?咱能挡的住吗?我觉着这事只要是小燕她本人不出别的想法,那别人就是传破天也白搭,也包括她娘在内……作为女孩子她能愿意心甘情愿的呆在娘家一辈子?不可能啊!呵呵!所以说,凡事你要是光听那些传言,那干脆你啥也干不了,就在刚才我还又听见一句呢,就是俺村里那些人们刚传出来的,说是啥?今天大集上看见坡崖的亲亲刚刚买了一辆新三轮车,哎呀……那些人呢!你简直就没法说,一听到这些话我干脆扭回头直接的回家来了,我懒得和这些人说话、也更懒得听这些人说话,因为你听他们说话心里感觉着太累了,所以呀听见这样的话碰见这样的人,你干脆就躲的远远的一门心思的把自个儿的事办好办完就行了!呵呵!" 哎呀!能说会道的人都是一成不变的一个样,在让对方明白了自己心中的意思之后,还有不直接的重创别人的脸面,这也需要一点艺术之类的东西在内吧? "哎呦!三兄弟!你不说我还真就又给忘了,你说这上了岁数啊就是不中用,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买了!确实是买了新三轮车了!就在今天上午我刚刚踏进他们家大门的时候,我一眼就看见那辆停在院子中央的新车了,当时我一句话也没说,就那么随着她娘一块进了屋,是在后来的问话中小燕亲自当着她娘的面说给我的,她说那辆三轮车是她自个儿愿意出钱给她娘家买的,原因就是她娘老了、她的弟弟吧年龄又小,眼下又到了给梨树一遍一遍喷农药的季节,光靠着人力她们娘三个根本就转不过来了,更何况她还一个劲的给我强调的说,往后她自个儿在娘家也呆不了几天了,等到多咱她自个儿和王楼结婚的那天,她就得让娘家好好的配送她自个儿,要是不配送就一份不少的把钱还给自个儿,为啥?就是因为自个儿成了新家之后比谁都难,人家王楼给自个儿的钱自个儿可不能那么傻啦吧唧的白白便宜了娘家,不然自个儿咋给王楼交代说话呀!这就是当时小燕亲自给我说的,一听她这么一说吧我就再什么也没问,就那么出屋回来了。" 老高别看年龄确实老了,可是那头脑却一点不比别人反应的慢,阿傻的三叔只是那么笑哈哈的几句有意或者是无意的捎带脚的话,他便立刻的联想到了自个儿上午在坡崖村范燕的家里看到的那辆三轮车,于是他也不顾不管阿傻的三叔那句话到底是不是冲着这车或者是坡崖一家子或者是自个儿来的,就赶快一字一句的把那个当时的境况都说了出来,以消除阿傻的三叔他心中那份应该是为此而隐隐的忧虑。 "哎呀!老高哥啊!我说咋滴啊?她……她不可能啊!你都说光听那些传言……那能中用吗?秋后咱这头就开始张罗着让孩子们结婚,到时候她别的咱不管只要咱孩子要的人来了就行,至于那辆三轮车,刚才你也说了是小燕自个儿愿意给娘家出的那分子钱,既然是这样那就证明在这件事上,她小燕肯定就自个儿心中有数,你说对不?老高哥!呵呵!" "就是阿!当时我也是这么给她说的,我说:燕!你也不小了凡事也应该有自个儿的看法想法和安排了,在王楼和你自身的这件亲事上,你自个儿应该心中有数。但是我就是这么说的,也就是因为我这么一说,小燕才给我说了那些话。" "聪明!和自个儿的娘谈起交易来了——呵呵呵!" 是阿傻的大哥那干巴巴的笑声。 "就是啊!大侄子!往后小君要是能把她给耍好喽!那可是个过日子的好把式啊!不管是家里还是地里,真能干!" 应着阿傻的大哥表面那份干干的笑,老高继续认真的实实在在的说着,不过这一次他可是真没听出来,没听出来阿傻的大哥那话中最终的意思。 "这都得感谢你啊!老高哥!等到孩子们结婚的那天让孩子们好好的敬你几杯!是吧!哈哈哈!" 从始至终阿傻的大哥也没说过几句话,有——也只不过就那么简简单单的几句,之后便就是坐在那椅子上细细的听着,听着自己的三叔和老高那彼此笑声连连的谈话,之后接下来的还是一声不吭的沉默,沉默的就像是那一块被深深压在海底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