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忘不了那天的情景。一大早我被门铃吵醒,伟的太太冲着我大叫:"你竟敢破坏我们的家庭!"我被她的突如其来吓得无话可说。而伟却坐一旁沉默不语。接着那个女人哭了起来,口气也软了许多:"你不觉得我是个女人吗?" 我好想说:"我也是个女人啊!"但我没有说出口。在别人眼里看来,我只是个家庭的破坏者,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同情的。但我并不想做这个第三者。 认识伟,是因为我的老板是他太太的同学。所以第一次见面是在我们四个人一块儿吃饭时,当时他并没有给我留下太深的印象。一个月以后我又来到这座城市,刚一下飞机就在机场碰到了他,他邀请我一直吃晚饭,我没有拒绝。本应是很平淡的一个晚餐,我们却不知不觉聊了整整一个晚上。其实当两个经历过恋爱与婚姻的人在一起,根本就不用再费心思去猜测对方的眼神。我们相爱了,这也是我最不愿发生的事情。 他让我去他家坐坐,他的太太正好带孩子去度假了。我去了。 夜已深,我盯着墙上的挂钟,一遍又一遍地催促自己离去。我站起身时,他说:"别走!"但我却执意要离去,我不愿做别人的情人,不愿做另一个女人,不愿做一个附属品。我挪动着脚步,他追上来吻我,拉住我说:"你别离开我!"我想离开,却把头深深地埋到他的怀里,任他把我抱得紧紧的。 我们在一起度过了最矛盾的三天,没有迈出家门一步,每分每秒都缠绵在一块儿。有时我们无聊到用手势在墙上模仿各种动物的影子,有时我躺在他怀里大哭,为那个显而易见的理由,也为不可能存在将来。因为我哭,他也哭。但无论如何我都是快乐的,因为和他在一起笑,和他在一哭,只要是现在和他在一起,就什么都不用管。 几天后我回到家里,我告诉自己:"就当什么也不曾发生。"我想我能忘掉他。 然而他不断地给我寄信、卡片、礼物、给我打电话。我想努力把自己投入到工作中去,但整天都是他的影子。我不知道相一个竟然可以想得让我神经崩溃。我无心与任何人交往,更无心吃饭与睡觉。有一天夜里醒来我突然想,这是何苦呢,为什么我没有爱一个人的权力呢?我拨通了他的手机,第二天他就飞过来看我了。 我觉得好满足,再没有一丝的遗憾,对于她的妻子,我没有半点嫉妒。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心里只有我,我才是他真正的爱人。只要我想他,他就立刻飞过来看我,只要我喜欢的,他会毫不犹豫地替我买下来。 我住进了他为我买的一套房子里,小区环境很美,我很知足。他常常对家里谎称生意很忙,过来陪我。 夜里我依偎在他身旁,再也没有那种可怕的孤独感。想到他的妻子, 几人怜悯,毕竟我是个感情的胜利者。情人这种角色我不会再继续扮演下去,我应该提醒伟离开他的妻子了。 "你什么时候对她说?"我问伟,他总是安慰我说不要太着急,等他考虑好一个更周全的办法发后再说。我开始有些不安,情人做得太久,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因为这不是我的初衷。 可我也不愿再催促伟。我相信他是真心爱我的。给男人太多的压力,他会很累的。我了解伟是一个生活得很理智的人,他的事业,他的情绪以至于他的外表都总是安排得井井有条,从不曾贸然行事。我知道不应该去逼他,那会毁了他的一切,他的形象、地位还包括朋友对他的评价。伟很欣赏我的通情达理。然而直到她闯进来的那一天,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离开了他,任他再如何苦苦哀求。以后的日子固然难捱,但总比一次又一次地为情所困强得多了。我让自己工作得很累,有时故意不坐车,走很远的路回家,为的是让自己累得无力去想。有时我过就到酒吧狂喝一通,把他好好地想个够,让自己的心伤个够。我想伤心总会有限度的,等我的心伤够了,麻木了,没有知觉了,我就是幸福的了。一个感觉不到痛楚的人当然是幸福的人。 这一年的情人节,街上满是成对儿的身影。我和一个一直追我的人在一直度过了一个乏味的晚上。分手时我对他说:"我真恨你陪我,因为我根本不爱你,你让我的心情糟透了!" 我回到家,电话录音机里传出了他的声音:"嗨,你还好吗?我很想你……我决定离婚,我要娶你,可以吗?" 我激动地哭了起来,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了喜悦的,而它的确还存在。 我买了机票,迫不及待地想飞到他身边。我没有回他的电话,没有告诉他我要来,我想给他一个惊喜。飞机上我竟然睡着了,因为经过了那么多个想他的日日夜夜,我终于可以放心地睡觉了。在半梦半醒之间,我考虑着我的婚礼,我的新家,我的将来。 到达以后我没有去宾馆就径直去了他的公司。当我推开他办公室的门时感到非常失望,他的妻子竟也在里面,他们看我,显然很吃惊。但我给自己打气,想到再忍一忍一切就过去了,我们就能在一起了。可是他显得很慌张,问:"你来做什么?"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把我推到门外,小声对我说:"我,我还没跟她说,你先在宾馆住几天,回头我们再联系。"当时我没有一丝惊讶,他的懦弱与谨慎早就让我不再感到奇怪。他总是小翼翼,生怕任何一件小事影响到他现在的成就,而他就是不怕失去我!我居然又天真地相信了他,我真傻! 原以为伤心总会有个尽头,事实上我错了。 几个月后,我有了一个男朋友,虽然我还爱着伟。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在破罐子破摔。有一天我喝了好多酒,拨通了他家里的电话,是她接的。 我说:"你好,我是另外一个女人?" "另外一个女人?"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你丈夫可真是一条虫!为什么你不恨他,却要恨我呢?" "我认为你和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不用再关心我们家的事了。"她挂了电话。 她是对的,我已经不是第三者了。我才发现我应该从这场戏中退出来了。她是一个称职的妻子,始终在维护着她们的家。他没有和她离婚是对的,他就是需要那么一个安稳的家在那儿永远地等着他,而不是另外一个女人。 第二年的情人节,我收到伟寄给我的一双皮靴,我把他退了回去。 "你不应该退回来,"伟又把它寄给我,"穿它们,很暖和的。" 我试了一下,的确很暖和,但从此我再也没穿过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