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岁那年,我在离家五公里的一个小山村里去学缝纫,平心而论,学这份手艺,并非我本意,而是母命难违。 记得那个深秋的早晨,我穿上那套特喜欢的黑色西服,还有我同样喜欢的白色运动鞋,骑着刚买来的崭新的自行车,与红一道,行驶在乡村那寂静的土路上。晨风轻抚着脸颊,空气中弥漫着丹桂的芬芳,一路上我们目中无人的欢歌笑语,早已将心中那点不想学的小情绪给驱散得烟消云散… 师傅是位快五十的中年男人,微胖,给人的感觉亲切而温和。他缝纫的手艺,在附近的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好,长年都在办缝纫培训班。我们这届学员,一共有十八个人,都是清一色的小姑娘,年龄都在二十岁左右,因此,很容易相处,几天下来,就彼此混得很熟。那时,我和红还有梅,我们几个路近的每天都"早出晚归",琼和丽还有婷,她们几个路远的吃住都在师傅家里。记得那时,师傅家的三间平房里都摆满了缝纫机,每当师傅讲课的时候,都要求我们做笔记,而那几个不会写字的女孩子却是一脸的忧伤与无奈。一般都是我记好了,再给她们代记,因为那时候,我特别喜欢写字,并乐意为她们代记。也许是反复地记笔记,加深了理解能力,师傅总在众女孩面前夸我聪明学得快,而被夸的我总是红着脸低着头羞得无地自容。 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我们几个"走读生"因没有雨具而无法回家。晚饭后,师傅回新房子里休息去了,我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却无拘无束地闹呀唱呀地开心着。不知谁的主意,让我们每人都各唱一首歌,以此庆祝我们无悔的青春与今夜的自由。于是大家手忙脚乱地将堂屋里的缝纫机都抬到了两边的房间里。然后,我们十几个女孩子围成了一个大大的圆圈,轮到谁唱的时候,谁就站在圈中间,手握着用书替代的"麦克风",唱着自己喜欢的歌。围着圈的女孩子则一边打着节拍一边小声地哼唱着。一曲完毕,那掌声热情而激烈!那个叫琼的女孩子唱了一首《梦醒时分》,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你的心中满是伤痕,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你的心中满是悔恨,你说你尝尽了生活的苦,找不到可以相信的人…哇,整个现场都沸腾了。梅唱了首《潇洒走一回》…我拿青春赌明天,你用真情换此生,岁月不知人间多少的沧桑,何不潇洒走一回。她那激情高亢地演唱,再次将现场气氛推到高潮。轮到我唱的时候,我选了首《望星空》,那深情地演唱,仿佛将满腔的相思之情都溶入到了歌声中。掌声再次响起,不知是谁喊了句,再来一首,再来一首,附和声此起彼伏。我又唱了首《血染的风采》,依旧深情款款,仿佛千里之外的他此刻也在倾听我优美的歌声…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旗帜上,有我们血染的风采。如果是这样,你不要悲哀,共和国的土壤里有我们付出的爱!此刻,我的眼里噙满泪花,谁能理解我内心那份深沉的爱,那种单纯青涩而与众不同的爱。夜深了,我们也累了,倦了,趴在缝纫机上,做着各自那青春无邪的梦… 那时的我们每天都是开心快乐的,脸上总是扬抑着青春的微笑,多数"放学"的时候,我们总是三五成群的今天去你家,明天去她家的相互串着门。高兴的是,每到一家,她们的父母亲总是那样热情地招待着我们这些"小不点"。有时,我们也去她们未来的家——婆家。挺搞笑地开她们的玩笑,并吵着闹着要吃喜糖。一次,婷的男朋友为了给我们买喜糖竟错过了上班的时间。当婷告诉我们的时候,我们都笑他"傻"。其实,我们只是有意的"无理取闹"罢了,并非真的想吃喜糖。一群不知人情世故的疯丫头,将每天都演绎得热情奔放,仿佛忘了此行的目的与使命,尽情地享受着那属于我们美好的青春时光。 记得那次,丽不小心,将缝纫机针扎穿了左手的食指。胆小的我们都吓哭了,我流着泪用双手蒙着丽的眼睛,不让她看拔针时那残忍的一幕。师傅用钳子使了好大的劲才拔出了针,血流了好多。慌乱中我们给她止血为她包扎,并陪她去看医生。 农忙的时候,我们都主动的帮师傅家去干活,割稻子,挖山芋,摘棉花,一块地,一亩田,只要我们女孩子齐上阵,一刻钟的时间就搞定。那片陌生而肥沃的土地上,至今还留有我们青春的足迹与汗水。记得那时,我最光荣的任务,就是每星期给师父那上了年纪的父母亲,挑满满一缸水。那口缸,是我迄今为止看到的最大的一口缸,一次能装七八担水。每次挑满一缸水后,我都累得气喘吁吁。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不管时事如何变迁,心中那份纯洁的友情却令人刻骨铭心。忘不了婷微笑时那甜甜的酒窝,忘不了琼搞笑时那幽默的语言,忘不了梅开心时那甜美的歌喉,忘不了红兴奋时那手舞足蹈的样子,更忘不了,那些年,我们一起疯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