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新房建在靠山的小区,前面有近四十平米的院子,我们围有铁栏杆,后面是竹林和松树,在繁华的闹市边有如此清净的地方真是不错的。傍晚可以上四楼看晚霞,早晚都可以伺弄花草。我住在二楼,母亲不常来,前些日子来时住在三楼。上星期她大清早把我叫醒,"快听,后园有只米谷贵鸟。"她高兴地说。我难得见到母亲的笑脸的,因为父亲和弟弟先后离我们而去。 我随母亲到后窗听时,后窗只有几声啁啾的小鸟,我是知道那种鸟的,大不过拇指,却是我见过的最灵活的小鸟,父亲在小时候指给我看过的,说是"芒种鸟"。他还告诉我谚语:"前面赶个芒种鸟,后面舍了个老鸡婆。"告戒我不要为小利而丢大利。我在小时确实去追赶过那种鸟,它能在荆棘的叶上跳跃。看似出手可得,可转瞬就不见了的。母亲说:"米谷贵好久没有听见了,在街上住着也能听到,真稀奇了。它今早叫了十七声,最后一声是贵----" 我不知道米谷贵鸟是什么鸟,我是相信妈妈的,妈妈的家是在兴安的东界,那是个山生山,水抱水的好地方。妈妈说:"米谷贵是竹鸡。"竹鸡我是见过的,不过没有见过活的,也没有听过它的叫声。斑斓的羽毛甚是好看,那时在资源县漂五排河的时候吃过,老板说是野竹鸡,二十元一只,只觉得是香喷喷的味道了。"米谷贵鸟就是竹鸡,我小时侯养过的,你舅舅给我掏回四只,刚养到羽毛丰满,早上叫得好听时,自己不小心打开笼子,它们全飞走了,我哭了大半天,舅舅看我为几只鸟哭,刚脆还打了我几巴掌,才吓住我的哭声。"母亲回忆着说,"那时候,山里野兽多着,山牛,熊霸,野猪等多的是,后来就少了,这几年,村子没多少人,就又多了,前年,表哥家的红薯窖里就陷进头百来斤的野猪呢。" 昨天,我特意睡在后房,果然听见了米谷贵的叫声,三个音符婉转动听,刚好叫了十七声,最后以"贵"休止。然后隔几分钟叫一遍,那特别的声音让我觉得我是刚出生听到的第一种声音,或者是我听到的最美的鸟声。美丽的鸟,我见过很多,那装在笼子里的画眉,八哥的,它们在促狭的空间上下飞舞,我怎么听都觉得那美丽的叫声都带有埋怨的颤音。"房后是竹林,还有几家农户。不会是他们养的吧?"妈妈问。我觉得不像。因为那米谷贵的声音带有雨露的韵味,但愿如此。现在的环境优美了,不远的乐满地公园还有天鹅在那里过冬了。 我把"米谷贵鸟"在网上搜索了一下,竟然有很多版本,有说是杜鹃鸟的,我还是信妈妈的,因为她从山中来。也是曾是猎人的妹妹。 处处闻啼鸟的生活是诗意的生活,我向往"悠悠鹿鸣,食野之苹"的恬静自然,我深深记得小学四年级,我大清早要穿过一片大松林去七里外的学校读书看到的美丽图景:那天薄雾像张张鱼网挂在树木间,在山林的边是个蓝天净的水潭,我轻轻的脚步还是惊飞了两百多只白鹭,它们如披霞带彩的仙女翩翩飞舞的身段让我终生难忘。我狠自己不是画家,要不然就会有一幅百鸟惊艳图。那摄入眼底的图画就如同撞入心中的美丽种子在我心中发芽成长,叫唤着要冲出头顶。 我的家夹在越城岭与都庞岭中间,两山间地势开阔,美丽的湘江从中流过,按理很少有野兽光顾。我在小学三年级时就目睹了上百人围堵一麂子的场面。那天,刚下过薄雪,地面略施粉黛,我们放晚学回家,在临近家的田野,有百来人叫喊着:"围成圈,围成圈,不要让它跑了。"远望过去,是几村人在围猎一只麂子。我当时不认得,圈子越来越小,眼看就要抓到它,只见这时麂子一个腾越,跨过了人的头顶逃走了,人群继续追赶,在开阔的田野,麂子无路可逃,我看清它时,它眼中满是惊恐,它腾空跳过一道菜园篱笆时,那优美的空中姿态,我敢讲没有人可以与它媲美。可是在它落地的当儿,倒在了大爷爷的拐棍下,他是爷爷的堂弟,病了好久不出门了,今天,听到外面热闹非凡,他才出来的。大家把麂子头和两斤肉给他时,他自己都想不到会打倒一头生麂子。其余人都惋惜自己不如个病老人。我不觉得大爷爷多幸运,我想那在场一百来人中,我敢讲我是唯一看清了倒地后满是泪水的麂子眼的人,还有看见了它慌不择路而腾越的空中美好姿态的人。 我想麂子,白鹭,米谷贵,在我的家附近都是很少见的,今日听到米谷贵的叫声,让我思绪万千。我想:要是天天见到它们该多好。妈妈说:"现在树少,鸟就少了藏身的地方,当年躲日本鬼子,一出后门就合抱大的树木,鬼子就怎么也找不到了,现在如果还来,光溜溜的山,躲哪去呀!"我笑妈妈愚,妈妈只是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