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园二十六

　　二十六
　　杨正伟瞒天过海、暗度陈仓之后，心里总有点不太踏实。他明白，赵明全是一个很精的人，堪称人精。他会敏锐地察觉你的需求，并不动声色地利用自己的职位便利为你雪中送炭，或者是锦上添花，让你不得不为之感动，但他所做的一切都希望不是白做，而有回报。即使暂时得不到回报，哪怕是你知道欠他一个情都可以。杨正伟估计赵明全对培训中心的拨补和基金会的捐款一定是有想法的，至少会有猜疑，只是不明就里而又不便动问而已。不过，杨正伟经过再三考虑，觉得无论如何还是不能让他弄清原委，否则，那就会彻底被他拴住，无法驾驭他了。杨正伟想，只有为他捞点实惠，才能让他保持心理平衡，而不去老琢磨自己的事，还反过来可以以他从自己这里受惠的事实而拿捏他。
　　有了这个想法，就会随时捕捉机会。
　　这天，正好有一个饭局，是一位大学校长发起的，请校方聘请的客座教授和兼职教授一起餐叙。
　　现在，很多大学，都喜欢大量聘请官员和老板为客座教授和兼职教授，无非是花几块钱成本发个证书，不时聚到一起吃个饭喝个酒，而为大学长个脸，撑个门面，同时，也通过他们搞些赞助，实为小本大利，甚至是无本暴利。而官员和老板则凭那一纸证书所给的称号，往自己脸上涂点金，好在人前显贵。杨正伟也是那个大学的客座教授，赵明全则正在那里读在职研究生，杨正伟就拉赵明全一起去参加。
　　所谓的餐叙，不过是文人故弄玄虚搞出的一个新鲜名字，实质上还是喝酒胡吹那一套。不同的是，校长带了十几个女大学生来陪酒。杨正伟扶正眼镜一看，真是别处没有的风景，一个个都纯真稚嫩，活泼靓丽，确实如一朵朵正在盛开的鲜花，浓烈的酒香也掩不住洋溢的体香。按照校长的安排，一人旁边一个，实行一对一陪侍。校长介绍，这些都是大二生，比大一的见的世面多，不会大惊小怪；没有大三大四的油，还保持了一点点矜持。一阵嘻嘻呵呵，打情骂俏之后，大家一起落座，依然是上演饭局酒桌上的那一套把戏。男人们几杯下肚，除了相互称兄道弟之外，主要就是讲荤段子拿女人们取乐。所不同的是，这些大一女生们还比较腼腆，不管男人的臭嘴里说出什么露骨的难听的荤话，她们只当没听见，始终保持微笑，个别听到实在太露骨而心生抵触的女生则借故起身离开，或装着去打手机，或溜进洗手间去了。正因为这样，更加弄得在座的高官富商大老爷们心旌动摇，群情激奋，酒比平时喝得多得多，气氛十分热烈。
　　赵明全尽管也身居官位，但面对这教授那教授，自己毕竟还是学生，所以，基本保持着该笑，笑；该喝，喝，这样一个状态，成为热闹的旁观者。其实，他的硕士学位也马上就要拿到手了。
　　实事求是地说，在职学习，完全就是为了那一纸文凭。因为，要提升就得要有那个东西。凡事，只要一和当官挂上钩，就火了。现如今，凡在仕途上奔波的人都心知肚明，＂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关系最重要！＂年轻，有高学历或者学位，找到关系才好为你说话，否则，大家都彼此彼此，不好说话。这样一来，有想法有办法的人都在弄文凭。弄文凭，无非就是找好一个学校，巴结好一群老师，花出去一大笔钱，通过一段时间，文凭就到手了。因为要花不少钱，所以，也多半只有当官的才搞得了。以至＂当官，弄文凭，再升官＂形成一种良性循环，或者说是一种恶性循环，无论良莠，反正已成官场生态。所以，到大学在职攻读硕士博士学位的人大多非官即富。富人来弄文凭有两个目的，一是附庸风雅，好把自己包装得体面一些；二是交结官员，培养营造人脉，好做生意，因为在当今社会，人脉都是以官为点串起来的一根线，是官官相连、官官相通、官官相符的。
　　赵明全在读硕士期间，就结识了不少人，但其中有一个叫白南琪的20多岁的女生，既不是官员，也不是富商，学籍表上填写的是：无业。年轻姑娘，还没有就业，来学习，拿个文凭，将来好找工作，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工作，却爱好炫富。白南琪穿戴通身都是名牌，而且一般几个月都不重复，连耳环、项链、戒指、手表、手链等饰物都天天换来换去，搞得眼花缭乱，而且，她有三辆车轮换着开来开去。一辆是宝蓝色的宝马轿车，一辆是银灰色奔驰吉普，一辆是紫红色的保时捷跑车。白南琪还经常请老师和帅哥去豪华餐厅吃饭，让大家把她像女神一样拱着，整天开心满满。
　　我的天，真是神了！
　　可是，差不多一年之后，突然就没看见她来了，赵明全心里还有一点惦记她。大家每每聚在一起的时候，总忘不了要谈论她。
　　有一次，在一个饭局上谈起她来，赵明全自告奋勇给她打电话，结果，听到手机说，您呼叫的用户不存在！过一会儿又说，您拨打的是空号！很长一段时间，白南琪就好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音信。赵明全就借机询问校长，是否知道白南琪到底是怎么啦？
　　关于白南琪的有关情况，校长当然是知道一些的。
　　原来，白南琪，是艺校毕业的，个高，白净，还比较性感，毕业后就到一家酒店做迎宾小姐。迎来送往中，自然就引起了一些达官显贵的关注，并被不少人认做＂干女儿＂。于是，这个＂干女儿＂就不必在酒店那么辛苦地做迎宾小姐了，而是辞职，忙着去陪侍那些＂干爹＂们去了。
　　没想到，其中一个＂干爹＂的秘书，与她年龄相差不大，眉来眼去的就好上了。这个秘书极力鼓动她一定要自立，言下之意，就是不能总做＂干女儿＂，再过几年，恐怕就做不了＂干女儿＂了，到了那时可怎么办？于是帮她联系好学校，送她去读研，准备拿到文凭后，再帮他谋一份好职业。
　　这个多情的秘书，为了白南琪，居然胆大包天，偷偷动了她那个＂干爹＂的奶酪，不仅打着他的旗号找人办了不少事，而且还侵吞了一个开发商回报给他的好处。白南琪的那个＂干爹＂一气之下，找个茬，把那个秘书下派到一个县里的开发区当了个副职，并且在众多＂干女儿＂中故意冷落白南琪。
　　白南琪当然也还有好几个＂干爹＂，本可以，不要过分计较。但她的这个＂干爹＂偏偏是最有实力的，那辆她最喜欢的紫红色保时捷跑车就是他给的，这会儿，却说要拿给另一个＂干女儿＂开。这一下，白南琪就和另外一个＂干女儿＂争风吃醋，相互掐起来了。没想到，白南琪居然出狠手，想一举除掉那个抢走她跑车的女人。她向有关部门举报那个女人是某某某的情妇，她的跑车和住房都是某某某提供的，证据确凿，一查就准。白南琪心想，那个女人再也不能来和自己争争抢抢了。上帝在创造人的时候，一般总是很吝啬，给了你姣好的容貌就不会再给聪明的大脑。这个头脑简单的白南琪，没想到把那个女人搞倒时，她俩共有的＂干爹＂也完蛋了。
　　＂干爹＂一倒，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有关部门把白南琪请到一个指定的地点，要求她在指定的时间配合调查。这种案子，就像一团乱麻，一个＂干爹＂就有好多个＂干女儿＂，一个＂干女儿＂又有好多个＂干爹＂，理理清，就要耗费一、两年时间。最后，有关部门只好设置一个范围，把好理的和想理的大致理一理，也就结案拉倒。这样，就因为白南琪与人争个风吃个醋，便搞倒了3个厅局级干部和两个县级干部，其中还有1个是正厅局级的＂一把手＂。而白南琪在配合调查一年多后，却啥事没有，释放了。因为，她做人家的＂干女儿＂，不过跟着吃喝玩乐，各种服饰属于赠送，房屋车辆只是提供使用，并未据为己有，而她一个蹭吃蹭喝蹭玩的无业女子也扯不上算不上违规违纪，更没有涉嫌犯罪，加之，检举揭发贪官还算立功，协助调查完后，就没事了。
　　不久，包括赵明全在内的所有在职硕士班的同学都同时收到一则短信：＂各位同学好，让大家惦记了！这是我的新手机号，请多多联系！想念你的白南琪。＂
　　哈哈哈……
　　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正当大家酒酣脑热之时，杨正伟提议，＂明全，来来来，我陪你一起给校长敬个酒，你不是正在他这里读研吗！＂
　　赵明全赶紧端着满满的酒杯走过来，谦恭地站在校长和杨正伟之间，等着敬酒。
　　杨正伟端起满满一杯酒，对校长说，＂校长呀，这杯酒，我陪明全一起敬你，不过，敬过了，我还有话说啊！＂说完，自己首先一仰脖子，干了。干完之后，把杯子举到校长面前，＂先干为敬了！＂接着，又拍拍校长的肩膀说，＂我说呀，我们明全正在你这里读硕士，能不能帮他搞快点。来个硕博连读，好不好！我就几年了，要退了，要交班了，到时好交给他呀！＂
　　校长顺口就说，＂好呀，赵局长，多好的事呀，还不赶快给‘老板’敬酒？至少要敬三杯啊！＂
　　杨正伟把手一摆，＂不，不不不，明全，你给校长敬，再给校长敬！我跟你说，我的这个酒瓶子将来也要和位子一起交给你的。那时，我酒也不喝了，都该你喝！＂
　　其实，杨正伟不止一次说这样的话，而是经常说这样的话，逢人就说，不仅对赵明全说，如果是和其他副职在一起，他也都这么说。自己的一个位子，明明还死死地占着，却不知道许诺给了多少人。大家都知道，即使他真心想传给某一个人，他也做不了这个主，定不了。不过，说说而已。但每次这么一说，总能让人感到心花怒放。一时间，赵明全端着一杯酒，不知道敬谁好，好像真的铁板上钉钉马上就要提拔他当＂一把手＂一样，站在那里嘿嘿嘿地笑。最后，还是附和大家的提议，恭恭敬敬地敬了杨正伟一杯。
　　杨正伟盯着赵明全的眼睛，高兴地喝了一满杯，心想，顺手就摘了一朵玫瑰送人，从心底里感到一阵踏实和快慰。加之，过几天，他又要去欧洲，大家又一起举杯祝他欧洲之行浪漫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