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刚进入十一月,秋高气爽,不冷不热,很少下雨。三江学校便把初中部的野营拉练放在这一年中天气最好时节。 早上七点十分,初中六个班的学生已在操场上整好队、报好数。除一些特别瘦小的及几个身体不适的女生请假外,共176名学生参加本次野营拉练活动。陆自为正在作出发前的动员:"……所以这健身体,不是在文章里说说,标语上写写而已,就让我们用今天的拉练来检验检验。而且,在这野营拉练中,既可锻炼我们的毅力、磨炼我意志,培养吃苦耐劳精神,也可学会一些野外的生存技能、救护知识,同时还可培养同学间相互关心、相互帮助的良好品德……今天是我们三江学校的第一次野外拉练训练,我希望各位同学,不畏艰难,敢于拼搏,奋发向上,勇攀高峰;练出意志,练出毅力,练出水平,更练出风格。让事实证明我们三江学校的同学是最棒的!同学们,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操场上齐声答道。 "好!,我们现在出发!"随着陆自为校长的一声令下,小号手吹响了前进的军号,秦刚老师高举校旗,带着队伍向西面的畚山顶峰方向开拔…… "大家快过来看吧!三江学校的学生去春游啦!",刚吃好早餐的服装培训班的一位女学员招呼着同伴大声喊道。 "现在是秋天,哪里来的春游?"另一位学员说道,"何师傅,我们都过去看看吧。" "好的。"何梦芸被学员们簇拥着来到村委会西边公路口。正好秦刚与小方带着队伍走了上来。梦芸招手与他打招呼:"秦刚,你们早!" "师……师母好!"秦刚也看见了人群中的梦芸,大声喊道。 "你这调皮鬼。"梦芸转头与小方打招呼,"小方老师,你俩在前面当开路先锋?" "是的。"小方向梦芸指指队伍的后方诡秘一笑说,"陆校长在最后押阵。" "何师傅,刚才的那位高个子看上去比你没小多少,怎么叫你师母?"一位姓罗的女学员问。 "他在瞎叫。"梦芸朝后面望望说。 "这称呼能瞎叫吗?"徒弟很是疑惑。 "她们该是在秋游吧?"一学员又说道。 "这也不象是秋游。你看这些学生都背着包裹,有几个还背着草席呢。"另一学员说。 "她们是在野营拉练。"何梦芸说道。 "野营拉练?" "就象是徒步旅行,还要在野外过夜。有点象解放军一样训练。" "你怎么知道?小何师傅。" "我是听学校的陆校长说的。" "现在还有这种事?" "我小时候读书时,也野营过。不过现在的确极少见了。"马师傅接话说, 师徒们正说着,拉练的队伍最后一群学生也开了过来。梦芸已看到了自为他们,忙挤到前面向老师挥挥手:"陈老师,陆老师!" "小何,你们在这里欢送我们?"陈老先生朝梦芸笑笑说。 "是呀,陈老师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参加野营?"梦芸说。 "我这身子还硬朗着呢!当年我带你陆老师他们野外拉练时我背了三十几斤鲜榨菜头,三十多公里路,一直是走在最前面哩。"老先生自豪地说。 "确是的。就算现在,能走得过陈老师的小伙子也是不多的。不过你还是尽量当心点,后面的山路可是不太好走的。"自为关切地对先生说。 "陆校长好!"两位女学员过来与陆自为打招呼。 "你们也与他认识?"梦芸问徒弟。 "是的。陆校长已来过我家几次了。"一位叫张国英的学员说。 "我还与陆校长比赛过揷秧呢!"那姓罗的学员说道。 "竟有这种事?"梦芸问自为。 "确有此事,以后我抽空再与你细讲这事。明晚见。"陆自为抬头看看逐渐走远的队伍对老先生说,"陈老师,我们得追上去了。" "陆老师,那您一路上可也要千万小心哟!"梦芸对自为说。 "晓得的,明晚见。"自为说着便快步与先生一起朝前面的学生追去。 "陆老师,那您一路上可也要千万小心哟!可真关心呀。"那罗徒弟学着师傅的语气说,"我总算有些明白那高个子为何那样称呼你了。" "你瞎嚷什么!"梦芸瞧了她一眼说。 "高个子以前是这陆校长的学生吧?" "是又怎的啦?" "没怎的。只是我们以后见了你那陆老师是叫校长好呐,还是叫师公好?"罗学员调皮地朝大家做了个鬼脸说。 "你……这……" "你什么呀?哈哈……"众人大笑起来。 "你们再胡说,当心我罚你们加缝一小时裤袋。"梦芸红着脸大声喊道,"快都给我回教室上课去!" 过了十来分钟,陆自为他们终于追上了队伍。"吴老师,刚才在溪南村时,你是不是给我等拍了照?"陆自为对正在摆弄相机的美术老师问道。 "是的。我想把这次野营拉练的全过程摄下来,将来做一本影集。"吴焕之老师答道。 "是呀,我和学生们也还想搞一本画册呢!你们在村口与小何师傅道别的场景有些《十送红军》的意境,我们画了张速写。"李学群老师接话说。 "你可别把我给画进去,都不好意思。"陆自为忙说道。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画的是侧影,看不出是谁的。"李老师说,"我们想把这次活动中的动人画面做成图册,来展示我们三江学校师生们风貌,肯定比其它学校学校哪些‘教学成果展览’内容丰富得多,精彩得多。" "是的。我参加过一些学校的美术教研活动,他们的所谓的教研成果说实话档次只是很一般,有展现了学生画的一些杯子、苹果什么的,稍高一点的也只是几张人物肖像,零零碎碎的。若我们用许多连贯的画面,来体现这次活动中的动人事迹,档次当然高多了。不要说在县里可以获奖,说不定在茂南市也可得奖哩!"吴老师自信地说。 "若能这样,那就太好了。吴老师,我也很希望你和你的得意门生们最为我们三江学校争光添彩。"陆自为高兴地说。 出了溪南村,进入畚西公路西行,大多便是上坡路,行进的速度自然也会慢了些。所谓山路九曲十八弯,其实是远远不止十八弯的。在遇到山体陡坡时,采用盘山公路的办法,虽是减轻了上坡的体力,但却大大增长了距离,这与物理学中的杠杆原理是相通的:省力不省功。陆自为正自个儿想着,一个小男孩过来忽然问道:"陆校长,这公路为何老是沿着这溪沟走?" "这我还没有研究过。的确我去过其它一些地方,山里有好多公路都沿着河流、溪水走的。你观察很细致,善于发现问题,好样的。"陆自为摸了摸学生对身旁的学生说,"大家开动脑筋,来说说这其中的理由。" "是为了方便筑路的民工取水做饭。"一小胖子学生说。 "你就知道吃。怪不得吃得那么胖。"另一高个子学生取笑说。 "也许他说得有点道理。过去条件差,在深山里筑路,这做饭、喝水确是个问题。"陆自为却赞同说。 "你瞧,校长也同意我的看法。"小胖子瞪了一眼同学神气地说。 "我认为是方便取水。这修路肯定得用上水泥、石子、沙子等来浇注混凝土,这就需要大量的水。"张国兵说道。 "到底是石匠的儿子,有见地。"自为称赞说。 "我看不对,现在好多公路是柏油路,不需要浇注水泥混凝土。" "可边上护路的排水沟,路边的陡崖的防护体等等总得用水泥来浇注吧。" "你说得很有道理。"自为对张国兵说,"我也在想,若在这江南河流山川较多的丘陵地带修筑公路,若不沿水道走,那就得穿过较多的河流溪沟,必须造更多的桥,也就会增加修路的成本……" 大家正热论着,忽然传来原地休息的军号声。陆自为看了一下手机上时间,已走了一个半小时,是有些累了,便招呼师生们一起退到路右边的松树林吃的东西喝口水。有的学生则到路左边的溪沟里洗手、戏水。小胖子拿出一根火腿肠大咬一口说:"陆校长,我们今天可象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 "红军哪有你这样吃得胖的?"一同学冲他说。 "是呀,红军长征时生活非常艰难,哪有火腿肠吃。"陆自为也笑着道。 "你们几个再走到溪沟中央,当心淹死。"路边一女生对下面在相互泼水的男生喊道。自为站起身望了望那边说:"这水是不深,猫儿也淹不死一只。只是你们要小心,别崴了脚,那就会影响到这次野营拉练了。" …… 半小时后,队伍又出发了。"红星闪闪放光彩,红星灿灿暖胸怀,红星是咱工农的心……"学校文宣队队长领唱起电影《闪闪的红星》中的歌曲。大家精神振奋,快步朝前行进…… 啊!闻到饭香了。前面领队的秦刚他们看见了先遣部队——炊事班的师生们,兴奋地大喊道:"严老师,我们来了!饭菜都做好了没有?我们快饿扁了。" "刚刚做好,正等着你们呢。"严建国教导说罢,便招呼着大伙排队打饭领菜。陆自为看看时间刚好十一点,与预计的一样。 这吃饭午休的地点是畚西公路畚山县最西边的汽车站点,除了一块写着"三岔口"的站名外,旁边还有一个小凉亭,周边是一块小平地。由这里朝西北往下走一公里多点路就进入邻省地界了;而朝东北往下走,则是通往西溪村的路;而这次野营拉练的路线是要朝西南往畚山的顶峰走。所以虽说上午已走了三分之二的路,但剩下的六七公里得离开主道畚西公路,所以路更难走了。 吃过饭,大家围坐在小凉亭周边休息。"你们说,这次拉练那个组功劳最大,最辛苦。"陆自为问道。 "当然是炊事组。"大家公认说。 "对。古代打仗也是如此,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你们想想,要是吃不上饭,饿上两天三夜,哪有力气来冲锋陷阵。所以这‘伙头军’的作用是不能轻视的。"自为说道。 "是呀。官渡之战中曹操能以弱胜强,快速打败袁绍,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曹操亲率精兵偷袭了袁绍后方的粮仓,一把火把袁绍大军的军粮给烧了。"张国兵说。 "不错呀,张国兵。你这读书只是平平,可这三国演义可是看得蛮熟的。"自为夸道。 "我已看了三遍了。我最喜欢用兵打仗的书。什么《杨家将》、《说岳全传》等我都已看过。"石匠儿子自豪地说。 "哪你可知道三国演义中谁的武艺最高?"小胖子挑衅问。 "一吕二赵三典韦,四关五马六张飞,七许八甘九姜维。"国兵侃侃而谈,周围的同学很是佩服,都笑小胖子休想难倒这三国迷。 "这些都是小说为了吸引人,夸张写写罢了。何况这小说又是扬刘抑曹的。你们细想一下,刘备手下的关张赵如此厉害,为何却老是被曹操打得东奔西逃。幸亏后来遇上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诸葛先生,方才站住阵脚,最后三分天下占其一。"陆自为也插话说,"其实这打仗我看最要紧的首先是计谋,你们回头看看我们先前走过的那狭道处,两边都是悬崖绝壁,若上面埋下一支伏兵,不要用万箭齐发,就是随便往下仍些石块木头,在那冷兵器时代,任你赵子龙枪法使得最好,关云长大刀舞得最密,张翼德蛇矛最长也是无济于事,难逃一命的。再说,这打仗也是在打经济仗,实力仗。诸葛亮六出祈山,寸土不得,说到底还是实力不如司马懿。" "照这么说是诸葛亮不如司马懿了?"三国迷反驳问。 "是蜀国实力不如魏国。诸葛亮是伟大军事家。但他所治的蜀汉无论是经济,还是军事实力都与魏国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尽管诸葛亮有卓越的军事才能,也只能取得战术上的胜利,而在战略上确是输给了司马懿。" "那武艺高强也是没用的。"小胖子反问道。 "这也并不全是。当实力相差不是特别大时,狭路相逢勇者胜的。"自为说。 …… 十二点正,队伍向西南方的畚山顶峰进发。前面的路没了畚西公路那么宽,坡度也更陡了,左旁边的溪水也小了些,大家小心翼翼地行进着。在一处很高的石级处,谈家达正在把一个个同学拉上去。"陆老师,你小心点。"谈家达向自为伸过手来。 "谢谢!"陆自为最后一个也上了这足足有五十多公分的石级。带队的秦刚不时传过话来:路越来越窄了,最狭处只能一个人通过,有几处得猫着腰,以免撞破头。 前面出现了一片竹林,地势也较平缓。大家进入竹林休息一下。陆自为也找了一棵粗大的毛竹靠了下来,揭开矿泉水瓶盖,大口喝了起来。"真是累死我了。刚知道我们可以野营时,心里开心极了。想不到会这么累,早知道这样,我就请假不来了,我的腿都快断了,胀痛极了,脚底泡也磨出来了。"小胖子在地上诉起苦来。 "谁叫你吃那么胖,回去会瘦好几斤,正好免费减肥。"张国兵嘲笑说。 "你实在不行了,让救护队把你抬上去?"陆自为问。 "哪……那可不用。"小胖子看看周围的同学说。 "是啊,那多不好意思。我们女生没有一个叫救护队的,你一个大男人怎能让人家抬着你走?"旁边一女同学接话说。 "要不我背你一段吧?"救护队长谈家达过来说。 "别……别,我能……能行。" "你硬撑着,就让谈家达抚你上去吧。"陆自为站起身对大家说,"你们也许今天会怨我这校长想出这野营拉练的‘馊注意’,但若干年后,你们回忆起今天的活动,肯定是回味无穷的。也许还会感谢这次野营拉练呢!有言道: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看看革命老前辈。当你们以后在生活中遇到困难时,只要想想今天所经历的艰辛,还有什么困难不能克服的?前面只有一公里多点路了,胜利就在眼前。这么多路都已经走下来了,就剩那么点了,难道我们不行了吗?" "不!"四周响起学生们响亮的回答。 "我和你们一样有信心,因为我们是值得骄傲的、与众不同的三江学校的学生。我刚才在途中作了一首诗,来概述我们这次拉练。"陆自为又喝了口水,仰仰脖子,大声朗诵起来: 《三江学校拉练之歌 旭日东升,我们踏着晨露,披着朝霞, 向着前方的目标,出发!出发! 崎岖的山路,你在为我按摩脚掌, 带刺的荆棘,你是我的挠痒竹耙。 别小瞧,我只是畚山的小童娃, 我却要,把你这道道山梁踩于脚下。 瑟瑟的秋风,吹拂着我乌黑的秀发, 清清的溪水,洗去了我胶鞋的泥巴。 虽然说,我只是三江的少年郞, 可是我,能肩负重任胸怀天下。 深深的山谷,回荡着我们呼喊的声音, 青青的竹林,记下了我们美丽的童话。 谢谢你,树木中为我歌唱的小黄鹂, 再见吧,道路边向我挥手的野菊花。 红旗飘飘,我们挥去汗珠,系紧鞋带, 向着前方的顶峰,乌拉!乌拉! "乌拉!乌拉——"群情被激奋起来,师生们整好行装,再次向顶峰出发。大家你帮我来我帮你,一步一步朝前走。小胖子几乎是被陆自为与谈家达扶着拖着往山顶走去…… 一个多小时后,领头的秦刚他们终于望见了终点——大岩洞。"严老师——我们来啦——!"秦刚兴奋地冲着先头部队——炊事组的严建国教导主任大喊道。 "秦刚,也终于等到你们了。"严老师迎上前来指指旁边的土灶说,"我们正在淘米做饭给你们吃呢!" "太辛苦你们了。"小方老师也气喘吁吁地说。 "你们可先到那边的小溪里擦把脸,休息一下。"严教导说。 "好来!身上汗臭死了。"几个男生边脱衣服边跑向小溪。小方与数学沈老师则招呼女生们到大岩洞里先占领有利位置。其实这并不是一个山洞,而是一块大岩石,上面突得很出,下而凹得很进,形成了一大间天然的石屋,雨下不到里面。在岩洞的前面有一块空地。这里以前是猎户们歇脚过夜之所。沈老师还拿出一根绳子,在岩洞口拉起了警戒线说:"今晚这线里面归我们女同胞了,你们男士止步。" "那有这种强盗逻辑,先下手为强。"几个男生嘟嚷着。 "女士优先么,你们就体现些绅士风度吧!"最后到达的陆自为走过来说道。 "好男不跟女争么!"小胖子一屁股背靠松树坐在地上对同伴道。 好多男生们在溪沟里的几个很浅的潭子里洗得很欢。秦刚脱去了那印有"三江学校篮球队"字样的汗衫,裸露着上身擦着背。 "这水真清,真干净,喝起来真爽。"在上游的一男生感慨道。 "是呀。这水比我们老家的纯净水还好,标准的矿泉水。"秦刚湾下头,用毛巾把水淋到头上说。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今天你们总该理解朱熹这句诗的含义了吧。" 徐子善老师趁机开始了他的语文教学…… "怎么这水越来越少了?"大家抬头往上游望去,一群女生在沈老师的带领下用脸盆、塑料瓶、塑料袋等等器具,在一个小瀑布上接水。这里已靠近小溪的源头,流量本来就较少,且前些天没下过雨,这‘活水’就更少了。被沈老师她们这一接水,下游就几乎要断水了。 "喂——你们稍微客气点吧!留点给我们。"秦刚朝那边喊道。 "你们已洗了那么久了,现在该轮到我们了。"那边的女生回道。 "那你们一块儿到这里来先吧,我们还可以帮你们来!"几个调皮鬼喊道。 "别理他们,你越搭理,他们就越来劲。"沈老师端着满满的一脸盆水小心翼翼地回大岩洞,边走边对女生说。 "沈老师,今天是野营拉练,不是在家里,马虎点吧。"秦刚赤着膊,将汗衫搭在肩上走过来说。 "你们擦洗好了,便来讲嗲话。我们只是洗了把脸与脚,身上还是一身臭汗。" "你们不是常骂我们是臭男人,你们流的是香脂,怎么会出臭汗?" "那你闻闻小方老师的香脂去吧。"沈老师指指大岩洞里正在用床单围一角私密地的方敏娟说。 "这里不是皇宫,又不是伺候皇上,要沐浴更衣。"秦刚朝岩洞里望了望,对沈老师说。 "哎,我说秦刚,你刚才不是洗过了吗,怎么嘴还是那么臭。"沈老师朝里面的小方喊道,"小方!多拿几张手纸,帮你那秦刚的嘴擦擦干净。" "你们别吵了。沈老师,你让女老师与女生们动作快些,我们准备开饭了。"严教导朝洞那边喊道。 "别等了,她们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了,先洗好的先吃,给她们留两锅饭菜就可了。"秦刚气嘟嘟地说。 "也好。先吃好的趁天还没黑,去捡些枯柴来,夜里我们要生几堆篝火。"陆自为也走过来说。 "那我们开饭了!"严教导招呼男生说。 大家吃过晚饭,天渐渐黑了下来。严教导指挥着几个男生在岩洞口及前面的空地上点起了三堆篝火。陆自为招呼大家都围着空地上的两堆大篝火坐好,宣布道:"今晚我们还有一个节目:听故事。主讲者是我们的教导主任严建国老师。" 严老师站到两堆篝火中间,来了个军人的立正,又向两堆篝火周围的师生各鞠一躬,便开始了演讲: "今晚我接下要讲的故事与我的祖上也有一丝瓜葛。事情要从抗战时期的南昌会战讲起。当时驻守在畚山县城的国民党军队的一个营夜里突然遭到了一支日军的偷袭,几乎全军覆灭。姓赵的营长在顽强抵抗中思索着为什么日军远道来偷袭这一根本不是军事重镇,毫无军事价值的小县城。牺牲前他忽然想到了日军可能要从这里通往西面的畚西山路去包抄赣北的国军。赵营长让自己的堂弟,一名副连长带着一个班战士,无论如何要冲出包围,把这个情况报告给第三战区指挥部。赵副连长带着六名士兵战斗中躲藏到县党部的一个密室中逃过了日军的搜查。当时是战乱时期,有国民党许多党政机关都修有暗道密室等。日军以为已全歼国军,便到县政府集合去了。凌晨天亮前,赵连副等人从密室中出来,丢下长枪,只带短枪与每一颗手榴弹,换上老百姓服装一路西奔。这几个国军是四川人,不熟悉这里的道路,到了我们前面走的那个三岔口,以为往西南方向的是通往南昌方向的,便走我们刚才走的道。"严教导指了指左前方继续说,"这条路到这便折往东南,是下山到我们南岭村的。而三岔口往西北方向的才是能绕往南昌方向的。这几个国军走到这里,既累又饿,最也走不动了,加上伤势加重,便在这山洞里休息下来。第二天早上副连长带着一名未受伤的士兵出去打野兽以充饥。还好,不久便发现了一只野猪,连副举枪击发命中。两人开心地跑上去拖野猪,这时一个猎手也跑了过来拽野猪。我不说大家也猜得到,那猎手是我的一个祖上——我爷爷的一个堂弟,当然当时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原来两人同时打中了野猪。赵连副正想找一位本地人问路,便摊开外衣,露出里面的军装。我那个三爷爷虽说胆子很大,但见了国军还是有些害怕。赵连副把自己的情况、任务向我三爷爷讲了一遍,希望这小伙子能帮帮忙。三爷爷听了讲述,挻是感动与悲伤,三百多人的一个整营就剩下这七个人了,六个还是带伤的。三爷爷扛着野猪隨两国军来到山洞,为连副及三个轻伤的擦上金疮药。大家知道猎户打猎一般都带着一些治伤药。而两位重伤的也就无能为力了:一个伤在肺部,子弹留在里面;另一个肠子都见了,已昏死过去。当天下午两人就牺牲了。三爷爷帮着他们埋葬了战友。"严老师喝了口茶,指着西南面山坡继续讲道:"就埋在那边朝着南昌方向山腰。我三爷爷回到家里,拿了大米、伤药、退烧药等给五位国军,让他们在山洞里休养了三天。等伤势好转后,又带着他们抄小路下山,指给了去南昌方向的近路,自己仍回山里打猎。临别时,副连长把一位牺牲战士的手枪送给了我那三爷爷作为报答。据邻省史馆的史料记述,这几个国军后来在半路遇到了兄弟部队,把日军很可能要由这畚西山路偷偷包抄的情况报告给了三十二集团军司令部,司令上官云相立即就近抽调一个团奔赴畚西山路封道。这条山路没今天那样宽,最窄处只有两米,不要说坦克,就连汽车也难通过,勉强能用马拉过山炮,而且南江上当时只有一座吊桥,所以第三战区原来根本没考虑日军会从这条小路进兵。这个团到达后,立即在一狭窄处安放炸药,前去打探的哨兵发现了日军果然马拉着山炮开过来了。团长马上部署部队在两侧设下埋伏。日军以为自己的偷袭天衣无缝,一路直奔过来。待到日军到了狭窄处,随着一声巨响,山道、小溪被埋没了。两边枪声大作,子弹、手榴弹雨点般往下落,日军一下子被打蒙了。等他们醒过来,想组织反攻也是不可能的:一边是悬崖绝壁,一边又是陡山坡,完全暴露在山道上、溪沟里,只有少数沟中的大石头可躲藏一下,但一出去就得挨打。尽管在后面的日军用火炮支援前面,往左侧的山坡上轰击,但效果不大,国军占据着有利地形。日军联队长看到前面路已堵死,根本冲不出去,下令调转屁股往后撤回。" 严老师又喝了中茶继续讲道:"这虽是一次小小的伏击战,但意义还是蛮大的,它粉碎了日军企图从这畚西小路偷袭包抄南昌的阴谋,也为后来的长沙大捷起了一定的作用。因为日军发现意图已被中国军队识破,这畚西小路也已炸断,留在这小县城也就没有了意义,便撤了回去。你们想,要是日军的阴谋得逞,那从南昌撤退出来的中国军队有多少要被日军包了饺子。对西面的长沙也是个不小的威胁。" "这么说,你那三爷爷应该是一位对抗战有功的英雄了。"一男生说。 "应该是的。可问题在于后来这几位被救的国民党士兵又参加了进攻我江南新四军的皖南事变,双手又沾上了共产党军队的鲜血。所以这件事在解放后的十年文革中则成了我那三爷爷一大罪状——救国民党刽子手屠杀新四军。一天清早,岭东镇的红卫兵冲到了我三爷爷的家中,要绑他去批斗。我那三爷爷可也不是好惹的:端起猎枪砰的一声,那领头的绿军帽被掀掉了,吓得屁滚尿流逃了回去。我三爷爷也知道闯了大祸。当天收拾好必要的东西,连夜躲进这深山里。果然,第二天畚山县人武部调集了解放军、民兵与红卫兵一起进行搜山。可这么大的山林,靠这点点人马是远不够的。更何况我那三爷爷从小就在这山里面打猎,对这山林比外婆家还熟。他就是在你的眼皮底下,也只是他能见到你,而你却看不到他的。所以搜了几天根本没见个人影。红卫兵们只看到了在前面埋着二位国民党士兵尸体的坟旁一棵大树上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字:‘我救打东洋人的中国兵有什么错?’红卫兵们把火发在那坟墓上与树上:刨开坟,将尸骨抛到下面的山谷里,把那树上的字用刀削掉了。"严老师指了指左前方说。 "那三爷爷后来又怎样了?"又一女学生问。 "从那后我那三爷爷就杳无音讯——或许早已死了;或许远走他乡;或许还在这山里打猎;或许正在附近听我们讲他的那些故事……"严老师朝那女生做了个鬼脸。 "呀!"那女生一脸惊恐。 "不可能的。就算活着,也已八十多岁了。那还能在山里打猎?"一男生说道。 "从刚才严老师讲的故事中我们要形成一种评价历史人物的观点;就是要把他放到具体的历史背景中去分析。就拿这位三爷爷来说,当初他救这几位国民党士兵时是根本不会知道后来这几个兵会参加进攻新四军的。一位乡村的猎户是根本不懂得什么政治斗争的。先前那些国民党士兵也确是在抗日的,更何那时又是在国共合作时期。所以那三爷爷的做法是完全正确的,是值得称颂的。"陆自为站起身说,"我倒是很希望三爷爷还在这山林里打猎,现在正在听我们讲故事,现身出来,一块儿去见政府,还能得到政府的优待呢!那个追杀了我许多解放军,在孟良崮战役中被击毙的国民党整编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的后代也不是得到了人民政府的优待吗?现在政府也承认了他在抗日战争中为国家为民族所作的贡献。" "好了,我们今天的活动也该结束了。大家整理一下准备睡觉吧!只是这三堆篝火千万不能灭了。我要抽几位男老师值夜,两小时一班。"陆自为往四周看了一圈说。 "那十二点以前我就和黃老师两人值班吧,我俩一直是夜猫子。"秦刚朝黄益法老师看了看说。 "那十二点到两点就归我了,我在当兵时值夜惯了。"严教导自告奋勇说。 "两点到四点就我来吧。严老师到时你叫醒我,别客气。"陆自为也报名说。 "接下去的时间就交给我与吴老师好了。我俩年纪大,早起惯了。"陈老先生也站起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