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生活 - 生活常识大全

三江恋上九


  九
  金先开的新居虽不是很大,只是一百二十多平米,然装修得较为考究:光大厅中间的一个吊灯就八千多,生态鱼缸二万多元,那幅《迎客松》国画也是花了二万多;宽大的旋转扶梯伸向上层阁楼——颇有香港电影中豪门派头。据先开自己说,这装潢花的钱是购房钱的两倍多。   "翔翔,你在给金鱼喂食。"自为走到鱼缸边,对正在往里面扔饵料的先开的儿子说,   "阿叔,我怕小鱼饿着了。"孩子说。   "你别再喂了,这些鱼快被你喂得胀死了。"先开的美女夫人冯亦湘也走过来给自为递上一杯龙井茶说,"自为,喝杯茶吧。"   "谢谢嫂嫂。你家装潢得很是漂亮。"自为接过杯子说。   "我早就对先开说,不用那么讲究,房子只自然就可了。"嫂子收拾起儿子的饵料袋说,"且装潢的材料大多是有毒性的。我不得不又去买了好多吸毒草木、活性炭放在这里,也不知是否有用。"   "阿嫂,这你就不懂了。现在先开是大老板,他圈子里的人也全是大老板。这房子当然得装好点,这样才能与人家相配么。"自为转头对先开说,"现在已不是十多年前吸84西湖烟的时候了。"   "那时,这84西湖也算是还好的了,有时紧张时只能吸吸高宝牌的。"先开用电按摩器按摩着肩帮问,"你明天的订婚酒准备得怎样了?"   "我只是叫几家近亲聚一下,也没多大的准备。你全家明天尽量早点过来。"自为说。   "明天让先开这个媒人过来就可了,我与儿子就免了吧。"亦湘说。   "先开既然为我兄长,小弟订婚,哥哥理应全家出席,我还需你阿嫂早点过来帮我看看还需准备些什么。你是过来人,这方面有经验,我可什么都不懂的。"自为忙说道。   "叫你去你就去吧,兄弟今个特地过来邀请,你好意思不去?"先开也说道。   "就是么,阿嫂,明天带上翔翔一块来。"自为又邀道。   "那我也不客气了,明天尽可能早些过来。只是你老叫我阿嫂阿嫂的,我比你还小两岁呢,怪不好意思的。叫我亦湘更自然些。"亦湘说。   "那可不行,先开是我哥,嫂夫人你就是比我小十岁,我还得称你嫂子。你可是书香门第出身,要是我直呼你名可是违反儒家伦理的了。"自为说。   "马上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了,谁还讲儒家伦理这一套。"嫂子指着又在看"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电视的翔翔说,"现在家里是他最大,全家人都围着他转。"   "你呀就是对儿子不讲儒家伦理,对我可管得严了:老说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说话如打雷,且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一看便是个土豪,连劣绅都算不上。"先开向自为告起状来。   "阿嫂,先开跟着你这淑女已文明了不少。以前读书时他搞恶作剧可是班里出了名的。"自为笑着说道。   "我说兄弟,你也不帮帮我,反而也揭我的老底也?"先开瞪着自为说。   "我是表扬你受书香门第熏陶已进步了许多:不大会在女士面前吞云吐雾了,说话也基本没脏词了,喝酒也不太会烂醉如泥了……"   "嗨!你这也算是表扬我?"先开忙制住首道,"说起这书香门第,真不是我吹牛的,亦湘家祖上出过进士呢!"   "这是真的?阿嫂。"自为问。   "嗯。"亦湘点点头。   "那就说来听听。"自为说。   "好吧,今晚我就聊聊我祖上的家事。"亦湘呷了口茶说,"那是明朝中期的事了。我家的祖籍是在山东的。我那祖上世世代代是普普通通的农民。到了明朝中期,家境不幸,人亡畜死,只剩下我祖上孤儿一个与三间破屋,实在难以生活下去。祖上的邻居是个姓骆的土财主,有一个比我祖上大两岁的独子。财主请个私塾老师教独子读书。他见祖上一个孤儿很是可怜,便让我那十一岁的祖上到他家里干些轻便的杂活,同时主要是伴他那独子读书、玩耍。财主的独子蛮力是很大,老是欺侮村上小孩,常被乡邻告上家来,财主不是赔礼致歉,便是赔钱了事。可对于读书,这独子真是一巧不通,软诱硬逼读了两年,也没认得多少字,更不用说是作文了。而我那祖上,只在干活空余伴财主独子旁听旁听,却是学了不少。财主独子在每次背书时,常使眼色让我祖上作弊帮忙,作文时也让祖上代笔。私塾先生无奈对财主说:你这亲儿子根本不是块读书料,朽木难雕。倒是那个小书童天资聪颖,过耳不忘,悟性极高。若能让其正式受学,善加提携,将来必成大器。由此财主则越来越看得起我那祖上了,认作干儿子,与干兄同窗共读。为此我那祖上还写了首小诗,记载这命运的转变:‘油灯昏昏照四壁,月光晈晈透破窗。泥童长衫罩短卦,柴屋从此飘书香。’八年后,我那祖上金榜题名,殿试第十六,进士及第,终于光宗耀祖。财主很是开心,炮竹百响,酒宴乡里;干兄也亲自送弟弟进京就职。我那祖上就一直在京城刑部行走,兢兢业业,深得上司信任,职位一路攀升,可谓一帆风顺。三十九岁那年,尚书准备向皇上荐举他为刑部侍郎。就在这时,祖上接到了山东呈送的一案卷宗,案情是那里捕获了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让刑部核准秋后问斩。三名为首者中之一正是那财主的独子,也就是我那祖上的干兄。原来老财主去世后,那独子更无禁忌,先是吃喝嫖赌花光了祖宗的所有积蓄与财产,后又伙同他人上山做起了响马。绑票越货,劫财劫色,危害一方。然恶有恶报,不久便被官兵剿灭,身陷囹圄。我祖上看着卷宗,想起了干爹送别自己进京上任时含着老泪说的话:‘你那哥哥长相不善,脾气暴烈,说不定有一天作奸犯科,会被朝庭拿获重判。你是将去从事刑狱的,若今后他撞到你手里,请你看在我抚养你这么多年,让你读书做官,一直象亲儿子看待的份上,留他一条狗命,为我家留一脉香火。’我祖上心里极为难过,又想想这干兄对他人是凶神恶煞一般,却从未欺侮过自己这个孤儿干弟,且自己受到村里同伴欺侮时,他每次都出头相帮,还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遭了财主的不少打骂。祖上拿起卷宗从头至尾细细看了一遍,查实没有干兄的直接命案,便做起手脚,篡改供词,把干兄诉成受另外两人蒙骗的从犯,发配云南,留了一命。又派亲信给干兄带了个口信:留尔一命,从此隐姓埋名,洗心革面,切勿再为非作歹。否则咎由自取,再无人能助也。"   "那后来你那祖上怎样?"自为急急问。嫂子喝了一大口茶继续说:"后来东窗事发,祖上那篡改案宗的事被人察觉。你可知大明律可比现在的法律严多了,要是让人告上朝庭,象这种执法犯法,罪加一等,可要掉脑袋的。我祖上趁朝臣尚未上告前主动到皇上那里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作了坦白,请求皇上处置。皇上听了后也是感动,念我祖上以前从无过错,乃为初犯,且儿时身世与洪武皇帝相似,一个全无基础的孤儿草民,能科举进仕,实属不易,便格外开恩批了个‘法无恕,情可愿。削职为民,遣回老家’的从轻发落。老尚书与同僚在与祖上离京送别时也大为可惜,并传皇上旨意:回原籍置乡序授业,以自己纯布衣而发奋努力、科举成名之励志事迹激励乡童,以自己徇私枉法而受罢黜断送大好前程之教训警戒学子,为朝庭育才。我祖上很是感激,再向皇宫跪拜谢恩。由此开始,我祖上及后来世代钧遵皇命,一直在乡里或公序或私塾授业,特别是收授那些聪慧然而贫寒的子弟。待后来李自成攻占北京、清兵入关并入主中原,我祖宗隨南明政权南渡长江,来到此地。南明旋亡,满清一统天下,而我祖宗内尊明朝,无一人事清入仕,始终以收徒授业为职。连我爸爸也承袭祖业,直到五七年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被打成右派,剥夺了当教师的权利。"   "想不到你家祖上还有那么一个让人感动又令人心酸的故事。"自为说。   "说我家祖上的确出过进士,可就是出了唯一的这么一个而已。后来倒是成了世代教师之家。"嫂子又呷了口茶说,"可到我老爸这代便断掉了。我83年没报考这师范学院,而去报了法学院。有些对不起祖宗了。"   "阿嫂你现今在检察院工作,属司法系统的,与你那位进士祖上先前从事的事业同行,也算是重操祖业了。"自为说。   "该是同行的吧。不过我对你们教师职业还是很有情结的。"嫂子说。   "所以你找了我的师兄做老公。"自为笑道。   "是呀,当初我要辞去教师职务下海经商,她是坚决反对的。后来我搬出孔夫子的杀手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自己没有去当老师,却硬要我当老师,是何道理?她这才无话可说。"先开接话说。   "我也想明白了,人各有志,不能强求。"亦湘说道。   "不过她说对教师职业仍是很有感情这是真的。自为老弟,你以为我真有那么大方?每年四十万打给你,这可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白花花的银子。按我个人意思,给你二十万已经不错了。可亦湘知道在山沟沟里办学堂,这是她的祖辈们代代所做的事业,所以比我还激动,一定要我加倍资助。"先开也喝了口茶说。   "原来这样。"自为呆呆地看着两位,突然站起身说深深鞠躬道,"阿哥阿嫂在上,受小弟一拜。"   "你干吗,这酸溜溜的。"嫂子一怔。先开噗哧一笑说:"快坐下吧,别一本正经的。"   自为挨近亦湘神秘地说:"阿嫂,我突然明白了你为什么这样支持我办学了。"   "为什么?"嫂子疑惑。   "因我就是当年抚养帮助过你那祖上的老财主的后代。"自为说。   "瞎说,那老财主家是姓骆,你却是陆的。"亦湘摇头说。   "这就对了,当年你家祖上不是让干哥哥从此隐姓埋名吗,那干哥哥还能用这骆姓?而骆与陆在本地的南方人口中发音是一样的。"自为认真说。   "一派胡言。"先开夫妻两都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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