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在同一辆列车上,他的管家拿着一枝红如鲜血的玫瑰,说它是栀子。我告诉他,那不是栀子,只是玫瑰。我家里种了一丛栀子,我从小看到大。 他们相信了我。我们就此认识。 他遇见很多女孩子,各种各样的。他开车来看我,同样被女孩们围住。他在包围圈里笑得很甜。 你好,我是斯音。 他来到我的店,一间在酒馆的包围中显得冷清的小店。 你想要栀子吗,我问他。 是的,我想把它送给我最亲爱的人。 栀子并不廉价,特别是我的栀子。 我知道你有一枝永不褪色,永远洁白的栀子。 我没有。即便是一枝盛开着雪夜山颠的月光的栀子,也终究有一夜会枯萎,发黄,褪变成老太太的脸。 可是……他犹豫着。 传闻并不都是真的,我说。 告诉我你想把它送给谁。 我,不知道啊。他迷惑似地摇摇头,说, 就像有女巫在我心里施了咒,我只想拿到栀子花,送给心爱的人。 我很高兴,能够与你成为朋友。也许是因为你的身份,你的地位。你知道,我卑微,我也有虚荣心。 不是这样的,我只想拿到一枝栀子。他看起来更加烦恼。 然而我还是自顾自地说着我自己的事情。 我的母亲是个女巫,所以我从小就不被接纳。她是被像你们这样的贵族迫害而死的,他们说她迷惑人心,使用伎俩欺骗人们。 所以,你相信女巫的魔力吗? 如果我不曾如此渴望得到一枝栀子花,我就不会相信。但现在,我开始怀疑你了。你是否就是那个给我下咒的女巫? 如果在你的花园里,有红如白鸽的脚趾、黄如美人鱼的头发、白如海涛泡沫的玫瑰。你就不会再对一枝只在夏日盛开,永远只有枯燥的白色栀子感兴趣了。 我有,我什么都有!可我只想要栀子。 看哪,你什么都有。 我向他伸出手去。我再问你一句,你相信女巫吗。 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令人觉得舒服。我紧紧握住他的手,松开后,一朵白色栀子在他手中成形。 送给你,我的朋友。我嘴角含笑。如果你将有一场婚礼,千万别邀请我。 他高兴地握住这枝栀子,同时对我的话感到困惑。但也许是想到他将要迎娶美丽的新娘,所以他还是匆匆地走了。 但他还是没有回答,他相不相信,这世上有真正的女巫呢。 清晨,我关上锈迹斑斑的铁门。我的生意从晚上开始,凌晨结束。有人在午夜里向我买一种慢性毒药,一些能让人安然赴死的小玩意。他们或者得了一种奇奇怪怪的小病,闻不到玫瑰香味,无法涂上漂亮的指甲油,对项链过敏,长不出头发等。 白日里,他们是抵制女巫的良民,晚上,便犹如老鼠偷偷到我的店里来进行交易,偶尔有认识的人碰上了,他们就在无言的目光里相约明天就会忘掉这件事。在酒馆,他们仍旧是普通的酒友们。 有人在敲门,正是傍晚,还没到我开门的时间。我走上前去,门外的人说自己是斯音的未婚妻。 她走进来,径直坐到我的沙发上,穿着一身白加鹅黄的掐腰蕾丝裙,头上戴着一顶时下正流行的蓝羽帽。 你是女巫?你到底给斯音下了什么咒? 那是他自己的梦。 如果斯音不能恢复原样,你这个店就别开下去了。你女巫的身份,足以让你死在绞刑架下。 我知道她的顾虑,自从斯音带了栀子回去之后,除了整日对着那朵花发呆之外,再也不做别的事情。 花是我给的,可梦是他的。 几天后,卫兵们找到了我。他们把我关在地下室,逼我治好斯音的病。我的回答没有改变。 最后,他们决定在黄昏时分烧死我,以对待女巫的厚礼。清晨他们将我绑在架子上,下面堆满荆棘和木头。 再次见到斯音,是在郊外的一条开满白玫瑰的小径上。 你的梦醒了吗。我问他。 听说他们烧死了你,可是没有发现任何骨灰。但我的病却好了。可是,你究竟是谁。 那个和你坐在同一辆列车上的人,站在包围圈外的人。 那是我的梦。他回答。 那也是我的梦。 你叫什么? 雏菊。 小径的边缘,玫瑰尖刺的缝隙中,黄色的雏菊在倔强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