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陲大案

　　四、刺杀案【上】
　　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在中国的文化大革命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的时候，在西南边陲的云南省，发生了一桩惊天大案：一位＂封疆大臣＂在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里被刺客杀死。死者是当时担任云南省革委会主任、昆明军区第一政委的谭甫仁，一个地地道道的＂云南王＂。
　　谭甫仁于一九二七年参加南昌起义，参加过土地革命战争、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解放后任武汉军区第二政委，工程兵政委。一九五五年授予中将军衔。
　　在文化大革命中，谭甫仁担任了中央毛泽东思想学习班班主任，主持解决多个省市的麻烦问题。后来，他主持筹建云南省革命委员会。云南省革委会成立后，谭甫仁任省革委会主任兼昆明军区第一政委，集党政军权于一身。
　　谭甫仁行事大刀阔斧，敢说敢干，极富魄力。上任伊始，他即以＂划线站队＂、＂围海造田＂、修＂万岁纪念馆＂，很快在云南树立起他的巨大威望。
　　一九七零年十一月，云南省召开第二届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代表大会。积代会计划每年一届。一九六九年开了第一届。第二届代表人数上万人，故又称万人会。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就在那个万人会闭幕后的第三天，发明这个万人会的谭甫仁，竟被枪手枪杀。他身上共中三弹：颈部、肩部和胸部各中一弹。其中一弹从胸部心脏旁边穿透，血流如注，是致命的一枪，时间是凌晨四时五十分左右。谭甫仁被刺惊动了中央，周总理亲自安排北京专家急飞昆明全力抢救。但是，谭甫仁终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而亡，时间是中午十二时。同时被杀害的还有谭的夫人王里岩。
　　谭案发生的时间为十二月十七日，所以在当时正式的文档和会议上，这个案件被称为＂零17案件＂。
　　案发当天六时，军区大院即被封锁，接着，昆明市也宣布戒严。空中交通完全关闭，陆路交通也实施严格管制，车站道口过往人员均需严格盘查。昆明全市进行了地垫式的大搜捕。
　　根据六姨提供的线索和侦破人员对现场的分析，凡身高一米七左右、圆脸、大眼睛、微胖者，均视为犯罪嫌疑人。几天之内抓人无数。
　　破案搞得声势浩大，风生鹤鸣，但事过半月，案件侦破却毫无进展。周总理为此非常光火，指责昆明军区这帮无能之辈，明确指示破此案不难，问题在内部。
　　昆明军区于是急调十一军副军长赵泽莽来昆主持破案。原军区保卫部大多数人这时都成了嫌疑对象，被弄到城外军区外训队办学习班，接受调查。原负责此案的军区保卫部长景儒林自知难说清楚，在学习班开学的第二天，就上吊自杀身亡了。
　　赵泽莽上任后迅速把侦破重点转移到军区内部。据说，还让目击者-------目击者当时就知道一个，六姨------去军区各办公室指认，数日无果。于是，第二个目击者：马挺，这时候就浮出了水面。
　　马挺的父亲是军区政治部的干事，在组织机关干部回忆、提供破案线索时，他突然想起了案发当天早上曾经有人敲门让他儿子去为他带路找人，于是向组织做了报告。
　　专案人员很快就来到马家，对马挺进行详细的询问：＂你知道不知道那人叫什么名？＂小马说，他只知道那人的儿子叫什么，但不知道他父亲为谁。在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干部的住处设施条件非常简单，家里都没有卫生间，大人小孩要洗澡都是去司令部大院的公用澡堂。马挺和凶手的儿子经常在澡堂里相碰，他们年纪一样，喜欢在一起玩，熟得很。专案人员迅速查阅了户口本------军区人员都登记在公共户口-------很快查到了那位小孩的父亲，叫王峻。
　　发现了这个名字，大家都惊呆住了：他不是正在被审查的保卫科副科长吗？他不是正在关押在西坝吗？身被羁压，他怎么能够顺利地实施如此惊天大案？--------马挺那年十一岁，记忆力特强，他确信那人就是王姓小孩的父亲，而且他确信他可以指认出来。
　　专案人员带着小马赶往西坝。他们让他站在当院小楼的二楼阳台，然后通知所有被审查人员都到院子当中去打扫卫生。马挺没有犹豫，很快就把王峻认了出来。
　　专案人员问：＂确实吗？＂
　　小马答：＂确实。＂
　　专案人员马上通知所有被审查人员在操场上集合排队，让马挺从队首向队尾走一趟，对所有人员再过滤一遍-------小马又一次准确无误地把凶手认出来。
　　后来，马挺对当时的情景还记忆犹新：＂那一刹王峻的眼神我至今记得清清楚除，恐慌、惊讶、可怕，非常绝望！好象汗水都吓出来了。＂
　　这算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做法，凶手虽然被指认出来了，但显然是已打了草，惊了蛇，因而在后来抓捕凶手时出现的重大失误，就不足为奇了。
　　应该说，抓捕王峻是并非草率的。把王圈定为重点嫌疑对象之后，还要做相应而必要的取证工作。保卫部有五九式手枪遗失，而零17案件现场发现的就是该型手枪的子弹壳。上级命令许多战士赤脚涉进西坝河，排成数路纵队作地垫式的模索寻找，结果没有找到手枪。而在学习班墙外的垃圾堆中却找到五九式手枪一支-------王行凶后返回时把枪扔进侧所，被掏粪农民和粪便一起掏出，堆在那里-------再加上其他一些证据，认定王峻为凶手，应该是没有问题了。
　　抓捕是在深夜中进行的。保卫部派出很多战士在屋外实施包围，然后由两名保卫干部进屋将王唤醒。
　　王问：＂干什么？＂
　　答：＂请你跟我们出去一趟。＂
　　王问：＂我可以穿皮鞋吗？＂
　　答：＂请便。＂
　　王峻低身佯作穿鞋状，突然从床下掏出另一支五九式手枪，对准那两人便射-------垃圾堆里发现的手枪的确是王峻扔的。但是，保卫部丢失的手枪却是两支，那么，凶手手上肯定还有一支了，专案人员却将如此重大的线索疏忽了，使抓捕凶手时出现了重大的失误------凶手手中共有七颗子弹，十二月十七日凌晨用了四颗，还有三颗。这时，王峻对来人一人一枪，弹无虚发，一人重伤，一人轻伤。趁两人倒地，王峻拔脚便跑，但此时他已无路可逃，门外全是苛枪实弹的军人，他于是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扣动板机，将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