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狗打架（农村土狗叫声）

　　土狗打架（农村土狗叫声）
　　乡间土狗，大多是杂种，今人称其中华田园犬。土狗无名无姓，一村十几户土狗，都唤作狗，即便有名字，也像它的出身一样，尘土般卑微。土狗不讲究，也没条件讲究，饮食与主人家无异，唯有逢年过节，可以稍微开开荤。不论待遇如何，总是赤胆忠心，看家护院，当仁不让。土狗鲜有宠物狗那精致的技能，呼之则来挥之即去，就不错。然土狗有大智慧，这种智慧，融于朴素的乡间日常，无颜色，无锋芒，像老井里的水，平静自然。
　　今表三条土狗，纪念它们驰骋在尘土里的短暂的一生。
　　灰子
　　灰子是条灰色公狗，命好，有名字。主人家住在山里，山腰的一块平地上，门口往下，是一个水库。集市在水库的另一边，逢赶集，主人家会翻出一个大号的拖拉机内胎，中间填下一个塑料盆，卡得将将好，坐上去，手拿两个棒槌，划到对岸去。
　　灰子跟下来，随主人一道，目送到对岸，然后回到家门口，晒晒太阳，悠闲自在。估摸着快回来了，提前在水库边等着，看主人大包小包划过来，灰子迎上前去，亲昵后立定。主人分些东西出来，用绳穿好，挂在灰子身上。灰子就知道往家上边走，就这样，一前一后，一狗一人，一脚深一脚浅。
　　平日里，灰子好动，满山转悠。一次，在东边的山坳里撞见一只大野鸡，运气好，逮住咬个半死，拖着往家走。遇一处大斜坡，要在平时，灰子三窜两跳就上去了，如今口衔大野鸡，愁煞了它。灰子哼唧了几声，当即把野鸡放在边上的草丛里，冲上斜坡往家里赶。寻见了主人，热烈地摇起了尾巴，口中呜呜有声，原地转几个圈，轻咬主人的裤脚，往野鸡的方向去。见灰子反常，主人便跟了上去。一人一狗，默契如此。那一晚，月亮高悬，山风清凉，炖野鸡的香味，好远好远。
　　后来，有亲戚来躲计划生育，前后住了几个月，灰子与她颇熟识。亲戚要回去，主人家都舍不得那个孩子，唯独灰子，舍不得亲戚。再后来，孩子长大了，亲戚偶带他来山里看看，灰子总是热烈欢迎这亲戚，转眼看到小孩，就一脸的平静，只是点头示意。再往后，山中人搬到城里去了，灰子也跟着去了。灰子再无消息，只知最后是死了。
　　这孩子再也没见过灰子这样的狗。
　　无名土狗之一
　　这条是白色的母狗，没有名字，主人家叫它＂狗＂。主人家三个孩子，调皮爱打架，这狗就爱在中间劝。不声不响，只是用身体挤在中间，谁伸出手，狗就立起来，拿爪子往下摁，嬉皮笑脸。小孩觉得烦，打架也不痛快，就不打了。
　　乡间土狗都散养，这狗也不例外。除了天热天冷不爱动，余下两季，基本只能在饭点前后看到它。有时主人家开饭晚了，这狗先回来，也不慌，先去各家各户溜一圈。邻居看到，都熟，也不驱赶，夹两筷子菜扔远了给它，原是怕自家狗护食打起来。这狗倒也识趣，离得远远的，有东西过来，便摇摇尾巴，吃完了，也不急回去，换一家。直到主人呼唤，才往家里跑。这家主人是这么喊的：＂狗，回家吃饭！＂
　　这狗怀过一次孕，生产之前，在家里四处找地方。末了，在主人床底刨了个坑，不很深，躺进去等着生。主人心善，并不训它，怕它受凉，拿来两块棉褥子，一堆干稻草，给狗铺起来。狗看着，不方便行动，就舔主人的手。生了，五只狗崽子，只许家里人看，摸，但凡有外人，几米开外，就呜呜地警告。狗崽子们断奶后，都送给村里人家。
　　之后过了很久，有一天，这狗出去没有回来。主人家开饭了，还是不见它踪影，吃完饭，主人在门口大声喊：＂狗，回家吃饭！＂
　　然而这一次再没有回应。
　　无名土狗之二
　　这条狗也没有名字，公的，黑灰色，颇为雄壮。主人家在街上盖房子，骑个摩托，早出晚归。乡间不富足，但那年头，家里有摩托的不少，常有往来。这狗有时耳朵猛地竖起，低声呜呜，很急躁，邻居便知这家主人要回来了。别家摩托的声音，这狗头都不抬。
　　土狗在外边野，三五成群，偶尔碰上，爱打架，乃至打群架。这狗勇猛异常，率本村各土狗大杀四方，更令人称奇的是，它从不挂彩，嘴上偶有一抹红，那是别村土狗的血。但在自己家门口，这狗就收起锋芒，两眼一闭，一条前腿搭在另一条前腿上，趴着晒太阳。主人家老太太看到了，总是笑骂：＂你还真像个人！＂狗听到了，摇摇尾巴，并不起身。
　　后来，这户主人家搬到街上去了，带着这狗。街上离村里并不远，八九里地，只有些弯弯绕。谁知这狗不愿离开，总是每隔两天就寻回来，风尘仆仆。老远看到它，还是趴在老家阳台上，一身的疲惫，往日的威风似乎不见了。邻居心疼它，到饭点叫它吃饭，它只是候在门外边，不愿进门，吃完仍旧回老家门口。就这样，老家一阵，街上一阵，但总是老家待得多。终有一次，它在去街上的路上，不见了，主人家回来找过一次，也不见它。
　　从村子里去往街道的路上，大概有个地方叫桃花源吧。
　　土狗偏爱炉灶边的柴堆，卧下来之前，总会转上几个圈。有老人说那是在＂画符＂，符篆既成，毒虫不侵。土狗少有能寿终正寝的，大都被歹人下药，抑或病死。临死前，它会离开家，找个阴暗处躺下来，静静等待死亡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