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歌厅(附近的ktv歌厅)中国KTV衰亡史:从卡拉OK机到钱柜包厢,为何年轻人都不去KTV了? 原创2021-05-24 14:40·IC实验室前段时间回家,穷极无聊,被几个朋友拉去唱K。 因为很久没去了,一个个摩拳擦掌,要一展歌喉。结果等真开了包厢,发现唱来唱去,还是周杰伦、陈奕迅这些人的老歌。 点歌单上的各种抖音热榜歌曲一首都不会唱,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老了。就差模仿当年我爸那一辈人,合唱一首臧天朔的《朋友》了。 大家于是兴味索然,纷纷打开了王者荣耀,开始在包房里开黑。 当年大学做假期工,我还在KTV当过服务员,那时候的KTV正是鼎盛时期,如今这几年KTV的生意是越来越惨淡,当年的龙头钱柜都倒闭了,连锁KTV的日子不好过,路边的杂牌KTV更是销声匿迹。 疫情一来,连年轻人最喜欢的迷你KTV都撑不下去了。 这期内容,我就聊聊KTV这门生意是如何兴起,又因何而衰退的。权当是凭吊一下我们这帮中年男人逝去的青春了。 01
KTV是一门典型的东亚生意,打从一开始,就是为了让年轻人排遣寂寞而存在的。 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日本,当时正深受美国嬉皮士风格的影响,年轻人对音乐非常迷恋,到酒吧等场所听歌手演唱就是常见的消遣方式。 1971年,一个名为井上大佑的伴奏乐手,在给朋友录伴奏带的时候突然产生一个天才的想法:做一个带有麦克风的伴奏机器,只要顾客投钱进去,就能播放伴奏,这就是第一代卡拉OK机。 井上大佑 井上大佑 所谓卡拉OK是日语的音译,意思是「无人乐队伴奏」。 这个发明实在太符合日本人的需求了,尤其是日本的上班族,习惯下班后一群同事聚集在一起喝酒。酒后总得找点什么乐子吧,于是卡拉OK就成了新的社交手段,短时间内就风靡了全日本。 据说当时有人每天定时来到酒吧,投币卡拉OK机练习同一首歌曲。然后过几天再带同事一起来,自己再装作第一次唱,一展歌喉,惊呆众人。 这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个风靡的产品,总是少不了给人装逼的需求。 很快,卡拉OK这把火烧到了中国台湾。 台湾人发现日本这种开放式的点歌方式效果并不如想象中好,于是加上了包厢,形成了在包厢中K歌娱乐的模式。 后来的中国香港和大陆,都沿用了这种模式。不得不说亚洲人民在娱乐方式的偏好上确实很接近,卡拉OK的热潮迅速席卷亚洲,俘获了年轻人躁动不安的心。 卡拉OK之父井上大佑甚至被《时代周刊》列为 20 世纪最有影响的亚洲 20 人之一,评价他「改变了亚洲的夜晚」。 只不过到了中国,K歌开始与都市白领上班族解绑,成为一种全民娱乐。 很多人童年记忆里,大陆最早的KTV场所应该都特别土。 以我老家为例,八九十年代其实没什么正规的K歌场所,一般要K歌就是两种模式:一是傍晚后出摊的露天卡拉OK,通常和宵夜摊开在一起,歌声隔着两条街都能听得到,可谓严重扰民。 不过那时候民众娱乐生活也不丰富,加上没有996,六点多吃完饭都喜欢出门瞎转悠,也就没人在意了。 另一种就是前面说到的小包厢模式,不过点歌系统非常原始,需要一个特别厚的本子,上面会有歌曲名字和编号,想唱哪首还要用点歌机输入编码。 当年跟爹妈和他们同事、朋友去K歌,对小孩子来讲就是很痛苦的事情。因为那个年代的人特别偏好美声唱法,普通人压根驾驭不了,一开嗓杀伤力就特别强。 不过总体来说,八九十年代大陆的卡拉OK,在一般人眼里并不是什么好词。 因为这种新潮的事物往往都很受小混混欢迎,卡拉OK厅也是小混混们经常聚会的场所。 那时候台球厅、溜冰场、卡拉OK厅、录像厅、歌舞厅和街机厅,都是人民警察的重点关注对象,时不时去一次,都能满载而归。 尽管又土又社会,但在八九十年代那个娱乐手段匮乏,具备社交属性的第三空间同样严重缺乏的时代,无论是溜冰场还是卡拉OK厅,对普通市民阶层都是珍贵的娱乐社交空间。 02
卡拉OK真正走向正规化、高端化,还是靠了资本的注入。 这里就不得不提来自台湾的钱柜了。 钱柜的创始人刘英最开始做的是录像带生意,但是发现客人来试听、试唱的多,买的少,于是干脆把MTV和卡拉OK结合到一起,让顾客可以一边看画面一边唱K,转型成了一门全新的生意——KTV。 把租碟生意转型成娱乐产业,原来我们在90年代就有了中国自己的Netflix! 1995年1月,内地第一家钱柜在上海静安开业,两年后又分别在黄浦和卢湾各开了一家。 可以说,是钱柜刷新了人们对卡拉OK的认识。 首先,钱柜第一次将日本量贩式的卡拉OK带到了国内。 日语中「量贩」意思是大量批发。量贩式KTV指的是改变了最早按歌曲收费的计价模式,而按照每小时来计价的「批发式」KTV。 其次,钱柜带来的,是新的量贩式KTV标准:更全的曲库、更优质的音响效果、更贴心的服务和更豪华的包房。 没有小费,明码标价,运营相对正规,场地更封闭,环境更时尚更健康,显然这对于年轻人甚至年轻中产是极具吸引力的。 此外,钱柜还提供超市自助式购物,可以买些零食、酒水什么的。除此之外,还能点一些吃的,甚至配备自助餐。这也成为日后KTV们的标配。 在钱柜出现之后,KTV们才知道,包间费就是蝇头小利,酒水和果盘才是利润更高的商业模式。 吃喝玩乐一条龙,既能娱乐又能社交还有面子的综合型线下娱乐场所,量贩式KTV对于卡拉OK厅堪称降维打击。 在我的印象里,也就东北洗浴中心能与之一战了。 钱柜的特别之处还不止这些。虽然后来国内也出现了各种X乐迪和金柜银柜之类的量贩KTV,但只有钱柜成为了一个传说。 它选在魔都作为大陆市场第一站,是非常聪明的选择。 这种全新的高档、奢华的娱乐场所,很快征服了向来拥抱潮流的魔都。等到新世纪初北京朝外店开业,钱柜KTV,已经是年轻人心中的潮流风向标了。 90年代,中国的歌星和流行乐大多产自港台,这些歌星也很自然经常出入于钱柜,留下不少人在钱柜K歌碰见明星的都市传说,更添一份神秘。 这更给了钱柜奢华的资本。其他KTV包厢一小时十几块,甚至有的卡拉OK厅还在按人头收费的时候,钱柜的包厢一小时可以卖到一两百。 加上酒水、餐饮,一晚上消费几千也不稀奇。 我在自助餐那期提过,203年上海职工人均年收入才22000多元,平均月薪2000元不到。 去钱柜唱K,绝对算得上奢侈的娱乐活动。 其实以今天的目光来看,钱柜作为一家连锁KTV,扩张并不算迅速,平均每年不过两家左右,巅峰期全国也不过18家门店,且大部分集中在北上广深,二线城市都是少数,更遑论下沉市场。 但这并不妨碍钱柜成为KTV的头牌,只要是钱柜开业的地方,必然是城市里最繁华的地带之一。 最火的时候,甚至订不到包房,要在大厅排队,一个月的营业额就能有五百万。 03
也就是随着钱柜走向巅峰,KTV也迎来了属于它的盛世。 像钱柜这种量贩式KTV,在21世纪前15年的流行,是有其时代背景的。 我在咖啡那期里提到过星巴克的第三空间理论,就是指人们在公司与家庭之外,还需要一个可以享受社交乐趣的非正式场合。 一两个人还好说,可以去咖啡厅坐坐。碰到公司团建、同学会或者商务活动,总得有个场所供大家放下负担,拉近距离,交流交流对不对。 为什么我一开始就说KTV是一门典型的东亚生意,正是因为其形式更符合东亚人相对内敛的性格。 卡拉OK风靡日本的时候,井上大佑自己就总结过原因,认为是日本人不太善于表达自己,于是选择用唱歌的方式来宣泄情绪。 东亚人很重视社交的私密空间,不像欧美人那么热衷于在酒吧社交。而KTV设置了包厢。 当屏蔽了陌生人后,这么一个密闭的包厢,也让大家感到轻松。除了唱歌之外,还可以做些其他事情,比如经典游戏摇色子。 我还干过在KTV里看完一集柯南剧场版的事。KTV还提供了话题和交流机会,帮助大家开口破冰,开启社交。 打比方说一开始的点歌环节,总有气氛组的成员耐心调查每个人想唱的歌,不一人来一首誓不罢休。 如果几个人音乐爱好相近,选择合唱,也无形拉近了距离。普遍的聚会活动流程,都是先聚餐吃饭,然后一起去K歌,等K歌结束了,还有一些意犹未尽的会留下来吃个宵夜什么的。 量贩式KTV恰好踩在了这个需求上,你也不用在外面吃饭宵夜了,也不用在外面喝酒了,一个包厢解决所有问题。 所以有一段时间,什么公司团建、生日聚会,量贩式KTV都是首选。不过很可惜,以我当时的消费水平,钱柜都没有去过。 跟我年岁相仿的同学,可能去的都是相对更便宜的KTV。这类KTV的价格都是分时段的,周末和节假日的晚上都是原价,但工作日的白天就是白菜价,直接给个2、3折,一般都是吸引放假的学生。 我在KTV打暑期工的时候,就总是碰到来唱歌的同学和朋友。 其实在KTV打工还挺辛苦。白班还好,人少,来的都是学生。最怕的就是夜班,不仅客人多,要求房间门口服务灯亮了规定时间内必须出现,而且客人喝多了的概率也大,时不时就刁难你一下。 最怕的就是些牛鬼蛇神,当时我们的经理每次都很紧张,跟我们说万一发现有人在房间里做什么不法行为,一定要赶紧报告。 一般来说还会有一个超大包间,可以容纳二三十个人,包厢号都是什么666,888,999之类,就是专门给相对大型的聚会准备的。 有一次清理这么超大包间,发现客人的瓜子没吃完,我想着放这儿不也浪费了,于是跟做清洁的阿姨一边嗑瓜子一边唠嗑。 没想到客人转回来拿伞,恰好看到我吃他们剩下的瓜子,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当然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好处就是每当我的朋友和同学们来唱歌,我都可以借机以服务为由进去吃两片西瓜,划划水聊聊天,积累了丰富的摸鱼经验。 04
聊回KTV。也正是因为钱柜这套模式太容易被复制,2008年后,这个KTV龙头老大就一直在走下坡路。 到2015年,著名的北京朝外店关门,基本宣告钱柜在大陆市场的全面溃败。然而这个行业的老大倒下了,并不意味着让出了更多的市场份额,相反,这只是整个KTV行业萎缩的侧影。 如今选择去KTV的人越来越少,大部分人一年只去一两次,甚至几年不去一次。不知道同学们一年去几次KTV,欢迎把数字打在评论里,我看看观众里有多少K歌之王? KTV的衰败有很多原因,最直接的原因在于这本身就是一个高投入的生意,选址通常在城市的核心商业区,而且占地面积极大,类似钱柜、好乐迪这种大型连锁品牌,旗舰店动辄三四层楼,几千平米。 这么高的投入,对客单价和客流量要求也会非常高。你少点几个果盘,我少点几瓶啤酒,KTV老板可能就要受不了了。 所以越来越多的KTV甚至不允许你自带饮料,我带着喝了还剩半瓶的可乐进去,都要被服务员提醒:我们这里不能外带酒水。 其次,中国KTV的发展,很长时间吃着音乐版权保护不善的红利。2018年音协对KTV经营商们的诉讼,直接导致各大KTV下架了6000多首歌。 随着版权意识越来越强,过去那种自己下载盗版资源拷贝到系统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又无形抬高了经营成本。 顾客越来越少,成本越来越高,在很多人眼里,这甚至已经是一门夕阳生意了。这些是具体运营层面的原因。 但如果我们再挖得深一点,会发现,KTV从辉煌到没落,在我看来原因只有一个:KTV代表着过去的一种大锅饭式的社交,而当下的人们不再青睐这种大锅饭式的社交了。 毕竟,KTV本来解决的是人们的社交需求。但显然这种一次只有一两个人唱,其他所有人只能听的社交方法,已经略显过时了。 去过KTV的人都知道,很多时候并不是人人都想去K歌,许多不想唱歌,也不太爱听歌的人,最后被拖去包厢,只能无所事事地呆坐几小时。 尤其是有些人过于热情,非要不想唱歌的人点歌,场面往往十分尴尬。或者公司团建活动,领导无论唱多难听,下面都要违心地喝彩,就更让人受不了了。 这种大锅饭式的社交,在某个历史时代,如70/80后的少年、青年时代,的确满足了很多人的需求。 但那是一个连谈恋爱都要去情人墙人挤人的时代,是大部分人际关系都限于同学同事亲戚的时代。 而在这个社交工具过于发达的时代,无论是70后80后,还是95后00后,需要的都是更高质量的社交。 和真正有相同兴趣的人来往,和同一个圈子里的人聊天,和有共同目标的人做事。 而不是因为大家刚好在同一个班级,同一个部门,同一个社团里,就得一起出去唱歌吃饭。 而KTV所代表的,传统的线下社交需求,逐渐被高质量的社交活动所肢解。如果我希望一对一的社交,从微信到陌陌,从探探到soul等等这些社交软件都能帮我实现。 如果我希望一群朋友可以集体玩儿个什么,剧本杀、密室逃脱都是更好的选择,每个人都有参与感。 如果我懒得出门,大家端起手机开个黑,也能找到乐趣。如果只是想娱乐,刷个短视频,看个剧,都不比KTV差。 就算真的是想唱歌,这年头线上K歌软件也不少。 如今技术的进步,使得人与人之间其实根本不缺乏连接的手段。尤其是互联网企业,都希望人与人之间的连接可以更紧密,更复杂。 因为有了连接,有了社交,才有新的流量和增长点。 但对于我们来说,因为交流过于方便,反而让社交成为了一种负担。 我认识一些朋友,他们会把微信好友按照同事、甲方、亲戚、朋友、前女友之类一个个分组,管理好他们能看哪条朋友圈,不能看哪条朋友圈。 也有一些朋友在微博、豆瓣、知乎、即刻上经营着好几个账号,每天忙着把同样的东西搬来搬去。 还有一些朋友,总给我莫名其妙发一个抢票加速或者PDD砍一刀的链接,让我不知道该不该点进去。 在这样一个社交过剩的时代,KTV这种既原始又不精准的社交方式,被淘汰几乎是一种必然。 因为现代人烦恼的,都是互道晚安后点赞被朋友发现,微博小号被前男友的现女友视奸,60秒的微信语音到底听还是不听之类的问题。 相比之下,KTV选什么歌才能全场大合唱,以及唱英文歌会不会冷场之类的问题,太前现代太古老太原始了。 有时,我也会怀念那个在包房里声嘶力竭唱着「我已经相信有些人我永远不必等」的黄金时代。 但既然那个时代永远回不来,那就让它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