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州暴雨小时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作者 / 刘 润
　　和李祥，牛先生，位仲辉聊完之后，我深刻理解了这句话：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平凡人的挺身而出！
　　什么意思？
　　今天，我想给你讲3个故事。3个发生在郑州暴雨24小时里的故事。
　　2021年7月16日，郑州开始天降暴雨。至7月20日下午14点，郑州24小时平均降雨量达到253毫米，接近特大暴雨量级。面对如此大的暴雨，整个郑州的交通接近瘫痪。无数人被困在路上、车上、地铁里。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还没有到来。
　　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突然，郑州的天空发疯了。16点-17点，天上突然倾泻下来，郑州气象台自1951年有记录以来，最大的单小时降雨量：201.9毫米。
　　201.9毫米，是什么概念？有网友做过计算，这相当于把107个西湖的水，一小时内灌入郑州。几乎是瞬间，郑州变成汪洋大海。
　　李兰的车就这样，被没膝的大水，困在了创业路、普惠路路口。车熄火了，怎么也启动不了。车门也无法打开。水越来越深，已经淹到了车门。她非常着急，因为车里还有她刚从幼儿园接回来的外孙子、外孙女。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李兰，只好打电话，向女儿求救。天啊。女儿接到电话后，天崩地裂。老母亲和孩子有生命危险。她立刻打110报警。但是，此时所有报警电话都是占线的。整个郑州，都在险情中。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女儿镇静了一下，问母亲身边有什么。母亲说，便利店，酒店，还有面馆。然后，她打开了大众点评，找到这家京东便利店老板的电话，立刻拨了过去。
　　我能说，这个女儿真的很聪明吗？
　　现实的世界，已经洪水滔天。在大灾中间，你甚至找不到一点点抓手，可以自救。此时，她能想到通过互联网的世界寻求救助，真的很不简单。
　　这时，大约是7月20日，下午17点。
　　7月20日，下午：受点伤无所谓了，能给人救出来就特别值
　　我问李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祥，就是母亲说的那个面馆的老板。7月31日，我飞到郑州去见他。但很可惜，因为突发疫情，我们终究没能见成面。通过电话，他给我讲了当时的情形。
　　李祥说，京东便利店的卢哥（卢联盟）接到了这位女儿的电话。当时他在另外的店里，所以立刻打电话给旁边坤朋哥（李坤朋）。坤朋哥手边没别的东西，拿着个菜刀，就冲到水里去救人。对，就是网上视频里那个，穿白衣服的。他就是坤鹏哥。
　　这时，水已经没过了车窗。
　　（图片来自于网络）
　　当时，你在哪里？我问。
　　我在店里。很多客人点了外卖，但是大雨送不到，被堵在路上了。我在处理退单。看到坤鹏哥在砸窗，我知道一定有人被困在车里了。
　　当时我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他们拿这个东西肯定是砸不开的。我们隔壁店正在装修，有工具箱。我随手拿了一把锤子和一个扳手。锤子我递给了我们这栋楼物业保安队的队长，娄彦喆，我拿着扳手，然后就冲到了水里。
　　我问，你有一点害怕吗？他说，我完全不记得当时的感觉了。就知道有人被困了，就冲下去了。真的，完全不记得了。
　　然后呢？然后，我就爬上了车顶，开始砸天窗。
　　这时，水已经很深了。车里的水，已经几乎没到了孩子的喉咙。孩子们仰着头，贴在车顶上呼吸。当时我就急了。
　　但是，这时我很担心，如果天窗砸破后，玻璃会落下去，伤着孩子。于是，我又改为砸左后门的玻璃。砸了几下，出现了两个拳头大小的洞。然后，我用手从洞里伸进去，把玻璃窗给扒了下来。
　　（用蓝雨衣包手砸车窗的李祥）
　　窗户扒下来后，我听到姥姥在对孩子们说：我们在玩一个＂洪水大冒险＂的游戏。孩子们也很镇静。我们赶紧把第一个孩子捞出来，然后第二个。
　　你为什么用雨衣包着手？
　　当时突然看到自己的手在流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破的。于是，就用雨衣包着手。后来觉得碍事，又拿掉了。后来怕感染，又包起来了。把孩子捞出来，孩子说冷，又用雨衣把孩子包了起来。
　　我问着问着，内心有种压不住的感动。不知道说什么。
　　然后呢？
　　然后，越来越多人加入到救援。龙飞哥（殷龙飞）他们，推着一只蓝色的水桶游过来，把孩子救走了。
　　孩子安全了。我忍不住问，那你的手怎么样了？
　　他说，哦，后来知道，手筋断了一半。
　　我问他，你多大了？24岁。刚大学毕业。有女朋友吗？有。但不在郑州。她担心吗？担心啊。但是，当时想的就是，赶紧想办法，给人家平安地救出来。想不了那么多。
　　救完人之后，我去隔壁店里，弄了点白酒浇在伤口上。消毒。然后等雨稍微小了一点，去医院。医生一听说是救人的，什么手续都不要了，立刻处理。缝了十几针。感觉很温暖。好人有好报。后来我们还建了一个群，就叫＂好人有好报群＂。
　　给人温暖之人，更能感受到别人的温暖。或者说，能感受到这个世界温暖的人，更愿意用身体温暖这个世界。
　　听完，很想为他做点什么。对了，那些退单，你处理得怎么样了。他说，哦，没事。平台都帮我们处理了。不要我们管了。
　　很好。我想，那我能为你，和所有这个＂好人有好报群＂的英雄们（李祥，卢联盟，李坤鹏，阳阳，殷龙飞，娄彦喆，樊小亮，冯进朝，王深圳，王志磊）做的，就是让大家认识你们。我们的读者，如果你们在郑州，如果你们正好路过创业路、普惠路路口的＂钱粒谷剪刀面＂，如果你也正好饿了，可以点一份李祥的面，感受一下他的温暖。
　　说来有点惭愧。我号称吃货，但还没吃过剪刀面。下次去郑州，我一定要试试。
　　7月20日，晚上：救不救人？救！好，那听我的。
　　雨还在下。一直下。
　　7月20日晚上20点，牛先生和他太太张女士，在自己的榆林北路、运动场路路口的月子中心里，各自刷着手机。房子外，是依然瓢泼的大雨。道路上，是水已及腰的路人。手机里，是李祥救人的视频。两个人，默默地、默默地刷着手机。
　　牛先生突然说：救不救人？张女士似乎一直等着这句话：救。牛先生说：好，那听我的。
　　牛先生对我说，我当过兵，98年抗过洪。我知道洪水的厉害。雨这么下下去，是要出大事的。他立刻把月子中心在职的十几名员工召集起来，趟着水，游着水，去路上帮助正在寻找避难所的路人。到处一片狼藉、很混乱。
　　很快，他们从水里＂捞＂了80多人。
　　这是大概什么时候？大概20:40了。因为我刚刚吃完药，所以记得很清楚。
　　然后呢？然后，我们为这些浑身湿透的路人，安置在餐厅和接待区，给他们提供浴巾，吹风机、提供热水，然后让厨房煮了一些姜汤，煮了一些面，给大家处理体温的问题，和温饱的问题。毕竟我们月子中心，有这个条件。
　　再然后，我们把被褥铺在地上，铺在沙发上，让大家休息，把这一夜对付过去。
　　安顿好后，已经凌晨了。这时，郑州市据说要开始大面积断水断电了。我意识到，问题可能会严重了。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月子中心，我们的专业是照顾新生婴儿。很多婴儿没有母乳，必须喝奶粉。如果断水断电，大人可以熬一熬，但是孩子就没办法泡奶粉了。婴儿可能会饿着。而且，这种闷热的天气，婴儿容易窒息，感染，甚至最后有生命危险。
　　怎么办，我和几个高管决定，通知全体40多名员工，明天一早，全部到岗，准备参加救助。然后，我们开始在群里、朋友圈发布消息，愿意给哺乳期的婴儿，提供免费住宿。毕竟，我们这里有专业的护士，也有厨师，可以提供专业的护理，也可以提供有营养的餐食。
　　很快，我们接受了不少宝宝。有6-7个月大的，有7-8个月大的。有七八户。21日，一个上午就来了不少。下午2点多，雨还在下。郑州市，已经大面积断水断电了。我们还没断。因为物业听说我们在救助孩子后，把写字楼里的水断了，优先供给月子中心。那一刻，我感觉到非常温暖。每个人，都在想尽一切办法，救助别人。
　　这时，我们做了个决定，优先接收3个月以内的。因为他们更危险，更需要帮助。当3个月的婴儿来到月子中心后，大一点孩子的父母，主动从房间里搬了出来，说：我们不占用这些公共资源，让更需要帮助的人得到帮助吧。你知道吗？那一刻，我特别感动。
　　下午5点左右，我们已经收了20多户孩子了。这时我们在想，朋友圈的力量还是有限。我们怎么才能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知道呢？
　　牛先生的太太，张女士突然说：我们把美团上的所有服务都下架，然后上一个免费的公告吧？
　　然后，张女士就把给宝宝洗澡啊，游泳啊，月子餐啊，产后恢复啊这些都下架了。然后只上架了一个1元（因为上架不了0元）的产品：新生儿免费入住！我们想借助互联网的力量，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
　　我们的举动，得到了美团的关注。他们主动打电话来问：你们现在救助了别人，那你们缺不缺什么？
　　我说，如果非要说缺什么，我们就缺一些瓜果蔬菜什么的。菜市场已经被淹了，菜商的物流也进不来，但我们需要保证给产妇的营养。
　　美团说：好，你们不用管了。我们想办法，看能不能通过我们美团来给你们解决这个问题。
　　牛先生说，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心里特别舒服，特别温暖，特别感动。
　　第二天，美团优选的运输车开来了。我们本来以为有几筐水果蔬菜是我们的。但是，他们说，一车都是。车里除了蔬菜瓜果，还有雨衣，消毒液，手电，雨伞，卫生纸，甚至女性用的卫生巾。
　　你不知道，打开门的一瞬间，我们十几个女员工现场就哭了。当我们帮助别人时，别人也在帮助我们。这样，哪有什么洪水，是不可战胜的。这就是所谓的＂血浓于水＂吧。
　　把物资清点一遍后，我把饮料、面包、还有一些能量型的东西，直接代表我们自己和美团，捐到了社区捐赠点。因为抗洪一线的人，比我们更需要这些物资。我们要把这份温暖，传递下去。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牛先生，你说20日那天晚上你在吃药。我能问一下，你吃的是什么药吗？
　　牛先生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癌症的药。
　　我患有双源癌症，胃癌和直肠癌。我的胃已经切除了2/3，现在正处于恢复期。所以一直在吃药。我的直肠切除以后，一直都还没和肛门连在一起，所以在肚子上打了一个洞。现在肠子还在体外裸露着。要等过一段时间，才能做回纳手术。
　　我突然之间，很难想象，这样的状态，是怎么救人的。我都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
　　我说，你还有什么想要分享的吗？
　　他说：嗯，只有一点。我在想，月子中心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机构，但是门槛很低。我能不能借助您的力量，发起一个真正的协会，或者一个真正的联盟。我觉得这非常必要，这也是我的梦想。我想对行业，对社会做出更多的贡献。
　　我说，好的。我帮你转达给其他做月子中心的读者们。也许，觉得同样有必要，有同样梦想的创业者们，可以联系：郑州vimi孕立方产后护理月子中心。
　　挂了牛先生和张女士的电话。
　　＂救不救人？救！好，那听我的＂，7月20日晚，20点，一个双源癌症康复者，和他太太的这段对话，在我耳边一直无法散去。
　　7月21日，凌晨：
　　心里害怕的他，安慰孟乾坤：别怕，掉不下去
　　可是，雨还在下。一直下到深夜。一直下到凌晨。
　　7月20日凌晨4时，至21日凌晨4时，郑州的降水量达到了645.6毫米。这是有记录以来，郑州最大24小时降水。郑州以往的年平均降水量为640.8毫米。
　　也就是说，郑州一年的雨，都在这一天下了。
　　凌晨2点左右，美团跑腿骑手位仲辉正准备入睡。跑腿骑手，就是帮客人代买一些东西送过去的骑手。也是因为工作习惯，睡觉前，位仲辉都会刷一下手机，看看有没有高价的跑腿单。
　　突然，他看到一个232元的跑腿单。
　　位仲辉对我说，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高的单。点进去备注一看，是一个大概 70 岁老人被困在肿瘤医院附近的北路口，一个公交车上面。
　　老人的女儿身在北京，得知老人被困后，拨打了所有她能找到的求助电话，但全部占线。她联系了很多郑州的朋友，但他们很多人都自身被困。唯一能救老人的，不是远在另外一个城区的老友，而是离老人最近的＂身边的援手＂。可是，他们在哪里？
　　女儿实在没有办法，下了一个＂跑腿订单＂。希望离老人最近的骑手，可以帮助前往救人。
　　位仲辉住在沈庄新城社区，距离肿瘤医院2.7公里。2:11分，位仲辉接下了这个＂救人订单＂，叫上同事孟乾坤，穿好雨衣，就出门了。
　　外面的雨很大，路上的水已经没过膝盖了。雨水，让人清醒。但是我们要去救人。两人骑上电动车，往肿瘤医院方向去。孟乾坤在前面，位仲辉在后面。
　　雨非常大。两人骑得很慢，到金水路、未来路的路口时，已经快3点了。这时，在后面的位仲辉看到前面的孟乾坤，车子一直在往一边斜，有点把控不住的样子。于是，他一边追赶，一边在后面大声地喊孟乾坤。
　　追赶到未来路隧道口的时候，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车也控制不住了。这个隧道深7-8米吧，大概。全被淹了。大量的水在从隧道里往外涌，力量很大，猛得把他往河边推。
　　位仲辉说，突然，他很害怕。这时，有点萌生了退意。
　　他下来，开始推着车往前走。赶上了孟乾坤后。心里害怕的他，安慰孟乾坤：别怕，河边有护栏，掉不下去。然后两个人推着车渡过了最危险的区域，上了桥面。然后继续往前骑。
　　前面的水不急，但是很深。又骑了5-10分钟，到了未来路和纬四路的路口时，水位突然一下子陡升，孟乾坤的车泡在了水里，无法启动了。此时，两人离困住老人的公交车，大约还有700-800米。
　　穿着雨衣的他俩，但早已浑身湿透的两人，只好把车停下来。然后继续涉水往前走。
　　一共就2.7公里。两人冒着生命危险，在暴雨和大水中，骑车，推车，步行，像是走了1个世纪。终于，来到了公交车旁。然后上车，拍下了这段其实什么也看不清，但是极度让人安慰的视频。
　　车上有6个人，3男，3女。其中包括司机。他们已经被困在这里10多个小时了。公交车泡水，无法发动，停在路上。水越来越大，很多年轻人自己下车，趟水离开了。但是老人无法离开，就一直在车上等待救援。司机，就一直陪着他们。没有离开。
　　和老人的女儿通完电话，这时已经快4点了。外面的雨依然很大，水还是很深。位仲辉和孟乾坤发现，现在无法转移老人，于是决定一直陪着他们，到第二天白天，再想办法。
　　天亮之后，老人被转移到肿瘤医院。然后，入住了一家酒店。终于脱险。
　　我问位仲辉，后来，这位老人的女儿还联系过你吗？联系过。她说来郑州，一定要请我吃饭，感谢我。那你说了什么？
　　我说：不用。
　　是啊。冒着生命危险，接个＂跑腿订单＂，不是为了寻求感谢。而是因为订单的另一端，也是一条生命。
　　最后的话
　　郑州这24小时，是在网上看新闻的人，难以想象的。
　　我和李祥，牛先生，位仲辉聊完后，更加觉得难以想象。通过点评网站定位救人，借助美团挂免费住宿助人，下单跑腿骑手涉水救人。挂了电话，感觉有点科幻。仔细想，这是何等的勇气。但是 ……
　　＂受点伤无所谓了，能给人救出来就特别值＂
　　＂救不救人？救！好，那听我的。＂
　　心里害怕的他，还安慰别人：别怕，掉不下去
　　李祥，牛先生，位仲辉哪有时间＂仔细想＂。所有在郑州暴雨中，奋不顾身救人的英雄们，哪有时间仔细想。
　　特别遗憾。因为疫情，我没能在郑州见到你们本人。不能当面表达我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平凡人，对另外一个平凡人的致敬。
　　这个世界上，哪有什么从天而降的英雄，只有平凡人的挺身而出！
　　而所有的挺身而出，都来自被这个世界温暖后的一腔热血。
　　祝你，温暖。